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臨近正午十二點, 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宣布放學後離開了教室。
然而以往吃飯的時間，十二班竟然沒有一個人離開教室。
春陽和周臨溪圍坐在林舒閑的課桌旁, 桌上放着一個平板電腦，其他人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緊張又期待地等待時間緩慢接近十二點。
衆人屏息凝神, 看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安靜的教室裏, 只有周臨敘手裏的鋼筆輕緩地在字帖上摩擦發出的聲音。
他的神情十分平靜, 呼吸平緩，認真地臨摹字帖。
時間走到11:59:30秒，沉重的呼吸聲響起。
最後一秒鐘, 林舒閑刷新了網站頁面。
由于網絡不太穩定，同時查詢的人太多, 進度條緩慢地向前移動, 空白屏幕卡頓, 漸漸浮現出了一行标題。
【2024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前五名國家】
【排名1：中國】
【排名2：美國】
【排名3：白俄羅斯】
……
【2024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全球前五名選手及國家地區】
Advertisement
【排名1：薛讓】
【性別：男】
【年齡：17】
【國家及地區：中國臨江】
【學校：臨江市第三中學】
【年級：高二】
【總分：42分】
【獎項：金牌】
……
“卧槽！！！”
“牛逼！！！！”
“薛讓牛逼！！！”
“滿分金牌！！！”
“卧槽！太牛了！”
“這屆競賽唯一的滿分金牌！”
“啊！！！！”
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在整棟教學樓響起。
春陽怔愣地看着屏幕, 任憑身邊的人歡呼雀躍。
“他贏了！薛讓他贏了！”林舒閑一把抱住春陽，渾身都在顫抖，聲音夾雜哽咽，“贏了！薛讓真的贏了！全球第一名！”
春陽緊緊回抱住她, “薛讓贏了！”
“他贏了！終于贏了！”林舒閑把頭深深埋在春陽的肩膀, 滾燙的淚水很快打濕了她的衣服, “以後再也不用、再也不用……薛阿姨！我要告訴薛阿姨！她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林舒閑激動不已, 拿着手機沖出了教室。
“薛讓太牛了！”
“我只能說一句牛逼。”
“三中校長要笑瘋了！”
“我們學校在幹什麽？為什麽沒把人挖過來！”
“你以為咱們校長沒去啊？聽說三中校長對薛讓有知遇之恩, 人家直接拒絕了。”
“太牛了！中午我要獎勵自己兩個大雞腿。”
……
春陽沉浸在激動的心情中, 看着屏幕上的字體，久久沒能移開視線。
薛讓真的太厲害了。
“真厲害啊。”周臨溪由衷地感嘆道。
“是啊, 他好厲害……”春陽道。
高一上學期，他還在到處兼職，從來沒有聽過老師講課，他真的太聰明了。
激動的心情散去後，衆人漸漸離開教室了，回歸到了日常的生活中。
然而自始至終，座位上的周臨敘都沒有任何反應。
春陽和周臨溪對視一眼，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他也不過如此嘛？帶隊老師是北大數學教授呢，肯定偷偷給他開小竈了。”周臨溪咳了一聲，“周臨敘，你說是不是？”
周臨敘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朝她看來，眼神和看白癡沒有任何區別。
周臨溪：“……”
“薛讓很厲害，我早就知道了。”周臨敘道。
“你也很厲害啊，你要是去參加了比賽，肯定不會比他差。”周臨溪道。
“沒有人會在乎第二名是誰。”周臨敘淡淡道。
“不是這樣。”春陽搖了搖頭，“不管第幾名，都有人在乎。”
“對啊！而且你也是第一名，咱們學校從來沒有人把你拉下來過呢。”周臨溪道。
周臨敘擡眸看向二人，說道：“我不需要安慰，也不會因為他全球第一就自暴自棄。”
“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不一樣，走的路也不一樣。”
