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福星
第18章 福星
彼時林宋兩家都在林家吃飯, 春播一開始,宋家就一門心思給林家幫忙,去年先種的他家, 今年該是林家。
林家的地并不多,雖然要抗旱播種, 可他們開始的早,河溝裏水量充足,男勞力也多, 舀水擔水都快,三天時間,家裏的幾畝地就種個差不多。
等輪到宋家,正正好那晚下了場雨。
雨很小, 也就濕了些地皮, 浸透一兩公分,但也不能說沒用, 至少播種時再澆水,用的少些。
宋家人少, 地相應的更少, 但均攤下來, 算是比林家人多, 三天時間, 也是弄個差不多,完工的這天,兩家人都在林家吃飯。
雖然合夥種地,可兩家吃飯還是各自吃, 這是早就說好的,要不然你好我孬的, 時間一長,怕壞了情分,這也就是春種結束,兩家才一塊吃一頓,這頓年年在林家吃,事出有因,也算慣例。
連續幾天高強度勞作,人人累的不輕,好歹種子種下去,又有這麽一點雨,只要後面別旱起來,今年的糧食不愁。
地裏忙完,孔春蓮心裏輕快,招呼大家,“趕緊的,來來來坐下,嘗嘗我們秀秀的手藝。”
林振文口水都要流下來,他喊宋花,“花姐,你快來,我嫂子做飯真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的飯都好吃!”
唐秀秀正在給大家發筷子,聞言笑開,“馬屁精,嫂子做飯,比國營飯店還好吃?”
這個林振文還真有發言權,“當然啦,嫂子,你做的就是比國營飯店的香。”
孔春蓮笑呵呵的,“你別說,秀,不是媽哄你,你做的還真比國營飯店的好吃,媽吃着,那味就是好,就說那土豆絲,都是土豆絲,你做的就清清爽爽的,地裏累一天,吃一口酸酸爽爽的,透着利索。”
衆人都坐下,她招呼,“來來來,先嘗嘗這個土豆絲,不是我吹,我家秀秀做的一絕,你們先吃着,我把炖雞盛出來,這也是秀秀炖的,我聞着香的不得了,咱嘗嘗。”
土豆算是鄉下人一年到頭常吃的蔬菜,耐存儲,還頂餓,家家離不得,不得不說,也正因為如此,好些人看到它一點胃口都沒有。
宋家人将信将疑,伸手夾一筷子放嘴裏,只一品,眼睛就眯起來,再嚼兩口,眉頭都舒展開來。
入口微酸,帶着醋的清香,帶着微辣的鹹,咬一口,酸脆爽口,一下就讓人胃口大開。
林振文美滋滋問宋花,“怎麽樣,花姐,不騙你吧。”
宋花随馮翠,皮膚麥色,其實帶着微微的土氣,可她眼睛大,水靈靈的自帶靈氣,此刻她大眼睛睜大,“嫂子,你咋做的,可真好吃。”
“這個簡答,只要調好配料就行,回頭教你。”
林振文見孔春蓮把炖雞端過來,迫不及待展示,“我嫂子說,土豆絲是開胃打底的,花姐,你快吃大菜,板栗炖雞,還有這個肉沫粉條,這有這個紅燒魚,肉沫粉條我們前天吃過,超級好吃。”
這一桌子菜,宋花都有些不敢動,他們家,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時候才這麽豐盛。
馮翠有些嗔怪,“嫂子,做這麽多好菜幹什麽,得花多少錢。”
鄉下人,省慣了,不管看什麽,總是自動換算成錢來看。
唐秀秀給林振文和宋花各夾一個雞腿,笑着說她,“嬸子,這有啥,你們這連着累那麽多天,咱吃點好的不過分,吃的好,身體好,這身體好了就能多掙錢,有了錢,天天能吃這麽好。”
一句話說的人身上幹勁十足。
小孩子的感情熱烈真摯,林振文咬一口雞大腿,滿足從心底發出來,“嫂子,你做飯,可比我做的好吃太多啦。”
林振武中肯評價,“你那也叫做飯?”
