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第37章知情知趣

◇ 第37章知情知趣

袁祈挂了劉勇電話,心裏終于想起一直以來被自己忽略的問題——他要怎麽下去呢?

袁祈拿着手機出門在崖邊站了會兒——這裏雖然看起來高聳入雲,但手機還有信號,有信號的話應該不至于太高。

他的目光沿門口小路往遠處看,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往下走。

等他走下山頂,幾步之間四周的景色就變了。

身後山崖松石變成黃葉披飛的樹林,他腳下踩的小路也比原先寬,落滿積葉。

袁祈沿路下了山,中間遇到了一隊來爬山的初中學生。

他走到山腳定位打車時候才發現,此處離市區不遠。

袁祈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認出這座山是“姑娘山”,姑娘山背後有個低配版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又因為山勢平緩,景色優美,經過政府開發成為建安市周邊一個不大不小的風景點,是每年市裏學校學生秋游和情侶周末散心的不二選擇,

袁祈回頭看了眼,心說原來紀寧包的竟然是這座山,真有錢啊。

等到袁祈打到車又趕去劉勇家,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神婆已經走了,劉勇在門口踱步,焦急等着迎袁祈。

一直等到太陽偏西,出租車才在門口露頭,他激動地直接把手裏剩的半根華子扔在地上,雙手迎上去給袁祈開車門。

“袁大師,哎呀!可把您盼來了!”

袁祈被他抓着雙手扶下車:“來的路上有點堵。”

“您快進來,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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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勇耳朵已經快被堵住了,聽不見這些理由,連車門都沒關焦急把人往裏拉。

身後司機嚎:“車費還沒給!”

袁祈:“……不好意思,我錢包……”

劉勇從褲兜裏掏出幾張錢,數都沒數直接扔在後座,拉着袁祈沿修好的大路往屋裏進

袁祈被拉的趔趄了下,快走兩步腳步匆匆趕上去,嘴上說着:“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破費了。”

“別在意別在意。 ”

劉勇急的嘴上生瘡,哪管這點小錢,進門上樓梯時腿不利索絆了下。

袁祈伸手去扶,不經意擡頭看到自己當年賣的麒麟牌還挂在上方,只不過風吹日曬的褪了顏色。

外門開着,就在這時,屋內爆發出一聲凄厲尖叫,袁祈還沒進門,耳膜先疼了下。

眉頭輕輕往裏蹙着,心想這要是他嚎一嗓子,三天都不用說話了。

大門直對一樓客廳,客廳三面通透,寬敞明亮,落地玻璃門外是院子裏的秋景——雞爪槭紅葉燦爛,随微風俆徐落在鏡面似的石砌水池中央,泛起陣陣漣漪。

袁祈視線在屋內轉了圈,劉勇雖然是個土大款,但當初建房子時估計找懂行的看過。

客廳裏招財進寶避煞的東西擺下不少,藏污納垢的縫隙一點沒留。

袁祈大致确認沒有“明靈”的存在,視線最終落在客廳中央沙發鬼哭狼嚎的小孩身上。

小孩看起來四五歲,仰頭嚎哭,臉憋得紫紅,被用床單綁住了手腳由一個看上去像保姆的上年紀女人抱着,年輕女人在旁邊跪坐哭,沙發周圍撒滿了黃符,小孩臉上也有黑狗血畫的符咒,被淚水一泡随着下巴往下流,可當句鮮血淋漓。

袁祈盯着面目猙獰的小孩,目不轉睛問劉勇:“你家孩子這個狀态已經多久了?”

劉勇忙說:“從昨晚十二點開始,一直到現在。”

袁祈看了下表,此刻正好是下午四點。

十六個小時,這樣的應激狀态竟然持續了十六個小時,別說是個這麽小的孩子,就算健碩的大人都熬不住。

袁祈先前沒出過“外勤”,腦海中緩慢思索自己看過的書中有沒有類似的情況記載。

又過了幾秒,劉勇見他始終不吭聲,忍不住問:“袁大師,您看出這是招了哪路邪祟了嗎?能不能驅?求您給想想辦法,我以後肯定多給您添香油錢。”

“額……”

袁大師欲言又止,目光複雜瞥了眼劉勇,這一眼可把他吓得不輕,

劉勇往前走了步,手都在抖,慌忙催促,“有什麽話您直說就行,我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只要能救他,我什麽都聽您的。”

袁祈扶住劉勇雙臂,阻止他跪,神色猶豫,半晌才慢吞吞糾正,“香油錢是填給寺廟的,我不是和尚。”

劉勇臉上表情驀地一僵,看樣子想打他。

袁祈不想自己的職業生涯中多一次挨揍經歷,也不多話了,直接道:“給我端一碗水來。”

“王……”劉勇平日四肢不勤,聞聲下意識要喊保姆,扭頭見那邊鬼哭狼嚎的忙不開,又趕緊自己往廚房跑,跑了兩步回頭問:“熱水涼水?”

