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騙婚
第17章 騙婚
為了宋飽的這次相看, 兩家人是準備充足,頭一天整到很晚,兩家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 東西擺弄的整整齊齊,就連打好的桌椅板凳, 都擺出個好看的造型,就等着人家姑娘來。
第二天吃過早飯,孔春蓮和唐秀秀也不進屋, 就在院子擺兩個板凳,看林振武幾個忙活,重點是等着媒婆帶着相看的人經過家門口。
正好是星期六,林振文也湊熱鬧, 他上蹿下跳像個猴子, 時不時就出去看看。
大家都心急,倒也沒讓他老實些, 反而是孔春蓮,每次他到大門口就問來了沒有。
木匠活已經到收尾工作, 宋糧依舊在和林有木幫忙, 見着孔春蓮這麽上心, 憨厚笑笑, “嫂子, 你別急。”
“啥不急,那咱家宋飽的媳婦呢,能不急。”
宋糧嘿嘿笑兩聲,帶着莊稼人特有的質樸, “該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也盼不來。”
孔春蓮哼一聲, “啥不是他的,大早晨的你別說話了。”
她話音剛落,林振文嗷一嗓子,“來啦。”
他嗖一下縮回來,邊朝回跑邊播報新聞,“三個人,一個女的頭上帶着個花,肯定是媒婆,我在鎮上見過。”
孔春蓮一把拉住他,“小點聲!”
她一下站起來,又坐下,看着院裏都停住的幾個人,“傻啦,別停,幹活,也別探頭探腦的看,沒得顯得小家子氣。”
她一把拉住唐秀秀的手,“這一會還來咱家呢,別急。”
說是不急,可聽着那腳步聲和媒婆的聲音,一家子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用餘光撇向大門口,老遠就能聽到媒婆的聲音。
“我杜媒婆,那十裏八鄉都知道,再實誠不過,咱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不過日子的人,也不給介紹,這宋家老大,說實在的,人不錯。”
“長得高,一把子力氣,是個種地的好手,人也實誠,是個會疼媳婦的,有一說一,這家裏雖然窮點啊,可人踏實,這日子就能過起來。”
她們走的靠近林振武這邊的路,進村第一家就是林振武家,一行人經過大門口,見着裏面忙忙活活的模樣,杜媒婆自來熟,“老鄉,我問一下,這宋糧家在哪兒啊,他有個兒子,叫宋飽。”
一行人目光,自然而然就朝着她帶着的那個閨女看過去,險些忘了說話,還是唐秀秀戳一下孔春蓮,讓她一下回神。
孔春蓮滿臉的笑意,幾步迎上去,“這是帶着閨女來相看我們宋飽的吧,這閨女長得可真好,他家就在旁邊,就旁邊,這不,宋糧就在我家呢,他叔,趕緊帶人去吧。”
她推一把宋糧,讓他帶着人回家。
宋糧埃埃兩聲,手在衣服上擦來擦去,努力讓自己不緊張,“走吧,走吧。”
杜媒婆掙錢全靠一張嘴,沒有的事都能說出花來,何況親眼看見,“哎呦,這宋老哥,還會做木匠活,這咋不早說,掙錢的本事呢,真是實誠人,那一會,我可得帶丫頭過來看看手藝。”
這下都不用找理由帶着人來了,要不人家能做媒婆呢,孔春蓮忙不疊點頭,“這老宋和孩子他爸做的一點子活計,我泡上茶,一會來坐坐。”
杜媒婆自覺這樁親要成,她在鎮上做媒婆生意多些,其實對着鄉下不了解,可要是這樁親能成,那以後說不準能攬來更多鄉下生意,想到這,她樂呵呵帶着一行人進了宋家門。
他們一進門,孔春蓮滿臉喜意問唐秀秀,“看着那閨女了吧,哎呦哎呦,我看着真好。”
雖然看着年紀不少,可是面龐挺白淨,人也一副老實相。
唐秀秀也覺着挺好,“看着挺文靜,是個能安心過日子的。”
林有木林振武是男的,沒好意思看,林振文仗着年紀小,可是看得清楚,“我看着也好,宋大哥肯定喜歡,媽,她能不能當宋大哥媳婦啊?”