看看他媳婦兒,這才叫飯,那白水煮的東西,還好意思說呢。
板栗炖雞色澤油亮,香味濃郁,板栗帶着獨特的甜香,被雞湯浸泡入味,綿軟香甜,雞肉嫩爛又不失嚼勁,汁濃滑嫩,一口下去,香的不行。
肉末粉條又是另一種味道,她沒有做家常醬香的,而是用了一些腌制的酸豆角,加了一點幹紅辣椒,做出來鹹香微辣,淡淡爽口的酸更是提味,香味十足,很是下飯。
紅燒魚更是不用說,雖然是河魚,但是愣是讓唐秀秀腌制的沒有任何腥氣,盡管調料有限,可架不住天然的河魚,肉質勁道,混着濃郁的湯汁,一口下去,恨不能把舌頭吞到肚子裏。
一時間都沒人說話,這樣的一頓飯,吃一口就知道,過年他們都吃不到。同樣的食材,他們過年的時候也吃,這味道怎麽就能差出十萬八千裏呢。
勞累的身體,能有這麽一頓飯撫慰,沒誰心情差,宋飽都感嘆,“吃了這一頓,我覺着還能連着幹好幾天。”
孔春蓮笑,“幹好幾天用不用,咱啊,人多,幹兩三天也就成了。”
馮翠問她,“他二嬸子自己種一些了?”
孔春蓮嗯一聲,“你說振安還是孩子,她身子又不好,這剛利索一些,偏還坐不住,自己楞是先種了三分地的。”
林振武二叔去的早,她二嬸姓楊,帶着一個兒子林振安,原是一大家子人住一起,林老爺子去世,按照村裏的規矩,就要分家,讓林有木兩口子來說,根本不必分,可楊守美不願拖累大伯哥一家,也存着要讓兒子早早立起來的心思,擺明道理,這才分開。
不過她到底是拗不過孔春蓮,雖然只有兩個人,可也分了家裏一半的地,林有木和宋糧兩家人,年年給耕給種給收,不讓娘倆為難。
馮翠知道楊守美也是要強的性子,能幹一點是一點,她點頭,“讓她幹點吧,有振安呢,她有數,趕明兒咱們趕緊的,兩三天就能弄的利利索索。”
吃完飯,也才傍晚,太陽斜斜挂在天邊,宋家人也不走,天氣舒适,院裏放個桌子,倒着一碗碗粗葉子茶,兩家人在院子裏,或坐木頭上,或坐條凳上,甚至還有坐地上,親親熱熱聊家常。
杜媒婆就是這時候上門的。
她風風火火,砰砰敲門,宋花兩腿搗騰跑出去,“誰呀,輕點敲門!”再給敲壞了。
杜媒婆一見她,笑呵呵的,“小花啊,你爸媽呢,你哥呢,哎呦,我可是帶來個好消息。”
随着宋花進了林家門,見兩家人都在,她一拍大腿,就開始說起來。
忙過這幾天,解決了一年開始最關鍵的春種,那種滿足感已經讓宋家人把前些日子的失意忘掉,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別的都靠邊站。
此時見着杜媒婆,也沒那麽大反應,只是納悶,“大妹子,你這風風火火的,有啥事嗎?”
杜媒婆說媒,手裏慣常拿個紅手帕,此刻她心裏高興,搖着紅手帕樂呵呵的,“當然是有事,好事,大好事,有人看上你家宋飽啦。”
啥啥啥?
