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春陽立刻撥打了報警電話。

跟随警方回派出所的路上, 春陽焦急地坐在車上,問道:“叔叔,不可以直接去找她嗎?”

“你不清楚她的位置, 先跟我們回派出所一趟,聯系家長确認事實情況, 調取路段監控, 才能最快找到她。”

春陽不清楚報警流程, 只能先回派出所配合調查。

派出所聯系學校, 拿到了林舒閑父親的電話,跟他說明了這件事,讓他提供信息, 到派出所來一趟。

春陽沒有辦法,只能在派出所休息大廳坐立不安地等着。

她不斷地給林舒閑撥去電話, 始終提示手機關機。

林舒閑手機大概沒電了, 又不敢回家, 天已經黑了, 又那麽冷,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事情,萬一她想不開……

和她打電話的時候,林舒閑那邊很安靜, 沒有風聲也沒有汽車聲音, 她會不會一個人躲在什麽地方?

等待的時間裏, 春陽又聯系了林舒閑的幾位朋友, 得到回答全部都是放假後就沒有再聯系過了。

春陽知道警察叔叔已經在盡全力工作, 可是她等不及了, 她擔心這種時候沒人陪着林舒閑,她的心情會更加糟糕。

春陽從來沒見過她那麽慌亂, 她肯定很害怕很害怕……

這時,春陽忽地想起什麽。

她立刻撥通了楊老師的電話。

“春陽?”楊老師接起電話,疑惑地問,“有什麽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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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道:“楊老師,麻煩您把薛讓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下。”

“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回學校再向您解釋,抱歉。”

聞言,楊老師沒有多問,“好,我知道了,我把他的電話發給你。”

挂斷電話半分鐘後,春陽收到了楊老師發來的短信。

與此同時,林舒閑的父親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派出所。

“同志,我女兒呢?找到我女兒了嗎?”

“您是林舒閑的父親?請您不要着急,這位是報警人,您女兒的朋友。”

春陽攥着手機看着他,心裏對這位父親十分抵觸,舒閑的确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他怎麽能在那種時候直接将她趕出家門?

他應該比春陽更了解林舒閑的性格。

“你是她朋友?我是舒閑的父親……”男人來得十分匆忙,西裝皺皺巴巴貼在身上,臉上着急的神情不像作假,“她到底怎麽回事?自己任性傷了她小媽,現在到底要做什麽?還嫌家裏不夠亂嗎?”

“趕緊讓她回來!你是不是跟她串通好了?她到底在哪兒,她小媽和弟弟還在醫院……”

春陽怔愣看着他,本來想告訴他,自己可能已經知道林舒閑在什麽地方了,可是這樣告訴他真的好嗎?他見到林舒閑後,是不是也會這樣說?

本來林舒閑就已經很傷心、很害怕了。

“先生,請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聽了電話錄音,你女兒現在的情緒非常不好,已經有了輕生的跡象,如果你始終保持這種态度,就算這次把她找回來,類似事情也一定會再度發生。”警察叔叔皺眉看着他,“請你進來一下。”

林舒閑父親沒再說什麽,急匆匆和警察進了旁邊的辦公室。

春陽沒再耽誤時間,立刻給薛讓撥去了電話。

電話響起将近半分鐘,終于被接通了。

“喂……”

“薛讓是我,我是春陽!”

薛讓頓了一下,“春陽?怎麽了?”

春陽莫名有些哽咽,“舒閑她不見了,我怕她想不開,我覺得她可能回了她和奶奶住過的地方,離你家很近,我想過去找她,你能把地址發給我嗎?”

