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十章
市級籃球賽總決賽當天, 春陽一早來到小鳳凰體育館。
江川和其他隊員在球場上熱身,她則和教練一起為他們準備泡好的檸檬。
比賽還未開始,觀衆席上座無虛席。
季星月和林舒閑穿了專門的應援服, 在觀衆席上為他們搖旗吶喊。
“春陽,你有空的話去後臺幫一下忙, 他們說缺人。”教練對她說。
春陽答應下來, 前往後臺和工作人員一起整理比賽所需的東西。
薛讓忙碌的身影也在其中。
“聽說人手不夠,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春陽走到領事面前問道。
“啊!太好了, 麻煩你和小薛去場邊看看,讓觀衆把違禁物品收起來,昨天有人往球場上扔瓶子, 一個球員差點被砸到了,你們多注意。”
“好。”春陽接過領事遞過來的工作牌, 挂在脖子上。
薛讓看了她一眼, 放下手裏的東西,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觀衆席邊上, 薛讓道:“你跟在我後邊就行了。”
“哦。”春陽乖乖點頭。
薛讓打開随身攜帶的喇叭,按下一個按鈕,提前錄制的聲音傳了出來,提醒觀衆把違禁物品收起來。
圍繞場邊繞了一圈, 讓觀衆收起東西, 兩人停在了護欄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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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有三中的比賽, 春陽沒來體育館, 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 站在他身邊低聲問道:“昨天觀衆為什麽朝球場上扔水瓶啊?”
薛讓将喇叭別在褲腰帶上, 擡眸道:“實力相差過于懸殊,觀看比賽的人有一些沒什麽素質, 想幹擾對方球員。”
春陽皺了皺眉,這麽可怕嗎?萬一砸到球員就不好了。
江川正在球場上熱身,看見了場邊上的春陽,擡手朝她打招呼。
春陽笑了笑,想起開學以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拒絕了他這麽多次,不僅覺得心虛,有時候不是完全沒有時間和他吃飯,只是不習慣,下意識就拒絕了。
等他們打完比賽,無論輸贏,春陽都決定請他吃一頓飯。
薛讓沉默地看着球場上奔跑的身影,說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春陽愣了幾秒,薛讓其實不常主動和她說話,只是她在察覺對方不排斥自己後,自顧自把他當做了可以主動說話的朋友。
畢竟他們已經交換了禮物,應該算是朋友了。
“你想問什麽?”春陽道。
薛讓道:“你好像很在意我的成績,每次考完試都會盯着我的試卷看很久。”
春陽詫異看着他,臉頰逐漸湧現些熱氣,“我只是聽老師說,你的中考成績很好……”
薛讓“嗯”了一聲,“所以,你只是出于好奇,對嗎?”
春陽有些怔愣,總覺得他問的不僅是看他試卷的事情,一時間又想不到其他事情,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是有點好奇。”
薛讓垂下眼簾,“我明白了。”
春陽不明所以,“怎麽了?”
薛讓道:“沒什麽,只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
“哦……”春陽似懂非懂點頭。
薛讓朝她攤開手,“把工作牌給我吧,這裏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春陽取下工作牌,交到他手裏,“那我回去了。”
“嗯。”
春陽心情迷茫,又想不出其他原因,只好轉身離開。
薛讓站在原地,捏着工作牌的帶子,垂着腦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
有些事情很奇妙,不需要想得太仔細。
站在聚光燈下的人,怎麽可能看得見處于黑暗中的大部分人呢。
比賽結果毫無意外,江川他們贏了。
在他們回到浴室沖洗身上帶着榮譽的汗水時,薛讓清理好了球場,換上自己的衣服,匆匆趕往了下一個兼職地點。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哪怕對于一兩個或是歡愉、或是失落的瞬間。
“春陽,晚上慶功宴,叫上你朋友和妹妹一起吧。”江川洗漱好了,頭發還有濕氣,滴着水珠。
春陽驚訝道:“可以嗎?你們的慶功宴,我們去做什麽?”