袁祈:“能喝的,越純淨越好。”

他不知道劉勇是怎麽理解的這個意思,反正很快就從廚房裏端了碗涼水出來,兩只眼睛迫切盯着袁祈。

袁祈端過來,凝神用食指在碗底劃了個安魂符,連碗帶水還給劉勇。

“喝了。”

劉勇這時候很聽袁祈的話,指哪打哪,聞聲仰頭就要一口悶,袁祈瞪大眼睛趕緊攔住,無語地說:“我是叫你兒子喝。”

劉勇連質疑都顧不上,小心不讓水撒出來,小碎步疾疾端過去。

袁祈往旁邊挪了步,看小孩哭鬧了這麽久,手腳已經開始發涼,手臂身上開始出紫斑——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一直坐在保姆身邊不知所措的少婦見他端水過來,趕緊迎上去。

袁祈袖手一旁,看着這家人手忙腳亂的将那碗水給小孩強行灌了進去。

孩子本就在哭,喝水過程中喉嚨依舊發出轱辘聲響。

劉勇怕嗆着,喂得很慢。

一碗水撒了的噴了的,最後流進喉嚨的沒有多少。

劉勇跪坐在沙發上,前胸襯衣濕了大片,拿着空碗轉過身要問袁祈這樣行不行?

沒等開口,身後小孩嗚咽哭聲竟然就慢慢停了。

他像是臺耗盡了電量的收音機,終于累了,一點點收回自己的聲音。

周圍人緊張的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幾秒鐘後小孩不知道是累暈了還是睡過去,眼角挂着淚珠斷斷續續抽噎,窩在保姆懷裏沉沉閉上眼睛。

“這……”

劉勇驚詫回頭望向袁祈,眼中立刻有了光——這特麽也太神了。

袁祈自始至終都保持着游刃有餘的态度,觑了眼小孩說:“折騰這麽久,找醫生來打點葡萄糖吧,這次傷了根本,醒了之後得大病一場。”

“哎哎。”

劉勇雖然聽說大病揪心,但總算撿回一條命,連聲應着從沙發上站下來,安排保姆把孩子抱進房間,又讓自己老婆聯系醫生來打葡萄糖,聯系酒店定菜。

他三兩步沖過去,激動握住袁祈的手,“哎呀,袁大師,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啊,留下來吃飯,今晚這頓飯我一定得招待您。”

他本來就胖,站在袁祈身邊眉開眼笑的橡根矮樁胡蘿蔔。

袁祈客氣道:“日行一善,應該的。”

他這兩天就只在今早喝了碗紀寧煮的粥,終于趕上頓飽飯吃,卻之不恭啊!

保姆把孩子送上樓,剛走到樓梯口,劉勇看着一地黃符揚聲嚷嚷:“王媽,趕緊把客廳打掃出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鈴啊繩的都拆了,全是江湖騙子的把戲。只有我們袁大師才有真神通。”

“是吧袁大師。”

袁祈配合的笑了下,其實他也是只是個看過幾本雜書的江湖騙子,不過是個運氣好的騙子。

劉勇把袁祈讓到落地窗邊的茶桌前坐下,燒上水,從桌下茶櫃裏取出一小罐信陽毛尖掂在茶壺中要給袁祈品。

袁祈端坐桌前,看着窗外飒飒紅葉悠然落下,像被點下慢速鍵,意識突然有點恍惚。

眼前閃過一副俯瞰漫山紅葉的畫面,山風漫漫,楓樹林林,紅葉飄飄……

袁祈低喃:“看,秋天到了。”

“啊?”劉勇随着他視線看向窗外,“可不是,這一年年的,時間過得真快。”

袁祈回過神一怔,配合說:“是啊。”

他接過劉勇遞過來的茶杯,抿了口,也喝不出什麽四五六來,只是說:“好茶,香的很。”

劉勇又把他給誇了通,颠來倒去還是那些話,袁祈卻還在想剛才的場景。

心說自己難道是在紀寧家待的久了,腦子裏怎麽會出現那樣的畫面。

“袁大師。”劉勇給他把喝下去的茶線添上,“您剛才用的是什麽方法啊,真是神了,我第一次見不用朱砂不用黃符就能治病的仙兒。”

袁祈擺擺手,“劉老板擡舉了,我不拜仙兒,剛才用的,只是祝由術。”

“祝由術?”

“對。”袁祈說:“遠古時期,還沒出現所謂的‘醫’,那時候的人生病,就會找‘巫’來治。巫術治病,以祈祝為主,傳到現在就是祝由術。”

“哎呦!”劉勇端起茶杯就要敬他,“祝由術我這還是第一回聽說,您這一門可小衆,袁大師太厲害了!”

