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本能.上
第48章 本能.上
屋內氣溫驟降, 就像西伯利亞冷空氣大肆入侵,凍得叫人五髒六腑都在發顫。
“那個叫穆林的賣課博主有點關系,找了這兩個毛賊搗亂并對瓷仙進行額……仙格侮辱, 從而引發了一系列混亂事件……”
曲半青凍得哆嗦,強保持鎮定立在沙發旁, 像個狗腿子師爺描述案件經過。
瓷仙垂着水袖哭哭啼啼,兩個黃毛混混魂不守舍癱坐在地, 窗口的吊蘭卷着兩桶紅油漆進來放下,張牙舞爪地揮舞枝條充當刑具, 啪的一下甩在混混背脊,吓得對方想叫不敢叫。
看着眼前三堂會審的景象, 寧知夏摸不清自己拿了個什麽角色,茫然無措地在原地愣了愣。
随着一道視線掃來,他放下貓, 無師自通地捏起小拳頭, 很有節奏地在對方肩頭敲敲捶捶。
奧德羅面無表情, 盯着只剩下殘骸的受害者小蛋糕, 心中自有一杆秤,毫不猶豫地将手中把玩的餐刀像斬立決般丢出去——
“通通殺掉!”
衆人吸氣, 好一個青天大老爺!
“別殺、別殺我,大人饒命啊!大人!”
兩個混混不覺得面前的封建場面有哪裏不對,痛哭流涕地趴地上咚咚磕頭。
他們不哭還好, 一哭起來奧德羅面色更加陰沉, 曲師爺很有眼力見兒地拍了拍手,幾根藤蔓瞬間纏住兩人的四肢, 一鞭又一鞭地開始行刑。
寧知夏看得嘶嘶吸氣,壓低聲音提醒別真的搞出人命。
奧德羅冷冷道:“我的蛋糕。”
寧知夏趕緊開口:“咱們再做一個, 我幫你一起做!”
奧德羅神色一頓,竟然沉默了兩秒,随後有些遲疑地回道:“……再、再說吧。”
寧知夏:“???”
可惡!我的手藝就那麽招人嫌棄嗎!
兩個混混挨了八十大板趴倒在地唉唉低嚎,奧德羅給小蛋糕報仇,這才指揮藤蔓收手,緩緩朝他們走去。
在滿目驚恐的神色中,他手中有白光閃過,很快失去一段記憶的混混們靠在牆壁,傻呵呵地流口水。
“噫!”寧知夏發出嫌棄的聲音,直接打電話報警。
警察來得很快,直接将他們和那些油漆帶會警局,寧知夏也跟去做了筆錄。
到了警局,衆人看見滿身狼狽的混混,詫異道:“他們身上的傷是……”
“翻牆掉進了我院子裏的花圃。”寧知夏垂眼道,“我種了不少玫瑰和三角梅,估計把人弄傷了……”
兩個混混應和:“啊對對對……”
青年神色清澈坦然,說話時還有些受驚後的強行鎮定,讓不少警察都心生憐憫。
他與博物館合作的熱度可是讓餘城最近出盡風頭,真是樹大招風引來無妄之災。
警察們聽完大致原因,有些同情地安慰面前一看就遵紀守法的好青年:“沒被吓着吧,之後游客多起來,每個街區會安置巡警臺,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寧知夏老實巴交地點點頭,因為人贓俱獲無從抵賴,沒一會兒就在各位民警的關切聲裏開開心心地回來了。
混混供出穆林是幕後指使,很快,這人進局子的消息傳了出來。
就在吃瓜群衆讨論真假時,警方效率飛快地發布了通告。
“我去,這出圈的方式真是別具一格!”
“好粗暴的商戰!他腦子怎麽想的啊?怎麽不偷砂糖橘?”
“笑死,你們還嫌寧老師不夠倒黴嗎?”
“人家的顧客富婆明星一大堆,又是博物館主動邀約的手藝人,你說你惹他幹嘛?”