薛讓沉默片刻,“你在哪裏?我和你一起去。”

“我在派出所……”

“地址,我過來接你。”薛讓道。

春陽跟他說了派出所的地址,薛讓正好離得不遠,焦急地等了十來分鐘,穿着一身藍色騎手服的薛讓就跑了進來。

“春陽。”薛讓喊了一聲。

春陽立刻朝他跑過去,“我們走吧,她手機已經關機很久了。”

春陽眼眶泛紅,仿佛随時都能哭出來。

薛讓往派出所裏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薛讓送餐的交通工具是一輛電動車,後面放着一個保溫箱。

“不用太擔心,據我了解,她應該不會輕易做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薛讓拿了一個頭盔給她,“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春陽坐在後排,薛讓啓動了電動車。

“她弟弟弄壞暖手寶,撕了她期中考試卷子,這次期中她考得很好,還被楊老師表揚了,她一直很開心……所以她很生氣,就打了她弟弟,她後媽過來勸架,她太生氣了,不小心就把後媽推到了,撞碎了魚缸……”

“她後媽受了傷,她爸在氣頭上就打了她……還把她趕出來了……”

薛讓肩膀很寬,擋住了前面吹來的風,春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聽起來十分惶恐不安。

“她說,如果後媽有什麽事的話,就把命賠給她……然後手機就關機了……”

春陽還跟他說了自己和林舒閑的對話,越說心裏越是不安,手指不自覺地抓着他的衣服,好像能夠汲取到一些力氣。

聽完她的話,薛讓松了口氣,說道:“放心,她不會有事。”

“為什麽……”

“她要是下定決心賠了這條命,也不會接你的電話,更不會跟你說那麽多。”薛讓語氣有些沉,“不過,如果你沒有堅持給她打電話,陪她說話,她說不定真的會那麽做。”

“真的嗎?”春陽擡頭去看他。

“嗯。”

薛讓将她帶進一個老小區,建築設施十分老舊,牆皮斑駁脫落,地面雖有坑窪,卻相當幹淨。

昏暗路燈照亮前方的路,冷風吹得春陽渾身僵硬。

“到了。”薛讓将電動車停在單元門旁邊,“四樓,右邊的屋子。”

春陽順着窗戶往上看,四樓右邊的屋子沒有開燈,不确定裏面有沒有人。

“你先上去,我回家一趟。”薛讓道。

春陽說了聲“謝謝”,轉身走進了漆黑的單元樓。

她一路來到四樓,右邊屋子的大門緊閉,邊緣地方已經掉漆,能夠聞到淡淡的鐵鏽氣味。

春陽緊緊攥着手機,屈起僵硬的手指,敲了敲門,喊道:“舒閑,你在嗎?我是春陽。”

春陽将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裏面的動靜。

“舒閑,你在裏面嗎?”春陽繼續道。

屋子裏遲遲沒有傳來聲音,春陽逐漸有些緊張,難道她猜錯了?林舒閑其實不在這裏?

“舒閑?你能開一下門嗎?我好冷啊,讓我進去吧。”

春陽不是在撒謊,她聲音發着抖,覺得自己冷得像一個冰塊,四肢已經快要失去知覺。

“扣嗒——”

老舊的房門忽然傳來了鎖芯轉動的聲音,面前的門緩緩推開一條漆黑的縫隙。

春陽眼睛一亮,立刻将手伸進縫隙中,用力将門拉開。

林舒閑滿臉淚水地站在門後,眼睛腫得不成樣,淚眼朦胧地看着春陽,“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林舒閑聲音嘶啞,哽咽地問。

看到她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春陽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了回去,她露出笑來,說道:“你不記得嗎?你跟我說過,你很想回和奶奶一起住的地方。”

林舒閑嘴角下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猛地抱住春陽,放聲大哭。

“怎麽辦……春陽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春陽僵着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後背靠在了牆上。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春陽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安撫道:“沒事的,外面好冷,我們先進去。”

林舒閑哭得極其傷心,眼淚打濕了春陽的衣服。

春陽和她一起回了房間,聞到空中漂浮着淡淡潮濕和黴味,大概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我先給警察叔叔打個電話報平安。”春陽讓她坐下,把手機拿出來。

林舒閑擡頭看她,“警察叔叔也知道了?”