春陽怔愣片刻，不禁莞爾，說道：“對不起，我小看你了。”
“你和薛讓一樣，你們都很堅韌。”
周臨敘道：“你也一樣。”
春陽失笑，“在你看來是這樣嗎？”
“是。”
“好了好了，去吃飯吧，餓死了。”周臨溪道。
“好，走吧。”
春陽将手機拿出來，看了眼時間，發現一分鐘前薛讓給她打來了電話。
春陽忙道：“不好意思，我給朋友回個電話。”
“好吧。”
春陽走到窗邊，将電話撥了回去。
幾乎接通後的一瞬間，薛讓就接起了電話。
“薛讓，恭喜你！”春陽道。
電話那端沉默許久，傳來低啞的聲音：“你看到了？”
“嗯！我們都看到了，你真的好厲害！”
薛讓笑了一下，“我們約定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了。”
“嗯！我也會盡力完成的。”
“好，我等你。”
春陽真心地為他感到高興，以後他不需要再擔憂任何事情，可以像個普通的學生一樣，培養自己的愛好，去自己喜歡的大學，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你告訴薛阿姨了嗎？”春陽問道。
薛讓道：“我想第一時間告訴你，我媽那邊應該會有很多人告訴她。”
“舒閑剛剛去給她打電話了，阿姨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你呢？你開心嗎？”
“開心啊，薛讓你太厲害了。”春陽毫無保留地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薛讓沉默數秒，“我周六回臨江，你能來接我嗎？”
“好啊，我和舒閑一起……”
“你一個人。”
春陽面露詫異，盡管不明所以，還是答應下來。
“好，到時候我自己去接你。”
“嗯。”
“吃飯了嗎？”
“沒有，馬上就去了。”
“嗯，去吃飯吧，周六見。”
“周六見。”
春陽挂斷電話，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春陽道。
“薛讓的電話？”周臨溪問道。
“對。“
“你和薛讓……”周臨溪狐疑地說。
“你不知道嗎？我們是朋友啊。”
“只是朋友？我好像聽到了什麽第一時間告訴你……什麽的。”
春陽點頭道：“嗯，他的朋友不多，雖然和舒閑認識很多年，但是他倆總是吵架，平常基本都是通過我聯系。”
“哦……”周臨溪似懂非懂地點頭。
“走吧，去吃飯。”
正好林舒閑打完電話回來，一行人前往美食街覓食。
薛讓在奧林匹克競賽獲得滿分金牌的消息比春陽想象中還要轟動。
臨江市日報、晚報接連幾天報道了這則消息，還描述了一些薛讓的過往遭遇，附上他的證件照，莫名其妙就在網上火得一塌糊塗。
那幾天市內到處拉起了橫幅，寫着祝賀薛讓的話語，還有一些記者專門采訪了三中校長，視頻裏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生怕別人不知道薛讓是三中的學生，路過一條狗都得聽他念叨兩句。
由于這件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經常有不明人士去醫院騷擾薛阿姨，市政府當即決定将她轉到市人民醫院，請了外地頗有聲望的醫生随時待命，只要薛讓親自到場簽字，馬上就可以進行手術，并且費用全由市政府承擔。
林舒閑不禁吐槽道：“太誇張了，哪有這麽誇張。”
“是嗎？我感覺還挺好的。”春陽道。
“你什麽都不知道！這兩天薛阿姨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全都是過國內外名校在招攬他。”
春陽點頭道：“我聽和玉說了，好多電話也打到了三中校長辦公室。”
“這算什麽？”周臨溪轉過身來，“薛讓不是還在北大嗎？隔壁清大想去偷.人被發現了，幾個教授指着對方鼻子破口大罵。”
“真的假的？”春陽驚訝道。
“北大清大招生辦每年都打架，之前也來找過周臨敘呢。”
林舒閑道：“我聽薛阿姨說了，北大根本不讓薛讓出門兒。”
“……不會直接把人扣在哪裏吧？”
“應該不至于，估計得先做薛讓的思想工作，決定好進哪所學校，他要是願意，明天就可以直接入學。”
春陽驚愕地說：“還可以這樣嗎？”
“當然了。”
林舒閑冷哼一聲，“這些我就算了，最讨厭就是網上一堆人在追捧他，什麽天才少年、帥氣男高……快把他誇出花兒來了。”
“我看他那張臉也就普普通通嘛。”林舒閑嘟囔道。
周臨溪狐疑道：“你眼睛沒事吧？你管他叫普普通通？”
