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賀蘭闕(22)

第22章 賀蘭闕(22)

菩蘭悠施法隐秘了賀蘭闕氣息, 讓軒轅儆短時間內尋不到他們,兩人來到太阿山腳下,一處名為梵水鎮的地方專心給賀蘭闕治傷。

是賀蘭闕選的地方。

得知這裏便是他幼年時與母親避隐之處, 菩蘭悠訝然:“原來我們曾離得這樣近?”

她衣裙發帶皆是按色系搭配,不知從何時開始, 菩蘭悠發帶都不在她頭上, 轉而變成抹額,天天都被賀蘭闕戴着。

随着她衣裙顏色變化,賀蘭闕頭上的抹額也在變化。

賀蘭闕眼底光暈濕潤, 低聲應她:“嗯。”

梵水鎮與太阿山這樣近,可他走了很久的路才遇見她。

此刻正值雨後放晴的傍晚,還未鋪灑的日光被雲分割成數條細細的金線, 燒紅的晚霞挂在天際, 橙紅與蔚藍交映的天空下, 是人間袅袅騰起的炊煙。

心中暗流沖閘而洩後, 故地重游, 并未有所預期地惶然郁痛。

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

賀蘭闕目光落在身邊的人身上, 擡手輕輕劃了劃她的臉:“要逛逛嗎?”

“好啊。”菩蘭悠答得幹脆,自然地将他的手掌圈住:“這是你長大的地方,我肯定要多了解了解嘛。”

她面上溫柔,眼珠潤亮,仿佛這裏不是他淬痛之地, 而真的是他有過美好回憶的家鄉。

豔燒晚霞最後一絲餘晖映在她眉間, 她漂亮地像是街坊間焙好的香甜糕點。

未察覺他心中跌宕情緒, 菩蘭悠拉着賀蘭闕到一處小攤販前,那攤主是一個年長的老婆婆, 小攤上擺着許多用花苞串成的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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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蘭悠拿起一串柔白鈴蘭編成的手鏈給賀蘭闕瞧:“好看欸。”

她眼睛因為看到漂亮的東西而彎成月牙。

“帶花呀,是我們梵水鎮的習俗。”老婆婆布滿褶皺的臉露出慈愛的笑:“今生帶花,來世漂亮。”

梵水鎮确實有這風雅舊俗,賀蘭闕有些印象。

“喜歡哪個?”賀蘭闕見她感興趣,自覺地掏出靈石遞給那婆婆付賬,而後見菩蘭悠搖搖手裏的花朵手串說:“我要兩串。”

他一愣,很乖順地點頭,“還喜歡哪個?”

他老實付錢的樣子好乖。

菩蘭悠趁那婆婆低頭理花之際,迅速湊到賀蘭闕身邊親了親他的臉頰,笑眯眯道:“你挑一個。”

一人一個才對嘛。

她動作短促,蜻蜓點水般,還未等漣漪泛起便抽身離開,惹得水塘怔顫,賀蘭闕抿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和你一樣,要鈴蘭吧。”他緩聲道。

菩蘭悠瞅他一眼,唇角帶笑:“鈴蘭好呀——鈴蘭好呀。”她舉起兩個手串,招搖地在他眼前晃了晃:“兩個蘭蘭,湊成一對。”

她頭發炸出一根呆毛,賀蘭闕擡手給她撫平,露出笑意,心裏陷落,猶如高墜後撲進一片柔軟的棉花,又輕又軟。

……

等離開那賣花小攤,菩蘭悠一邊給賀蘭闕帶上手串,一邊道:“那婆婆說今生帶花,來世漂亮,可我們家阿闕今生便很好看啦。”

她直白地讓賀蘭闕不知道怎麽接。

淤泥中活得的歲月裏,世人多是厭惡或是懼怕他,很少有人會像菩蘭悠一樣誇他。

他忍受儡絲之痛,菩蘭悠要誇他耐力好。

他性子沉悶不愛與人交道,她非要誇他這是穩重。

便是賀蘭闕什麽都不做,光是站在那,菩蘭悠都要誇一句‘我家阿闕真好看。’

菩蘭悠玩起來不管不顧,在不寬的街道上四處亂竄,賀蘭闕視線始終跟着她。

又走了一段路,她再次發現好玩的東西。

菩蘭悠轉身朝他招手:“快來看。”