“你手機關機了,我只能報警。”

春陽拍了拍她的肩膀,給警察叔叔打去電話,說她已經找到了林舒閑,沒有發生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希望他們勸住林舒閑的父親,暫時不要過來,不要讓他們見面。

警察叔叔嘆息一聲:“那孩子沒事就行了,你好好勸勸她,她爸這邊兒,我們也做一下思想工作,回頭你帶你朋友到派出所來一趟就行了。”

“我知道了,謝謝叔叔,給您添麻煩了。”

“哪有什麽麻煩不麻煩,沒事兒就行了。”

春陽挂斷電話,喘了口粗氣。

“春陽……對不起……”林舒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是你手機突然關機,吓死我了。”

“我手機沒電了……”

“冷不冷?”春陽問道。

林舒閑這時才注意到,她一把拉住春陽的手,凍得跟冰塊兒似的。

“春陽,你手好冷啊!”林舒閑使勁搓了兩下,“你一直在外面嗎?我、我……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麻煩你……對不起……”

春陽安撫地将她抱進懷裏,輕聲說:“舒閑,其實我很生氣。”

“對不起……”

“你答應過我,不會再做傻事。”

林舒閑嗚咽道:“真的對不起……”

“但是我今天過來不是要跟你生氣,你後媽應該不會死,只是受了點傷,你不用太自責。”

林舒閑并不是因為父親打了她才不敢回去,而是因為自責和害怕,自責自己不小心傷到了後媽,害怕後媽會出什麽事情。

她讨厭後媽和弟弟,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傷害他們。

“春陽……我怎麽辦……我以後去哪兒啊?我也不會烙煎餅……”

春陽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說道:“你去小區門口當保安吧。”

林舒閑愣了一下,震驚地擡起頭,“……你是認真的?”

春陽“噗嗤”一聲,“開玩笑的。”

林舒閑:“……”

“春陽,你變壞了……”林舒閑把頭埋在她身上,小聲埋怨。

春陽點頭,“嗯,跟你學的。”

有人陪她說話,林舒閑情緒明顯好了一些。

等她情緒穩定下來,春陽才想起出來這麽久還沒和趙希蘭報平安,她手機也快沒電了,趙希蘭打了幾通電話和短信,春陽怕她擔心趕緊回了過去,跟她解釋了一下晚上發生的事情。

趙希蘭道:“那你朋友沒事吧?”

春陽道:“她暫時沒事了。”

“媽,今晚我想陪着她,明天再回去可以嗎?”春陽問道。

趙希蘭道:“好,你好好陪陪她,明天帶她一起過來吃頓飯吧。”

“謝謝媽媽。”

“說什麽呢!但是下一次再緊急的事情,都要提前跟媽媽說一聲知道嗎?不然我會擔心的。”

“對不起,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春陽徹底放下心來。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林舒閑裹着毯子窩在沙發上,眼睛紅通通的,感嘆道:“春陽,阿姨對你真好。”

春陽笑了笑,“嗯。”

“咚咚——”

房門忽然被敲響,頓時讓林舒閑變得緊張起來了。

“不會是我爸吧?他會不會叫警察來抓我……”

林舒閑話音未落,門外慢悠悠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門外可以是你爸,但是暫時不是警察。”

林舒閑:“……”

林舒閑撇下嘴角,“煩死了。”

春陽前去開門,薛讓提着一個大物件站在門口,借着銀白月光,掠過屋內二人。

“他怎麽來了。”林舒閑悶悶不樂道。

春陽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裏,就麻煩薛讓帶我過來了。”

林舒閑聳了聳鼻子,“算他有點良心……”

“兩單外賣沒送,平臺扣了六十七,加上差評扣的錢,一共兩百四十七,回頭記得轉給我。”薛讓道。

“……厲害了。”林舒閑怔怔道,“我都想不開尋短見了,你還管我要錢??”

薛讓瞟她一眼,将半人高的東西提進來,說道:“關我什麽事。”

“你不是活得好好的?”