孔春蓮點頭,“肯定能,多好的閨女,只要人家點頭,旁的都好說。”
他們家現在也有點家底,要是人家要彩禮,宋家不夠,他們兩口子給湊上,怎麽也不能讓這門親黃了。
全家人拿出十二萬分的小心,林有木和林振武帶着林振文去了地裏,家裏就留女人,接待了杜媒婆幾人。
那閨女不是自己來的,她老娘跟着,幾人說說笑笑,她問的挺多,一副很關心閨女嫁人條件的模樣。
倒是那閨女,話不多,只喜歡抿嘴笑。
笑那就代表着好消息。
晚上,林振武問情況,“咋樣,有信嗎?”
他小時候,算是宋飽這個大哥帶着玩過來的,自然也盼着他能娶個媳婦,知冷知熱。
唐秀秀正在愣神,聞言點頭,“我看那姑娘挺滿意的樣子,他們走之後馮嬸子來了,說人家看着他們家那樣的條件,也沒臭臉,那閨女還和宋大哥說了幾句話,看這情況,差不多。”
林振武露出點笑來,“等信吧。”
要是人家願意,這有媒婆做中間人,下一步就是送消息,打算要多少彩禮錢。
果然,沒過幾天,杜媒婆就歡天喜地來了,“哎呀,人家閨t女願意嫁進來。”
這話一出,馮翠那高興勁,就別提了,她家宋飽能娶上媳婦了,還是個好媳婦。
杜媒婆先給宋家帶高帽,“我就說,你家條件是差點,可是啊,你家老大是真不賴,這人高馬大的,一看就能幹,這農村人稀罕什麽,還不就稀罕這能種地的,人家閨女啊,圖他這個人!”
那杜媒婆先把兩個年輕人誇個遍,最後才提出人家的要求。
“同意是同意,不過啊,這閨女娘有些個要求。”
只要同意,啥都能咬牙接受,馮翠忙不疊點頭,“咱要娶人家姑娘,要啥都應,都應該。”
杜媒婆哎一聲,“我看啊,那閨女是沒啥想法,一門心思跟着你家老大過日子,可你也見了,那丫頭就一個老娘,也沒個兄弟,以後啥都得靠閨女,想的就多,她說,旁的不求,只這彩禮錢,要兩百塊。”
嘶,兩百塊,馮翠心裏一黑,兩百塊,他們家連一百塊錢都湊不出來啊。
杜媒婆見一家人都被驚的不行,心裏嘆口氣,讓她說,這彩禮錢實在是太高,這年頭,都是窮過來的,誰不知道誰,就是他們鎮上,一百都是高的,最常見的六十六,八十八,哪有二百塊的呢。
但她更知道,這年頭,像宋家這樣的人家,娶媳婦也難。
她伸手拉着馮翠的手,“老姐姐,這話,我帶到了,人家說啊,知道這家家都難,所以啊,人家給半個月的時間你家想想,要是能成,再讓我捎個信兒過去,二百塊錢送去,這親啊,就成了。”
剩下的她沒說,可言外之意很明顯,人家的意思,沒得談,想娶就拿二百塊錢,拿不出來,旁的也不用說。
等送走杜媒婆,馮翠和宋糧兩人對視一眼,心裏都是沉甸甸。
宋飽回來的時候,聽到這個條件,整晚上都很沉默。
晚上,馮翠兩口子到半夜也沒睡着。
馮翠算計着家裏的錢,怎麽都湊不夠一百塊,想要二百,得借錢,可現在送彩禮就借錢,以後媳婦娶進來,辦酒席過日子,都得要錢,欠下饑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
她想來想去,和宋糧商量,“要不,讓花先不上學,等家裏松快了,再送去。”
宋花比林振文大一歲,和林振文一塊上學,二年級,一個學期七塊錢,兩口子吃過沒文化的苦,從牙縫裏擠出來錢,說啥都要讓閨女上學。
要是不去上,不用買本子鉛筆,一年能省下來接近十六七塊錢。
“不行”,宋糧想也不想,“娃得上學。”
馮翠心裏難受,她也知道得上學,不上學就是個睜眼瞎,可錢從哪裏來啊,“那閨女我看着好,老大這幾天幹活勁頭比以前還足,我知道他盼着呢,二百塊錢,咋整,難不成,就這麽黃了嗎。”