是一碗紅豆。

“每顆紅豆上都有字。”那老板指向旁邊的姻緣樹:“挑出帶有自己名字的紅豆放入錦囊,挂在這樹上,能求姻緣。”

菩蘭悠本是想着帶着賀蘭闕多逛一逛,體驗這人間煙火氣,彌補他小時候空缺的溫馨。但她手撥了撥瓷罐裏的紅豆,少說也有數百顆。

她擺了擺手:“算啦。”

紅豆個頭小,上面還刻字,想要找出二人的名字,真的是個大工程。

見賀蘭闕默不作聲,菩蘭悠以為他也不感興趣,兩個人又逛了片刻,等菩蘭悠吃飽喝足,徹底走的腳酸後,他們才終于在一家客棧落腳。

……

抽絲過程痛苦不堪,菩蘭悠擔心出差錯,這幾日都是與賀蘭闕同榻而眠,是以這次只要了一間客房。

雖然他們躺在一起,可賀蘭闕并無其他心思,更多時候他都是不清醒的,有時被儡絲折磨地意識模糊,他除了喊菩蘭悠的名字,什麽都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也好。

實在是這人神志不清醒時,每一次低啞脆弱地喊‘阿蘭’,菩蘭悠都會覺得像是有人在她心間吹了一口氣,又癢又澀。

稍作休整後,菩蘭悠再次為他抽絲解咒,賀蘭闕咬緊牙關,即便一身冷汗也沒痛哼出聲。

等她收回靈力,窗外已是銀月高懸,滿室靜寂。

菩蘭悠靠近他懷裏默不作聲。

賀蘭闕眼尾低垂,整個人蔫蔫的,擡手抱緊她,目光眷戀地看着少女眼中情緒。

探尋半晌,他面上帶着薄薄的愉悅:“你心疼我?”

他額上挂着晶瑩瑩的汗,竭力壓下眼底疼痛。

菩蘭悠沒出聲,而是擡手摸了摸他的背。

為賀蘭闕醫治半晌,她此刻也腰酸背痛,賀蘭闕拉過她的手,用了些力道地給她按摩,少年手掌溫度偏低,如一塊冷玉,摸着格外舒服。

菩蘭悠摩挲他修長指骨,一邊小聲道:“你打算何時去尋神魄?”

拿到神魄,才能恢複他全部的力量,有與軒轅儆一戰的能力。

“明日。”

母親将神魄留在舊時住所,離他們落腳的客棧不遠。

“哎,對了。”菩蘭悠在他懷裏翻了個身,躺在賀蘭闕腿上,仰面看他問道:“一直想問你,尋常妖怪的妖丹都是混沌一顆,為何你的妖丹是一朵漂亮的小蓮花?是因你母親的緣故?”

暈光燭光下,一切被鍍上一層薄薄的紗。

賀蘭闕攬緊懷中的人,替她撥開臉上發絲,微微颔首:“是。”

竟真的是這樣。

菩蘭悠擡手摸了摸少年長發,對方将頭湊近她掌心,享受她的撫弄。

“你的妖丹,以後還是你自己留着吧。”菩蘭悠想了想又說:“破軍也留給你,不過日後,你定要給我尋一把更漂亮的劍。”

她不太在意什麽高階武器,因為根本用不到,還不如一把漂亮的劍,挂在腰上當個飾品。

賀蘭闕思索片刻,靜靜看她:“我怎麽樣?”

菩蘭悠卡殼:“什麽?”

“妖族可幻化形貌。”

“阿蘭若想要武器,我也可以為你幻化出你想要之物。”

在少女驚訝的視線中,賀蘭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頸間,沉靜道:“我來做阿蘭手中最鋒利的劍,好不好?”