林舒閑努嘴,“差一點啊。”

春陽無奈地笑了一下,他們倆就沒有見面不吵架的時候。

薛讓懶得搭理林舒閑,轉身對春陽說:“今晚你們在這裏睡?這屋子晚上有點冷,我把暖風機帶過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摸索燈的開關。

“啪嗒”兩聲,屋子裏依舊黑暗無光。

林舒閑輕輕道:“電費好像欠費了。”

薛讓抿唇,看了她一眼,無語意味頗多。

由于未成年且沒帶身份證、沒有家長同意,她們不能去住正規安全一點的酒店,林舒閑看樣子也不願意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幹脆讓薛讓收留她們一晚。

薛讓盯着林舒閑看了幾秒,面無表情說:“那你還是冷死在這裏吧。”

“呵呵,那我一定給薛阿姨托夢告狀。”

十分鐘後,三人來到了薛讓家門外。

門口的聲控燈昏黃地灑在地上,門上貼着對聯和“福”字,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

薛讓一手提着暖風機,一手開了門。

薛讓将燈打開,側身讓出通道,讓她們先進去。

“打擾了。”春陽道。

屋子不大,收拾得很幹淨,家具雖然舊了些,依舊保存完好。

沙發背面的牆上挂着幾幅畫,應該都是薛讓自己畫的,将簡陋的屋子襯得十分溫馨。

“好久沒來過了,和以前一樣,真好。”林舒閑感嘆道。

薛讓回身關上門,将半開的窗戶拉攏,“你喜歡?五十萬賣給你。”

林舒閑嘟囔道:“我哪有錢,我都沒有家了。”

薛讓把充電線扔給她,“給你爸打個電話。”

林舒閑猶豫片刻,冷靜下來也覺得應該問一下後媽的傷勢,“我是水果,你這數據線充不了。”

薛讓轉身走進房間,将一把捆在一起的數據線扔給她,“自己找。”

“你怎麽這麽多?”

“別問廢話。”

春陽不參與他們的對話,默默找到一根适合自己手機的數據線。

充了會兒電,林舒閑手機能開機了,點開她爸的電話,遲遲不敢把電話撥出去。

“我幫你吧?”春陽道。

林舒閑立刻感激地看着她,“謝謝你,春陽!幫我問一下後媽怎麽樣就好了。”

“慫。”薛讓冷冷評價一句。

林舒閑“哼”一聲,不搭理他。

“吃飯了嗎?”薛讓問道。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春陽和林舒閑都覺得有些餓了,兩人的肚子不約而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薛讓挑起眉頭,“你們肚子會說話,真神奇。”

林舒閑:“……”

春陽:“……”

“我做什麽,你們吃什麽。”薛讓道。

春陽耳根有點發燙,低下頭道:“謝謝。”

薛讓回房間換了身衣服,随後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水流聲。

春陽在林舒閑緊張的目光下,撥通了她爸的電話。

十幾秒後,電話被接通了。

“喂。”林父疲憊地聲音在手機中響起,“你這會兒在哪裏?”

“叔叔您好,我是舒閑的朋友,我叫春陽。”

電話那端沉默數秒,問道:“晚上在派出所的女孩兒?”

“嗯,是我。”春陽道。

“林舒閑呢?”

“她在我旁邊。”

林父停頓兩秒,說道:“行,春陽是吧?晚上事情太多了,我情緒不怎麽好,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了,叔叔。”

林舒閑皺緊眉頭,大聲道:“你跟春陽說什麽了?”

春陽詫異地看她一眼,她不是不敢跟她爸說話嗎?

林父道:“春陽,你們這會兒在哪裏……”

“我問你呢!你跟春陽說什麽了?你跟我發脾氣就算了,你跟她發什麽脾氣?你不是讓我滾嗎?我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

春陽一把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沖她搖頭,示意先別說話。

林父冷笑一聲,“這麽生龍活虎,我還以為你只剩半條命了。”

“關你屁……唔!”

春陽把手機拿遠了些,說道:“叔叔,她有點擔心阿姨的情況,想問一下阿姨現在怎麽樣了。”

“讓她失望了,沒死成。”

春陽:“……”

這父女倆,脾氣還真挺像。

“叔叔,阿姨她傷得嚴重嗎?”春陽輕聲問道。

春陽的聲音十分平和,和她說話也會不自覺地放輕聲音。

林父語氣緩和了些:“破了幾條口子,不算嚴重,只是要留疤了,不過能祛掉。”

林舒閑肉眼可見地放下心來,把春陽的手挪開,說道:“她沒什麽事就行了,你跟她說,是林西先弄壞我的東西,她的醫藥費我以後賺錢賠她。家裏我的東西你先別扔,等我把這邊收拾好……”

“明天給我滾回來,有什麽話你當她的面自己說。”林父道。

林舒閑執拗道:“我不回去,我又不是狗,你讓我滾出來我就滾出來,讓我滾回去我就滾回去?以後你也別管我,我就當自己沒爹沒媽!”

