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殷墨商雖長相英俊,但臉上有一道疤痕生生破壞了幾分美感,淡淡的粉色痕跡從右邊眉頭上方斜劈而下,劃過鼻梁,終止于左邊臉頰,将近三寸長。

好在傷口不深,從遠處看去,疤痕似有若無,并不顯眼,但看在沈莫離眼中卻無比心疼,也并不覺醜陋。

沈莫離看到殷墨商的瞬間,眼裏的光芒燦爛了幾分,片刻後,平複了稍顯激動的心情,斂下眼睑一步步接近對方,在他旁邊站定,将美食佳肴依次擺放在席位上。

最後收手時,沈莫離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擦過殷墨商的手背,一股酥麻的感覺從指尖竄到心頭,生生被撩起幾分火熱。

殷墨商夾菜的動作稍顯一滞,掀起眼皮稍稍看了沈莫離一眼,便若無其事地當作什麽也沒察覺到,繼續聽着其餘屬下高談闊論。

沈莫離未曾察覺,假裝自己什麽也沒幹,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正堂,其餘人等也未曾察覺絲毫異樣。

沈莫離埋着頭,快步往廚房方向走去,過了片刻,正路過一座回廊,冷不防被人攔住腳步,他往左邊移步,對方亦往左邊攔截,擡頭一看,又是那個對他胡攪蠻纏死不放手的鳳雙栖,就低着頭皺眉道:“鳳少爺有何吩咐?”

鳳雙栖旁邊的漂亮小厮呵斥道:“大膽,見了我家主子還不跪下行禮?”

鳳雙栖用扇子打斷他的呵斥,笑眯眯道:“沈美人兒不是在茅房刷馬桶嗎?怎麽從前院走過來?”

沈莫離不動聲色地回道:“前院人手忙不過來,我受人所托前去幫忙,鳳少爺若沒事,我就走了。”說罷,右移幾步打算離開此地。

鳳雙栖亦右移幾步,再次攔住對方,也不在意他的失禮,說道:“美人兒別急着走啊!許久不見,不知你可還過得好啊?若是平日裏有什麽難處,可一定要記得找我,本少爺定會幫忙的。”

沈莫離冷聲道:“謝鳳少爺關心,我一切都好,并無難處。”

“是嗎?”鳳雙栖眯着眼睛正準備再說些什麽,就見殷連翹帶着幾個丫鬟從回廊那邊走了過來,便道:“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沈莫離不明就裏,不敢相信他會這麽輕易地放過自己,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連忙低頭快步離開,很快就消失在鳳雙栖的視線裏。

鳳雙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莫離的背影,連忙向殷連翹迎了上去,規規矩矩行了個晚輩禮,方才笑道:“小姨母今日紅光滿面,神采飛揚,可是去會見閨中密友了?”

殷連翹便是師袅袅的母親,雖已年近四十,卻依舊風韻猶存,美豔動人,歲月在她的臉上未曾留下任何痕跡,她笑容明媚地緩步走來,在鳳雙栖一米之外站定,點頭說道:“今日與衆夫人一同去了賞花會,得了不少好東西,稍後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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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雙栖拱手道:“那侄兒就多謝姨母了。”

殷連翹笑道:“不過是些小玩意兒,不值一提,你我何必如此見外,雙栖這是要出府嗎?”

鳳雙栖點頭道:“正是,柳尚書的長子邀我等去城外狩獵,正好閑來無事,便打算出去走走,若是僥幸獵得狐貍之類的,正好可以帶回來給姨母做坎肩兒。”

殷連翹語氣越發溫和,道:“侄兒如此孝心,姨母心甚慰,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記得早去早回。”

鳳雙栖點頭道:“姨母,侄兒告辭!”

鳳雙栖走後,殷連翹身邊一位丫鬟說道:“夫人,這鳳少爺如此懂禮知節,能文會武,也不知日後便宜了哪家大家閨秀。”

殷連翹見鳳雙栖的身影消失,臉上的笑意即刻削減了幾分,說道:“好啦!不該管的事別多嘴,下不為例!”

那丫鬟霎時臉色蒼白,諾諾道:“是,夫人,奴婢知錯了。”她居然忘記了這府中的傳言,夫人與鳳雙栖的生母殷連碧并非一母所生,而且素來不和,自己還在不知死活地誇贊鳳少爺,正是觸了夫人的眉頭,夫人心胸大度才不和她計較,若是其他主子,不打爛她的嘴就算輕了。

将軍府的太夫人是殷連翹的生母,也是早已過世的老将軍的嫡妻,孕有二子一女,殷連碧為最小的女兒,卻是老将軍征戰在外時與姬妾所生。太夫人素來強勢,眼裏容不得沙子,老将軍毀諾在先,她少不得大吵大鬧一番,卻終究默認了老将軍将殷連碧和她母親接入府中。