宋糧在床上翻個身,又翻個身,良久,“明天看老大咋說。”
第二天的早飯,一家人都很沉默,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宋花十歲,已經什麽都知道,吃過飯,她放下碗筷,笑着說,“媽,我就先不上學了吧,先給哥娶嫂子,回頭等家裏掙了錢,我再去。”
明明這話是昨天自己說的,可聽着閨女說出來,馮翠心裏疼的厲害,眼眶登時就要紅起來,她咬咬牙,像個沒事人,“說啥呢,咋能不上學,前些年咱家裏是窮,這這幾年,爸媽也沒瞞着你們,家裏有幾個錢,前幾天,你爸還跟着你林大伯打家什,也是進項,再不濟,咱還能借錢,有手有腳的,慢慢還就是,不說那不上學的話,趕緊的,叫着振文,上學去吧。”
正是因為沒瞞着,宋花知道,家裏連一百塊錢都湊不出來,前些天做的那些桌椅板凳,聽孔大娘說,木料是人家出的,也就是手工錢,一天就算頂頂高的一塊錢工錢,又有多少呢。
她還想說話,被宋飽攔住,“花,上學去吧,我和爸媽說。”
等宋花走了,宋糧問,“老大,你咋想的。”
宋飽一夜沒睡,此時心裏也是煎熬,他張嘴,“爸,應了吧。”
曉紅過得太苦了,他不忍心。
他羞愧又難堪,低頭紅了眼,“錢,我去借,以後我還。”
振武早就和他說過,要是缺錢,他給想辦法,他知道又要欠人情,可是,他更不想放棄。
當年這孩子,差一口氣就活不了,這些年一步步走到現在,馮翠舍不得孩子受委屈,她忍着淚,使勁拍宋飽一下,“說什麽話呢,老子娘還在呢,什麽你還,沒點老爺們樣,那閨女,媽看着也歡喜,人就是想給娘家留點子養老錢,不是錯處,咱一家子人都能掙錢,怕啥!”
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那可是二百塊錢啊,宋飽擡頭,這回是真忍不住淚,“媽,我對不起咱家。”
馮翠連連打他肩膀,“你這孩子,你這孩子,哭啥,咱想娶媳婦,還有錯不成!”
她眼淚就要止不住,咬牙忍住,打兩下兒子又抱住,“好了,不哭,咱就娶那閨女,也不用你去,我和你爸出去借錢。”
村裏人不富裕,都是地裏刨食的,一年到頭剩仨核桃倆棗,存着還來不及,誰願意借,這麽多錢,一家也借不來,兩口子商量着誰家合适,千難萬難也得張嘴。可沒成想,這還沒出去借,孔春蓮帶着錢就上門了。
她是下午才知道的消息,宋花和林振文像是親姐弟,兩個人無話不說,都沒用到上學的路上,她就把對方要二百塊錢彩禮的事說了。
林振文得着這消息,放學回家吃飯的時候就有些憤憤,“我還看那個大姐好看呢,怎麽要這麽多彩禮錢啊,誰出的起。”
他雖然九歲,可對錢也是相當有概念,知道二百塊錢,可不是小數目。
一家人正吃飯呢,就聽着這麽個大消息,孔春蓮哎呦一聲,“要二百啊。”
那可真不少。
林有木一想,“估摸着是那閨女的媽,要的養老錢。”
家裏沒別的孩子,就指着這一個閨女,想的自然就多。
孔春蓮玉米碴子粥也喝不下去,“這老宋兩口子,指定是為難呢,我看着他們一家都滿意那閨女,不說他們,我看着也好,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看唐秀秀,“秀秀,不知道振武說沒說,咱家裏這兩年,因着他出去過幾趟,也攢下幾個錢,媽想着,先借給你宋叔家,你看成不?”
