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池瑜,我太疼了……”

第028章 “池瑜,我太疼了……”

“啪!”

刺目到近乎讓眼睛有片刻失明的白光, 驟然亮起。

影音室的門被人一腳踹爛,那麽厚的實木門搖搖欲墜,不知道來人得有多麽可怖的力氣。

蕩起的煙塵随着大門的轟然倒塌, 揚起又落下,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顯現出來。

信息素的威壓席卷而來,讓在場的所有alpha都涕淚橫流,幾乎是張大嘴巴竭盡全力呼吸, 也難以擺脫窒息的痛苦。

強烈的氧氣缺失, 讓他們陷入昏厥,甚至進一步面臨腦損傷。

池瑜踢開一衆擋路的人, 徑直來到祁泠身邊。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生怕吓到他, 手指碰觸他的臉頰。

觸手, 冰涼、濕潤。

祁泠在這樣的觸碰中, 悠悠轉醒, 垂在下眼睑的睫毛止不住的顫動,像是剛剛破繭的蝶, 被沾濕的羽毛無力的難以擡起。

但祁泠仍然從這一線的視線清明中,認出了來人——

他一直放在胸口上, 緊緊攥着衣襟的手, 有了很細微的動靜。

原本深深凸出的指骨慢慢恢複, 緊繃的手指松懈幾分, 眼睛尋着來人的位置,用力撐起身體, 朝着池瑜所在的方向張開了雙手——

祁泠近乎是撲進了池瑜的懷抱。

冰涼的身體, 帶着馥郁花香一齊湧了過來,池瑜用力地将人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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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人深深埋進她的胸口, 單薄的身體再也撐不住,蒼白的唇貼上池瑜的耳際,“帶我離開這裏吧,池瑜。”

眼尾一道透明晶瑩的淚順着臉頰流下,他小聲呓語,“太疼了。”

“池瑜,我太疼了……”

這是祁泠第一次流露出這麽直白的痛苦與脆弱。

池瑜将人又往懷裏攬了幾寸,她的唇貼上祁泠泛起細密汗珠的額頭,低聲哄道:“好,你安心睡一覺,醒來一切都好了,相信我。”

祁泠似是點了點頭,漆黑柔軟的發絲落在池瑜的肩頭,他慢慢阖上了眼睛。

池瑜将自己為了禦寒穿來的外套套在祁泠身上,單手抄起祁泠的腿彎,将人打橫抱起。

懷裏人的重量太輕了,像是會随時随風飄散的柳絮,讓她不由地低頭去确認人是不是還在自己懷裏。

大亮的影音室,所有的肮髒手段無可遁逃。

池瑜一眨不眨的看完了大屏幕上循環播放的祁泠那段最為痛苦的記憶,她要記下祁泠所受到的傷害,用盡全力,讓他的傷口生長出新的骨骼和肌膚。

第一遍播放完畢之後,她就擡起腳,用力踹了過去,屏幕支離,破碎的殘骸四濺。

她的目光緩慢地掃過這間房的所有物件以及躺在腳底下的所有人物,突然,目光被一處玉石制成的長條形牌匾刺到。

她抱着祁泠快步走過去,漢白玉石為底座,白玉為靈牌,黑玉為小字,清楚的寫了“祁璇年”的生卒年月。

難怪……難怪……

難怪祁泠會被騙來這裏……難怪祁泠會病發的這麽嚴重——

池瑜單手拿過靈位,放在已經昏迷過去的祁泠的身前,“祁泠,我們帶媽媽回家了。”

池瑜說完這句話,從口袋中拿出打火機,“嚓——”

火苗竄起,像是在池瑜的手中跳躍,火苗挨上窗簾的一角,在突然驟起的強風作用下,火舌滾舔着咆哮而上,瞬間,已成燎原之勢。

池瑜就這麽抱着祁泠,在一片火海中,在一片呼喊中,帶着祁泠出逃。

她步伐很穩,管家急匆匆的跑過來,一張臉慘不忍睹,臉上滿是後怕的神色。

顴骨一片紅腫,額角破了皮,身上的燕尾服沾了一圈的泥點子,原本套在手上的白手套也被劃破,露出裏面血痕斑斑的手。

“少爺……怎麽樣……”

