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傅堯下達電話的當天, 屍體被送進火化,四十分鐘左右過後,裹着素雅白布的屍體在出來時只剩下不到十斤的骨灰, 用白色的石盒裝着。

他将這件事偷偷瞞着謝衍進行,将先斬後奏演繹到極致, 其中的一小部分是他覺得死人可能并沒有他想象之中那樣重要。其餘人不敢做,可是他敢。

事情也确實如同傅堯料想的那樣,可實際上他來謝家時已經做好被惡揍一頓的打算,不說定要斷條胳膊少條腿的, 被臭訓一頓至少也是該他受着的。

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當天他表面上風輕雲淡地将這件事告知他時, 他哥的神态先是惘然, 表情出現一瞬間的空白, 仿佛好像短路一樣。可他向來極其容易控制情緒, 少頃便冷靜下來,一如他剛開始聽聞消息後的淡定神情, “燒了就燒了吧。”

語氣平穩,沒有失态, 跟他吩咐別人将屍體幹淨冷藏起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傅堯完全地松了一口氣, 坐在沙發上品了一口傭人送上來的茶,與謝衍閑談了十來分鐘,很快就離開了,絲毫沒有注意到拿着羅盤從三樓下來的陌生男人。

男人并沒有穿傳統式的衣袍, 反而套着一身很簡單的西裝外套, 三十出頭的年紀, 眼尾稍微有點細紋, 脖頸上挂着一條細細的銀鏈, 吊着一枚硬幣。

他手上托着一個還在左右晃動的羅盤,身後還跟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孩。

謝衍那副冰山表情終于變了顏色,朝着來人問道:“做好了嗎?”

男人沉吟一秒,勾長的眉梢莫名帶了點狡詐的氣息,謝衍将一些盡收眼底,非但沒有戳破反而繼續說道:“他甚至沒有一次出現在我的夢裏。”

男人見狀唇瓣勾起一個細微的小弧度,“有點難度,精氣耗費可能需要更多,所以價格——”

“你知道上一個這樣的,現在在哪裏嗎?”謝衍撥弄着修長的指骨,硬生生地将指甲掐進血肉裏,肌膚上出現一個紅白的月牙痕跡。

他漠不關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以詐騙罪坐穿牢底,家底充公,最後被人玩死了。”人命在他口中仿佛輕飄飄的一個數字,不值錢。

“說實話,我不介意別人騙我。”謝衍施舍般擡起頭顱,微微一笑時露出的白牙宛若森森白骨,“但是至少能讓我體會到相等的價值,你說是吧?”

“大師”笑容變得凝滞,氣氛頓然變得不受控制千鈞一發,往日遇到這種待宰的肥羊,在面臨喪失至親的情況下,大多被他帶着節奏控場走,極少出現在最開始就露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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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門滴下一顆虛汗,竭力穩住自己的情緒,硬撐着臉皮說:“您相信我,招魂幡已經在室內插上,再過上幾天——”

謝衍或許是真的疲累,将這種如出一轍的話術聽厭棄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男人的話被遏制住,臉色突兀地白了起來。

可能是先前謝衍的話讓他産生後怕的情緒,嘴唇糾結地咬出血來,生怕面前漠然坐在沙發上的主人使了點手段真讓自己前功盡棄。

謝衍手指玩弄着手機,只要撥打一下電話,立刻會有人将面前這種騙子帶走。

“嗚——”大師身後縮着的小孩嗚咽了下,眼圈周遭發紅揪着大人的衣服往後躲,謝衍擰着那雙好看的眉定眼瞧了他半分鐘,不知想起了什麽和煦地一笑。

“算了。”謝衍倏地起身,“快點滾吧。”

謝衍回到三樓走進溫然常住的房間,裏面的設施一點未變,只是增加了許多新鮮詭異的物件,桌面上正經擺放着神龛,旁邊皆是已經燃燒殆盡的香灰頭,一打開房門便能聞到撲鼻而來馥濃的香火氣息。

