第13章 複活進度65%

第13章 複活進度65%

破碗在靈力加持下,嗖一聲竄入天際,我們再次倉皇逃竄。

我懵了片刻,才回神問道:“師尊,咱們這是要去哪裏?”

師尊轉頭看向我,往日仙風道骨的臉現在青白如菜色,眉峰皺出幾道川字紋,神色很是一言難盡。

他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耳邊傳來宋頤的大叫,“跟着我們,去莫多裏河!”

莫多裏,魔族深淵秘境最神聖的河流。

我突然想起了有關這條河的傳說,試探道,“我…我的屍體?”

被秋原公主抱在懷裏的宋頤撇過來一眼,很是欣慰于我的開竅,“沒錯,要不是泡在莫多裏河,也瞞不過謝懲。”

宋頤談起謝懲,罵起來毫不嘴軟,“這狗賊道貌昂然,還劍道魁首,正道之光呢,做起事來可真夠瘋的。”

秋原聽了似是不滿,後背上巨大的黑色羽翼突地劇烈煽動一下,速度徒然加快,飓風差點把旁邊破碗裏的師徒二人掀翻。

我連忙抓住師尊,現如今光化後期的修為沒了,可扛不住這風暴,萬一被扇魂裂了可怎麽辦。

宋頤冷哼,翻一個大大的白眼,小手在秋原胸膛一撐,作勢要跳出去。

秋原連忙将人抱得更緊,翅膀扇動的速度緩下來,高傲無匹的漂亮臉蛋上迅速爬滿憋屈的憤慨,一副受了天大的氣但隐忍得不行的模樣。

破碗穩定下來,我立馬收起貪生怕死的嘴臉,換上光化後期強者的淡定面孔,默默朝宋頤遞過去一個暧昧眼神。

宋頤不屑哼了聲,話題砸在師尊身上,“老頭兒,該說說謝懲的事兒了吧?你還要瞞大家到什麽時候?”

聽見這話,我心突得一跳,看向師尊。

師尊目不斜視控制破碗飛行,似是沒聽見宋頤的問話。

“你說的什麽滅門世家我去查過了,根本不存在!”宋頤皺眉,“那瘋子你到底是從哪裏撿回來的?”

師尊還是不語。

宋頤死死盯住他,“你要護他到什麽時候?我們念念的命就不重要了嗎?”

我也看向師尊,困惑問,“師尊,阿...謝懲的身世有什麽隐情嗎?”

師尊的眼神開始掙紮。

半響,他飄忽忽地盯住我,瞳孔逐漸發散,似乎開始了回憶往事,可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不要再問了,這一切都是天命。”

“念念,阿懲的命太苦了,他是為了複仇才生了魔心,你不要怨恨他。”

我聽得怔愣,心髒重重一抽,“老頭,你偏心!”

他陷入了短暫的靜默,可最終也只是說,“念念,算師尊求你。”

我眼睛發酸,也沉默了半響,低聲說,“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不怨恨他,我想,能毫無芥蒂原諒殺死自己的人都是心胸寬廣的大聖人。

而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修士。

師尊啞然,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什麽。

這時,秋原發出一聲嗤笑,“老東西,你說不說都沒什麽關系,畢竟等那瘋子一死,萬事迎刃而解。”

師尊蹙眉看他。

我問,“怎麽殺他?”

秋原看向我,玩味一笑,“你不是已經幫忙動手了嗎?如果不是因為妄想複活你,他也不會那麽乖乖聽話。”

我?我有這麽大能耐?

我不解。

秋原翻了個白眼。宋頤神情還是很不耐,卻也願意細心幫忙解釋,“還記得他在自己識海畫下的那個陣法嗎?”

“神識加強的陣法?”

秋原哈哈大笑,“那可不是什麽和神識有關的陣法。”

宋頤接着道,“念念,那是一個心魔禁陣。”

“謝懲體內有兩只心魔,你感受到了嗎?第一只心魔應該已經存在了上百年,後來他沒能壓制住,被其操控殺了你證道,可是也正是殺死你使得他極快催生出了第二只心魔,從而飛升失敗。第二心魔的神識意外被你吸收了,她只是一具傀儡。”

“不過有趣的是,這具傀儡從誕生之初就有一種本能,即使失去神識,她也想要拼死殺掉第一心魔。”

“我不知道這種心魔本能從何産生,或許源于謝懲,他生出第二心魔時可能是想要殺死第一心魔,但是不論原因為何,兩只心魔在他體內打得不死不休。”

“但剛滋生的第二心魔力量過于弱小,為了不讓第一心魔在眼前重複殺你的場景,謝懲便封印了第一心魔。”

“秋原讓他布下的陣法可以拉平兩只心魔的力量。現如今第二心魔的力量在飛速增長,第一心魔也會受到滋養,它的封禁遲早會被撐破.....”她邊說邊觀察我的神色,“到時候,謝懲會徹底淪為心魔厮殺的容器。”

一時之間,我腦袋嗡嗡作響。

宋頤透露的太多,我得緩一緩。

謝懲早就堕魔了,對于他的異樣,我真的一無所覺嗎?

其實并不是,在很久之前,我可能就已經察覺了。

早到什麽程度呢?

或許是在我曾經見他失控屠過一個魔道宗門的殘忍時,又或許是他的劍意不再是純粹的寒冰意,而是開始裹挾着生死殺戮氣息伊始。

可那時我愛慕着他,更何況,他在人前維持的正道之光的形象過于深入人心。這些異樣都被我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

我喉嚨發澀,問師尊,“他的第一心魔真的是因為滅門之仇嗎?”