江川失笑,輕輕将指尖的水珠彈在她臉上,“朋友,不是‘你們’的,是‘我們’的,你就是我們球隊的一份子。”
春陽睫毛上沾了顆水珠,難受地眯起眼睛,江川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抱歉,擦一擦。”
“謝謝,那我問一下舒閑和星月。”
“好,等你的消息,我先去收拾一下東西。”
“好。”
江川回休息室收拾東西,春陽找到了林舒閑和季星月兩人,向她們說明了江川的邀請。
季星月小臉皺巴巴的,“今天晚上嗎?哥哥今晚好像要回來,爸說一起在外面吃飯呢。”
春陽道:“那我一會兒送你回去。”
“姐姐,你不回去嗎?”季星月道。
春陽笑道:“我也是球隊的一份子啊,要一起參加慶功宴。”
聞言,林舒閑神情古怪,“江川這麽跟你說的?”
春陽疑惑道:“不是這樣嗎?”
林舒閑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額頭,“話雖如此,你不覺得他在對你獻殷勤嗎?我陪你去慶功宴,你這樣的小傻子最容易上當受騙了。”
春陽捂着額頭,說道:“是這樣嗎?我和他是朋友嘛。”
“他說什麽你就信啊?”
“當然不是。”春陽一本正經道,“如果他跟我說你的壞話,我一定不會相信。”
林舒閑危險地眯起眼睛,“那你的意思,我說他的壞話你也不會相信咯?”
春陽嘟囔道:“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嘛。”
春陽十分珍惜自己交到的每一位朋友,即使在原來的時間線上,江川傷害過自己,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來到這裏,認識了太多好人。
“傻白甜。”林舒閑白眼道。
【傻白甜。】神出鬼沒的9958道。
春陽:“……”
“不行,我要陪姐姐一起。”季星月一本正經地說。
春陽道:“哥哥呢?”
“他算啦,哼哼。”
春陽失笑,沒有勉強季星月,晚些時候給趙希蘭打去電話,說了要在外面參加慶功宴的事情。
趙希蘭知道她周末都在籃球隊幫忙,沒有多問什麽,囑咐她們吃完飯早點回家就行了。
天氣越來越冷,三中球員不顧江川反對,一致決定吃火鍋。
“哼,隊長還想吃牛排?選一個那麽有格調的地方,以為自己在和妹妹約會呢?”
“你想得美!這麽冷的天兒,就應該吃火鍋這種接地氣的東西。”
江川無奈,只好給春陽發去了火鍋店的地址。
這家火鍋店味道不錯,營業到淩晨兩點,生意非常火爆。
“您好,請問有預訂嗎?”
“嗯,一個大號包間。”
“請跟我來。”
服務員帶着他們上了二樓,來到一個镂空屏風隔開的包間外。
“這就是幾位的房間,請稍坐一下,我讓人來幫你們點菜。”
“謝謝。”
春陽三人緊挨着坐在一起,随後江川坐在了春陽的左手邊。
沒過兩分鐘,穿着火鍋店統一服裝的薛讓就抱着菜單走了進來。
他身量比較高,身邊挺直,就像衣服架子,紅色工作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
他目不斜視,平靜地将菜單交給其中一人,“請點餐。”
“薛讓?”林舒閑驚訝道。
薛讓擡眸瞥她一眼,眉眼間透露着一如既往的淩厲。
“打架超厲害的大哥哥!”季星月驚嘆道。
春陽想捂住她的嘴巴,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不知道季星月自來熟是随了誰。
自從那晚見過送外賣的薛讓以後,季星月堅定地認為大哥哥是一個打架超厲害并且可以幫她在學校保護姐姐的人。
薛讓眼神往春陽身上落了一下,問道:“你妹妹?”
春陽窘迫點頭,“嗯……”
薛讓道:“我不打架,打壞了要賠錢,但我沒錢。”
“哇!好酷啊!”季星月滿臉崇拜,看不出來還是個好戰分子。
“春陽,你的同學嗎?”江川笑吟吟看着他們。
春陽點頭道:“嗯。”
江川朝他打了聲招呼,“學弟你好啊,我們在體育館見過。”
薛讓颔首,“你好。”
江川道:“你不是剛才還在體育館,怎麽……”
“兼職。”薛讓道。
江川愣了半秒,“去年教練邀請你進籃球隊,你怎麽拒絕了?打比賽的話,學校有獎學金啊。”
薛讓道:“太少了,不劃算。”
“那倒也是,我們學校很摳門。”江川感嘆道。
“校長摳門死了!也就是每年的三好學生獎學金高一點。”
“參加比賽給的公費還少得可憐。”
衆人嬉嬉笑笑揭過了這個話題。
“你們吃什麽鍋?”
