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渡章

第32章 過渡章

“身體恢複得很快, 不出兩天就能夠辦理出院手續。”醫生早上查房時掀開溫然的褲管查看縫合傷口,粉色的嫩肉在白皙的肌膚上新生,在小腿上殘留一道四厘米左右的疤痕。

“這種新生疤痕, 到時候淡化也很快,你介意的話到時候給你幾管效果不錯的藥膏, 之後做極光手術就好。”

溫然輕輕地在泛出癢意的創口邊緣撓了撓,滿不在意:“不打緊。”

聞母在邊上笑着說:“還是要的,生出疤來到時候多不好看。”說話間她已經将蘋果皮修好,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塊遞給他。

溫然道謝完接過咬了一口, 蘋果的清甜口感溢滿口腔, 咀嚼幾下咽入喉嚨, 便聽見聞母嗓音帶笑地說, “你現在懂事很多, 以前跟你把蘋果切成兔子耳朵你都不肯吃的。”

聞母頗有些欣慰, 餘光也沒注意到溫然陡然停下的動作,溫然突然對她說道:“那你喜歡現在的嗎?”

他一說出口就後悔了, 只覺得這句話明明不該說出口的。

“自家的孩子什麽樣都喜歡。”聞母給他倒了杯溫水,不停頓繼續道:“以前我和你爸忙于工作, 對于多加疏忽, 常常将你一個人丢給聞熄,其實他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但是照顧你卻很是用心。”

“因為聞熄是第一個孩子,是我一手慢慢帶大的, 對于他, 我們大多都是耳提面命, 嚴厲教導, 所以你時常很覺得我們和聞熄親近一些, 而聞熄又覺得我們對你更加寵溺,以至于後來帶你來我們工作場所時,刻意疏忽放任之下,你走丢了。”

這件事溫然曾聽聞熄講過,不過當時只是只言片語,其中細節并不清楚。

聞母繼續道:“當時找了你很久,貼廣告,廣播宣傳,公安局報警,全部沒有任何音訊,可能性最大的結果是被人販子拐走。”她語調變得低沉,似乎還在那種痛苦的折磨下難以自拔,“我和你爸當時心中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是你找不到了,回不來了。”

“可是你哥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他對你責任感太重,可能是上天垂憐,後來在一個京市的小鎮渝江客運站附近的垃圾桶裏将你帶回家,那時已經過了大半年,回家後又發了趟高燒,夢裏說着胡話。”

溫然捕捉到一個他稍微敏感的詞語:“渝江站?”

他和溫靜秋在搬去京市謝家之前,一直都住在這裏。

聞母:“對。”她略一沉思,“當時你年紀也不大,才八歲左右,很多事情也因為發燒的緣故而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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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

渝江站的小孩。

溫然揣思地回想,他還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程晨的電話将他從思緒中抽離出來。

“喂?”

“聞夏,你現在趕緊看一下學校論壇。”

溫然對別人的情緒都十分敏感,當即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程晨對于消息關注比較及時,朋友圈裏面的消息都傳瘋了,論壇上的帖子在群裏轉了幾輪,他看見後立刻給溫然打了電話,“你還記得去年跟你一同去寫生的周椿嗎?”