宋頤皺眉,“你還信這老頭?他說的什麽簪纓世家都是假的。”

師尊卻肯定地點頭,“是。”

“那是遠比我捏造的上百口世家性命更悲慘的事。”師尊神色恍惚,“那是...”六萬人啊。

他沒将最後幾個字吐露出,而是再次勸我,“念念,你萬不可再刺激他了。”

宋頤剜他一眼,“臭老頭,你閉嘴!”

“師尊,”我忍不住問,“他的仇人是已經飛升了嗎?”

師尊點頭,面上有幾分恨意,“那人去了赤水仙域。”

“哈哈哈難怪他要殺愛證道。”秋原捧腹大笑,幸災樂禍,“衛念,你要不要再死一次成全他的飛升複仇夢?”

我就當沒聽見秋原的譏諷。

殺愛證道?

謝懲愛我?

我覺得有幾分可笑,可心中卻升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為我也為他。

上界仙域三千,赤水仙域的名聲舉世皆知,但凡升入該仙域的哪個不是作惡多端?以殺證道、殺夫殺妻殺子殺親、萬物皆可殺。人們俗稱為惡人道仙域。

他必須以惡證道才能複仇,然後選擇放任心魔殺了我。

破碗略過魔界的山川湖泊,死氣魔氣交織的深淵秘境開始若隐若現。

師尊再次開口,“念念,你別怨他,你不明白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我看向師尊,期待他能繼續說下去,可他卻一直三緘其口。

我突然覺得心髒酸疼得厲害,忍不住哭了,大聲道,“那你倒是說啊師尊,他經歷了什麽值得我原諒他?單憑他是被心魔操控嗎?他是無心的,他也不想的,他身世凄慘,他只想報仇,可是師尊,我也是無辜的,你們什麽也不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仇人他的執念,我只知道他殺了我.....我...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我嚎啕大哭,哭得快要‘喘’不上氣,整個人突然陷入了一股濃烈的茫然中,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謝懲了。

我這個人從小就心軟,會為話本上的有情人分離流淚,也會為茶樓中一個陌生人的凄慘過往流淚,死後恢複意識之時,我是很想讓謝懲也嘗嘗這種長劍穿心的滋味的。

後來見他自殘,我初時也覺痛快,可他太瘋了,我漸漸感到麻木無力。

我根本沒想好怎麽對待謝懲,可能最好的方式是我還他一劍,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可他太過偏執,壓根就不打算放過我。

如今又說他殺我一事另有隐情,可這樣...又如何?我就要原諒他嗎?我就要當一切未曾發生過嗎?

我....不願意。

幾人都不再說話,我哭了會兒,發洩一通後情緒才穩定下來。

我抹掉眼淚,冷哼一聲,轉個了身,拿後背對着師尊。

我想,如果這人不是将我從疫城撿回無定峰的師尊,我一定一腳将他從破碗中踹出去。

可盡管心中再如何惱怒生氣,在進入深淵秘境前,我還是忍不住啞聲問秋原,“謝懲....識海的禁陣有解除之法嗎?”

秋原冷淡道,“沒有,這是上古殘卷,沒有解法。”

“念念——”宋頤面露不忍,卻還是繼續道,“仇恨不仇恨的,那都是他的事情,與你是無關的,你才是真正的無辜之人,你不用同情他。”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

腦海裏卻不由自主浮現出自己曾經在謝懲面前大言不慚說要給他報仇的往事。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帶他下山玩耍,正逢上元節,花燈繁複,似火龍一般點綴了滿城,凡是上街集會的人們人人都成群結隊,我們也玩得頗為愉快,可在花燈比賽時,一名孩童不慎落水,我将其救上岸後,那家人千恩萬謝之際,那孩子伸手一指,指出了推自己下水的罪魁禍首——竟是個高狀的男子。

父母雖然身型瘦小,卻并不忍氣吞聲,女娘将孩子扔給丈夫,抄起一根木棍就打了上去,邊打邊罵,“你這喪良心的,我打死你!”

衆目睽睽之下,男子自知理虧,讪讪發笑,不敢還手。

我正瞧得有趣,卻見謝懲神色恍惚,心下想起了他的身世,于是晃了晃他的衣袖,神氣道,“阿懲,你的仇人在哪裏?告訴師姐,師姐替你報仇。”

謝懲卻只是冷淡疏離地搖頭,一言不發,像根沉悶的青松,獨自吞下所有風霜。之後我還問過幾次,都只得到過他的沉默以對,我怕說多了引起反感,便沒再過問。

當然我* 不再追問的最大原因是謝懲天資驚人,只短短幾年修為就超越了我,我也就不好意思耍一些大師姐的威風了。

難怪他如何也不肯說,想來是早就看透了我這個人十分懶惰,毫無上進之心,即使再修煉八百年,也根本無法為其報仇。

當然,此刻我更想安慰自己,是因為他透過我懶蛋的表面看出了我這個人正直善良,是萬萬不會以殺證道飛升來為其報仇的。

正當我腦袋裏思緒亂發,天馬行空之時,秋原突然笑了,語氣譏諷,“他殺了你,寧願自損半身修為用獸續之血布下一個不知來路的禁忌陣法也想複活你。你被他一劍穿心,只不過聽了些他的苦衷就不忍心。你們兩個瘋子絕配啊,去茶樓唱戲吧,我一定捧場。”

我無心反駁,眼神發虛。

我終于想起之前為什麽覺得謝懲布陣的筆眼熟了,原來是魔族聖物獸續。

凡是用它布下的陣法,永不熄滅,且會随着主人修為的提升越來越強。

他的仇人飛升上了赤水仙域,可是他飛升失敗了,還放任心魔成長,最後,他會變成一具心魔厮殺的容器。

或許...他永遠也無法為自己的親人報仇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