沒用。

沒用一丁點用。

謝衍冷眼瞧着,心口突然湧出一股濃烈又複雜的恨意,就像是漁夫的故事,溫然如果真的出現,他會用盡一切對他百倍的好,可是随着十天半個月,慢慢地這種成倍計算的好,又在日及累計之下變成一股淤積在胸口的惡,如果他真的出現,自己一定不會再放過他。

他将桌上供奉的東西一并用手打落至地面,香灰灑落一地,星點擦在謝衍黑亮的皮鞋上,謝衍沉着臉疾步走出房門,不願再多呆。

下午阿姨突然敲動他的書房,手裏端着托盤,上面擺放着着鮮肉熬炖的粥,還有用清淡鮮嫩的滑嫩豆腐做的小菜,口味比較偏日式。

“你最近很長一段時間沒吃什麽東西了,胃不要熬壞了。”阿姨走進來,心疼地望着他。

“不用。”謝衍正聚精會神地凝視着電腦播放的視頻,一遍又一遍,仿佛有自虐體質一般,反複地重看重聽,看清楚溫然是怎麽吃了自己訂的蛋糕,是怎麽迅速地過敏窒息摔倒在地,又是怎麽休克昏死過去。

阿姨聽他這樣說,固執地不肯走了,她嘴上也已經講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垂下來的黑發也比往日要失去光澤,如同粗糙的雜草。

她将頭發挽至一邊,嘴唇略微皲裂,将謝衍的一舉一動全然看在眼裏,甚至在他将那稱得上是駭人的大師請進門時,她也沒有出聲阻止,可能是覺得有個盼頭也是好的,可是現在這樣完全傷及身體根基,她嘆氣:“何必呢。”

阿姨将東西放在桌上,抹着眼淚走出門。

“我會吃東西的。”謝衍在房門快要阖上的時候慢吞說道,阿姨背影一停哽咽說了一聲好。

謝衍視線沒挪開,發烏的瞳仁凝聚在視頻的開頭,溫然正端着剛做好的食物放在長桌上,齊全地擺滿了整桌。

他記得,這些東西還在冰箱裏,沒扔來着。

很久沒有進食的胃袋空落落的,一開始明明不覺得餓,現在卻又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裏的東西,幾十天毫無知覺的味蕾好似蘇醒一般,口腔裏也開始分泌黏稠的涎水。

十幾分鐘過後,桌上的鮮粥冷掉,仿佛一鍋已經馊掉的酸水,難聞到刺鼻。

他下樓來到中島臺的位置,冰箱門打開,謝衍目不轉睛地盯着切好用紙盒裝着的三明治,透明的保鮮膜将食物包裹得密不透風,但是上面還是不可避免地生長出青色的黴菌,零星斑點遍布,好似在上面不小心灑了一塊青綠色的墨水。

謝衍用潔白的長盤盛着三明治,還有幾塊披薩,洗幹淨手後踱步坐在吧前,他慢條斯理地将包裝紙拆開扔進垃圾桶,小口且優雅地進食。

三明治即便做過密封處理,食物口感也開始變硬,發黴的味道在口腔裏充斥,咀嚼三明治的感覺仿佛在吃一根已經遍布黴菌發壞的木柴。

謝衍一點一點地将盤中所有的東西全然吃完大半,他撚起旁邊的餐巾紙在嘴邊輕點,還沒過幾分鐘,長久沒有進食的胃袋出現不适,開始對這種已經不能用劣質來形容的食物提起抗議,五髒六腑都在體內痙攣,他仿佛咽下去的是發沉灼熱的鐵塊,開始将胃甚至是其他髒器灼燒出一個大洞來。

他扶着馬桶吐了個幹淨徹底,肮髒的食物碎渣混合着濃稠的胃液悉數吐盡,惡心到發臭,謝衍吐完之後臉色蒼白,他洗幹淨臉重新回到方才的位置,望着盤中的東西愣神幾秒,機械般重新将剩下的東西塞進嘴裏。