唐秀秀沒想到這件事還會征詢自己的意見,這些天下來,她是真正對這個時代的農村經濟水平有了直觀的認識。
土裏刨食的莊稼人,一年到頭靠天吃飯,除了種地收的糧食,頂多再加點雞鴨鵝,再沒有任何別的進賬,趕上年景不好,糧食自己吃都不太夠,更別說賣錢,一年能攢下三五十塊錢,那是頂好的人家。
大概是因為錢太難掙,擔心她心裏有疙瘩,才專門說一聲的吧。
“媽,借吧,錢不是好的,人才是好的。”
這這時候看着二百塊錢多,可也就是這時候了,市場蓬勃發展後,掙錢的門路多,慢慢會越來越好。
孔春蓮滿臉欣慰,“我就知道秀秀你會同意,那我這就去,要不然,那兩口子得難為死。”
馮翠聽明白孔春蓮的話,心裏一時五味成雜,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拉着孔春蓮到西屋去,“嫂子,不知道怎麽感謝你。”
孔春蓮見她眼淚掉下來,驚得不行,她這個妹子多要強,她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這兩口子逃荒安頓下來的第一年,村裏不分地,上頭還不讓開荒,家裏公公做主,借給他們半畝地。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年秋收,馮妹子抱着刨出來的花生,嚎啕大哭,她知道那是高興的,打那以後,再沒見她哭過。
“妹子,這是咋了,這可哭什麽,咱老大這就能娶上媳婦,多好的事。”
馮翠對着兒子一直憋着,這會子對着親姐一樣的孔春蓮,才算敢哭出來,她邊哭邊搖頭,“嫂子,我覺着我們當爹娘的,太沒用了。”
“我家老大,眼看着挺稀罕那閨女,就因為人家要二百塊錢,這親就這麽難,他想娶人家,還怕家裏欠饑荒,為難的不行。”
孔春蓮握着她的手,“什麽沒用,你們這一路要飯過來,那麽難都帶着孩子,自己快餓死也要t給孩子留一口吃的,還叫沒用,那時候瘦的皮包骨,養的這樣高高壯壯的,那叫沒用?”
見馮翠還掉眼淚,她伸手給擦一下,“都是窮鬧的,誰願意來着,這不是巧了,人家閨女就一個老娘,心思多一些也正常,我想着你為難,沒法張口是吧,我老早就說,我家錢雖然也不多,但是也存着幾個呢,要是用的着,張嘴就是。”
馮翠哭過一場,心情平複下來,“誰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那你就不還了?”
“還,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呢!”
孔春蓮拍她手,“那不就是了,咱兩家人呢,還能讓兩百塊錢憋死,只要宋飽點頭,別的都成。”
兩人絮絮叨叨說着話,臨走前,孔春蓮留下一百五十塊錢。
回到家,一家人都在堂屋坐着,等她消息。
孔春蓮擺手,“人家除了二百塊錢,再沒提別的要求,我看這親事,成了,都睡去吧,別惦記了,過幾天給媒婆帶個信就等着娶媳婦了。”
唐秀秀跟着林振武進屋,兩人也說這件事。
“要的彩禮實在是有點高了。”唐秀秀嘀咕。
林振武倒是理解,“高就高,大哥喜歡就成。”
她見唐秀秀又開始走神,推她一下,“咋,這幾天,老走神。”
唐秀秀在心裏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說出來,“林振武,你說她們家要這麽高的彩禮,會不會有什麽陷阱啊。”
再說她也沒看出宋飽的喜歡來,這幾天,說起那姑娘,他也不臉紅啥的,完全沒有思春的模樣,她估摸着,是那姑娘給他說了什麽,讓他覺得得娶人家。
林振武看她,“你以為打獵呢。”
唐秀秀哎呀一聲,“我說真的呢,你不覺着奇怪嗎,這年頭,誰家要這麽高的彩禮啊。”
林振武見她說得認真,想了想,“有點高,可她不是沒兄弟姐妹嗎,估摸着,是她老娘要的。”
唐秀秀搖頭,“我看不像,給你說個事兒。”
她把那天的發現說出來,“那姑娘來咱家坐的時候,我可是看得仔仔細細,她指甲裏,幹幹淨淨,一點灰絲都沒有。”
這句話一下就引起林振武的注意,“真的?”
