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醫院附近一家新開的咖啡廳裏, 裝潢不算十分具有格調，但是勉強稱得上能夠談事的場合之一。
門口挂着一連串細碎的小鈴铛，甫一打開, 便搖晃幾下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溫然和謝衍對立坐在裏面最為偏僻的沙發角落裏，身着黑色制服的服務員端着一杯冷咖以及清水上來, 溫然接過放在自己面前，輕微颔首：“謝謝。”
笑容甜美的服務員點頭，謝衍此時開口，“不用點一些其他的嗎？”
溫然笑意逐漸淺淡, “不用。”說完他帶有一絲掩蓋意味執起水杯抿過一小口, 他頭頂上懸挂着一盞漂亮的水晶吊燈, 蘊發着暖黃柔軟的光線, 卻并沒有給溫然的臉龐上增添幾絲暖意。
“東西現在可以給我了嗎？”溫然不鹹不淡開口道。
謝衍将手邊上的皮夾推至溫然面前, 目光毫不避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是承認了嗎？”
溫然避開他這個頗為敏感的問題，神态漠不關心說起其他的事情, “為什麽要來找我？”
他冰涼的腔調在兩人對于某件事默認的情況下從嘴唇裏說出，堪比一柄化不開的冰刃刺傷謝衍的眼底。
然而溫然還沒有放過他, 用最毫無波瀾的語氣循序漸進說下去, “是覺得和別人上床沒□□操得舒服，還是——”
“我沒——”謝衍迫切魯莽地打斷他，卻發現溫然垂頭凝神盯着那杯水，就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他愣神之下就連語态都在不經意間變得遲鈍:“我沒和其他人做過這種事。”
“哦。”溫然不願多說的樣子, 仿佛對這個回答并不關心。
“是喜歡, 是因為喜歡。”謝衍淡色的嘴唇抿緊, 又慢慢說出口, 這句話藏在心底埋葬許久，在說出口的那一刻恍若不見天日的秘密得以昭顯，使得他全身放松下來。
不過在下一瞬間他又立刻全身繃緊，不同于上交答卷後等待老師評價緊張繃緊的心态，仿佛是健碩的雄獸在求偶時着急忐忑，全身時刻僵硬成一條線，對于雌獸的回答夜不能寐。
“喜歡？”溫然輕聲反問道，他罕見地在謝衍面前露出一個被逗樂的笑容：“別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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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種話很好笑嗎？”溫然唇邊勾勒出的弧度慢慢撫平，沒有用刻薄的态度，反而是那種認真探究的詢問。
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其實你知道不是我吧？”溫然突兀地轉移話題，将視線從謝衍身上移開，反而落在手機屏幕上查看聊天軟件上的消息。
“什麽？”
“宴會那天，你被人下了藥，你還記得吧，你潛意識裏知道不是我，但仍然将事情怪罪在我身上。”溫然雲淡風輕地講述，餘光注意到謝衍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很差，不僅是臉部肌肉連同身體軀幹也一同僵化。
“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我這人，很容易貪戀那一點好，別人給予我一丁點，我就恨不得将我能給的東西用雙手捧着獻到別人面前。”他聲音一頓，“理解一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就是這樣。”
溫然說完話将桌面上的東西收進自己的口袋裏，毫不顧忌面前人的反應，腳微微向外挪，一副即将要起身離開的動作。
可謝衍比他更快一步站起來，那只曾經撫遍他全身的手掌搭在他肩膀上，将溫然強硬地按在原地。
謝衍那雙總是涼薄望人的眼睛，布滿鮮活的血絲，居然還帶了點令溫然驚訝的可憐樣，他手勁攥得溫然皺起眉來。
“怎麽？難不成想将我給綁起來嗎？”溫然在霎時間完全看透謝衍眼中的所有情緒和想法。
“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什麽？是你不知道那件事，還是你沒有那樣的想法。”溫然用力地将謝衍的手指一一掰開，“不過這些我已經不在意了，你也不要再對我說喜歡，因為我這種賤死了的人，實在是不配。”
溫然将他如遭電擊的神情盡收眼底，烏黑森冷的瞳仁猛地收縮，溫然欣賞完畢後，替他解釋道：“是好奇我怎麽知道嗎？”
“不是的。”謝衍氣息不穩，卻沒再敢觸碰溫然一下，似乎覺得自己雙手一同沾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不是那樣的。
“你白操了我這幾年，你應該也很爽吧。”溫然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口中可以吐出這樣直白不堪的話，“為了報複謝叔叔，我媽，甚至是我。”他清冷的目光平靜地直視前方，一字不差地将當時的話全部說出來。
謝衍那張總是冷靜自持的面容簌然扭曲起來，每一個字鑽進他的耳廓，他的臉色就更慘白一分，“對不起溫然，溫然···”他哽咽道。
“我知道我媽媽不對，所以就連看她都只敢偷偷摸摸去，可是我呢——”溫然對于謝衍臉上表露出的痛楚沒有絲毫洩憤的感覺，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又被逼迫回想一遍，“我對你難道不好嗎？”
“我對你也是有過真心，有過感情的，我的感情和和別人的感情有什麽不同，憑什麽你就覺得我比別人低賤？”
溫然指甲惡狠狠地掐着手心，留下一道深紅的月牙痕跡，疼痛使得他保持清醒，指甲尖銳地快要将肌膚給刺破，可他又很快地意識到這并不是自己的身體，倏地一下力道散開，攥成拳的手掌松了松。
“你知道我怎麽死的嗎？”
謝衍眼中的崩潰仿佛要達到凝結點，“別說了！”
他冷然的聲線裏居然帶了一絲顫抖的聲腔，像冰天雪地裏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街邊卑賤地懇求，“別說了，求求你···求求你。”
溫然紋絲不動，對于周圍打量的視線不動于衷，身體卻不自覺地仿佛往下沉，一如當初深不見底的冰到徹骨的湖水，“我接通你的電話，問你：‘我的劇本是不是你，封殺的？’”
他的嗓音明明是冷靜的，無動于衷的，卻在剎那間與謝衍在書房裏聽到的那段語音完美無缺地重疊，謝衍身形不穩勉強用手撐在沒有溫度的桌面上，“別再說了。”
“你當時只說了一句，你還記得嗎，你說：‘是’。”
溫然沒有理會他，就連掉落在桌面上的幾顆透明水珠也視而不見，“所以你為什麽總是要逼迫我承認自己是溫然？就連我自己也如此厭惡，就連我自己都在忍不住想，他死了真好。你為什麽總要強迫我，提醒我呢？”
他的聲調陡然下沉，終于施舍一般湊到謝衍耳邊，無不親切地說：“你不是喜歡我嗎？”
“湖水和雨水都很冷。”
“你為什麽不陪一陪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支持
啾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