因為嘔吐喉嚨已經開始脹痛,發硬的食物被強硬地咽下去,宛若鋒利的石塊順着柔嫩的食管往下割,刺痛的感覺即使傳來,謝衍也覺得可以忍受。

可是很快他反應比先前還要洶湧,在還能咽下去就已經吐了出來。

吐了再吃,吃了又吐。

反反複複,是個作賤自己為樂的瘾君子。

“咳、咳。”溫然費力地咳嗽,鼻腔都因為嗆住的緣故而開始發酸,剛伴随着熱湯咽下去的一口飯因為胸腔劇烈起伏而撐到嗓子眼,快要嘔出來。

聞熄趕緊将垃圾桶拿到床邊,伸一手在他後背上順氣,溫然幹嘔幾下,眼圈都發紅溢出漂亮的水光。

終于順好氣後,聞熄給他喂了點水,“好點了嗎?”

溫然疲倦地點點頭,然後看着聞熄說:“我不大想吃了,可以嗎?”

聞熄挑眉,“當然可以啊,幹嘛這麽客氣?”他收拾着剩下的飯盒,沒太注意溫然緊抿着的嘴唇,隐約透露着一股很淺淡的防備。

傅堯再次到來的時候,溫然身上體現出的這股防備感更加嚴重,身體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往床頭退了退,蓋在腿上的薄被也拉起來裹在身上。

傅堯被他眼中直透出來的防備刺痛,盡量溫和的笑容也勉強起來,“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身體好些沒有?”

溫然對傅堯的印象實在太差,這些天思緒漸漸清明後,以前的記憶也紛沓席來,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傅堯打在臉頰上的那一巴掌,當時打得他半邊耳朵轟鳴作響,到現在為止,僅剩下的第一反應就只有痛和疼了。

“夏夏,是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以後都會改的,我再也不會兇你了,也不會随便和別的人做出格的動作,訂婚我已經取消了,因為這件事,我讓聯姻的世家丢了很大面子,我爸因此懲戒我一頓。”傅堯這話說得真情實感,其中八分真,兩分假,剩下的兩分故意博人同情,“你是知道我家的,懲罰起來都下了狠手,還關了我禁閉。”

聞熄在一旁漠不關心地聽着,沒作聲,他表面上總是說着要讓傅堯滾遠點,可在緊要關頭還是将選擇權放到聞夏的手中,至少他想讓他弟弟親手斷得幹淨。

“我當時被我爸關着,肋骨也斷了,還沒好全就趕着來見你。”傅堯眼睑泛紅,姿态放低,帶着一副可憐勁兒想要博取同情,他知道聞夏最容易動容什麽,他就故意将這副模樣擺在他面前。

溫然确實胸口發漲鈍痛,那股不屬于他的情緒漸漸傳到神經末梢,讓他也一并感同身受。

傅堯垂眼盯着溫然看,見他眸色發痛,薄唇翹起又撫平,微微放下一直被吊着的心。

“你不要再來了。”溫然擡起頭,眼睛沒有波動,一灘死水。

“沒有意義。”

四個無足輕重的字組成的一句話砸在心尖上,痛得讓傅堯當場皺起眉,這比“我們分手”“斷開吧”産生的分量更重,就好像已經否定了之前和現在的全部意義,可傅堯還是喜歡他的,只是他自己的方式過于愚鈍笨拙。

“沒聽懂嗎?”溫然見他沒反應,困惑的目光投向他。

傅堯努了努唇,努力将身上纏繞的寒意驅散,勉強地拼湊出一臉笑對溫然說:“你可能還沒痊愈,這件事我們可以到時候再談。”

聞熄倒是喜聞樂見,覺得自家寶貝可算是硬氣一回,現在正待在一旁偷着樂。

溫然聽到後搖了搖頭,語氣認真:“我不大想見你。”

聞熄用手掩唇都遮蓋不住快勾到天上去的嘴角,他起身發話:“現在你總算是能聽懂我弟的意思了吧,下次真別來了,隔壁病友都快吃膩你送的東西,收拾收拾,快點滾吧,再不走我喊護士進來了。”

傅堯冷冷瞥過聞熄一眼,顯然沒将他的話太過放在心裏,走時回頭看了一眼溫然,總覺得他低頭不願說話的樣子,神态清冷,宛若變了一個人。

“夏夏。”聞熄湊近過來,“你是真的想通了,對吧?”

