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去找池瑜了

第055章 我去找池瑜了

第五十五章

縱深狹窄的老式單元樓道, 不靈敏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将本就直立的臺階照的更加難行。

牆上是調皮的小孩子們的各種各樣的塗鴉,牆體已經呈現出灰黃色。

祁泠一手撐着牆壁, 另一只手扶住隐隐作痛的肚子,他每走一樓,就要停下來彎起腰大口喘息,汗水爬上白皙的肌膚, 渡上一層細膩的光澤。

因着運動的緣故, 面頰上爬上紅意,掩蓋了他越發蒼白的臉色。

腳下的每一步都走的踉跄, 小腿越發酸軟無力。

再一次因着體力不支, 祁泠險些被腳下的臺階絆倒, 他抓住了樓梯的扶手, 大幅度的胸腔起伏, 汗水滑進眼睛裏, 帶着刺痛酸澀感,讓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緩解。

再睜開眼睛時, 整個樓道都顯出幾分虛晃。

在這股難耐的虛晃感中,祁泠視線一移, 瞥見了一道不算挺拔的身影。

那人在黑暗中探出頭, 狹小的窗戶正巧被一束途徑的汽車強光射進來, 不偏不倚的落在那人的頭頂上方。

以祁泠的角度, 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人棕褐色微蜷的發絲以及被發絲掩蓋下的一雙湛藍色的眼眸。

強光一晃而過,随着光線的偏移, 那人又很快的隐藏進黑暗裏。

祁泠托放在的腹部的手, 慢慢收緊。

他望着那人在的地方,喉結滑動, 他伸出手安撫了一下腹中因為感受到了危機而不安分動作的孩子。

這一次的胎動,比以往的每一次都來的頻繁密集且大力,已經九月餘的胎兒各個器官已經發育完全,甚至他的小手小腳在伸展拳腳時,力氣大的祁泠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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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後期的每一次産檢,祁泠拿到的都是小家夥完全健康的報告。

臨近十個月的孩子,已經不算早産……

就在祁泠再次踏上臺階的瞬間,很多想法電光火石之間彙集到一處,他想,孩子會健康的出身,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

他這幾個月的籌謀規劃,已經可以完全确保孩子在出生後擁有一個極度安全穩定的環境。

它會健康的長大,會擁有順遂的人生,無論分化成alpha還是omega,他都已經為孩子準備好一切。

唯一的,他不能給這個孩子的,是他身為母親的……陪伴……

他慢慢放開扶着樓梯扶手的手,腳下步子一步比一步堅定,朝着他看到的池良宵所在的位置走去。

第一眼看到池良宵,祁泠就敏銳的察覺到,他根本不如外貌所展現的那般單純與良善。

初次相見,他送過來的那一捧玫瑰花,隐藏着暗刺,以“池瑜弟弟”之名獻給他時,幾根尖刺甚至劃傷了祁泠的手背,留下了一道帶着血絲的印子。

祁泠先前向來是不願意跟這樣的人計較。

池良宵也好,林岚也好,他們這種小動作與不過腦子的話語,在他看來,是十分幼稚的宣洩。

他有太多事情要忙,實在是沒有必要因此發難一個人。

更何況,他們對自己所有仇視的原因,都在與池瑜站在自己這裏,一顆心都系在自己身上。

因着池瑜不保留的,只給他一個人的愛,讓他根本不足以注視到這些所謂情敵的小動作。

現在,想來,又何嘗不是當時的自己過于傲慢。

關舒佑說的太對了,他太傲慢了,他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斜睨着周圍的人,斜睨着池瑜為自己所做的一切,當作理所應當,任予任求。

當蓬勃的愛意只是一個人單方面的輸出,池瑜在自己身邊愛着的時間,又是多累。

所以,所以……在他看似矮下身姿,主動鑽入池瑜的懷中,希望池瑜回來時,池瑜才會拒絕。

他傷透了池瑜……

從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清醒的知曉,他從一開始,就淋漓盡致的傷害池瑜,直到最後,所有的傷痕彙集到一處,讓池瑜的愛意四洩而出,對自己心灰意冷。

但哪怕是這樣,池瑜在最後一刻,仍舊選擇了用自己的生命護住他。

他因着父親的算計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不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祝福,他破碎的童年與壓抑難行的青年時光,承載了世界的不公平與肆意的傷害。

直到……池瑜走進了他的生活,像是這個世界給他的另一種補償,讓他完全漆黑的世界洩進一縷耀眼的光芒。

讓他被母親拖拽着從窗臺扔下的痛苦記憶中,被另一股溫柔和煦的海洋所包裹——

在烏蘭巴的一切,池瑜用自己的手一點點修補他的童年陰影。

讓他知道,從高處掉下,等着他的不是鋼筋水泥的堅硬地面,而是池瑜溫暖有力的懷抱。

她說,“跳下來,祁泠,相信我,我能接住你。”

可是……他又做了什麽呢……

他該死,他真的該死。

他真的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撐了七個月,等到了孩子發育好,現在,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對不起,池瑜,我又讓你失望了。

