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做戲
第21章 做戲
應策心緒複雜,低聲吩咐廚房煮一些糖姜水,目光又落在顏荔身上,見她着實比平日裏略憔悴幾分,裹在輕薄夏衫裏的腰肢更顯纖瘦。
他抿了抿唇,給她夾了些菜,嗓音低柔,“別只顧着聊天,多吃些。”
顏荔對此習以為常,倒是顏芙倏地愣了一下——
不是說兩人是在做戲麽?怎的這應狀元對妹妹如此親昵?
應策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異樣,輕笑着問:“顏芙姑娘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唔,沒事,酒菜很好。”顏芙低下頭,掩去眸中的疑惑。
正說這話,忽地外面有小厮來通傳:“爺,外面來了個小丫頭,說是文姑娘的婢女,說有封信要給顏姑娘。”
顏荔微愣:“給我?”文姑娘……她倏地眸光一亮,“快請人進來。”
少頃,一個面容清秀的婢女走了進來,年約十七八歲,笑盈盈地行了禮,道:“奴婢是杜鳴風杜老爺府的丫頭,伺候文姑娘多年,今日前來是為了代小姐向顏姑娘賠罪。”
“小姐說,她今日一早方從城外趕回來,沒及時見到姑娘的帖子,對今日不能赴會感到萬分抱歉,讓奴婢将這封信交給您。”
說着,她将信箋呈遞到顏荔面前。
顏荔接過,拆開信,映入眼簾的是極為秀氣的字跡,雖仍有些稚嫩,但能看出落筆之人寫得極其認真。
看完信,她展顏一笑:“勞煩你帶個話,就說我會準時登門拜訪的。”
那婢女笑着應了,行禮離去。
不多時,廚房那邊送來了一盅糖姜水,猶冒着熱氣,應策将它放到了顏荔面前。
顏荔微微怔住:“這是……”
應策咳了咳:“為你準備的。”
顏荔揭開盅蓋,一股濃郁的姜味撲面登時而來,她看了眼姜水,又看向應策,見他英俊的臉上微微泛紅,瞬間心髒撲通撲通漏跳了一拍。
他這是,知道了她的情況?
臉騰地紅了,顏荔一時有些羞窘,垂下眼不敢去看他。
霍長川渾然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他略多飲了幾杯酒,眼眸有些渙散,原本淩厲冷峻的面容軟化幾分,看上去便少了些陰郁之氣。
“子安,我日後不在京城,我母親就多勞你照看了。”
應策笑道:“之舟兄大可放心,我定然會常去探望伯母的。”
他似是想起來甚麽,目光在顏芙與霍長川身上轉了轉,略帶深意地道:“此去慶州,有顏芙姑娘作伴,想必伯母也會放心許多。”
霍長川微微蹙眉:“子安又在說笑。”
顏芙則臉色通紅,一聲兒也不言語垂下了頭。
見她羞紅了臉,霍長川眉頭蹙得愈深,心裏嘆了口氣。
若是她對他當真存了別的心思,此次跟去慶州,豈不是往火坑裏跳?
可母親的意思他又不好違拗,那日他冷着臉拒絕,母親垂淚嘆氣的模樣又一次浮現在霍長川眼前。
他薄唇緊抿,不知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待到後晌時,霍長川便起身告辭,顏芙與顏荔兩姊妹依依不舍,執手相望淚眼朦胧。
應策見了,便道:“不如顏芙姑娘現在就回煙波閣收拾了東西,過來與荔兒同住兩日,等之舟兄動身出發去慶州時,再一同前往。”
顏芙桃花眼含淚,紅着眼怯生生地看向霍長川,後者蹙了蹙眉:“我沒意見。”
“太好了!”顏荔滿心欣喜地抱住姐姐,當即便拉着她的手兒一起上了馬車,直奔煙波閣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霍長川:“……”
應策忍不住笑道:“之舟兄不介意的話,可乘小弟的馬車回府。”
霍長川:“借匹馬一用。”
說着便去馬廄裏牽了匹皮毛黑亮的駿馬出來,潇灑地翻身上去,坐在馬背上道:“這兩日我事務繁多,便不來見你了,啓程那日再見罷。”
應策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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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顏芙與妹妹住在了一起,兩人點燈說了半宿的話,直睡到日上三竿。
應策早早地便去了翰林院,顏荔慢吞吞地梳洗換衣,一起用飯時,顏芙不禁問:“荔兒你經常起得如此遲?不伺候應公子出門,他不會怪罪的麽?”
顏荔擺了擺手兒:“他才不會呢,先前我伺候他穿衣,他臉繃得緊緊的,渾身都不自在,似乎我想要輕薄他一般……”
顏芙掩唇笑道:“莫非是你太過毛躁,動作粗魯了些?”
顏荔瞪大眼:“怎麽可能,我很溫柔的好不好?”
“唔,那可能便是應公子不習慣人照顧了。”
“确實如此,”顏荔壓低聲音道,“剛入府時,我見他府中只有小厮與管家,半個丫頭都沒有,還以為他也像霍将軍那樣呢……”
顏芙愣住:“哪樣?”