溫然腦袋還垂着,一副在深思的狀态,聞熄等了幾分鐘後又喊了一聲,溫然恍若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啊”了一聲後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聞熄反問:“你在想什麽呀?”

溫然沉靜一瞬,突然問他:“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呀?”

聞熄說:“一周左右就可以回家休息。”他摸了摸溫然的腦袋,“先養養,就這麽着急啊?”

溫然語氣平調,将身上的薄被子攏了攏,“上次他說的那個人,死了,我想去看看。”

聞熄對聞夏的朋友圈了如指掌,基本上哪個朋友自己都了解品性和家底,還從來沒聽過這一號人物,“你認識?之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溫然說道:“有過一面之緣。”,他不太喜歡被陌生人摸腦袋或者是後脖頸,見狀更是下意識地想往後縮,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只好耐着頭皮發麻的感覺讓聞熄薅他腦袋。

聞熄極快地笑了一聲,“行,不摸了,看你這眼神怕的,出了趟事怎麽膽子還越發變小了。”

溫然沒再回話,眼皮漸漸耷拉起看來是來了困意,聞熄給他掖好被角等他睡着後再打開筆電處理事情。

年前時京市降下一場暴雪,整座城市冰天雪地,銀裝素裹。一早上清潔工人就開始進行鏟雪工作,避免到時候道路結冰,無人踏過的雪地頓時留下一連串深深的腳印,恍若聖潔幹淨的白紙被沾染到別的痕跡。

阿姨早前就吩咐下來讓傭人收拾門前的臺階,結果清理時幾個女傭起了玩心,紛紛捏起白雪打起雪仗,瘋了好一會兒才遏制。

謝衍醒得一向早,他在卧室坐了一會兒,從枕頭邊上撿起白色圍巾,穿好外套好将圍巾一圈一圈地繞在脖子上,手掌撩起輕薄的窗簾睨了一眼,滿眼皆白,門口鐵欄邊上還立着一個半米高的雪人,脖子上挂着一條紅色圍巾,兩個樹杈插在胳膊的位置。

中午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又打來電話,詢問什麽時候進行吊唁,謝衍沒有猶豫,望着落地窗外面的雪,“年後再說吧。”

快到年底時,煙花肆虐。謝衍站在露臺的位置能夠望見從山下騰升的絢爛焰火,上升至最高空,砰地一聲在夜空上迸裂炸開,宛若岩漿濺落的殘餘四處降落。

他頂着殘酷的冷風恍惚之下也能嗅過那一縷似有若無的火藥氣息。

鈴聲響起,謝衍神态冷恹有點不太願意接起,電話響過幾輪,隐有不接電話就不挂的意思。

謝衍看了眼屏幕,表情無動于衷點擊撥通,那邊先是傳來一聲脆弱的咳嗽聲,聲線又沉又虛,禮貌性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這時才打來電話,估計是午覺剛睡醒不久,“你後悔嗎?”

你後悔嗎?

謝衍雙臂撐在欄杆上,額前的碎發被淩冽的冷風吹散至一邊,他聲線發沉,“你到底想說什麽。”

謝鶴年因為生病的緣故,嗓子總夾雜一股啞意,“其實我一直很高興,被我親手養大的野獸所打敗,會給我一種莫名的成就感。很久以前,我就想知道,你能成長到哪種地步,我教會你對待敵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心慈手軟只會給自己留下不必要的顧慮。”