袁祈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下,“沒你想的那麽神秘,民間小孩吓着了,叫叫魂也是祝由術。”

劉勇說:“那是不是以後生病了,也不用再去私立醫院讓人騙錢,直接找您,不吃藥不開刀就能痊愈,沒煩惱啊!”

袁祈擺手:“我現在只是入門而已,用在你家孩子身上的,也是最基礎的‘白水符’,最多安個魂,治不了大病。”

“您太謙虛了。”

劉勇顯然對這一行很感興趣,“您說的白水符。就是在白水裏畫符的意思?”

“對。”

袁祈放下茶杯,笑了笑,在什麽場合裝什麽人。

他端坐在那裏,這樣的外表再搭上寵辱不驚的表情,真有一種得道高人的感覺。

“這麽厲害還是入門啊!”劉勇誇張道:“那再厲害的可不是能毀天滅地。”

袁祈不說話,心道毀天滅地上哪學去,就這個安神符還是他從地攤雜書上學來的。

菜很快送來,劉勇拉着袁祈在餐廳入座,長桌從頭到尾擺了六十六個菜,各個色香味俱全,蓋子一掀還冒熱氣。保姆王媽站在一邊伺候,劉勇那個年輕貌美的小老婆在樓上休息陪孩子。

劉勇為袁祈拉開凳子:“袁大師,粗茶淡飯,不成敬意。”

袁祈面上微笑,心說你這要是粗茶淡飯,那我平常豈不是都在啃樹皮草根。

兩個人落了座,劉勇拎出瓶窖藏的飛天茅臺來助興,為表感謝自己先幹了三杯。

袁祈微微笑,他酒量算好的,但不想和,小口小口抿,在劉勇介紹這個是鹿肉那個是兔肉吹牛的空檔箸如飛。

心裏抽空給了句總結:滿桌子沒有一個菜便宜。

他不動聲色又快速的解決掉了面前那盤魚的一半,正要偷偷把辭下邊的肉也挖掉時,劉勇突然“哎呦”一聲。

他端着酒杯一直自說自話,恍然發現袁祈已經把那條壓軸的魚消滅大半,顴骨上頂着酒醉的紅豎起大拇指:“袁大師可真有品味,這可是今早從馬來西亞剛運來的東星斑。”

“???”

袁祈嘴裏咂着魚尾擡眸,心想東星斑不是産自中國東部東沙群島的斑魚嗎?

馬來西亞又是哪門子的東星斑?

但吃人嘴短,他把這句話連同嘴裏的飯一起嚼吧嚼吧咽下去。

這頓酒一直喝到天黑,袁祈吃飽喝足收了錢就想告辭,奈何劉勇不讓。

袁祈明顯感覺随着天黑,內心逐漸湧出不安。

吃過飯後劉勇又拉他喝茶,夜幕将合,袁祈說:“劉老板,我真要走了,家裏還有人等着我回去。”

劉勇拉住他手臂,換了壺新茶:“再坐坐再坐坐。”

“哎呀。”他拉着袁祈胳膊單手換了茶杯又添新茶,“袁大師成家了啊?”

袁祈一愣,沒辦法由跟着坐下。“沒。”

半真半假胡說:“只是有個同居室友。”

“什麽同居室友。”劉勇表示都等你回家了還室友,自己是過來人,“都同居了還室友,玩cosplay呢。”

“……”

袁祈心說你這腦子從廁所沖下去都嫌黃,“男的。”

劉勇:“男的更好啊。”

“什麽玩意兒?”袁祈兩邊眉梢幾乎要翹起來,心說兄弟你喝高了吧!

“哎呀。”劉勇從煙盒抽出跟煙遞給袁祈,先給他點上,自己又叼了一只。

袁祈差點被他點煙用的打火機閃了眼。

劉勇喝得半酣,借着酒勁說話葷素不忌,“現在有些男人,那腰細的,屁股翹的,稍微一碰小臉就紅,在床上又知情又知趣,可比女人的滋味好。”

袁祈知道自己不應該,但可能是酒精作用,他下意識想到了紀寧。

想到他雪白的胸口,輕韌的腰線,想到每次自己貼近了說話,對方都會面不改色的紅透耳尖,即正經又绮靡,讓人喉嚨發渴……

袁祈喜歡含蓄的感情,欲語還休,欲拒還迎都讓他上瘾,紀寧冷漠外表下的體貼,不言不語中的溫柔,就連沉默時的倔強都在吸引他。

知情知趣,袁祈在心裏重複了遍這四個字,吐出口煙圈,紀寧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是他的理想型——

如果沒有那麽深沉的心機跟算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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