劍鋒所指之處,皆由你來掌握。

掌心下,脆弱的動脈迸出生命的搏動,菩蘭悠幾乎在這話裏窺見不見烽煙的血腥。

她差點忘了,在徹底袒露心意之前,賀蘭闕一路行來,皆是生死殺伐平戈。

她明白了賀蘭闕的意思。

能和靈愈術配合的,從來不是什麽天才地寶的原料,而是足夠心意相通。

沒有人比他更合适。

賀蘭闕想,他以己化刃鋒,願意做阿蘭手中自保的武器。

菩蘭悠心下震動,她在賀蘭闕頸上摩挲片刻,而後支起身體在他喉間落下一吻,感受對方瞬間崩緊的身體,她忽而一笑:“阿闕做我手中劍,甚好。”

這把劍沾滿戾氣,破祟裁亂毫不留情,那她便做阿闕一個人的劍鞘,消去劍鋒之上的殺戮與苦怨。

——

天破曉前,菩蘭悠醒來發覺賀蘭闕不在身邊。

她出了客棧,沒走多遠,便看見了賀蘭闕的身影。

還未天明的朦胧夜色中,少年坐在賣紅豆的攤主面前,正認真地在瓷罐內挑挑揀揀什麽。

菩蘭悠一愣。

他起個大早,竟是去找昨夜那個紅豆?

她心中酸酸甜甜,像是咬了一口青梅果,汁水迸濺。

察覺到菩蘭悠視線,不遠處的少年緩緩擡頭和她對視。

街路長而靜,偶有幾聲雞鳴犬吠,卻讓一切顯得更安谧。

他擡起手,視線落在菩蘭悠身上,口型是在說:“找到我們名字了。”

菩蘭悠展顏點頭。

——

天色大亮時,二人出發尋找神魄。

時隔經年,破敗小院被枯葉雜草掩埋,賀蘭闕領着菩蘭悠從西廂進入,少年面對院中景象,長久沉默。

菩蘭悠與他十指相扣,輕輕攥緊他手掌,他抱以平緩的笑:“沒事。”

過去太久,母親給他的印象早已模糊,賀蘭闕合眼感受四周氣息,半刻後,牽着菩蘭悠來到後院。

蜿蜒細窄的石子路被雜草覆蓋,走到一座枯井旁的一顆老榕樹前,賀蘭闕站定。

“可能需要你的幫忙。”他觀察半晌,笑道。

“我?”菩蘭悠疑惑:“為什麽?”

賀蘭闕道:“母親希望我有一日能拿回神魄用以桎梏軒轅儆,可她也擔心,若我被軒轅儆所利用,早已心存惡念。”

他神色微頓,看向四周景象:“為了防止神魄落于那樣的我之手,是以想要拿到神魄,需要打破一道結界。”

他們如今身處結界之外。

賀蘭闕擡眼,溫聲道:“只有我心之所向之人,同時也心中有我,才可破開結界。”

心存愛意之人,才不至于用神魄來危害世間。

人們供奉神明,神者敬畏蒼生。

無關地位,這是一種彼此的守望與施予,不容許任何形式的扭曲亵渎。

“阿蘭,我做你手中劍。你可以嘗試一下,能破開結界最好……”賀蘭闕頓了頓,不想給她壓力,摸了摸她的臉:“若是不行,我們再尋其他辦法。”

賀蘭闕靜靜看她,隐匿眼中情緒。

只有與他真心相對之人,方可破開此間結界。

或許是有一絲心中不肯承認的畏懼,若菩蘭悠拒絕,或她破不開結界,他如何自處?

自己會放她離開麽。

……

菩蘭悠聞言卻露出笑來,溫聲道:“那你的母親一定很愛你。”

希望他有更強的力量,也擔心他是否會因為這力量而危及蒼生,在有限的條件下,她已能做到最好。

所以六百年後的他,沒能拿到神魄,那個世界的少年終此一生,也未得一心相守之人。

“來吧,我的手中劍。”菩蘭悠有些好奇:“你會化成什麽樣子的劍?”

“随你心動。”賀蘭闕望向她:“阿蘭所念,便是我之所向。”

菩蘭悠心下微動,緩緩垂眼。

賀蘭闕該是什麽樣子呢?