溫然聽着他說話,手指點進學校論壇上被拱到最上面的帖子,裏面讨論評論數量快要過千,标題明目張膽寫着:比賽金獎作品原來是抄襲所作。

他沉靜并未有所動容地點進去,裏面過于明顯地貼着兩張照片,第一張圖如果不是備注表明作者是周椿,溫然差點以為是聞夏的作品。

圖片中的色彩和元素且高度重合,聞夏采用的色系濃且絢麗,那人的顏色比例一同如此,就連标志性的側影也如出一轍。

聞夏作品的時間線是在車禍前,從那斷斷續續的記憶來看,是去年十二月份完成的作品。

可周椿的作品卻有時間證明,是在去年酷夏,聽程晨說,那是正在寫生的時候畫出來的。

溫然眉尖細不可察地皺起來,手指翻了幾下評論後就關掉了,其中有一條更加明顯嘲諷的是周椿本人的發言,被頂在最上面:沒想到天才也會抄襲啊。

回複周椿的評論大多如下:時間線基本可以将聞夏錘死了,元素和采用的人物輪廓基本可以核對上,兩張圖片重疊一起後可以看出差距并不大。

其中還有幾個比較客觀的:還是先等一波,以免反轉,我曾經和聞夏高中同學,他性格內向,作畫天賦異禀,這種畫他實在也不需要抄襲,他以前的畫雖然略顯青澀,不如這張游刃有餘,但是前期風格和這張差別并非很大,我還是先等對方解釋。

這條評論很快被人怼成“理中客”。

程晨那邊還在說:“現在帖子上都是罵你的,雖然我也相信你根本不會抄襲,但是這件事至少得趕緊解決,我一個朋友打聽到風聲,說評委會那邊很有可能會取消獎項。”

溫然說:“你先別急,過兩天回學校後再來解決,等會兒我先給老師打一個電話。”

電話結束後溫然把手機扔到一邊,聞母問起話:“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溫然搖搖頭,笑着說:“沒什麽事,我朋友幾天沒見着我,問我什麽時候回學校。”

他微微側身對着聞母說,“我想明天辦理出院手續,可以嗎?”

“這麽急?”

溫然:“醫生也說這兩天可以出院了。”

她實在是拗不過,第二天就給溫然辦理出院。

出院當天溫然沒有立刻回學校,反而是先回了趟家,看看能不能在聞夏的畫室裏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畫室裏擺放着聞夏長年累月下來的素描本,他找出近兩年的本子,開始一張一張仔細地看。兩張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畫,周椿畫作完成的時間線明顯要比聞夏早上一段,如果聞夏是清白的,那麽極有可能是對方涉嫌抄襲。

如果按照這樣的思維,聞夏是去年十二月畫的,那麽在此之前必定存在一張草圖。

溫然将手頭上的兩個本子都翻完一遍,花費一個小時後所尋無果,中途他給程晨打過一個電話。

“撕掉的畫?”程晨說道。

“我記不太清了,不過我記得寫生回來後那段時間,你過得不是很開心。”

溫然按了按有點脹痛的腦袋,他一點都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他想了想打開手機相冊,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記錄,卻發現那幾個月的照片是空白的,顯然是被人删除過。

其實他還有一個更直接的辦法,就是人物輪廓對比,聞夏畫中明顯人物明顯是傅堯,五官的落拓和優點被明顯放大,而周椿的畫,也雷同到這個地步。

一個從沒有見過的人,能用手中的畫筆繪畫出來嗎?

只不過他實在不想去找傅堯,而且最近這幾天傅堯也沒有再騷擾他,可能是也覺得現在沒意思了。

挺好的。

溫然拿着聞夏的手機琢磨半天,費了大半天才将裏面的照片還原,照片內容大多是聊天記錄,有時候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早晚安。

大多都是聞夏說幾句話,對方才回一句,甚至有時候根本就不回。

—老師組織我們去山上寫生,這裏的風景很漂亮,雖然有點熱,但是還好我帶了小風扇。

—【圖片】

—給你看這裏的景色很不錯吧。

聞夏給傅堯發過好幾張圖片,過了很久那邊只傳來兩個敷衍的字:還行。

溫然垂眼慢吞翻着過往的記錄,漸漸腦海裏的記憶宛若複蘇一般浮現,聞夏在寫生結束那天告訴傅堯,自己要送他一幅畫,不過只是簡單描繪一遍,仿佛随筆一般,并非像溫然現在手頭上的那幅畫那樣精致,每一寸景色都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溫然找遍圖片,并沒有找到聊天記錄中的那幅畫,而後面的聊天也斷聯了大半個月,就像是被人删除了一樣。

不過他至少敢确定一件事情,聞夏應該将畫撕毀掉了,而且這一幕正巧也被周椿撞見,不然他怎麽敢将畫拿出來,難道他不怕聞夏手裏的那張底稿嗎?