孔春蓮一個箭步走過去,“來來來,妹子,喝口水,趕緊給我們說說。”
這可真是大好事啊。
等大家聽完杜媒婆的話,心裏頗有些哭笑不得,這,這,實在是太讓人意外。
原來,這一切,還是因着那騙子母女。
前面說過,那騙子估摸着踩過點,故意朝着人少的地方住,防着人多是非多,她們住在山腳下,周圍稀稀拉拉挨着三兩戶人家,這緣分,就來自其中一戶。
米英家在村裏,原本是沒有存在感,因為他們家一連好幾代,都是山上找食的,她老爺爺是正宗的獵戶,一年到頭朝着山裏鑽,到他爺爺的時候,日子好過些,可也是常年進山。
到她爹,算是半個獵戶,開始大片的開荒,想從山上找東西,那是越來越難,只最t難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還是在山裏過活的,再後來就安安穩穩種地掙工分。
“也是命苦,這英子媽偏生了病,她爸就想着上山碰碰運氣,找些稀罕東西,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米英那年十五歲,跟着她爸學了半吊子的本事,賣了家裏的一張傳家的狼皮褥子,靠着那點子本事,硬是把她媽給救回來,母女倆一過,又是五六年。
那杜媒婆滿口保證,“這回我可是打聽清楚,英子這丫頭祖孫三四代可都是那村的人,再做不了假。”
馮翠聽着這故事,還沒見人,心裏就同意了五分,這樣的姑娘,能吃苦不怕事,不正正就是她想要的兒媳婦,“那,那她咋。”
咋相中她家的呢,他們家,實在是窮。
杜媒婆秒懂,看一臉老實,臂膀寬厚的宋飽,“英丫頭說我帶着去騙子那裏相看那天,她見過你家老大,我走的早,這你可得問他。”
媒婆帶着人相看,兩邊的情況說明白,再兩邊各自誇一下,總要給小年輕的留些說話的時間,也不算是盲婚啞嫁。
她這回是真覺得,這門親能成,“人姑娘說,你家要是有意,就見見她,老姐姐,你要是信得過我,回頭我就帶人姑娘過來,那姑娘是個爽利性子,你只和她說說話,指定稀罕。”
這事,實在是太突然,馮翠一時不知道怎麽張口,下意識看孔春蓮,孔春蓮一把拉住她,“見,人姑娘都省了去她家相看,直接願意來,那咋能不見。”
她看向唐秀秀,想着她說過的話,又重複給馮翠聽,“你忘了秀秀說的,因禍得福,說不得,老大的福氣這就來了。”
等杜媒婆得了準信走,一家人圍着宋飽,就要刨根問底。
“老大,你說說,人姑娘說見過你,啥時候見的。”
“就是,我聽着這個英子姐就比之前說的那個騙子好,大哥,你啥時候見到的,咋沒給我們說呢。”
“哥,快說說啊。”
宋飽自己還丈二和尚呢,他摸摸後腦勺,“我咋不知道,我沒見着旁人。”
“哎呀,大哥,你怎麽這麽笨,肯定見着了,你趕緊想想啊,要是明天英子姐來了,問你還記不記得她,你啥也不記得,人家說不定轉頭就走啦!”
有了那一經,宋飽如今對娶媳婦沒有什麽執念,不過這年頭的農村,嫁娶基本沒當事人什麽事,就像剛剛,全程也沒有他說話的份,他也就不是很在狀态,聽着宋花和林振文催促,他回想了一下。
“媒婆走了之後,我就和她說了會話,一會我就走了,回來的路上沒遇着人啊,那地方偏,還臨着山,又是下午”,他像個憨憨,“就除了有姑娘,太陽都快落山了,還背着個弓,朝着山裏走,我……”
“啊,那肯定是英子姐!”
“哇,她家還有弓。”
“廢話,杜嬸子都說人家是打獵的了,有弓正常。”
“哥,哥,你還記着英子姐長啥樣嗎?”
宋飽也一下明白過來,支吾兩聲,“不記得了。”
唐秀秀看得清清楚楚,靠着林振武耳邊輕聲說話,“騙人,他肯定記得。”
她身上,不知為什麽,總是帶着一股子甜,她靠過來,林振武耳朵有些麻,只聽着騙人兩個字,他強裝鎮定,“嘀咕什麽,沒聽清。”
唐秀秀怕宋飽這個老實人聽着了害羞,只又湊近他,“我說他騙人,他肯定記着呢,你看,他耳朵尖都紅啦。”
孩子們圍着宋飽,大人也是心急着打聽,唐秀秀和林振武就站在最後。
唐秀秀說完,下意識看向林振武的耳朵,忍不住低聲笑出來,更湊近他,“喂,某人的耳朵也紅啦。”
說完,她偏偏不放過他,趁着沒人看,快速啄一下他耳朵尖,然後佯裝無事,朝前走兩步去挎着孔春蓮的胳膊,聽大家圍着宋飽八卦。
留下林振武面紅耳赤,她怎麽就這麽大膽又不知羞!