顏荔聳了聳肩:“斷袖之癖呀,不過後來我問過他,他說霍将軍不是,他們也清清白白。”
“荔兒!”顏芙低呼,“你果真當着他的面直接這樣說了?”
顏荔點了點頭,杏眼無辜:“怎麽了?”
顏芙臉色微變:“這樣他也沒生氣麽?”
“啊……”顏荔想起那日他對她的“懲罰”,臉頰微熱,小聲道,“他生氣了,讓我伺候他沐浴……”
顏芙張了張口:“啊……你們……”
“我們沒甚麽!”顏荔連忙澄清,“只是給他擦擦背而已,清清白白!”
“哦……”顏芙松了一口氣,叮囑道,“即便眼下應公子待你十分寬厚,但荔兒你要記住,咱們的身份與他們天壤之別,你我又皆不想做人妾室,不如就幹脆不招惹的好。”
“姐姐放心,就是他想招惹我,我還慌不疊躲開呢。”顏荔狡黠一笑,“我只是想多賺些銀子,留着以後咱們姊妹享用罷了。”
顏芙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除了每日給你的五兩銀子,還有甚麽可賺錢的法子?”
“欸——是每日六兩了。”顏荔指着廊下曬太陽的小黑狗,“它叫烏雲,伺候它吃喝拉撒,每日可再多一兩銀子。”
她一臉傲色:“除此之外,我還給子安研制安神的香料,多的可以拿去賣錢。花園裏的花瓣可做一些胭脂來賣,閑暇時再做做針黹……細細算來,一個月能攢不少銀子呢。”
顏芙吃了一驚:“應公子知道你做這些東西麽?”
“他知道呀,香料錢還是他出的呢。”
顏芙:“……”
這應公子對妹妹,似乎過于好了些罷?
“荔兒,他不會對你別有居心罷?”
顏荔道:“這話我也問過他的。”
顏芙嘴角忍不住微抽:“傻妹妹你怎麽甚麽都跟他說啊……”
顏荔眨了眨眼:“啊那不然呢?想不明白的事,最好的解決方法便是去問清楚啊,自己胡思亂想也想不出甚麽所以然來。”
“然後呢,他如何回答。”
顏荔想了想:“他說……他對我只是出于一片真心,然後就……”她皺了皺眉,“後來這個事情就被他給糊弄過去了?”
甚麽真心不真心的,還騙她去摸他的心跳……看不出如此光風霁月斯文俊朗的公子哥兒,會作出如此讓人臉紅的事來。
“所以,你也摸不清他對你的想法?”
“是暫時摸不清。”顏荔道,“不過他應當對我沒甚麽惡意罷?我有甚麽好貪圖的呢?”
要錢沒錢,要色的話雖有一些,到底也不至于讓他如此費盡周折。
說到底,應策還是受記憶中的那個“故人”影響,将對她的感情投注到了她身上。
于顏荔而言,這兩人都是她自己,可應策并不知情。
顏荔驀地生出一股心虛愧疚來,若是有朝一日應策得知,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不知會作何感想?
喜極而泣,還是怔愣懷疑,亦或是對她心懷怨恨——怨她不早日明說,害他繼續沉浸在失落陰郁之中。
思及此,顏荔想到了一個妙招兒,她要先對應策旁敲側擊一番,提前給他個暗示。
待晚間應策回來,剛進院門,便見到顏荔梨渦淺笑地迎了過來。
“回來了,累不累?是要先更衣還是要先喝茶?”
應策有些不太适應,小心翼翼地問:“發生甚麽事了?若是缺銀子,徑直去庫房取便是。”
顏荔嬌嗔地睨了他一眼,柔聲道:“怎麽,沒事兒我便不能來接子安了?”
倒不是不能,只是太過隆重了,他反而有些受寵若驚。
之前回來顏荔只是懶洋洋地問一句,連起身都不曾,哪裏像今日這般,又是幫忙更衣又是端茶遞水的……
應策由着她伺候,換了衣裳坐下喝了口茶,盯着少女烏黑水潤的眼眸:“現在可以說了麽?”
顏荔極為狗腿地搬了個矮凳放在他旁邊,坐下道:“也沒甚麽要緊事,就是我今日與姐姐一道上街,偶然遇見了曾經一起學彈唱的姊妹,聽她說了她的境況。”
“哦?然後呢?”
“然後就是她的情況有那麽一丁點兒像你之前所說的那個‘故人’。”顏荔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并無異樣,這才繼續扯謊,“她與多年前相識的鄰家哥哥重逢,那人沒想到原本清麗可人的鄰家小妹,會淪落為賣笑為生的歌女,對她極為失望。”
見應策神色淡淡,顏荔舔了舔唇,小聲問:“子安,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朝一日你與你那位故人重逢,若是發現她也成了歌女,你會如何?”
應策目光灼灼,唇角微微翹起:“我會将她帶回府中,做我的貼身婢女。”
顏荔心跳如鼓:“為何?你不會介懷她的過去麽?”
“會介懷。”
他漆黑漂亮的鳳眸凝視着她:“介懷我沒能早一點找到她,讓她吃了太多的苦。”
心口登時急跳起來,顏荔愣在了原地。
他這是……發現甚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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