“鴛鴦?”
“我看你像鴛鴦!真男人就吃紅鍋!”
“這裏還有幾個女孩子呢。”
“春陽,你們能吃辣嗎?”
季星月道:“我可以吃辣,姐姐不太能吃。”
“那還是鴛鴦吧,不能虧待了我們的福星。”
春陽被他們調侃習慣了,笑了笑沒有說話。
點完了菜,薛讓就離開了包間。
“春陽,我出去一下。”林舒閑把包交給春陽,緊随其後離開了。
菜品上齊後,春陽想要讓他們先吃,可是大家餓着肚子堅持要等林舒閑回來,說是看到了她在觀衆席上為他們加油,與有榮焉。
眼看着十來分鐘過去,林舒閑依舊沒有回來,發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春陽只好讓季星月在位置上坐着,自己起身去找她。
在火鍋店裏轉了一圈,沒看到林舒閑的身影。
“你找你的朋友嗎?”帶他們進來的那位服務員主動和春陽搭話。
“對,請問您知道她在哪裏嗎?”
服務員指了指二樓通風口的位置,說道:“她和我們店裏的兼職生去那邊了。”
“哦……謝謝。”春陽向對方道謝,随後走向了通風口。
店裏客人很多,各種聲音糅雜在一起,春陽走進通風口,聲音終于弱了幾分。
“舒閑?你在這裏嗎?”
“舒閑?”
春陽試探性喊了兩聲,通風口旁邊就是消防通道,幽幽綠光灑在階梯上。
“你在這裏兼職,薛阿姨知道嗎?”
突然,春陽隐約聽到樓道中傳來聲音,聽得并不仔細。
“舒閑,是你嗎?”春陽道。
“你白天在體育館,晚上在這裏兼職,半夜在外面送外賣?薛讓,你瘋了嗎?薛阿姨如果知道你在做什麽,一定不會再回醫院了。”
“別多管閑事,自己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你他媽……”
春陽聽到他們好像在說什麽,應該不是希望外人聽見的對話,于是沒再繼續往前走,就在通風口外面等着。
不消片刻,薛讓一臉不耐地走了出來。
和春陽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像是在逃避什麽,別開了視線,擦肩而過時,說道:“林舒閑在裏面。”
春陽神色怔愣,回頭看着他的背影,終于對他的家庭産生了好奇。
薛讓不分晝夜拼命工作應該是為了生病的媽媽,那他家裏的其他人呢?比如說本該攬起一切責任的他的父親?
“春陽?”林舒閑走出通風口,臉色不怎麽好看,“你怎麽來了?”
春陽解釋道:“大家在等你吃飯。”
“那我們走吧。”
“好……”
後續,林舒閑沒有提起跟薛讓聊了什麽,春陽也沒有多問。
他們從小就認識,應該對彼此的家庭情況很了解,但是看樣子,他們也不希望被別人知道。
聚完餐後,江川一行人還要去KTV,時間太晚,春陽三人和他們告別後就離開了。
江川提出送她回家,春陽不想耽誤他們的時間就拒絕了,答應到家後給他發消息報平安。
回去路上,林舒閑一直若有所思。
“舒閑,你不回去嗎?”
走過了分岔路口,春陽問道。
林舒閑道:“我想去醫院看看薛阿姨。”
春陽停頓片刻,猜到她可能想和薛阿姨說一下薛讓的情況,薛阿姨應該不知道薛讓一直在兼職,沒有好好上學。
誠然,在外人看來,薛讓的行為并不正确。
可是,他們畢竟不是薛讓,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怎麽想,或許有任何其他的辦法,他都不會這麽做。
如果有其他選擇,他大概也會加入籃球隊,也會好好學習,發揚自己的愛好,沒有人願意把自己所有時間拿去兼職。
“舒閑,你考慮清楚,薛讓他真的希望你那麽做嗎。”春陽勸解道。
林舒閑嘆息一聲,“差點忘了,你見過薛阿姨了,應該大概知道他家的情況。”
“我也不想啊,他是薛阿姨唯一的念想了,長此以往下去,他的身體能承受得住嗎?更別說已經高中了,他還要考大學……”
春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可能對他來說,這些東西都沒有媽媽重要,或許還有其他解決辦法呢?我總覺得,把他的事情告訴薛阿姨,不算一件好事,當然也不一定錯誤,只是……”
林舒閑頓時洩了口氣,“我也知道不是好事,但是他那麽犟,說不定哪天就在路上猝死了,薛阿姨怎麽辦啊。”
春陽道:“或許哪天就好起來了?在此之前,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也是,薛阿姨要是知道了,他家情況說不定會更糟糕。我還是得去醫院看看,不知道薛阿姨情況怎麽樣了。”
“好。”
将林舒閑送到醫院門口,春陽和季星月才折返回了家。
“回來了?快來吃點兒水果。”趙希蘭切了兩盤水果,招呼兩人進來,随後将其中一盤端進了書房。
片刻後,趙希蘭回了客廳,季星月問道:“哥哥呢?”