唐秀秀點頭,“那我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嗎,不光這樣,我還發現,她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
林振武聽得皺眉。
問題大了。
農村待過的人都知道,鄉下土灰多,稍微幹點活,指甲縫裏必然會積一層灰,想要保持幹幹淨淨的,必得和唐秀秀這段日子一樣,什麽活都不用幹才行。
可能嗎,那姑娘老娘也說,家裏家外的,就靠這一個閨女,沒有她不幹的活,指甲裏幹淨,手上沒有繭子,根本說不過去。
唐秀秀也在糾結,“你說咋辦,我要是猜錯了,弄得不好看,可要是真有事,宋叔家肯定受不了。”
要是二百塊錢給出去,結果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對宋家來說,天塌也不為過。
林振武見她皺眉,催她躺下,“媒婆不是說給半個月的時間嗎,錢一時半會給不出去,我想辦法看怎麽說,快睡。”
唐秀秀聽話閉眼,嘴上回他,“我覺着不是那麽回事,她們要是圖錢,肯定會催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林振武還沒去找宋飽,杜媒婆又急匆匆上門來。
她在門外面就喊人,林家一家聽個正着,林振武和唐秀秀對視一眼,立馬去了宋家。
正趕上杜媒婆說明情況。
“哎呦,可是作孽了,你說說,好好的閨女,真是受罪。”
她喘口氣,對着宋家人說開,“這事整的,我就說那閨女的老娘不是個省心的,要不然能要這麽多彩禮嗎,今天一大早,那閨女就托人來找我,說她娘要把她嫁給個瘸腿男人,那男人比她大快二十歲,前頭說是被打死了三個媳婦。”
宋家人一聽就急了,“這是咋的,不是和我們家在說親嗎,怎麽又嫁給別人。”
杜媒婆嘆口氣,“別提了,也算我日行一善,那閨女說那瘸腿男人願意給她家兩百塊,你家一看就窮的精光,錢是拿不出來,她娘尋摸着個有錢的,哪管閨女死活呢。”
“閨女托人讓我來你家問問,要是相中她,能不能趕緊把錢給送去,遲一天,她就被賣給那人了,哎呦,作孽。”
聽到這裏,宋家人火燒眉毛一樣,宋飽更是一刻都等不得,“媽,你拿錢。”
原本林振武還沒朝壞處想,可今天這一看,沒法不朝壞處想。
唐秀秀都能想到接下來的戲碼,宋家人火急火燎到了女方家,女方哭天抹淚,家裏老娘惡毒嘴臉,見着宋飽,那姑娘那肯定就像是見着救命恩人,都不用多說話,被當做英雄一樣的宋飽就能把錢掏出來。
林振武一把拉住宋飽,“不用拿錢。”
宋飽着急,“不帶錢,曉紅就被賣了。”
林振武知道事情輕重,沒确定的事情,他也不好說出來,“你今天帶二百過去,那老婆子償着甜頭,明天就能用這招逼着你拿四百。”
唐秀秀心裏豎個大拇指,高啊,這話是一針見血。