“我可憐的寧老師,一定被吓壞了吧!”
此時,被粉絲和網友們同情的寧老師正窩在沙發,美滋滋地享用一塊慕斯蛋糕。
而做蛋糕的人卻有些慵懶地靠坐在一旁,面容困頓地閉目養神。
小貓們被推得遠遠的,他不受打擾躺得很舒服,甚至呼吸平緩到讓人忍不住想試探鼻息。
這太不正常了,連小蛋糕都不吃了。
“小奧你不吃嗎?”寧知夏皺起眉,剛推了推他,手腕倏地被人攥緊。
奧德羅偏過頭,那雙瞳孔此時變成如冷血動物般的豎瞳,平靜地映照出青年茫然的面容。
冰涼的觸感讓他顫了一下,但對方沒有松開的意思,寧知夏忍不住磕磕絆絆道:“怎、怎麽了嘛?”
奧德羅握住他的手湊近,微微伏低頭顱,挺翹的鼻尖輕輕地順着青色血管滑動,随後頂.弄至掌心。
由始至終,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青年,直到他面容浮現一絲淡淡的粉色——
“寧知夏!你怎麽又不疊被子!”
曲半青暴躁的吼聲穿透力極強,從樓上隔着房門傳來。
寧知夏吓得一聳,指尖忽然傳來一絲刺痛,貼合着尖牙,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奧德羅松開唇齒,又恢複了平常淡漠慵懶的模樣,看了呆愣愣的青年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儲物間。
什、什麽個意思,寧知夏低頭又擡頭,難以理解地看向已經關攏的房門,氣悶地想着自己又不是小蛋糕,怎麽還一口又一口!
“發什麽呆?”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寧知夏被人拍了拍肩,扭頭茫然道:“啊?”
“我叫你好多聲都不答應。”曲半青抱着髒衣簍,大拇指朝身後一指,“這兩天日頭好,去把屋裏的四件套換了,被芯正好拿去陽臺曬曬。”
“噢噢……”
寧知夏連忙點頭,蜷縮着手指,不停搓着指腹的牙印就要起身,但他的小動作很快就被曲半青眼尖地發現了。
曲半青表情不自然地凝固起來,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朝緊閉的儲物間看了一眼,連忙将人叫住:“啰啰啊!”
寧知夏:“嗯?”
曲半青壓低了聲音道:“最近幾天不管晚上聽見什麽都別出門。”
寧知夏一愣,立馬問道:“是屋子裏又有髒東西了嗎?”
有,好大一條。
可惜曲半青還是委婉道:“入秋了天氣幹燥,奧德羅的種族不喜歡這種天氣,很容易克制不住他們的本能。”
寧知夏呆呆道:“什麽本能?”
對方的表情實在太過純潔茫然,曲半青一時變得有些神情複雜,抖着嘴唇半天也沒說出口,只是摸摸他腦袋嘆氣:“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你記得我剛說的話就行。”
“好哦……”寧知夏乖乖應下。
晚上不出門而已,這還不簡單!