是他失職,沒有時刻守在少爺身邊。

被人因鬼扯的理由調走後,等他反因過來,那幫人竟是裝也不裝,直接下了死手。

好在祁家的管家向來為保護主人安危的考慮,挑選的都是能夠赤身肉搏的。

池瑜将祁泠母親的靈牌遞給管家,“你回去好好安置好。”

說完,她屈膝單腿支地,撩起西服的一角,露出祁泠安睡的臉。

被火光映照的緣故,祁泠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紅暈,像是安睡的、具有十足安全感的嬰兒。

“給我一輛車,別跟着我們。”

……

綠皮列車飛速的在軌道上形勢,方塊形狀的玻璃映照出車廂內形形色色的人影。

各類聲音在耳邊響起,列車員的販賣聲、男人的打鼾聲、孩子的啼哭聲、女人的調笑聲……混雜在一起,像是帶着祁泠進入到了一個光怪陸離,他從未走近過的世界。

祁泠緩緩睜開眼睛,起初視線裏是一片模糊,他難以視物,連帶着聽覺都糊作一團。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才慢慢變得明晰。

突然對上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小孩子眨巴眨巴,見他醒了,對他呲牙一笑,潔白的牙齒排列整齊,“漂亮哥哥,你醒啦。”

一切都是陌生的,車窗映照出他的臉,也讓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軍大衣,和套在頭上的防風軍大帽——

帽子裏側,茸茸的毛料緊密的貼着他的耳朵。

這讓他渾身都是熱乎乎的。

“你睡了好久好久,大姐姐去打水啦,你別怕。”

許是他的表情還帶着幾分對于陌生環境的戒備,小孩子又開口了,小小的手朝他展開,露出裏面的一顆水蜜桃味道的糖果——

廉價塑料糖紙包裹住的,滿是糖精的劣質糖果。

祁泠那被皮大衣緊緊裹住的手掙紮了一會兒,遲遲伸不出來。

眼看着小孩子從一開始的欣喜若狂到後來眼神逐漸黯淡,祁泠有些着急了——

正在這時,一只手伸了出來,将小孩子手心的糖果接了過來,并順勢在小孩子齊耳短發上揉了一把。

“你立大功啦,小寶,一會兒我請你吃方便面!”

原來這個孩子叫做“小寶”,祁泠想。

“那是!”小寶搖頭晃腦,“你不是說了嘛,大哥哥醒來可能會害怕,我跟他說說話,他就不怕啦。”

“這還是大姐姐,你囑咐我的呢!”

池瑜難得有些不好意思,“行了,小寶,噓——大哥哥剛醒,讓他安靜一下。”

小寶撇嘴,明明車廂裏吵鬧的不行,但他還是安靜了下來。

大眼睛滴溜溜的圍着這兩個人打轉。

他看到大姐姐将自己打來的水,放到唇邊吹了又吹,放在唇邊試了試溫度才送到漂亮大哥哥嘴邊,“先少喝一點,你睡了好久。”

祁泠就着池瑜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溫度正适宜的水,可能是着實有些渴了,祁泠喝得很急。

池瑜的手掌适時托住了祁泠的下巴,微一擡高,将水杯撤離。

水珠挂在祁泠的唇角和下巴,那只手的指腹擦過這些地方,留下一連串的酥麻。

“先緩一緩,一會兒再喝。乖。”

小寶撓着頭,像是突然想明白什麽一樣,還是沒控制住開口了,“大哥哥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吧。”

“我就說呢,大姐姐可是跑了大哥哥一路,都沒有撒開過手過!”