“林舒閑!”林父加重聲音,深吸一口氣,“有什麽事回家慢慢說。”

“說什麽?你哪次不是站在他們那邊?有什麽說的必要嗎?”

“什麽叫我每次站在他們那邊?你自己想想你每次都做了什麽。”

“那你怎麽不想想每次林西都做了什麽?”

“你……”林父氣得不輕,順了好幾口氣,“明天晚飯之前給我滾回來,有什麽事當面說,誰有問題當面解決。”

“我不回……”

春陽捂住她的嘴,把手機拿遠,說道:“叔叔,今晚我們在她奶奶這邊。”

林父默了默,“那邊東西都受潮了,我讓人買點幹淨的被褥過去。”

“謝謝叔叔,不用麻煩了。”

林父沒有堅持,說道:“你跟她說一聲,可以在外面玩一天,明天晚飯之前必須回家,我給她卡裏打了點錢。”

“我知道了,叔叔。”

“好,麻煩你了。”

春陽挂斷電話,将手機還給林舒閑。

林舒閑嘀咕道:“我才不回去吧。”

春陽道:“回去吧,你爸應該會解決這件事。”

春陽覺得林父和林舒閑的性格很像,嘴硬心軟,說不定其中有什麽誤會,林舒閑也不可能以後再也不回家了,不如早點回去把事情說開了、解決了。

林舒閑“哼”一聲,打開收款短信,她爸給她轉了五千。

得知後媽受傷不算嚴重,林舒閑心情徹底好了起來。

她轉頭朝廚房裏的薛讓喊道:“我想吃龍蝦。”

薛讓淡淡地說:“看得見門在哪兒嗎?自己滾出去。”

林舒閑嗤笑一聲,“不讓你做,點外賣,我請客。”

聞言,薛讓拴着圍裙探出上身,一手拿着鍋鏟,一邊說:“有家外賣還不錯,店家現做的。”

“OK,就點那家了。”

林舒閑靠在春陽身上,問道:“春陽,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春陽思考片刻,說道:“……我想吃土豆餅。”

林舒閑難以置信看她一眼,“就只有土豆餅?”

春陽笑道:“我外婆經常烙,很好吃的。”

“好像沒有土豆餅的外賣了,你要不要換成別的?”

“沒關系,我吃什麽都可以。”

幾十分鐘後,外賣送到了,薛讓做的三菜一湯也好了。

春陽從中午到現在水米未進,早已經饑腸辘辘。

她們還算有良心,沒有自顧自開飯,等薛讓從廚房出來。

“嗯?”林舒閑往他手上看了一眼,“怎麽還有菜?這麽鋪張浪費,不像你的性格啊。”

薛讓将盤子放在春陽面前,說道:“正好還剩一顆土豆。”

春陽怔怔看着盤子裏的兩面金黃裹着土豆絲的餡餅,“謝謝……”

薛讓垂下眸子,說道:“不用客氣,我也只能做這個。”

林舒閑眼球圓溜溜地轉,一會兒在春陽身上,一會兒在薛讓身上,然後別過頭偷笑。

“咳咳……好了,吃飯吧,餓死了!”

吃完飯,林舒閑自告奮勇去洗碗,春陽本來想幫忙,被她拒絕了,只好和薛讓坐在客廳。

薛讓家裏沒有安裝空調和暖氣,冬天只能靠暖風機取暖。

他将暖風機插上電,打開最大檔位。

“晚上睡覺可能有點吵,我有些一次性耳塞,一會兒拿給你們。”

“不用了,謝謝。”

春陽看了看牆上的幾幅畫,問道:“這些都是你畫的嗎?”

薛讓擡眸看了一眼,“嗯。”

春陽道:“這些畫很好看,如果外面有賣的話,我應該會買。”

薛讓的畫很漂亮,不知道以前有沒有學過,各種類型的畫他幾乎都能上手,如果把這些畫拿去賣了,應該會比兼職掙錢。

薛讓垂下眼睛,“賣過。”

春陽愣住了,“不好賣嗎?”

