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簡一言快要回來了,溫然是在大門敞開的一條細縫間偷偷聽到的。
包廂裏的氣氛太悶,濃重的煙味混雜着馥郁的酒氣充斥在鼻尖顯得格外難聞,溫然借口去衛生間逃了出來。
正值秋季,透過走廊的玻璃窗能夠看見室外種植的大片秋日梧桐,一簇一簇的,被風一打幾片梧桐葉就卷落在地。
在外面站了約莫十來分鐘的時間,透氣透夠了,再待下去他怕謝衍見不着他等會兒沖他發脾氣,便提腳往來時的包廂走去。
走廊牆壁上挂着幾幅歐洲文藝複興時期風格的壁畫,色彩濃重抽象,聖潔的天使頭頂聖光,被畫家手裏的畫筆具象化了。
地上鋪着厚重的地毯,以至于溫然走到包廂門口時步履輕悄,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謝衍,你怎麽又把他帶出來了?你就還沒膩啊?”
謝衍修長的手指上夾着一根點燃的香煙,他指尖一撣,煙灰落在酒杯中,很快就被裏面盛着的酒水給淋濕了。
他充耳不聞,懶散地靠在黑色沙發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掌正在撥弄着手機,手指快速按動,顯然是在跟人發消息。
“你以前養條狗,還沒三個月就煩了送人,現在身邊養了個人,都快三年了,我都看厭了——”
謝衍拇指一按,聊天框裏的消息彈了出去,他撩起眉眼朝說話的那人瞥去,繼而又垂下來。他薄窄的眼皮半耷拉着,遮住部分眼白,使得狹長漆黑的眼睛帶着幾分散漫勁。
謝衍面容偏冷,鼻梁挺直,嘴唇也是薄薄的一片,不說話時便突顯幾分陰沉,壓迫的氣勢逼得人直喘不過氣來。
“我還沒膩呢。”煙霧伴随着一句不着調的話從唇裏吐出,手裏的煙撚熄扔在一旁的玻璃煙灰缸裏,不冷不淡的視線落在方才說話的朋友身上,“再不爽也先給我憋着。”
包廂位于會所五樓,周遭空蕩靜谧,謝衍的聲音清晰且明朗地鑽進溫然的耳廓,宛若一把開刃的小刀順着耳膜往裏剜去,刷地一下就割到了心髒的位置。
溫然愣了一會兒神,神态局促地在門外站着,手指略微抖了一下,口袋裏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不過聲音很小,裏面的人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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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手機,解鎖,點開信息框。
消息彈了出來,字裏行間都帶着股不耐:還沒回來?
溫然心情莫名好了點,兩只手拿着手機,乖巧得好像是雙手珍重地接過老師下發的試卷。他低着頭開始在鍵盤上敲字,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按着,剛打出“馬上回來”這四個字。
那邊談着其他事兒的人又突兀地插了一句話,“簡一言要回來了。”
溫然心口處鈍了一下,手指也按錯了幾個字母,消息發過去時夾雜着幾個錯字。
他手慌腳亂想要撤回,神色看起來很着急,嘴唇也抿得緊緊的,耳朵卻直直豎起來時刻窺探偷聽室內的動靜。
“回來了?”謝衍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更是以一聲輕笑掩蓋了去,不屑道:“關我什麽事。”
溫然在外面站了很久,雙腳被釘在原地開始發麻。
謝衍表面不露聲色,卻發給溫然一條消息,語氣煩躁:滾進來。
—
晚上回來之後,謝衍讓溫然快速去沖了一個澡,他身上的熱水還沒擦幹淨,裹着一件白色浴袍出來。
細軟的發絲上帶着潮濕的水汽,一點一點往下滴着水,落在漂亮的鎖骨上,謝衍沒給他擦拭的機會,直接将人往床上帶。
粗糙地潤滑幾下,便擠了進來。
溫然吃痛得發出悶哼,雙腿繃直了,紙白的臉頰上開始冒出冷汗。
以前謝衍都是會很顧及他的感受,他在床上溫柔得像是對待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甚至還會出言安慰他,然後親一下他的嘴角,讓他忍一忍。
可謝衍這次卻失控了。
溫然不是不知道謝衍和簡一言的事情,正相反,他知道得再清楚不過了。
當時兩人談戀愛鬧得全校皆知,轟動到校方各自請了雙方家長前來會談,聽說當時謝衍他爸差點将人揍進了醫院,謝衍一聲不哼,拇指抹掉嘴唇溢出的血跡,帶着點少年獨有的嚣張說:“說了不分手就是不分手,人老了連耳朵也聾了?”
當時談得有多轟轟烈烈,轟烈到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天長地久,門當戶對萬分般配。
沒成想後來還沒畢業,簡一言就把謝衍給甩了,出國深造甩了個幹淨利索。
溫然悶聲哼着,将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裏,他想不通,既然當時走得那麽幹脆,為什麽還要回來。
兩人折騰到半夜,謝衍身上出了一身汗,他低頭看了眼因為疼而抓緊床單的溫然,只是說了句:“櫃裏有藥。”,便起身去浴室沖了澡。
冰冷的水從腦門兜頭淋下,讓謝衍煩躁的情緒稍降,沖了近五分鐘,謝衍拿過一條幹淨潔燥的毛巾擦着頭發,披上一件真絲睡袍走了出去。
床上的人影已經不見了,客廳外面暖黃色的燈光大亮,謝衍皺眉往客廳走。
溫然站在中島臺那邊,從冰箱裏拿出昨天剛買的蔬菜,洗幹淨後擦幹放在煎好的吐司上,将煎蛋和培根芝士一并放進去,做成了一個簡易版的三明治。
他切好放在擺盤裏,一轉身就發現謝衍正盯着他看,這讓他有些緊張,“怎麽了嗎?”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晚飯沒吃,我怕你會餓。”
謝衍漫不經心走過來,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擰開瓶蓋仰頭喝下,“藥塗了嗎?”
許是沒想到謝衍會突如其來提起這個,溫然莫名有點羞赧,身上隐秘的部位仍然傳來陣痛,“塗了的。”
他将做好的三明治切塊遞到謝衍面前,聲音輕到像一只小羊羔,“你要吃一點嗎?”
溫然的廚藝很好,長得漂亮,乖巧聽話,在床上哼唧的聲音也好聽,不來事兒,就連廚藝也能讓謝衍高看幾分。
謝衍不太愛吃三明治這種食物,這種曾經沾上簡一言标簽的物件讓他深惡痛絕,以前高中時簡一言就喜歡在他的課桌上放上兩個做好的三明治,再配上一瓶牛奶,課間打完籃球餓了吃。
他已經很久沒碰過了,謝衍下意識地就想拒絕,可溫然注視的目光在燈光的映照下晃着溫柔的光,希冀地盯着他看。
謝衍遲疑了。
“不吃嗎?”溫然下一秒就想收回手,盤上放着的三明治被謝衍拿起一個,他咬了一小口,覺得口味無比熟悉,但是轉念一想三明治差不多都是這個味,便沒做他想。
直到他在吐司的另一側看見了一個小太陽的符號,那是用乳白沙拉醬畫出來的,他幾乎是下一秒眉間便凝起。
溫然眉眼上寫滿了開心,滿足,眼眸裏全是他,可簌然間面前方才還稱得上溫柔平緩的男人就将手裏的東西丢進了垃圾桶,“不是說過,別學他嗎?”
謝衍冷冰冰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下次別做了。”
“很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