宋飽一時猶豫,馮翠卻是回過神來,“對,振武說的對,先去看看,咱先去看看,這正說着親呢,還沒黃,沒得說給別人的道理,和她說好,這錢,咱們出。”
可就像林振武說的,也不能給的那麽輕松,更不能軟骨頭,得硬氣。
林振武這個看透一切的,自然是不能閑着,“我跟你們去。”
他們幾個人一走,孔春蓮就一直擔心,“哎呦,你說那閨女,真可憐,攤上這麽個娘。”
有林振武跟着,唐秀秀不是很擔心,“媽,振武哥跟着呢,指定沒事。”
反正錢是不會被騙走。
沒想到,沒到中午,事就解決了。
等知道過程,唐秀秀實在是哭笑不得。
林振武找人把那瘸腿男人狠揍一頓,吓得人家根本不敢再提買媳婦的事。
孔春蓮也是不知道說啥好,“你這孩子,又揍人,行了,又該說你二流子。”
林振武不在意,把人揍了一頓,他筋骨活動開,心情還挺好,“說呗,他們也沒少說。”
“釜底抽薪”,唐秀秀誇他,“揍得好。”
等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林振武說着自己的打算,“沒給大哥說這件事,我看他的樣子,估摸着也不信,我得找幾個人,查查那家人的底細。”
那個村他知道,不過是第一回去,女方家住的地方有些偏,周圍就兩三戶人家,她随口問了幾戶人家,都說的不清不楚的,要是真有什麽事,查底細指定能查出來。
有了林振武這一出,那邊算是安分下來,說定就等着二百塊錢送過去,女方過門。
馮翠來說話的時候,把林振武一頓好誇,“要不是振武,我們都懵了,這二百塊錢送去,人家不嫁閨女,硬是再要兩百,那真是要了命。”
她說着一家人的打算,“這眼看着要春種,那家閨女現在也能做主,約好過十來天,等春種忙個差不多,就去送彩禮,孩子大了,送完彩禮就扯證,然後辦個酒席,就完事了。”
“原本要二百塊錢,咱這也能湊齊,兩個孩子看對眼,是好事,可一經今天這事,總覺着不順當。”有那麽一個娘,以後肯定少不了事。
孔春蓮知道她的心思,“咱看孩子,那日子還不是小兩口過出來的,十事九不順,你啊,別想太多。”
這倒是,孔春蓮說話敞亮,她一開導,馮翠也放寬心,一門心思等着春種。
不光她,全村人都盼着呢,地耕好半個月,清明前後,種瓜點豆,這清明都過去,該種地了。
可老天爺就是不下雨,可愁壞了全村人。
天氣暖和,晚上,村裏人都出來紮堆說話,這回話題的中心,就是雨。
“你說說,這咋還不下雨,就前段時間下那一場,算是就着翻了地,打從那之後,再沒下過。”
“可不是,這連着好幾年清明下雨了,正好種地,今年怎麽就不下呢。”
“春雨貴如油,現在不下還能等,再有十天不下雨,可得抗旱播種了。”
“那可麻煩,累死個人不說,要是那麽長時間不下雨,河裏水少,到時候搶水,又是個事t。”
“我聽說現在杜神婆可神,你說她能不能給算算,啥時候下雨。”
“下雨是老天爺的事兒,那是雨神呢,杜神婆有那神通?”
“那可說不準,今年你還沒去過她家吧,你不知道,她家現在都冒着仙氣兒呢。”
“真的?”