偏偏嘴角翹的要憋不住笑。
宋飽的這次相看,順利地不可思議。
對于米英,馮翠只第一眼,就已經在心裏同意大半。
她穿着一身農村最常見的灰布衣裳,但是沒有很多姑娘的膽小腼腆,個子不高,腰杆卻挺直,眼睛明亮,帶着一種沉穩感。
開口一說話,聲音清脆。
“馮大娘,我是米英”,她轉頭看宋飽,見他躲躲閃閃,故意問他,“怎麽不看我?我又不吃人。”
一句話就讓氣氛輕松起來。
宋飽還沒說話,就鬧了個大紅臉,惹得大家哈哈笑起來。
宋花覺得這個英子姐,比上個騙子好太多,那時候她大氣不敢出,這回她都嘻嘻哈哈的了,“英子姐,我哥就是不說你們怎麽遇見的,我和振文猜他肯定出糗啦,對不對?”
米英看宋飽一眼,不說話,“等以後再告訴你。”
她說話動作,無比自然,既不端着,也不将就,很是自在的一個人。
說到親事,也是落落大方,“我爸走得早,我媽身子不是很好,我原是打算一輩子不嫁人,好好給她養老,可我不嫁人,又成了她的心病,天天怕我以後沒個伴,催着我嫁人。”
“我說實話,我在我們村,名聲不好,我和我媽兩個女的,風言風語有,可我能保證,那些都是假的。”
“我就是圖宋飽這人實在,是個踏實的,你家窮點,我不在乎,只一樣,成親以後,十天半個月的,我得回去看我媽一次,等以後家裏條件要是能好些,我想把我媽接過來住,只這一個要求,其他的彩禮啥的,你們看着給,要是同意,等下次見面,就扯證。”
都不用杜媒婆多說什麽,直白的清清楚楚。
不過杜媒婆到底是有些機智,見着她說完,馮翠一臉想點頭,又怕太唐突的模樣,立即就笑着解圍,“這英丫頭,就是利索,一看就是能擔事兒的人,馮老姐,你這考慮考慮,讓你家老大,帶着英丫頭逛逛吧,我聽說你們這邊還靠着一條河是吧,那可是好,就算是今年旱點,也不耽誤你們種地。”
她一說,馮翠和宋糧連連讓宋飽上去,“對對對,天氣好,帶英丫頭逛逛去。”
等他們兩人出去,杜媒婆小聲問馮翠,“咋樣?”
馮翠笑得見牙不見眼,“只一眼,我就稀罕,人家不嫌棄咱窮,還是這麽好的女娃,我們老大是個有福氣的。”
她又想起來唐秀秀說過的因禍得福,她兒子,可不就是因禍得福,要不是去村裏相看那個騙子,哪能遇到這老天爺給的姻緣呢。
她美滋滋的,現在村裏好些人都信杜神婆,說她能通神,讓老天爺下雨,還能看生男女啥的,讓她說,還不如信秀秀,就像孔嫂子說的,自打秀秀嫁進來,都是好事,說不得她就是福星呢。
杜媒婆還得堅守自己的本職工作,“那你家商量商量,給多少彩禮,雖然人家英丫頭的意思,沒有她也不嫌棄,可這麽好的閨女,你家得意思意思給點。”
宋糧立馬點頭,“給,給,我們給,給六十!”