*
奧德羅回房後一直沒有出來,最開心的還是晚上來做客的狐貍崽。
沒有人搶遙控器,舒舒服服地窩在寧知夏懷裏,一邊看動畫片一邊聽他講西格大陸皮皮大戰魔物蜥蜴的故事,臨走前還嚷着下次要和使魔小狼比劃比劃。
“我家裏可沒有給你們鬧騰的地盤,最多打打游戲。”寧知夏彈了彈他們的耳朵尖,把一群叽叽喳喳的崽子送出門。
聯名穿戴甲還需要趕工,就算有波波庫拉幫忙也足夠他們忙活一通,直到深夜,寧知夏才伸了個懶腰進屋洗漱睡覺。
他累壞了,幾乎一沾枕頭就秒睡,房間陷入安靜的夜色,牆壁鐘擺一下一下走動的聲響格外清晰。
很快,時針與分針剛好重合,帶有某種魅力的歌聲恍若天籁,如煙如霧萦繞耳畔,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睛。
“咔噠。”
房門打開了,極輕的腳步聲落在地毯。
寧知夏走得晃晃悠悠,從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地小貓旁路過,又扶着樓梯下樓,目标明确地停在了儲物間的門前,腦袋“咚”的一聲撞上門板。
缥缈的歌聲微妙地頓了頓,而後又重新響起。
寧知夏神情恍惚,捂着撞紅的腦袋,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嚴重的眩暈感襲來,他整個人都趴在随波逐流的木板,四周翻湧着漆黑不見底的海水,仿佛随時都會被吞噬進去。
引誘人心的歌聲越來越近,無數漩渦與暗流之間,巨大的礁石宛如夜色裏格外濃厚的墨珠,隐隐綽綽浮在海面。
寧知夏沒有力氣思考,海面中央為什麽會有奇怪的礁石出現,因為他失去焦距的瞳孔裏映照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剎那間,冰冷鹹濕的水珠嘩啦濺起,銀色的魚尾沒入浪花,那道歌聲也随之戛然而止。
寧知夏慌神地四處張望,卻不想越來越大的黑影輪廓貼近木板。
下一秒,木板徒然翻動!
湧動的海浪裏探出了一雙手,将墜海的獵物緊緊摟入懷裏,悠長動聽的歌聲再次響起。
如月華般的魚尾揚起完美的弧度,嘩啦一聲帶出大片水花。
寧知夏無濟于事地用手向着天空亂抓了下,水花穿過指縫,随後被一股大力扯往更深處。
耳畔缥缈的歌聲被充滿歡愉的輕笑替代,仿佛冰涼滑膩的魚群劃過皮膚,窒息掠奪熱肺裏最後一絲氧。
下墜……下墜……
快要失去焦距的瞳孔裏,銀灰色的長發随水波拂過面容,寧知夏無聲地張了張嘴,緩慢艱難地念出了一個名字……
“咳、咳咳咳咳……”
還帶着涼意的空氣就像氣泡水噴出的氣體,一股腦地蹿進鼻腔。
寧知夏猛地一個激靈,驟然驚醒,捂着鼻子翻身坐起來咳得面色漲紅。
他呼吸急促而粗重,環顧四周是自己房間熟悉的陳設,閉眼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嗎?”
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寧知夏倏地睜眼看去,發現奧德羅長腿交疊,慵懶地坐在飄窗,半眯着眼打量着自己的表情。
仿佛還沒回過神,寧知夏搓了搓臉,開口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奧德羅起身坐到床邊,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夢游進了我房間,然後我又把你送回來了。”
活了二十多年,平白無故在今日确診了夢游的毛病,寧知夏木着一張臉點點頭,也沒說信不信,就定定地瞅着奧德羅不說話。
奧德羅笑了一聲,伸指撥開他額頭散亂的發絲:“怎麽了?”
寧知夏幽幽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嗯。”奧德羅挑起眉,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夢見了什麽?”
寧知夏鼓起勇氣道:“掉海裏,差點被你溺死。”
撫摸在臉頰的手指一頓,良久的沉默之後,奧德羅親昵地偏頭和他蹭了蹭,貼在耳邊如安慰般說道:“你說了,只是夢。”
寧知夏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什麽,冰涼的手指劃過嘴唇,随後毫無預兆地分開牙齒。
寧知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溫暖潮濕的口腔任由那根手指長驅直入,就像炎炎夏日探入喉嚨的冰棍,唾液源源不斷溢出,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滑動。
“不用吸。”
奧德羅像是變了一個人,語氣輕柔又平靜,很耐心地對羞恥得看上去快要哭出來的青年說道,“我為白天的事道歉,所以——”
“你可以咬回來,或者,怎樣都行。”他貼向青年通紅的耳廓,如同吐出愛語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