“還能騙你不成,我看着,要不去找她給算算,看啥時候下雨,要是能趕上春種,就等等,要不然,抗旱累不說,水澆不透,莊稼也長不好。”
“那倒是。”
春種是大事,又是一周過去,每天豔陽高照,一點下雨的意思都沒有。
孔春蓮吃飯的時候也說這事,唐秀秀聽了幾耳朵,好像村裏好些人都去找杜神婆算,看啥時候下雨,還有好幾個人合起來,要杜神婆給做個招雨的法事,好讓天上下雨。
“你說說,這姓杜的還都怪厲害,鎮上杜媒婆姓杜,咱村裏杜神婆,也姓杜。”
唐秀秀聽得偷笑,可不是,厲害是有的,人家的工作能力很超前,都是靠嘴吃飯的。
不過相比較下雨,兩家更關心的自然是宋飽的親事。
林振武偶爾自己出去,偶爾叫着村裏其他人出去,杜神婆做法事的那天,他終于确定。
“她們兩個,就是騙子。”
雖然早有猜測,可真的确定,還是有些驚訝,這個純真質樸的年代,竟然也有這種人嗎。
“那怎麽辦,給宋大哥說嗎。”
林振武斬釘截鐵,“說。”
雖然知道他會難受,可長痛不如短痛,再說,這樣的騙子,不能放過。
等林振武把情況一說,宋家人傻的傻,呆的呆,還有不信的。
宋飽搖頭,“說啥呢,曉紅不是那樣的人。”
這話倒是,雖然女方媽不是個好的,可相親那天,所有人對女方印象都很好,連二十一世界算是閱人無數的唐秀秀,都沒看出端倪來,印象裏,是個腼腆不愛說話,但是一直抿嘴笑的姑娘,誰能想着,她是騙子來着。
林振武既然敢說,自然是把他們底細查個精光,“她們兩個,是兩個月前從別的地方來的,說是現在住的那戶人家的親戚,那戶人家全家都搬到縣上去了,我打聽到那戶人縣城住處,去問清楚才知道,根本不是親戚,她們就是找着個偏僻又沒人住的房子,租四個月。”
宋飽還不願意相信,馮翠卻是明白了,“租四個月,那就是是說,等彩禮到了手,她們就要跑是不是。”
見林振武點頭,再看兒子不敢信的模樣,她心裏罵一聲,殺千刀的騙子。
“老大,振武從來不說瞎話,他既開口,指定就是真的,那閨女,咱不惦記了,等回頭,咱再找好的。”
宋花是知道她哥因為這門親多歡喜,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氣得不行,“武子哥,那個騙子,騙我哥還騙我們家的錢,不能放過她!”
林振文也聽明白,“就是就是,打她一頓!”
林振武看他一眼,“打一頓有什麽用,回頭他們跑到別的地方,還能騙人。”
“那怎麽辦啊。”宋花和林振文異口同聲問。
馮翠二話不說,“舉報!”
孔春蓮立馬點頭,“對,這樣的騙子,還留着她過年嗎,讓公安同志好好調查調查,要不然,還不知道多少人上當受騙呢。”
宋糧見兒子不說話,知道他心裏難受,伸手拉着他出去,留下其他人商量。
馮翠嘆口氣,“唉,嫂子,你說說,這親事咋這麽不順。”
孔春蓮也難受,這都是什麽事啊,“好歹的,錢咱保住了,咱再慢慢尋摸。”
也是,錢就是命,錢要是保不住,那才是糟心。
唐秀秀也說,“嬸子,以後日子還長呢,我看宋飽哥也不是多喜歡那姑娘,估計就是新她說的日子過的難,想幫她罷了,現在知道她是騙子,心裏覺着難受,沒啥,說不定因禍得福,回頭就遇着好姻緣呢。”
馮翠心裏大受安慰,“哎哎,是這麽個理,要不是振武,那錢都沒了,更是要命,現在算是好的。”
林振武帶人去鎮上,剩下的事,幾天以後他們才得到消息。
因為杜媒婆親自上門來了。
“你說說,我一輩子給人說媒,有時候是說的誇張點,可從沒做過虧心的媒,哪想着能遇見這樣的騙子呢。”
她滿臉愧疚,原本還想着這門親事要成,結果呢,被公安同志抓派出所去了,人家以為她是同夥,合夥騙人。
“可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哪知道她們娘倆是騙子啊,那婆子找到我,說要給閨女找個對象,我一看她閨女,是個老實的,誰成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把宋家給的媒人錢退回來,“你說說,我聽說公安同志去抓她們的時候,她們剛開始還嘴硬呢,那公安同志多厲害,一看她們就是在說謊,這不,倆都進去了,不過公安同志證明,我是真不知道情況,可我也沒臉要這錢。”
馮翠嘆口氣,“誰能想到呢,不怪你。”
杜媒婆見宋家人愁眉苦臉,心裏明白,誰碰上這樣的事,都高興不了,“你放心,回頭,我一定再給好好尋摸尋摸,讓你家老大娶個好媳婦。”
馮翠把錢給她,“有這一經,我們也不強求了,緣分沒到,慢慢來,這親雖然沒說成,可妹子你沒少出力,來來回回那麽多趟,不能白跑。”
杜媒婆是真沒想到,宋家人這麽明事理。
回去的路上,她想着,一定得好好留意着,給宋飽介紹個好的。
宋飽的事情在南山村沒有掀起什麽波瀾,倒是林振武的名聲,臭的更上一層樓。
“啧,前幾天我聽說個事,說一個人瘸腿,在家裏呆的好好的,被人帶着人上門就是一頓胖揍,你猜揍人的是誰?”