“不過,大哥哥這麽漂亮,要是我也抱着不撒手。”

池瑜将水杯蓋好,從軍大衣最下端鑽進去,準确無誤的找到了祁泠雙手所在的位置,将水杯放了進去。

是非常熟練的一套動作,可想而知,這幾天做了多少遍。

池瑜做完之後,才轉頭看向小寶,非常認真糾正他道,“你猜錯咯,我們可不是情侶。”

“是夫妻,這是我老婆,漂亮吧。”

說着,她還拿頭靠上祁泠的肩膀,有些克制地蹭了蹭,“老婆的臉蛋,老公的榮耀。”

小寶受不了她這秀恩愛的酸臭味,正巧媽媽叫他,一溜煙兒跑去了車廂尾巴。

安靜了一會兒,池瑜拿出那顆糖,舉到祁泠的眼前,“要吃糖嗎?

祁泠看着她,點了點頭。

池瑜慢條斯理的将糖紙一點點剝開,窗外的藍翡翠般的湖面綿延不絕,明明周際是無垠的荒野,這處卻枯木逢春,欣欣向榮。

糖漿在口中一點點化開。

這一片藍色的湖也落進了祁泠的眼睛裏——

就像是身邊的這個人。

“池瑜”祁泠先喚了名字,聲音裏還帶着沙啞,“我們去哪裏?”

“帶你去看海,非常漂亮的海。”

祁泠輕輕的“嗯”了一聲,并沒有跟她談及那天晚上的遭遇。

池瑜不急,她相信,總有一天,祁泠會主動告訴她,不僅是那天晚上,是有關自己的一切,都會告訴她。

那些她沒有陪伴過的過往,她等着,等着有一天,祁泠願意讓她徹底參與到他的生活中的時候,真的愛上她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她的。

池瑜相信,一定會有這麽一天的。

列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荒漠消失,戈壁灘顯現,雪花裹挾着寒風吹的車廂頂咣咣作響。

有人下車,又有人上車。

祁泠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突然肩膀一沉,alpha的頭靠了上來,呼吸聲很重,帶着濃濃的鼻音。

感冒了。

祁泠側頭去看池瑜,原本明亮的眼睛藏滿了疲憊的倦态,很深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 ,不知道是多長時間沒有合眼。

祁泠将軍大衣扯開一角,裹滿全身的熱氣散出些,又悉數落在了睡着的alpha身上。

列車不知道行駛到哪裏,突然颠簸,池瑜的頭控制不住的向前湧,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托住了她的頭,然後,又被重新放回到肩頭。

白色西服仍然還套在祁泠身上,在這個略顯破舊與嘈雜的車廂裏,他有着完全格格不入的矜貴。

後頸處的那塊腺體隐隐發燙,刺痛感如影随形,他不知道給他注入的到底是什麽。

他淡漠的眼眸,落在自己映照在車窗上的模糊面容上。

母親的靈位自母親下葬之後,就被父親拿走,他威脅過、恐吓過、甚至不顧臉面的帶人搜家過,但始終沒有找到。

那可是母親的靈位啊,沒有靈位,母親談何安息。

總不能讓母親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所以當巴勒的人告知他找到了母親的靈位時,他真的顧不上去考慮那麽多背後的陰謀詭計與盤算算計。

只要是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概率,他都願意去。

他願意付出一切,拿回母親的靈位。

事實上,也的确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巴勒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當年母親跳樓的視頻,一遍遍播放,而母親的靈位也真的如巴勒所說的,被找到了。

只是放在距離他五米遠的高臺上,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去拿了。

有了軟肋,便就有了掣肘。

祁泠的目光偏移,從自己臉上,落到了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池瑜身上——

幸好是,池瑜。

一句“幸好”,包含的內容太多:

幸好來的是池瑜,幸好和他結婚的池瑜。

他知道巴勒的意圖,無非就是想要讓他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用omega身體上的弱點來打敗他,圈禁他。

alpha的終生标記,是omega基因上的缺陷與臣服。

但他比母親要幸運的多,

遇到的是池瑜,而不是父親。

他看着池瑜,滿目柔軟。

……

關舒佑的頭深深的陷入到枕頭中,脖頸上的皮套一再收緊,讓他像條狗一樣,涕淚橫流。

身體被高高擡起又落下,後頸處的那個假腺體被咬得不成樣子。

女人挂着銀鏈條的單邊眼睛閃爍出瘋狂的神色,她一把将關舒佑的脖頸扭過來。

“嘎吱”一聲,

關舒佑像是聽到自己脖子恍若被擰斷的聲音,一時之間,根本分不清到底是承受撞擊的軀體疼,還是脖子上的疼劇烈。

女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裏面的不甘心像是燃燒的烈火,一雙眼睛像是透過他,看向另外一個人:

“為什麽不能是我!”

“你母親不行,你也不行嗎,祁泠。”

“你再用那種眼神看向那個alpha的話,我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你怎麽能用那種眼神看向別人呢,你母親被終生标記之後才變成那樣,你明明沒被标記,怎麽也變成這樣了。”

大力的裝擊,讓關舒佑昏過去又醒過來。

她湊到關舒佑臉龐,親了上去,關舒佑卻覺得像是被蛇舔了一口。

“說愛我,祁泠。”

她的手掌大力的掐着關舒佑的臉,又命令道,“快說愛我,祁泠。”

關舒佑被翻過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由胸口一路蔓延,大觸目驚心,完全是帶着肆虐般的力氣。

關舒佑長吸一口氣,用了最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克制住不顫抖,将手臂環在了這個瘋狂折磨他的女人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人還在不停作祟,身體漸漸有了緊繃的趨勢。

在最後僅差臨門一腳之前,他終于在女人最薄弱的時候,問出了口,“祁泠愛誰,你告訴我,我才能說。”

身體已到極致,精神上卻還缺一點刺激,女人終于開口了,“宋酩,叫我宋酩。”

關舒佑迅速繃緊了身體,張口道,“宋酩,我愛你。”

這張幾乎和祁泠有七八分像的臉,就這麽說出了這句話,就像是他日日夜夜肖想的人都真切的說出了……

關舒佑抱着這個女人,腦子裏卻完全是池瑜的臉——

她拿着酒瓶,“bing”的一聲,告訴他,“我幫你解決這個人。”

池瑜,該輪到你了……

……

烏蘭巴的夜晚幹淨純粹地不像話,星子墜在天上,像是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

池瑜一覺醒來,正好已經到了要下車的時間。

她看着自己身上裹着的軍大衣,第一反應,先去摸身旁的祁泠。

天知道,她把祁泠從元老院抱出來時,祁泠身上的溫度有多令人害怕。

她用了很多力氣,才讓人暖和過來。

軍大衣裏裏外外圍了三層,再加上自己抱上去的一層,才把人終于捂出來了點暖和氣。

現在,軍大衣怎麽跑她身上來了……不會是她半夜搶被子一般的搶過來吧。

她越發有些焦急,手指胡亂的摸去,不知道摸到了什麽地方上,聽得祁泠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貓兒伸出軟綿綿的爪子,讓池瑜心尖尖都發着癢。

手被祁泠捉住,像是看出了她在擔心什麽,祁泠主動的将自己的手松進她的掌心,示意道:“我不冷。”

明明只是為了讓池瑜感受一下祁泠手心的溫度,但池瑜仍舊是沒讓這只主動送上門的手跑掉,牢牢的抓在了掌心。

的确是不冷,祁泠手心甚至還隐隐滲出些汗來——

明明天氣這麽冷的。

所以池瑜依舊不由分說的,在下車時,讓祁泠将軍大衣穿上。

托了軍大衣的福,池瑜睡醒之後,感冒症狀好轉了很多。

離開火車站,又輾轉了三趟車,他們才來到了一處小旅館。

臨時定的,池瑜又口袋空空,只訂了一個标間,大床房。

标間實在太小,連放置沙發的位置都沒有。

這不就意味着:

要在一張床上

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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