經過這麽長時間接觸，周臨溪和林舒閑也變得熟絡起來。
“是啊，怎麽看都是普普通通。”
“建議你趁早去看看眼睛。”
春陽懵懂地問：“網上都知道他嗎？”
周臨溪道：“嗯，前兩天上過熱搜，你不知道嗎？”
春陽搖頭道：“我不怎麽上網。”
“那太可惜了，這兩天大家都在讨論這件事兒。”
“哦……”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完後上了床，春陽點進了許久沒有打開過的微博。
搜了一下薛讓的名字，跳出來許多篇微博，甚至有一些他在學校的照片。
【卧槽……考這麽牛逼長得還這麽牛逼？】
【我宣布，這是全國最帥的證件照！】
【放我學校高低暗戀六年。】
【啊？？？臨江第三中學你們吃得這麽好？？】
【我不服！我不服！上帝到底給他關上了哪扇窗！】
【噴不了，這是真牛逼……】
【嗚嗚嗚看我IP，當初我媽讓我去三中，我非說四中校服好看，氣死我了。】
……
春陽翻看一下帖子，雖然有一些她看不太懂，但是絕大部分的發言都非常和諧友善。
“他的微博好像被扒出來了，春陽，你記得改一下名字。”林舒閑在她隔壁床提醒道。
“哦，我去改一下。”
春陽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一串亂碼。
春陽看了一會兒就退出來，和季星月打視頻電話去了。
倒是林舒閑，一邊忿忿不平，一邊又忍不住看。
周五放假，季行知帶她們回了家。
周六早上，吃完早飯，春陽就獨自出了門。
坐地鐵到了臨江機場，距離薛讓飛機落地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春陽在出口大廳坐着等候，懷裏抱着一盒小蛋糕。
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家裏就會買一盒蛋糕慶祝。
人來人往的出口大廳有一些和春陽一樣在等待飛機落地的人，他們不時朝出站口眺望，直到滾動的銀幕上班次已經抵達臨江機場，人群立刻變得躁動，湧到出站口附近等候。
擠在前面的人越來越多，春陽擔心他出來的時候看不見自己，便提着蛋糕走到稍微顯眼一點的地方。
春陽把蛋糕捧在懷裏，怕被路人撞壞了，結果不小心被路過行人的行李箱絆倒，身體和蛋糕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嘶……”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行人連忙彎腰将她扶起來。
春陽的白色毛衣被弄髒了，膝蓋磕在了地上，她忍痛把蛋糕抱起來，已經摔壞了。
“沒事……”春陽沮喪地低下頭，想好好給薛讓慶祝一下的。
“對不起，我沒看見，這蛋糕壞了，我賠你吧？“
春陽搖頭，“沒事，不值錢。”
“實在不好意思，我還趕飛機，你不需要的話我就先走了，真的對不起。”
“好，您忙吧。”
春陽看了眼盒子裏歪歪扭扭的蛋糕，嘆了口氣，沒有時間重新買一個了。
春陽揉了揉膝蓋，轉頭看向出站口。
将近二十分鐘後，出站口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
春陽在人群中搜索薛讓的身影，幾乎剛走出來就一眼看到了他。
薛讓戴着口罩，拖着行李箱，眼神和她撞到了一起。
春陽立刻擡手朝他晃了晃，薛讓立刻加快步伐向他走來。
“恭喜！”
看着面前的男生，春陽笑道。
薛讓颔首，“謝謝。”
他看了看春陽衣服上的灰塵，皺眉道：“怎麽回事？”
春陽解釋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捧起手裏的蛋糕，沮喪道：“本來想給你慶祝一下，結果摔壞了。”
薛讓道：“沒事，還能吃。”
“哦……”
薛讓道：“走吧，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會兒。”
“好。”
兩人離開機場，找到一個相對而言僻靜的地方，薛讓将椅子擦幹淨，和她一起坐了下來。
春陽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蛋糕完全移了位，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春陽有些難過，早知道就在位置上等着了。