“在書房,和你爸談點兒事情。”
季星月好奇地問:“什麽事情。”
趙希蘭道:“你哥改志願的事情。”
聞言,春陽擡頭看她一眼,随後心虛地低了下去。
季星月完全不知情,疑惑道:“什麽改志願?”
趙希蘭想了想,選擇了一個通俗易懂的解釋:“簡單來說,就是你哥哥沒有離開臨江市念大學。”
季星月目瞪口呆,“他、他辍學了?”
趙希蘭忍俊不禁道:“不是,他就讀的大學就在臨江。”
“???”季星月滿腦袋問號,“真的?”
“嗯。”
“臭哥哥!之前還騙我們說回來看小面姐姐!”
趙希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小面姐姐是誰?”
季星月登時反應過來,三緘其口,“不知道。”
趙希蘭:“……”
春陽及時岔開話題,問道:“季叔叔生氣了嗎?他修改志願的事情。”
趙希蘭清了下嗓子,刻意加重聲音:“生氣?他哪兒有資格生氣?人家孩子不跟他生氣就不錯了。”
春陽知道她是故意說給季叔叔聽,看起來季叔叔應該沒有生氣,只要事情能夠順利解決,那就太好了。
“我先去洗漱了。”
春陽吃掉手裏的蘋果,準備往房間裏走。
走到半途,趙希蘭忽然喊住她。
“春陽,等一下。”趙希蘭道。
春陽停下腳步,背影一僵。
趙希蘭接着說:“知道了行知在本地念大學,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春陽徹底僵住了,不敢回頭,也不敢往前走。
季星月看了看她的背影,恍然大悟道:“姐姐,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春陽緩緩轉過身來,垂着腦袋,一副“我知錯了”的模樣。
見狀,趙希蘭莞爾一笑,“好了,去洗澡啊,我逗你玩兒呢。”
春陽頓時松了口氣,逃也似地回了房間。
一個小時後,季叔叔和季行知終于出了書房。
春陽洗完澡和季星月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兩人出來,立刻坐直了身體。
“哥哥,你騙我!你根本沒有出去念大學!”季星月氣呼呼地說。
季行知揪了下她睡衣的帽子,“誰讓你這麽傻?”
“你才傻呢!”
“好了,我來說兩句。”季叔叔開口道,把趙希蘭也從卧室喊了出來。
季叔叔幹咳一聲,“今天當着大家的面兒,我跟行知道個歉,爸爸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做出了錯誤的決定,我對不起你。”
季行知颔首,“下次注意點兒。”
“你小子別得寸……”
“咳!”
趙希蘭咳了一聲,瞪着季叔叔,後者立刻偃旗息鼓。
“這件事的确是我不對,就不跟你計較了。”季叔叔停頓片刻,“不過,你偷偷改了志願這件事……”
季行知立刻看向趙希蘭,朝她彎了彎腰,說道:“趙阿姨,偷偷修改志願的事情,我想向您道歉。我應該和您商量一下,不應該為了和我爸賭氣,草率地選擇了本市的學校。”
趙希蘭搖頭道:“你不用道歉,全都是你爸的問題。其實選什麽學校不重要,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
趙希蘭走到沙發邊坐下,一手牽着春陽,一手拉起季行知,擡頭看着二人。
“行知,你也別怪你爸了,都是阿姨不好,沒有處理好你們的關系。阿姨和春陽分開太久了,那段時間光惦記着接她過來,沒有注意到你和你爸的矛盾,阿姨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阿姨。”
季行知搖頭道:“阿姨,您不要這麽說,和您沒有關系。”
趙希蘭眼眶泛紅,說道:“行知,你和春陽都是我們的孩子,過去因為我沒有能力,從而忽略了春陽,這和你沒有關系,以後無論發生什麽,我和你爸對你們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季星月鬼鬼祟祟把腦袋探進來,“媽媽,我不是你們的孩子了嘛?”
