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和你媽先救誰?

第0018章 我和你媽先救誰?

原本一點點鋪開的神識如巨浪噴湧而出。

這種感覺就像端着鹽盒準備往煮好的湯裏添一勺的人突然把盒子打翻在鍋裏。

墓室中大大小小的靈體被突如其來的壓迫感釘在原地瑟縮,祈求和哀悼都化為恐懼鴉雀無聲。

“……”

紀寧瞬間卷回泛濫的神識,睜開眼睛,眉頭極輕蹙起,借由捏眉心動作擋住袁祈投來目光,又轉過去假裝看那邊休息的師生,随口糊弄。

“數不清,靈體太多,太吵了。”

“太吵了?”

敏感的袁祈從話裏變相得到答案——能達到“吵”的地步,那不得一個連?

“你說我現在出去求和解讓他們饒幾個一命還來得及嗎?”

紀寧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和幽默有關的細胞,轉過臉解釋:“在靈體眼中,活人和入侵中原的匈奴沒有區別。”

袁祈道:“可我是純種的漢族,它不能看在八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饒我一命嗎?”

紀寧說:“它們只是受執念驅使的一口氣,只要不是死于墓中的人,皆是‘非我族類’。”

他怕袁祈不明白,又補充,“非我族類,必誅。”

袁祈無語了,感覺他們這個組織的“入會條件”不是一般苛刻。

“反正橫豎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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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

紀寧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态度很淡,“找到供給靈‘時間’的那件文物,将其鎮壓後一切都會消失。”

袁祈擡起眼皮瞟他,“怎麽找?”

紀寧說:“文物受了人類影響才會産生執念,生出明靈。墓中的靈體守墓,很可能不是出于自身意識,而是受到了文物的共情。你這個推測很對,我們可以照思路往下走。”

“你的意思是,既然那件東西是要守墓……”

袁祈心思飛快活動,停頓了下,半開玩笑似得試探道:“要不我們把墓室炸了引它出來?”

紀寧騙他下墓這事兒一直梗在袁祈心裏,像是含了粒小沙子。

他在紅塵人世摸爬滾打這麽多年,除了最開始少不經事被人欺騙吃過幾次藥外,後來說話做事都是小心再小心。

他知道是先有自己貪心,再有的落入彀中,但對于紀寧,他明知道摸不準對方意圖,卻在一次又一次“真誠”的發言間卸下心防。

心底不知不覺間萌生出下意識的久違的“信任”。

結果被上了一課。

袁祈在吃一塹長一智的同時,忍不住想在言語上用胡說八道給挖坑的紀寧找點不痛快。

紀寧沒有意識到他在拐彎抹角宣洩龃龉,略作思索,沉默半晌低了低頭說:“可。”

袁祈看透這套以退為進的安撫政策,揶揄地笑,“真炸啊。”

紀寧擡起頭,在他“不信任”的笑容中認真說:“炸。”

不是安撫,而是決定。

袁祈盯着紀寧的眼睛,紀寧的眼睛漆黑且透,就像一塊冰晶精細雕出來。

但冰雕美則美矣,終歸是缺乏情緒的死物。這也是所有人一直覺着紀寧缺少“人氣”的原因。

可袁祈跟其他人不同,他逐漸從波瀾不驚的皮囊下發覺到了端倪,只要一直盯着瞳仁最深處看,穿過玻璃似得眼中,會在最深掀起屬于靈魂的表達。

就比如剛才,他看見了裏邊閃過掙紮和考量。心底再次不自覺生出信任,又覺着自己單方面胡鬧的沒有意思。

“組長有別的辦法嗎?”

紀寧不出所料,“有。”

他在袁祈注視中說:“墓中的靈物,十有八九都守在墓主身邊。那件東西,九成在棺椁中,再不濟也在主墓室裏。”

袁祈出口氣,帶着無奈笑問:“你既然有線索剛才還同意我炸墓室?”

紀寧淡淡道:“雖然有點舍近求遠,但這也是個辦法。”

他輕垂眼皮,濃密睫毛在下眼睑留下參差陰影,不帶感情補充,“這是你第一次提自己的看法。”

指尖照明符就在這時暗了下去,紀寧低頭從包裏夾出一張重新點上,後邊的話也因為這個動作被打斷。

那只不過是一句可有可無的閑話,等到照明符再度燃起,也就沒有再續上去的必要。

袁祈長了顆七竅玲珑心,毫不費勁從氣氛中猜到後話——這是他第一次提出自己的看法,所以不想打擊工作熱情。

他胸口有點噎得慌,心說這态度怎麽那麽像保護弱質兒子玻璃心的老父親呢?

袁祈張下嘴,想再問,如果他沒有放棄執意要炸,紀寧真的會為了保護他“幼小的工作積極性”冒着出去後停職寫檢查的風險炸墓嗎?

沒等這話到嘴邊,他突然察覺到這道題怎麽那麽眼熟,這跟熱戀期情侶“救我還是救你媽”的千古難題同樣性質。

袁祈轉過臉去扶牆,被自己矯情出一身雞皮疙瘩,惡心的想吐。

心裏那顆小沙粒就在這期間粉身碎骨又毫無餘痛的排出體外。

照明符熄滅重燃,墓室的光照輪換交替引的那邊休息的一對師徒看過來。

神經緊張的劉玉茂在光線閃動瞬間,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像被燙了下,蜷縮內勾。

他的老家在農村,從小聽說的山野鬼故事沒有一千也有八十,尤其是茅山道士和僵屍女鬼有關的占比絕大多數。

眼下深山墓室,沒有門的陪葬坑,不明身份的墓主……這人無論哪一條拎出來都夠編個尿點極高的本子。

劉玉茂無論對紀寧這個人還是他手裏符咒都感覺瘆得慌,趁機問:“你手裏拿的東西是什麽?”

那看起來就是一張黃紙符,用朱砂龍飛鳳舞的鬼畫了通,但卻會發光,還是青色的——傳說中的鬼火就是青色的

紀寧轉臉與他質疑的目光對上,“照明符。”

袁祈:“……”

他雖然還沒有入職,但多少也能猜到一點組織紀律,心想你們這不人不鬼的工作難道不需要保密嗎?

你這麽實誠真的可以嗎?

三個字讓兩邊人都沉默了,墓室中只有微弱青光驅散黑暗。李威軍和劉玉茂怔愣盯着紀寧手中發光黃紙,腦中不約而同考慮這個“照明符”究竟有多少科學成分在裏邊。

袁祈怕紀寧吓死了人出去後得兩個人一起償命,無奈幫忙遮掩。

“這是剛研究出來的照明設備。”

袁祈保持微笑,臉不紅心不跳扯淡,“局裏剛給配的,輕薄,方便,易攜帶,關鍵是續航能力強,我們私下裏都叫照明符,辟邪嘛,圖個吉利,大家都懂的。”

李威軍活了那麽多年也見過不少大場面,将目光挪向袁祈,推了推眼鏡笑着打圓場,“都知道第八組是局裏最好的地方,有新設備也不奇怪。我們年輕下現場時候,荒郊野外的,以毒攻毒給睡袋起名叫棺材一號,棺材二號,見棺發財,大吉大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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