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就後會有期吧

第0031章 那就後會有期吧

袁祈抓了把頭發,覺着自戀這種病可真要命,人家一點心血來潮水順便送的人情,自己就腦補出一場感天動地的大戲。

神經病這不是。

不管是從身體還是思想上考慮,他現在确實都需要這根煙提神,客套性的問了句:“你不抽?”

紀寧簡短回:“不。”

“謝謝。”

袁祈不再糾結這跟煙模糊不明的來由,接過後叼在嘴裏,低頭在身上摸了一圈,發現打火機好像掉在墓裏了。

紀寧眼角餘光一直籠在他身上,見狀抽了張引火符燃起後側身遞去。

袁祈用手做圈擋住風,垂眸點上後滿足仰頭,噴出口煙,煙霧讓視線朦胧。

袁祈在對方察覺不到的地方斜睥紀寧,覺着這個領導除了在工作期間行為操蛋不顧人死活外,生活中相處應該不錯。

話少,也沒架子,如果心思再沒那麽深的話,會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袁祈低頭彈了彈煙灰,想起剛才趙樂的那些話,沉吟片刻問:“後續收尾挺麻煩吧。”

“別的不說,單就李威軍那邊就要費很大精力去做工作,最後是要催眠他做了場夢還是透漏實情,第八組……”

紀寧松開指尖,引火符的灰燼飄然落在地上,不管他是真想知道還是假意試探。

“不麻煩,他不會記得。”

袁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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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寧:“嗯。”

“……”

袁祈心說你這該死的聲帶怎麽又丢了。

“不會記得是什麽意思?”他怕自己說的不明白,又詳細解釋着問:“為什麽會不記得了?”

“天地規律。”

紀寧瞥了他眼,也将手腕搭在膝頭,平視前方朦胧群山淡淡說:“明靈本就不屬于這世間,它們的力量嵌入塵世,會短暫影響時間和空間上的扭曲,但這種扭曲會随着文物被鎮壓後恢複。就像是……”

他停頓片刻,勉強舉了個例子:“你将一根楔子釘入流動水面,楔子周圍的流水方向會被改變。可一旦楔子拔出,水面又會恢複如初,這是一種自動調節能力,明靈現世也是一個道理。”

“随着文物被鎮壓,明靈消失,受它影響的與之産生牽扯或接觸過人的相關記憶都會随之抽離,所有經歷過此間事的人,什麽都不會記得。”

袁祈漆黑瞳仁細微收緊,側眸看着手裏的煙不知不覺間燒掉了小半節,遞到嘴邊,“也就是說,李威軍醒來後,會完完全全忘記墓裏發生的一切?”

“嗯。”紀寧道:“記憶斷裂的地方或許會模糊,但人類潛意識中就有‘自欺欺人’的能力,它會用已有的觀念和已知經驗填補空缺,慢慢使一切都順理成章。”

李威軍只會記得他暈倒在墓裏。

記得他的學生被鋼板砸中離世

卻不會記得有人說他是自己的畢生所向

不會記得這世上曾有個人

生之所願是護他周全,拼盡一切送他活着離開

……

袁祈對這套“人腦會自己欺騙自己”的說法十分欣賞,再次從煙霧後投去目光。

紀寧這個人,一方面心機深的讓人望而卻步,另一方面身上悖離常态的東西對袁祈又有強烈的吸引性。

袁祈或許是只飛蛾,但是只理性到不會去撲琉璃燈上火的飛蛾。

夜逐漸深了,煙霧絲絲繞繞纏在兩人之間,彌漫起心思各異的氣氛。

不知道過去多久,紀寧斜瞥的袁祈,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問:“你會不會覺着這個規矩很殘忍?”

袁祈腦子裏正不知道在想什麽,聞言微怔,反應過他的意思後眉頭松開,倏地笑了。

“不會。”

他指尖夾煙,用掌心蹭了蹭熏紅眼角,帶着笑道:“我覺着這個規矩很仁慈,真的。”

“人跟明靈牽扯上終歸是弱勢的一方,就算什麽都記得也阻止不了結局,與其背負着自己無法改變的過去,不如什麽都忘了,輕松走接下來的路,多好。”

紀寧面色不顯,不知道聽到這個答案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手搭在膝蓋上,腕骨被薄光浸染的近乎半透明,輕輕“嗯”了一聲。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袁祈想了想說:“确實有一件。”

他把煙頭摁在地上掐滅後拾起來揣進褲子口袋,轉過頭直視紀寧,眼角小痣浮現。

“我這樣實習算合格嗎?”

紀寧對上笑臉,搭在膝上的手指緩慢收攏,強忍住避開的本能,平靜說:“合格。”

“恭喜你正式加入第八組。”

袁祈微微笑,帶着冷意的夜風卷起他長睫顫動,襯的臉色更加蒼白。

其實答案對于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沒有必要知道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在紀寧問出口時,他下意識就想到了這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沒拖你後腿就行。”

紀寧知道出于人類社會禮節,他應該遞出一只手,他也遞了。

但袁祈垂眸看着并沒有握住,逆着光,臉上那點笑薄薄的,好像再來一陣風就能吹散。

“承蒙厚愛。”

紀寧側臉觑他。袁祈食指輕點了兩下他的掌心,頗為遺憾得說:“可惜這份工作我并不能勝任。”

紀寧眉頭極輕往裏一簇,手指一點點收攏,袁祈盯着他的眼睛,并未在其中看見半分波瀾。

紀寧問:“不再考慮考慮了嗎,我們的待遇很好,如果你來,我可以……”

他只會這麽幾句吸引人的話,還是先前跟趙海要的“小抄”。

“不考慮了。”袁祈扶地緩慢站起身,有一片影子落在紀寧肩膀。

他要錢,但是他更惜命,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不希望自己工作三天血條清零,撫恤金這東西給再多自己都花不着。

袁祈把自己身上那件已經破了後背的外套脫下來放在地上,這是趙樂從現場給他找來的,不能帶走。

夜風襲來,帶起破爛的襯衣外套,後背傷口滾燙,但拂過的其他地方又涼瘆瘆,透着深山露重的濕冷。

“咱們……”

袁祈低頭看向端坐的紀寧,從這個角度正好能見流暢頸線彙入前胸鎖骨。

他目光游移着大大方方看完,口不對心接道:“後會有期吧。”

紀寧說過,跟文物有關的記憶都會随着明靈被鎮壓而忘記。

他們下次見面,也不知道能否再認出對方。

紀寧沒有再說任何挽留的話,平靜跟着他起身。

“我送你回家。”

袁祈剛要說“不用麻煩”,回頭一看李潼陽那幫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散了。

四下無聲,夜色如沉,守夜值班的帳篷外架子上還亮着燈,但裏邊的人早就睡死過去。

整個平地只剩下他們兩個,連趙樂那個擁有半天同事緣分的“大哥”也抛棄了他。

袁祈把到嘴的話又堪堪打住,臨時改成:“那就麻煩你了。”

他剛拒絕了人家的橄榄枝,轉頭又得打順風車,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一向惜字如金的紀組反常接了句:“應該的。”

車還停在山腳,剛才救護車和救援車駛過,四周錯亂的車輪印更多。

袁祈上車後主動系好安全帶,車燈照亮前方泥濘,水窪的區域是銀白色。

紀寧倒車,利落打方向盤,平穩又熟練将車開出平地,穿過靜匿山村時,偶爾傳來兩聲狗吠,反襯的周圍更加安靜。

車駛上大道後,速度再次提起,紀寧平視前方,如果不是襯衣破了幾道口子,他就跟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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