季行知拍了她一下,“別添亂。”
趙希蘭不禁失笑,“當然,你們三個都是我們的孩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亦或者以後,我希望你們能夠接納彼此,好好相處。”
春陽道:“媽,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和星月、哥哥好好相處。”
季行知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睛,應道:“嗯,我會的。”
趙希蘭高興地笑起來,“我相信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
季叔叔走到沙發後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道:“不是因為過去你沒有能力,是你和我都沒有,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以後我們會永遠陪在春陽身邊。”
趙希蘭握住他的手,笑了笑,“你說得對。”
事情終于順利解決,春陽也跟着輕松了不少。
她和季行知的關系就能完全得到緩和了。
夜晚,春陽在房間補完了作業,出來接水喝。
路過客廳時,看見陽臺外開着燈,季行知靠在欄杆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哥?”春陽走到陽臺門口,輕輕喊了一聲。
季行知穿着居家服,手裏端着一杯熱水,回頭朝她看來。
“寫完了?”季行知道。
陽臺旁邊就是春陽的窗戶,房間裏還開着燈。
“嗯……怎麽了?”春陽問道。
夜風吹動他的頭發,模糊光線下,輪廓有些模糊。
“聊聊?”季行知道。
盡管不明所以,春陽還是點了點頭,“好。”
季行知看了眼樓下,說道:“回去穿件外套,這裏涼。”
“好……”
春陽回了房間,穿上外套後,輕手輕腳地走進陽臺,并關上了玻璃門。
大概因為在家裏,季行知穿得很随便,眉眼間神情平緩,顯得十分随和。
他靠着欄杆,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的燈火,察覺到春陽走到身邊,側頭朝她看去。
季行知道:“之前在奶茶店說的話,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春陽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沒有放在心上。”
季行知側頭看着她,“我記得你的親生父親姓陸,方便問一下你為什麽改名字嗎?和那時我們去你外婆家,有沒有關系?”
春陽搖頭道:“那時我才五歲,不記得了。”
“是嗎?”
“嗯。”春陽低下頭道。
季行知喝了口杯子裏的溫水,接着說:“我還記得那時的你,一直躲在外婆身後,無論趙阿姨怎麽哄你,也不肯喊她一聲媽媽。”
春陽抿着唇瓣,一言不發。
季行知道:“那時,我以為你很讨厭我們。”
春陽道:“不是,我沒有讨厭你們。”
“聽說我們離開後不久,你就和外婆一起去改了名字,去掉了自己的姓氏。”
“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我也不記得了。”春陽如是說。
季行知沉默許久,說道:“那我們交換一下怎麽樣?”
春陽怔愣擡起頭,“交換什麽?”
“你告訴我,當時為什麽堅持改名字。我也告訴你,這段時間,我頻繁夢到關于你的那些夢。”
聞言,春陽渾身僵硬,臉色煞白。
夢?什麽夢?
是那些和她夢裏一樣的夢?還是其他什麽?
春陽眼眶濕潤,冷風吹得她打了個寒顫,聲音幹澀地問:“什麽夢?”