“給我吧。”薛讓把塑料道具拿過去，将蛋糕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放到春陽面前。
春陽垂着腦袋，嗡聲道：“謝謝……”
鼻尖忽然有點冰涼，春陽驚訝地擡起頭，薛讓手指沾着一點奶油，抹在她臉上。
“幹什麽……”
薛讓道：“看你不太專心。”
春陽用紙巾将奶油擦掉，“太可惜了。”
薛讓道：“沒關系，不用放在心上，這樣會更好吃。”
“真的？”
“真的。”
微風輕柔地吹在兩人身上，周圍沒有其他人，他們品嘗着依舊美味的蛋糕。
“春陽，其實一開始我很迷茫。”薛讓擡眸看向遠處，眼神朦胧。
春陽怔愣道：“為什麽？”
“不知道。”薛讓緩緩搖頭，“我沒有想過這麽順利就能解決我媽的事情，校長和我說，只要我現在去市人民醫院，馬上就可以給她做手術。”
薛讓垂下眼簾，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我以前想過辍學，也打聽過非法渠道買.賣.器.官，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想過去偷去搶。那時候，我沒有錢給我媽治病，連她住院的錢都拿不出來，去兼職還被人騙了……突然在一瞬之間，這些問題全部解決了。”
盡管春陽知道他以前過得很辛苦，但是她認識薛讓的時候，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在她看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對于薛讓來說，過去發生的事情，不會因為現在就發生改變。
在他真正有能力賺錢之前，他是怎麽瞞着薛阿姨說自己每個月都能拿到撫恤金？
在沒有撫恤金的時候，他又是怎麽度過的？
春陽起身走到他身邊，說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薛讓擡頭看着她，眼眶泛着紅，“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當然可以。”
春陽在他身邊坐下，主動把薛讓抱進了懷裏。
薛讓的雙手緊緊環着她的腰身，額頭抵着她的肩膀，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休息一會兒吧。”春陽柔聲道。
春陽安撫地拍打他的後背，不知時間過去多久，薛讓呼吸變得均勻，竟然直接睡過去了。
春陽有些無奈，也有一點心疼。
這段時間他應該沒有好好休息過，才能在這樣的環境下睡着。
春陽對于薛讓的認知，和其他人不一樣。
那些噩夢裏，其他人總是令她感到害怕。
只有薛讓不一樣，即使在夢裏似乎也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春陽不太想喊醒他，打算等一會兒再說。
然而沒過多久，薛讓口袋裏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他驚醒過來，立刻接起了電話。
“喂……”薛讓聲音嘶啞。
“嗯，我到了，在機場。”
“一會兒就回去。”
“好。”
挂斷電話，薛讓松了口氣。
“抱歉，不小心睡着了。”薛讓道。
“沒關系，薛阿姨打來的電話嗎？”
“嗯，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那我們走吧？”
“好。”
兩人乘坐地鐵，前往市人民醫院。
途中，春陽想起周臨溪此前說過的話，不免感到好奇。
“薛讓，清大的老師真的偷偷找過你嗎？”
薛讓道：“嗯，被保安轟出去了。”
春陽點頭道：“你已經決定以後在北大上學？”
薛讓垂眸看着她，反問：“你決定了嗎？”
春陽窘迫道：“雖然我想考進去，但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有些困難。如果完不成約定，我會向你道歉的。”
薛讓道：“約定的重點是和你一起進同一所大學，不是和你一起進入北大。”
“什麽意思？”春陽面露迷茫。
“我沒有答應任何一所學校的邀請，也可以選擇去任何一所學校。”薛讓波瀾不驚地說。
春陽微微睜大眼睛，怔愣地看着他。
薛讓說：“所以，不會有完不成約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