“可能是年紀大了,想法跟以前往往有了太多的改變,謝衍,我很抱歉,在感情上給你做了一個不太好的例子。”謝鶴年望着湛藍天空中偶爾飛過的白鴿,日光線條充足,曬在他身上帶着別樣的暖意,仆人上前遞給他一頂帽子,謝鶴年接過繼續聽着電話裏的呼吸聲,在等他說話。

“溫然···”謝衍的聲音傳來時很沒有實質感,帶着輕飄飄的虛浮感,缥缈虛幻。

謝鶴年聽到一遍便察覺出不對勁來,立刻給家裏的阿姨打過去。

露臺上,煙花又在不遠處絢麗綻放,深邃的夜空被驟然點亮光明如晝。

謝衍略微歪頭凝望着站立在他面前的溫然,他身上套着一如既往的襯衫黑褲,眉眼溫和輕柔一抹清雅,漂亮的眼珠子灼灼得盯着謝衍,嘴唇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宛若熠熠生輝的湖面泛起的波瀾,不吭一聲。

謝衍很輕地笑過一聲,又被冷風吹散。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指骨撚出一根煙,懶憊地叼在嘴邊,用手攏着避開風用打火機點燃。

深吸一口,辛刺的煙味鑽進肺腑,他懶散地笑了笑,指尖夾着的煙被他抖了抖,挪遠了些避免眼前的人嗅到,“見你一面就這麽難啊。”

溫然不說話,用往常一樣安靜的面孔望着他。

許久過後,他示意謝衍伸出手,謝衍寵溺地低頭笑了,掌心朝上對着溫然,空蕩蕩的手心憑空掉落一顆薄荷糖。

謝衍将那顆簡陋的糖果包裝紙撕開,扔進嘴裏,無滋無味。

他手指撥開包裝紙認真看着,察覺到綠色的紙張有點熟悉,高中去海邊那次,後來又急着回來半路只搭了一輛大巴車。

道路不平遇到偶爾有溝壑的地方,車身總是搖晃劇烈時不時還會急剎車。來回次數太多,溫然臉色粹白倒在謝衍後面的軟座上,他本就暈車,在這種情況下反應更是強烈。

謝衍手上沒有暈車藥,只能給他喂一點冷水讓他緩緩。溫然臉上汗涔涔的,車內悶熱的氣味宛若促進劑一般讓他更加難受,即便是車窗打開,風灌了一臉也絲毫沒有緩解。

“你離我遠一點,我怕、吐在你身上。”

謝衍沒說話,伸手在口袋裏探了探,摸出一顆薄荷糖,是先前在酒店時朋友拿了幾顆櫃臺前面的薄荷糖,随手塞進他口袋裏。

硬質糖果塞進泛白的唇裏,溫然閉着眼,睜開後偷看一下謝衍,很快他就又阖上。

原來是這樣,謝衍搖晃着頭失笑,坐在白色欄杆上的溫然眨了眨眼睛,淺茸的睫毛撲淩淩的,他雙手撐在欄杆上,兩只沒有穿鞋的腳趾光禿禿地搖晃,也不怕掉下去。

他倏地伸着手指在右側空着的欄杆上輕輕點了點,示意謝衍坐上來。

謝衍說了聲好竟真的坐了上去,在三樓高的虛空上,身後是黑到徹底的虛無,稍有不慎就會跌落下去。

“我很擅長欺騙別人,其中包括我自己。”

謝衍說着話,溫然悄無聲息地湊近,把腦袋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乖順地蹭了蹭。

“我對你一直很壞,從來不曾好言好語,每次都讓你看我的臉色,好像每次都将你氣出病來。”謝衍順手摸了摸溫然柔順的細發,靠近他,汲取他身上的氣息,像是毒瘾複發的瘾君子。

謝衍想将唇印在溫然的嘴邊,近在咫尺時倏地挪開,撩起溫然的頭發吻了吻。

遠處的煙花仍舊奪目,光彩四溢直逼整個蒼穹,同時也映耀在溫然的臉側。謝衍湊近貼在他耳邊,釋然一笑說:“懲戒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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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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