季行知擡眸看向遠方,“你先告訴我,為什麽改名字。”
春陽抿緊唇瓣,季行知為什麽執着于這個問題,春陽不清楚,但是她的确不是像她說的那樣,不記得他們回來、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去掉姓氏的事情。
盡管已經過去十一年,春陽依舊把那天的事情,記得很清楚。
爸媽離婚在春陽三歲的時候,趙希蘭拿到她的撫養權,但是沒有穩定的經濟來源養活春陽,就暫時把她送到外婆家,之後就去了大城市打拼。
大城市機會多,賺得錢多,相對應屬于自己的時間、維持生活的經濟都會相應地産生變化,導致除了每月往家裏寄錢,她實在分身乏術,無法将春陽接到身邊。
那個時候,春陽還有姓,叫陸春陽。
她太小了,不能明白和父母分開意味着什麽,總以為和以前一樣,他們只是出去上班,天黑就會回來。
春陽等了好久,在家裏等,在幼兒園等,在每一個夜晚等,即使外婆無數次告訴她,爸爸媽媽暫時不會回來,即使在手機和爸爸媽媽通過電話,得到的只是一堆精致的玩具,她依然不放棄。
五歲那年,外婆高高興興抱着她,跟她說:“媽媽馬上就要回來了,還給你帶了一個哥哥。”
春陽太開心了,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裙子,滿心期待地等着媽媽和不認識的哥哥回來。
可是大人很自負,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在媽媽回來的前一天,他們像看熱鬧似的湊在春陽的家,玩笑似的說着一些話。
“聽說希蘭新找了一個,也是二婚,還有個兒子呢!”
“真的假的?那他們回來不會商量結婚的事吧?”
“我估計是,男方家裏做生意,有點小錢,但是生意還不穩定。”
“這回要順便把春陽接過去?那可就享福咯!”
“享什麽福啊?男方帶着一個兒子呢!本來離了婚帶個女兒就不好再找,男方能同意把春陽接過去?”
“別說女方離婚帶一個女兒,就是男方離婚帶一個女兒都不好找,那不是白白給別人家養了嗎?”
“就算同意把春陽接過去,你看吧,男方家裏指不定多嫌棄呢,到時候娘倆都得受委屈。”
“說起來,春陽她爸還挺聰明,離婚帶小孩和不帶小孩那是完全不一樣,春陽的撫養權他掙都沒掙呢。”
“所以說啊,早知道要離婚,幹嘛生個孩子當累贅了?”
……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春陽就坐在沙發上,安靜又期待地幻想着媽媽回來的樣子。
春陽雖然年紀小,有些話聽不懂,可是她隐隐約約能夠明白他們的意思。
爸爸媽媽離婚了,她變成了他們累贅。
爸爸放棄了她的撫養權,如果以後她跟着媽媽,媽媽和新爸爸結婚會受委屈。
春陽不想讓媽媽受委屈,也不想成為爸爸的累贅。
媽媽和新爸爸到家後,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生活,春陽躲起來了。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不想和他們生活在一起。
媽媽在的那幾天,她沒有開口喊過她。
再過不久,他們就離開了。
春陽不記得自己什麽心情,她只記得自己站在窗邊,看着他們并行着離開。
再之後,她就纏着外婆去改了名字,她以為這樣就沒人知道她是爸爸的孩子。
等她長大以後才發現事情并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媽媽很愛她,爸爸放棄她的撫養權也不是不想要她。
“事情就是這樣。”春陽道。
季行知微微颔首,“是嗎。”
“我曾經想過,或許你是太讨厭父親,才會去掉他的姓氏。”
春陽搖頭,“不是的,我不讨厭爸爸。”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夢到了什麽嗎?”春陽問道。
季行知垂下眼簾,陷入沉默中。
“你一開始好像很怕我,為什麽?”季行知無厘頭地問。
春陽略帶警惕地看着他,聯想到他說的夢,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什麽。
良久,季行知重新開口:“我夢到了一些關于你的事情,不太好的事情。”
春陽緊張地站直身體,“什麽?”
季行知道:“我甚至感覺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季行知臉上流露出迷茫,“夢裏的我很奇怪,好像一直在傷害你。”
“我可以問一下,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夢到的嗎?”春陽問道。
季行知想了想,說道:“奶奶生日那天,和我爸吵過架之後。”
春陽心中一驚,那是季行知情緒波動過大,導致系統出現bug的那天。
難道這就是bug出現後的影響?季行知也看到了原時間線他們的未來?
他會慢慢恢複記憶嗎?
春陽呼吸停滞,“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季行知默了默,“不清楚,或許我是想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春陽看着他,深吸一口氣,問道:“如果是真的呢?你要怎麽做?”
“怎麽做……”季行知輕笑一聲,“那就出國,離你遠一點,以後不回來了。”
春陽神色一怔,“出國?”
季行知沒再回答,轉身離開,“不過,只是夢而已,我覺得我不會那麽做。”
“畢竟,我不會愛上自己的妹妹。”
“那是禽獸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