薛讓道:“被騙了。”

“被騙了?”春陽神色驚訝。

“嗯,畫海報比這些畫值錢,他們給我百分之十的定金,等我畫完又不要了,然後把我的海報修改一部分,以十倍的價格賣給其他公司。”

春陽皺起眉頭,“不可以告他們嗎?太過分了。”

薛讓道:“我沒有錢,也沒有時間,所以就不賣了。”

這些人太壞了,分明就是竊取別人的作品。

偏偏薛讓說這些話的表情十分平靜,像是早就習以為常。

薛讓出神地看着牆上的畫,“我也很久沒有認真地畫過一幅畫,不知道還能不能畫得出來。”

“能!”春陽堅定地說,“你草稿紙上畫的随筆都很好看。”

薛讓眉梢微揚,意味深長地看着春陽。

春陽窘迫地笑了笑,“我不小心看見了。”

“是嗎。”薛讓語氣平平,聽不出什麽情緒。

這時,春陽問道:“那天我和舒閑聽到了你和楊老師在辦公室說的話。”

“所以?”薛讓看了看她。

春陽道:“你還要兼職嗎?期末開始沒考進前三怎麽辦?”

薛讓沉默下來,避而不答:“時間不早了,衛生間裏有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拖鞋是我媽以前的,你先去洗漱吧。”

“哦……”

可能氣氛比較好,春陽不知不覺就問過頭了。

薛讓好像一直不太想和別人提起這件事。

春陽沒再多問,去了衛生間。

等她洗漱完回來,薛讓已經把卧室裏的床單被褥換下來,換上了新的。

“你們睡裏面,晚點我把暖風機移進去。”

春陽看了看沙發上的被子,問道:“你睡沙發嗎?”

“嗯,我媽不經常在家,我把側卧那張床拆了。”薛讓道。

“暖風機就放在外面吧,你別凍着。我和舒閑兩個人一起睡,不冷。”

“不用……”

林舒閑慢悠悠插了一句,“晚上把門開着,放門口正好,誰也不會凍着。”

薛讓睨她一眼,說道:“不用。”

“那就放門口吧。”春陽道。

她不想給薛讓添麻煩,如果他生病了,損失就會更大。

薛讓抿唇,“……嗯。”

林舒閑洗漱完後,回到了房間。

“薛讓,你是個小姑娘嗎?房間怎麽香香的。”林舒閑感嘆道。

“滾。”薛讓毫不客氣地罵。

三人累了一天,早早熄燈上了床。

暖風機放在門口,開着最大功率,一半吹着房間,一半吹着沙發。

“唉,我睡不着。”

半夜,林舒閑嘆息道。

春陽低聲問:“怎麽了?”

“想我後媽這事兒呗,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當時真的很想死了一了百了,你給我打電話我又舍不得挂,一邊不希望你發現,一邊又希望你能發現。”

“你說我到底怎麽想的?”

春陽想了想,說道:“因為你的潛意識在向我求救。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但是如果有一個人能拉你一把,你就能活下來。”

林舒閑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像就是這樣,不過,你怎麽這麽了解?”

黑暗中,春陽側過身子,和林舒閑面對面,擔心打擾到薛讓睡覺,用氣音道:“因為,我曾經也做過相似的事情。”

林舒閑神色一怔,問道:“為什麽?你爸媽不是對你很好嗎?”

雖然春陽和季星月說了一些自己曾經的事情,但是那些很不好的事情,她沒辦法告訴季星月。

可能是想安慰林舒閑,也可能是想向朋友分享自己的過去,春陽決定把這件隐藏很久的事情說出來。。

薛讓大概已經睡了,春陽不想吵醒他,聲音輕輕道:“我初中發生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林舒閑問道。

“有一天學校開運動會,來了很多其他學校的學生。我被一個女孩騙到廢棄的器材室裏,她跟我說體育老師讓我去搬東西。”

“然後呢?”林舒閑語氣變得嚴肅,“發生了什麽?”