沒有你的世界,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他能猜到池良宵想做什麽,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每次看向池瑜的目光都算不上清白,那種包裹着一層薄膜的露骨的癡迷與愛戀的感情,時至今日,祁泠也會感同身受。

他的血脈裏留着自己alpha父親的血,這樣的基因,讓他現在清晰的感受到了池良宵的想法。

果然,在他一步步靠近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一雙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肩膀推過來,力道之大,足以讓任何人在上樓的過程中,向後掀翻。

祁泠在這股力道中,沒有絲毫的掙紮,他只是在向後倒下樓梯的過程中,微躬起自己的身體,雙手牢牢的護住孩子,然後……任由自己其餘的所有致命的關鍵部位,摔在堅硬的水泥臺階上。

池良宵從黑暗中走出來,一雙本該是大海顏色般的透亮藍色,此刻,一寸寸爬滿了陰翳,駭人的紅血絲擠滿白眼球。

“祁泠,你怎麽能孕育她的孩子呢……”

“你不配!”

“去死吧!帶着這個孩子一起去死吧!”

池良宵只要一想到,池瑜與祁泠做那檔子事,她的東西留在別的omega身、體中,甚至生根發芽,長出一個有着兩個人血脈的孩子,他就嫉妒的要發瘋。

他整個人都癫狂的可怕,生怕自己那一推不足以致命,他甚至還走下臺階,想要再去補上幾下。

他才剛露出身型,就被管家帶來的随侍捉住,膝彎被人踹下一腳,他猛的跪趴在地上。

祁泠的血慢慢的流到他的眼前,他被按壓着,保持着這個屈辱的動作,但嗅聞着血的味道,嘴角的笑意慢慢擴大,最後從喉管處發出“咯咯”的癫狂笑聲。

一陣嘈雜過後,祁泠被急速趕過來的醫護人員小心翼翼的送上救護車。

大股大股的鮮血從祁泠的身體中流出來,腦後的傷口最為嚴重,血沾透了他漆黑的發絲,弄髒了他白皙精致的臉龐。

在身體各處都傳來的劇痛中,祁泠仍舊保持着清醒,他的手背因着護着腹部的緣故,手骨、手腕處發生了多次骨折。

但他還是擡眼看向了池良宵所在的位置,蒼白的、毫無血色的唇微微彎起一個弧度。

終于……終于……要解脫了……

救護車的轟鳴聲傳遍各處,祁泠在極度失血中,身體發冷,神思開始變得緩慢,他看着管家焦急的臉,像是又重新陷入到回憶中,他輕聲道:

“池瑜走的那天,也是這麽冷嗎?”

管家渾濁的眼被淚水擠占,含蓄修養了一輩子的老人,像是知道已經回天乏術,喉管被堵住,哽着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出,“少爺,少爺,想一想您和池小姐的孩子……”

祁泠的聲音越來越低,“我護好它了,肚子只有一點點疼,我護好它了……”

一針又一針護命的針劑不要錢一般打進祁泠的身體,祁泠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力氣掙紮了,他任由醫生的所有動作,眼皮沉重的要命,管家一把年紀了還在哭。

“別折騰了……先讓我的孩子平安出生吧。”

他連說出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又談什麽将孩子生出來。

戴着口罩的醫生,露出的那只眼睛中蠻是不認同,“少爺,您後腦的摔傷和胸腔的骨折,随時可以要了您的命,這種情況下,更不說什麽生孩子了。”

“尤其是胸腔的骨骼,稍微一用力,斷掉的骨頭就有可能刺入心髒。”

祁泠蹙眉,再開口時,言語上已經帶了命令的口吻,“現在,立刻,先抱我的孩子。”

“我沒有力氣自己生了……那就破腹吧。”

“在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快一點。”

誰也做不了祁泠的主,最後,祁泠的腹部的衣襟被解開,露出柔軟卻渾圓的腹部。

手術室的燈大亮,讓祁泠哪怕是閉着眼睛,眼中都是一片紅。

他聽到了自己皮肉被割開的聲音,時間過的很慢,又很快,他越來越冷,心口突然感受到一陣難受的拉扯感,旋即,他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哭聲。

他本來已經緊緊阖上的眼眸,突然顫動幾分,掙紮着露出一點點漆黑的瞳孔。

他的孩子,她和池瑜的孩子,出生了。

幼小柔軟的孩子被抱到他的身邊,因為他胸腔肋骨的骨折,本來應該趴在母親胸口,換成了管家跪在他身旁,将孩子湊近他的臉頰。

本來因為離開母親柔軟的宮腔而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哭的全身都紅了起來,好不可憐。

但在貼上祁泠側臉的同時,孩子慢慢安靜下來,像是又重新得到了安全感,甚至主動的晃動着小腦袋蹭上了母親柔軟的面頰。

像是在安慰祁泠,在挽留祁泠……

她那麽小,那麽乖……

“少爺,您看看,簡直跟池小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祁泠撐起力氣,擡眼看向她,“好,也好,這樣池瑜或許也會喜歡她。”

他感覺到全身的感官都在漸漸消失,說出口的話,都剩下了氣音。

“叫她,念念吧。”

“管家,求你,幫我好好撫養她……”

淚水從眼角滑落,瞳孔完全失焦,“我去找池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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