馮翠想了想,“成,就六十。”
他們家裏,這些年,一共也就存了小一百塊錢,前些年吃大鍋飯,一年到頭分十幾二十塊錢,省吃儉用也存不下幾個,這就這兩年,地裏産的都是自己的,賣力氣幹,才存下幾個錢。
杜媒婆是真沒想到,宋家能出六十,“哎呦,這可是,大手筆啊,縣城好些人家,也就這個數呢,看出來了,你們啊,滿意英子,回頭給她老娘說,人家指定高興。”
另一邊,宋飽自打出了門,站在米英旁邊,就半低着頭,像個小媳婦,反觀米英,比他矮很多,卻是走得氣定神閑的。
“咋,不滿意我?”米英看他。
宋飽腦袋搖成撥浪鼓,“沒。”
“那咋不說話,你那天不是喊的挺大聲的嗎。”
宋飽回想那天,腦袋更是低下去,“我,我”,我了半天沒說出來。
他覺着丢人。
那天回家的時候,他沿着山腳走,就見上山的一條小路上,一個姑娘自己朝山上爬。
他們村那山可不和南山村一樣,很是高聳,要是朝裏走,指不定狼都有,他小時候是聽過狼吃人的,下意識就喊人,“別進上山,危險!”
見她不搭理人,他還信誓旦旦的,“山裏有狼,小心咬着你。”
米英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踏實,他眉眼的擔心,t太真。
她和母親兩人在村裏住了五六年,什麽人都見過,一臉好心假裝幫忙,實際心思髒的,直接不懷好意在他們家附近溜達的,還有地痞直接散播謠言的,她見得太多了。
要不是她靠着一張弓,鎮住了整個村的人,娘倆的日子,根本不敢想。
所以見着宋飽,她才發覺,原來真的有這種淳樸的好人。
“呆子。”她罵一句,舉起背上的弓,對他虛射一箭,轉身走人。
等知道他是來相看那個女騙子的時候,她心裏也糾結,那樣的傻人,要是被騙,還不知道怎麽樣。
還好,他有個好兄弟。
“是不是還想着那個叫紅的?”她問。
砸鍋賣鐵的要出二百塊錢,可見是喜歡。
宋飽又搖頭,“不,我就是,看她可憐。”
之前的相看,他其實根本沒說幾句話,都是聽她說過得多麽差,多麽難,與其說是想娶,不如說是想幫。
“那覺着我配不上你?她比我好看?”
宋飽更是搖頭,“我,我配不上你。”
“怎麽配不上,要二百塊錢的你配的上,不要錢的你配不上了?看不上我?”
宋飽讓她說的,羞的要哭出來,“不是,不是,那個是騙子,她沒法和你比,我是覺着,你會種地,會拉弓,啥都比我強,我家還窮,我什麽都沒有。”
他實在是太實誠,讓別人說,就是憨,可米英要的,就是這股子實在。
“傻,怪不得受騙,就騙你這樣的老實人”,米英毫不客氣罵一句,繼續說,“那倆人一來,我就知道是騙子,那戶人家根本沒什麽親戚,也幸虧,你那兄弟挨家挨戶去打聽,我把知道的,給他一說,算是謝你好心。”
宋飽一時驚訝,“你說,你振武去打聽出那騙子底細的?”