“那個器材室很小,放了很多雜物,幾乎只能進去一個人,她一把将我推進去,立刻鎖上了門,裏面很黑……真的很黑。”

“我求她放我出去,她不回答我,也不開門。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外面來了很多人……我以為有人路過,就拼命求救,結果他們只是在笑。”

春陽慢慢蜷縮着身體,“器材室的門壞了,下面有一塊木板可以挪開,漸漸有人把手伸進來抓我的腿,器材室東西堆得太滿了,我躲不開……他們一邊抓一邊笑……”

“我掙紮得越厲害,他們就笑得越開心。”

“慌亂中我抓到了一根壞掉的羽毛球拍,有人把手伸進來,我就打他們。後來,可能是動靜太大,被其他同學發現了,我終于被放了出來。”

春陽揉了揉眼睛,“老師把我和那些同學叫到辦公室,說他們只是在跟我開玩笑,我說不是開玩笑,而是在欺負我,老師問我‘他們為什麽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我不知道,說不出來原因,我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麽。”

“春陽……你什麽都沒做錯……”黑暗中,林舒閑的聲音有些嘶啞。

春陽将被子掖在脖子上,下巴輕輕抵着被角,“那天我和你的心情一樣。”

林舒閑身體靠過來,輕輕将她抱進懷裏,“那群人是傻x吧?別讓我遇見他們,否則一定弄死他們!”

春陽笑了笑,“但是血緣關系真的很奇怪,外婆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想在那天接我放學,在學校門口看到外婆的時候,我就放棄了所有不好的念頭。”

“我很慶幸當時沒有做傻事。”

林舒閑認真地看着她,說道:“那我們拉鈎,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都不可以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嗯!”

其實惡心的事情不止于此。

那天把手伸進來的其中一位男生,在初中畢業典禮上跟春陽表白了。

這才是最令她惡心的事情。

深夜,運行的暖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春陽和林舒閑靠在一起睡着了。

清晨,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春陽臉上。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林舒閑像一只八爪魚,雙手雙腳都纏在她身上。

春陽逐漸清醒過來,小心翼翼把她的手臂挪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來。

穿上外套來到客廳,沙發上已經沒有了薛讓的身影,被子四四方方疊放在一旁。

春陽左右看了看,屋子裏沒有人,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春陽到衛生間洗漱,出來的時候林舒閑還在睡覺。

和趙希蘭打了一通電話,回頭就看見薛讓提着一個籃子走了進來,身上還沾了些泥土。

春陽問道:“這是……”

薛讓道:“摘了點菜,煮面。”

春陽往籃子裏看了看,放着些新鮮蔬菜。

“小區裏有菜田嗎?”

薛讓道:“天臺。”

春陽目瞪口呆,那能夠種菜的泥土豈不是要一筐一筐背上去?而且薛讓不止種菜,還有水果……

他到底怎麽做到一邊兼職一邊種菜學習和畫畫還能那麽好的?

可能就像林舒閑調侃的那樣,是個小天才。

吃完早飯後,春陽兩人向薛讓道謝,準備離開了。

薛讓需要提前在家裏做好飯給薛阿姨送過去,沒有和她們一起出門。

出了小區,林舒閑道:“薛讓不錯吧?”

春陽點頭,“他雖然看着很兇,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我覺得他以後肯定特別有出息,不知道以後哪位小姑娘能入他的法眼呢。”

春陽彎着眼睛,“應該也是一位很好的小姑娘。”

林舒閑挑眉,“你沒點兒想法?”

春陽怔了怔,“什麽想法?”

林舒閑:“……”

“沒什麽沒什麽,順其自然吧。”

春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倒是挺認同她的話,說道:“順其自然吧。”

林舒閑和春陽一起回了家,白天她們去了警局,被教育一番。

傍晚分別後,林舒閑還是回了家。

春陽擔心聯系不上她,隔半個小時就給她發消息。

林舒閑及時回複了她,情緒也沒什麽不對勁。

事情應該解決得還不錯。

周一早上,春陽帶着新的暖手寶走進教室。

林舒閑坐在位置上朝她揮手,喜上眉梢。

“春陽,我把暖手寶修好了!”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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