“誰?人家都瘸了,還揍人。”
“還能是誰,振武呗。”
也不知道是誰散開的,說林振武無緣無故的,看人家瘸腿不順眼,帶着一幫子人把人一頓胖揍,屁滾尿流的。
林振文大大不滿,“又是這樣,冤枉大哥!”
林振武絲毫不關心,他叼着一截地上掐下來的嫰草葉看天,“愛說說,管他們呢。”
孔春蓮早就想開,“咱自家人知道就是,只要你嫂子不嫌棄你哥就成。”
唐秀秀肯定是不嫌棄,她就是生氣,“振武哥明明是幹好事,也不知道誰那麽愛嚼舌根。”
一家人也就是随口這麽一說,他們如今的注意力,在老天爺身上。
林振武看會天,下決定,“明天,咱就開始抗旱播種吧。”
天天晴空萬裏,一點有雨的意思都沒有,再等下去,耽擱春種,糧食會減産,這對于土地就是命的農民來說,就是災難。
“成,明天先種東嶺坡那邊,那邊離着水遠,要是種晚了,怕要搶水”,孔春蓮想着昨天去碾玉米茬子聽到的話,“這幾天種還行,我昨天聽着說,杜神婆給求雨呢,說是這幾天就會下雨,好些人家說要再等幾天。”
對于這個求雨,他們一家人是都不信的,林振武嗤之以鼻,“聽她吹,就算下雨,那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大運。”
唐秀秀知道他們一家人都不信那個什麽杜神婆,她自己更是敬謝不敏,對這個時節的農村人來說,種地是所有經濟來源,她想了想,“那媽,明天開始,我就做飯吧,家裏忙完,我再去地裏幫忙。”
“成”,這時候,孔春蓮也不會再說什麽外道話,“早飯呢,媽起來就給整,做好了喊你們起來,吃了飯就上地,秀秀你做午飯,中午給我們送去,晚飯就讓振武給幫忙,地裏你就不用去了。”
唐秀秀笑,“媽,也就你疼我,以前幹那麽多活,我多少得幹些,累不着。”
量力而行,體驗一下田園播種,也算意趣。
林振武點頭,“想去就去,幫着扔花生米也行。”
幹會就讓歇着,當玩一樣。
孔春蓮笑眯眯的,“成,随你。”
林家的春播正式開始,頭天晚上,花生米泡水裏,等着過一夜喝飽水,第二天就種到地裏去。
家裏鎬頭鐵鍬木桶鐵鍬都收拾利索,第二天不耽誤事。
第二天,林家開始種地的消息傳出來,許多人家坐不住了。
“哎呦,我說,別等了,再不種,耽誤長。”
“這林家都開始了,宋家肯定也跟着,我看咱們也不能再等雨。”
“可那杜神t婆可是說,她求雨了,肯定會下雨。”
“我也聽說她現在可神,你說真會下嗎?”
“要不,再等等?”
“最多再等五天,地裏全種好,還得十來天呢。”
春種合适的區間在一個月上,他們已經推遲了小半個月。
誰也沒想到,第三天傍晚,一場衆人期盼已久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滴答下來,驚呆了一衆已經死心的人。
不管這場雨能不能滿足春種的水量需求,杜神婆,真的火了。
杜神婆火不火,林宋兩家并不關心,他們有條不紊進行春播,只沒想到,另一個性杜的讓兩家人都傻了眼。
這天,杜神婆歡天喜地來了,“哎呦,這不是天上掉下個好媳婦兒,有閨女看上你們宋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