她想,少年當如紅芒利劍,百經磨砺,鋒煙不可擋,自有震天瀚海之力。

孤刃可攀高山,他可做孤刃,亦可做峰岩。

靜默未持續多久,片刻後,四溢的風開始呼嘯,大地震動,菩蘭悠穩定心神,緩緩睜眼——

她面前半空中,正漂浮着一把通身赤紅的長劍,劍身周圍萦繞紅金碎彩,透過樹影的晨旭打在劍鋒上,格外璀璨奪目。

一柄沒有劍鞘的利刃。

“這麽神奇?”菩蘭悠睜大眼睛,伸出手握住劍柄,劍鋒割碎日光,然而觸手冷潤,如少年始終溫涼的掌心。

一片荒蕪泥濘中,白衣少女手持赤紅長劍,眉眼清澈。

藏于此處的神魄感知他們氣息,滿地枯葉飛卷,老榕樹搖晃着繁茂的枝葉,發出簌簌聲音,似是無聲回應。

菩蘭悠擡起手臂,靈力灌動長劍,劍尖對準枯井位置,随她心中默念,長劍陡然刺出——

天光乍破,結界應聲而碎。

菩蘭悠緊閉雙眼,任由一種無形力道将她拉扯,她腳步不穩地向前栽倒,而後被人接住。

風停雲散。

四周重歸穩定,菩蘭悠睜眼,賀蘭闕松開扶着她的手垂目看她,唇邊笑意變深:“你做到了。”

他心裏喜悅滿溢,眼前之人破開結界,說明她對自己情出自真心,少年眼底清潤,克制半晌,還是忍不住伸手把人攏進懷裏。

他很開心。

菩蘭悠察覺到賀蘭闕心中所想,她彎了彎眼睛,戳他後腰:“怎麽?我說的喜歡你不信?現在你母親蓋戳确認,你終于安心了?”

他眷戀地不撒手。

菩蘭悠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回去再抱,這是你母親的地方,注意言行。”

賀蘭闕緩緩将人松開,點點頭。

破開方才結界,菩蘭悠才發覺,兩人身處之地與方才并無太大差別,唯一不同之處,便是當前這個位面裏,原本枯井的位置漂浮着一朵純白冰蓮。

這是古神女最後一縷神魄。

賀蘭闕抿唇,他擡手放置冰蓮之下,那蓮花似有所指般自他手腕融進,緩緩流轉全身,似母親慈愛的懷抱。

菩蘭悠輕聲說:“怎麽樣?”

賀蘭闕緩緩睜眼,菩蘭悠目光一頓。

他眉心處蛇紋重新殷燦,眉眼卻純淨澄澈,面上憔悴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倦懶疏慵。

望向她時,仍然目光含情。

神界醫美啊!

這養傷修複速度比靈愈術快的多,神魄裏的能量果然雄厚。

少年擡起手,指尖輕輕戳了戳菩蘭悠眉心:“怎麽了?”

菩蘭悠久未能言。

她不禁想,此處地處太阿山之下,若她早些遇見他,賀蘭闕是否能多一些快樂的時光?即便當日的他們都無法與軒轅儆抗衡,可他一生那樣困苦,若早些遇見,也許能給他少許的甜。

便如此刻,少年明朗。

菩蘭悠墊腳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她想,往事既藏風雨,那便看來日。

終究會越來越好的。

——

軒轅壇經過菩蘭悠那麽一炸後基本不剩什麽,軒轅儆頻頻催動儡絲,賀蘭闕輕而易舉地便尋到他藏身所在。

“栖霞鎮?他倒是真中意這個地方。”

神魄滋養,賀蘭闕手中法刃紅芒刺眼,菩蘭悠行于他身後,剛進栖霞鎮地界,四下便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

賀蘭闕目光微凜,法刃感知他所想,陡然刺去遠處樹叢。

“你們來的倒是比我想的快。”

樹林處,軒轅儆緩緩走出,陰測測道。

陰風陣陣,枯敗草木被風輕易吹斷,石沙飛起,長柳衰微地甩動着枝葉發出噼啪響聲。

軒轅儆看到菩蘭悠,冷笑道:“我真是後悔,未在你登上軒轅壇第一日便殺了你。”

少有的婦人之仁,竟釀成今日大患。

菩蘭悠:……

少年沉默看他,忽然道:“殺母之仇在前,今日,我不會給你留全屍。”殘留儡絲在他體內躁動,賀蘭闕運力壓下。

早在賀蘭闕開口瞬間,軒轅儆便感覺到他變化,他臉上虛僞的笑變得僵硬:“你拿了她的神魄?”

這不可能,當日賀蘭愫被他剜心而死,神魂懼碎,怎會有神魄殘留?

除非……

她在自己尋到她之前,便不顧冒着殒命的風險先行抽出神魄,為的就是有一日能助賀蘭闕奪他的性命!