回到學校那天,這個話題被讨論得沸反盈天,整個專業年級都有耳聞,老師打了好幾遍電話,另外兩個同寝室不同專業的室友也過來慰問。

溫然被直接喊到辦公室,裏面有幾個他根本不熟悉的陌生面孔,其中一個倒是程晨給過他照片,是一個很白瘦的高個男生,身板甚至堪比豆芽菜,眉毛略細,臉頰兩邊冒着幾顆仿佛用粉筆頭點上去的青春痘。

周椿。

“你來啦,正好,他們也在我辦公室裏,這件事對學校影響不好,校領導讓我快點解決。”老師将手裏的東西放到一邊,将其餘無幹人等趕了出去,只留下兩個當事人在場。

“說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溫然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稍微護住那條剛拆線不久的腿,神情自若,望着那個面容甚至有些懦弱膽怯的學生,“畫作的初稿時間是去年六月底,當時是在寫生時創下的。”

老師臉色露出輕微的變化,皺眉打量另一旁坐的的人,他雖然偏愛聞夏這種天賦型學生,但是為人師表确實十分公允,“那初稿呢?”

“沒了。”溫然找了一個比較穩妥的說法。

周椿朝溫然瞥了一眼,明明還算清秀的臉龐,視線卻陡然變得敏銳鋒利起來,帶着一股不饒人的氣勢,冷笑一聲,“別騙人了,你根本拿不出一點證據。”

“騙人?”溫然繼續說:“你是不是以為畫沒了,就什麽證據都找不到了,我告訴你,不是這樣的,你的水平根本暈不出這樣的色彩。”

“那你就可以?你的手早就好了吧,可是你為什麽這麽久了連一幅畫都畫不出來?”周椿一針見血将問題直白挑出。

溫然一陣沉默。

這個問題他确實難以回複。

他不是聞夏,所以他畫不出來。

這陡然的沉默被老師盡收眼底,他等周椿走後将溫然留下來,他沒有直白去問方才周椿說出的敏銳問題,只是說:“如果你澄清不了,到時候不僅獎項會撤,甚至會留下污名,以及學校的處分。”

“嗯。”溫然因為他的問題無端松了一口氣。

之後他試圖去找周椿,發現這人消失得不見蹤影,似乎在躲他。

傳聞發酵得越發厲害,周椿也在故意托着不解決,仿佛處分下來就穩定大局。

溫然冷笑,他找了一個工作室将人物輪廓的視頻比對結果剪輯出來,并且打算聯系傅堯,雖然他極其不想和他有接觸,但是至少得将聞夏的污名處理幹淨。

可就在這時,意外出現了。

周椿親自在論壇上澄清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惡意抄襲,并且故意栽贓陷害,聞夏的初稿在先,并且附上一張明顯被人撕扯卻又被人仔細用膠水黏好的畫。

那是聞夏最先想送給傅堯的畫。

短短兩天,風評劇烈轉變,一時之間周椿成為衆人口伐的人物。

他正想着事情離奇古怪,老師給他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赅道:“有同學說親眼看見他撿起你的初稿,替你作證。”

“同學?”

“嗯,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你現在就別想了,到時候學校會親自下達處分。”

挂斷電話後溫然還處于困惑中,門突然被人叩響,打開後發現正是躲了好幾天的周椿,他眼底帶着重重的浮青,也沒了先前的氣勢,沉默地低着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溫然沒興趣問他為什麽做這種事,把門關上的時候只留下了一句話:“不接受。”

這件事太奇怪了,奇怪到他又給老師打電話詢問,老師被他問得不耐煩,“這件事确實是同學出來作證,你在懷疑什麽?”

溫然總不好将謝衍的名字說出來,道過謝後挂了電話。

他剛将手機放在桌面上,它下一秒發出一聲清脆的震動聲,溫然拿起點開,是之前他在某軟件上留下的帖子得到回複:樓主現在還好嗎?

溫然垂眸打量這道回複,這是唯一一條在他發出帖子詢問後,有網友相信并且關切詢問他是否安好。

溫然想了想,打出幾個字:目前安好,謝謝關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支持

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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