殷連翹與太夫人同仇敵忾,對殷連碧和她母親自然看不上眼,卻還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尤其得知鳳家家破人亡,對殷連碧也深表同情,對鳳雙栖也沒什麽偏見。奈何随着父親和大哥在多年前戰死沙場,二哥雖在戰場上活了下來,卻失去了生育能力,而鳳雙栖作為鳳家唯一的男丁被養在将軍府,表面慣會裝模作樣,背地裏行事作風卻頗為放蕩,殷連翹便對他日益不待見起來。

殷府多年來只此一個男丁,二哥又對他培養多年,連殷府所有下人都稱呼他為‘少爺’,将他當作一個正兒八經的小主子服侍着。若是不出意外,鳳雙栖日後很有可能繼承将軍府的所有家産,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別人窮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這可是她父兄拼盡性命掙來的榮譽和財産,憑什麽最後便宜了這麽一個黃口小兒,還是一個庶女所出。

若是父兄尚在,何時輪到一個外姓之人嚣張至此。

殷連翹就算有再多不服,也只能心裏忍着,面上和和氣氣的,将鳳雙栖當作一個親侄子來對待,沒讓任何人看出端倪,畢竟作為一個出嫁女,便不該無故對娘家之事指手畫腳,畢竟對方也沒犯什麽大錯,表面上的确無可指摘,她也找不到理由提出任何意見。

沈莫離迅速溜回廚房,又來來回回送了幾回,每回都見殷墨商在大碗喝酒,特擔心他喝趴在桌子底下,畢竟阿商在現代的酒量就沒有多好,雖不是一杯就倒,但和他的酒量比就差遠了,就不知道在古代世界的酒量如何。

不過,據說古代的釀造技術不是很好,酒精濃度比較低,應該沒那麽醉人才是。

然而,沈莫離完全想錯了,就在深更半夜他起來上茅房時,就發現自己的猜測完全是錯誤的。在他無意間看見一個人影蹲在草堆裏一動不動時,可是吓了一大跳,還以為将軍府遭賊了呢。走近一看,才發現正是他心心戀戀的愛人。

沈莫離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靠近對方,借着月光的照耀下,确定對方正是自己的愛人無疑,低聲喚道:“将軍?将軍?”一邊叫,一邊伸出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卻被一把抓住手指。然後,就見對方回過頭來,一本正經地将手指豎在薄唇上,‘噓’了一聲,輕聲說道:“別說話!”

沈莫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餘光瞟到草堆上有一個窩,窩裏有一只毛色暗淡的大黑貓,貓的肚子下面蜷縮着好幾只小貓咪。

那幾只小貓咪睡得正熟,肚皮一起一伏,大黑貓卻睜着一雙發亮的眼睛,目光幽幽地盯着殷墨商,張開嘴露出森森獠牙,不斷發出威脅的聲音,全身的黑貓都像觸電般炸裂開來,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沖過來和歹徒同歸于盡。

殷墨商說完話,就轉頭重新看着貓咪,皺着眉頭,好像在糾結什麽。他身上早已不是白天那一身铠甲,而是換了一身素衣,頭發也全部披散在腦後,完全是一副就寝之後的模樣。

沈莫離試着抽了抽手指,沒抽過來,疑惑地問道:“将軍,你在幹什麽?”他記得這只大黑貓不就是從外面來的野貓嗎?什麽時候在将軍府紮根還生了一窩小貓?

殷墨商又轉過頭,幽幽說道:“偷貓!”

沈莫離神色一怔,愕然道:“偷......偷貓?”

殷墨商神色凝重地道:“只偷小的,不偷大的。”也許是見大黑貓這麽警惕,所以有點束手無策,才沒有立刻動手。

聽了這話,沈莫離一時之間哭笑不得,不知該如何接話才好,他實在沒想到對方會多出這麽個愛好,見對方神色清明,也不像是喝醉酒之後的表現啊!實在令人費解,便問道:“那将軍你偷回去做什麽?”

殷墨商好像被這個問題難住了,皺着眉思考起來,半響都沒搭話。

沈莫離見他不說話,就忍不住逗他:“将軍,要不你跟我回去,我帶你去另外的地方找小貓咪,好嗎?”

殷墨商歪頭思考片刻,問道:“有這個毛多嗎?”

沈莫離連忙點頭道:“有,絕對比這個毛多。”

原來阿商這輩子是個絨毛控啊!

他終于有點兒确定對方是喝醉了還沒酒醒。

殷墨商點一下頭,一把摟過沈莫離跳到房頂上,像一根輕飄飄的鴻羽一樣落在瓦片上,未曾發出半點聲響。

沈莫離猝不及防之下失重,被吓了一大跳,立刻抓着對方的袖擺,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就聽對方問道:“往哪邊走?”,下意識往自己所住的偏院指了一下,立刻就被帶着在房頂上跳躍起來,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往他所指的方向飛去。

三言兩語就上當,對方果然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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