軒轅儆臉色黑沉:“你們母子果然都是陰險狡詐之輩。”

菩蘭悠忍了忍,實在沒忍住:“殺妻棄子之人,有什麽臉面談陰險狡詐這幾個字?所論惡心,你當第一,絕無其二。”

賀蘭闕見她為自己鳴不平,目光變得和緩,心底怆然深處開出柔軟花朵,讓他此刻不至于覺得世間僅剩他一人。

一瞬後,風聲鶴唳——

少年刀鋒劃過,快速襲向軒轅儆。

與此同時,傀儡自後方而來,菩蘭悠禦風而起,躲過一波傀儡釘的攻擊。破軍帶有雷鳴之勢擊碎面前重重被儡絲控制的木偶。

靈愈術不能殺生,軒轅儆的傀儡倒是讓她鑽了空子。

傀儡身上血痕斑駁,然而他們沒有血肉,殘肢斷臂仍然想方設法靠近賀蘭闕。

半空之中,菩蘭悠掌中結印,金色幡咒罩下,傀儡動作變緩,為賀蘭闕争得一瞬之息。

法刃割破空氣快速掼向軒轅儆,賀蘭闕自他身側掠過,紅芒乍破,法刃彎鈎處刺去軒轅儆的肩膀。

軒轅儆嗓中發出瘆人的咯咯聲:“你不會以為,你能殺的了我吧。”

“即便你厭惡,可你不得不承認的是,你是我的血脈,你的體內有我的儡絲,即便是菩蘭悠抽去大半又如何?你生而受桎于我,到死也不能脫身!”

“那便試試。”少年冷聲道。

随他話落,漫天針雨嘩然而下,四處散落的石壁被劃出一道道痕跡,賀蘭闕身型極快地躲過,而後再次襲向軒轅儆!

刃風裹挾破竹之勢的殺意從頭頂掼下,軒轅儆臉色有片刻僵硬:“你當真要弑父?!”

殺妻之人竟慨談父子之情,光芒四溢之中,少年露出嘲諷的笑:“有一處你說的不錯。”

“儡絲在我體內,留有你的骨血,我的确殺不了你。”

“可你忘了,我如今并不是一人而行。”

軒轅儆眯眼,心底不詳之感騰起:“你什麽意思?”

随他話落,菩蘭悠破軍掃清傀儡陣法,她立于碎金浸染的半空之上,宛如執神罰者。

她微微一笑,看向少年。

炫目長劍淩然破空,而後落于菩蘭悠掌中時,軒轅儆終于目眦欲裂:“菩蘭悠!”

少女白衣不染纖塵,長劍萦金自她手中緩緩震動,菩蘭悠垂目望向軒轅儆:“從你放棄他的那一刻起,你便不配做他的父親。”

“父母之愛是這世間最溫柔的羁絆,可生養者無愛無責,這羁絆便是最鋒利的毒刃。”

“昔日古神女未能屠肖小,斬邪惡,皆因受困于情之一字。”

“蒼生與血脈,她努力想護,然道阻難行。”

“如今,她未能做到的,我來試試。”

長劍是賀蘭闕,而劍意來自母親的神魄,菩蘭悠冷聲說完最後一句:“死在這柄劍下,是你種因得果,沒有來世之人不配贖罪,你自然也無需在世間留下任何痕跡。”

額間神紋漸顯,菩蘭悠持劍破空,萬鈞之力恸然劈下,整個栖霞鎮幾乎被紅光籠罩。

軒轅儆爆體的碎屑映在她染上殺意的眼中。

斬世間大妖者,破沌成神。

掌心長劍傳來溫度,菩蘭悠垂目,微微一笑。

雷鳴之際,菩蘭悠憶起少年所訴之語。

他曾說——

成神之路,我來送你。

而今,便是他踐言之時。

斬軒轅儆于劍下而成神,這是賀蘭闕送給菩蘭悠的,第一份禮物。

光芒乍破,腥風漸停,血霧清散,天邊金光熠熠,彩霞映輝之際,少女周身神力萦繞,那雙含笑的眼睛卻多了一絲悲憫。

金色螢蝶飛舞漫天,色彩瑰麗。

長空之上,祥雲瑞霭披在少女肩膀,她的身影如同镌刻在世間的一株明媚青藤。

菩蘭悠終于突破靈愈術第九重,破沌成神。

血色長劍緩緩化為人身。

賀蘭闕勾起笑意,少年嗓音伴風傳來——

他說:

“恭喜你。”

“我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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