那時候振武說那兩人是騙子,他以為他門路廣,聽說的,原來,是挨家挨戶去打聽出來的嗎。
馮翠再來林家的時候,心裏說不出的感激。
“振武啊,嬸子不知道該怎麽謝你,也就是你,拿着宋飽當親大哥一樣,操心跑腿,要不然,親事不成,二百塊錢也讓人騙了,那騙子一跑,我們家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多虧了你,多虧了你。”
林振武沒覺着啥,他和宋飽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雖然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別,也沒耽誤他們關系好。
不過他覺得不能埋沒媳婦的功勞。
“嬸子,一家人,謝啥,剛開始人家要二百塊,我也沒覺着有問題,還是秀秀,說那天來咱家坐,看着那騙子,指甲幹幹淨淨,手上也沒繭子,我這才起了查的心思,沒成想,還真是倆騙子。”
馮翠和孔春蓮都是第一次知道這事,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我就說秀秀是個福星。”
孔春蓮立馬接話,“可不,哎呦,你說這丫頭,那眼怎麽這麽尖呢,那天我光顧着瞅那騙子的臉,哪想着去看她手啊。”
馮翠激動地不知道怎麽好,她拉着唐秀秀的手,“你們小兩口,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她又看孔春蓮,“嫂子,你這媳婦,娶的可真好,我家這又欠你們恩情。”
她實實在在,把這份恩記在心裏。
唐秀秀沒想到林振武還給她邀功,她先笑看一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的林振武,又對着馮翠說話,“嬸子,謝啥啊,咱們一家人,再說,我就是說說我看到的,出力的人還是振武哥。”
馮翠一下就笑起來,朝着孔春蓮說:“你看看這小兩口,你謙我讓的。”
唐秀秀抿嘴笑起來,好話不要錢一樣,“跟着振武哥,我享福呢。”
唐秀秀是真享福,可有些人,以為嫁人會享福,實際卻差着十萬八千裏。
春種忙完,劉紅翠累得不輕,以往家裏家外有唐秀秀,她輕快不少,可現在她白天跟着種地,晚上回家還得鍋碗瓢盆的轉悠,實在是累。
“你說雲雲這丫頭,那時候說的好好的,結了婚帶着勝利來幫忙,這也沒個動靜。”
她倒是想讓唐秀秀回來,可現如今,唐秀秀這個名字在他們家,是連提都不能提,也就只能想唐雲雲。
說到二閨女,唐二順也是生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老話再沒錯,都是賠錢貨。”
劉紅翠就知道,他又想起那三十塊錢,“行了,這也不是拿不回來,回頭讓秀秀好好哄哄勝利,不就拿回來了,今天五塊明天十塊的,說不定比三十還多呢。”
唐二順冷聲冷氣,“你好好教教她,說到底,她還得靠着志飛,多幫着娘家,沒壞處。”
又想到什麽,他冷哼,“就和那三分地一樣,你說說那叫什麽事,欠着人情,還沒落着好,這丫頭不會辦事。”
說到這個,劉紅翠也是忍不住心裏埋怨。
原本說好的,抽地的時候,給留三分地,他們兩口子盤算着,就算最差的地,這兩年被他們伺候的,也差不到哪裏去,可結果呢,三分地是給了,但根本不是他們家原本的地,是支書家自己占的三分石頭地,說是三分,能種的也就一分,偏支書親家還一臉你們占便宜的樣子。
說得更是好聽,“我說親家,這三分地,就給你們,伺候好,一年也長不少,多少人眼紅,我也沒給,也就是咱們有情分。”
什麽情分,還不是看着那三十塊錢!
想到這裏,劉紅翠咬牙切齒,哪有這樣的人呢,她得哄着閨女使勁從趙家掏錢,再不行,她就鬧,說好的三十塊錢,想一分錢不花娶媳婦還掙錢,哪有這樣的好事,看支書家要不要臉面。
她又想了想,朝着唐二順說話,“要不,咱們去杜神婆家算算,她現在可是通着神,咱算算這三十塊錢,什麽時候能拿回來,心裏也有底。”
說到杜神婆,唐二順語氣不自覺恭敬,“你以為我沒想過,這幾天晚上出去,我聽着村裏人說呢,現在去她那裏算命啥的,可得排隊,這十裏八鄉的,好些人來,她法力用的多,一天只算三個,多了可不給算,還有,那錢可不便宜。”
劉紅翠聽得咋舌,“乖乖,這杜神婆是越來越神了,她爸,還是你行,當時讓神婆給咱志飛取名字。”
說道這個,唐二順有些自得,“現在村裏多少人請神婆給娃取名呢,那挨不上號也沒錢的,還不知道怎麽眼紅咱們家。”
兩口子正說着,唐雲雲就進了家門。
“爸媽,我回來看看。”
一聽着二閨女的聲音,劉紅翠心裏一喜,又是一氣,就想先問問閨女前幾天怎麽不帶女婿來,可擡頭一看,頓時傻了眼。
“丫頭啊,咋瘦這麽多!”
到底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劉紅翠一下什麽氣都沒了,只顧着心疼,拉着唐雲雲的手左看右看,“以前小臉多紅潤,這才嫁過去幾天,咋整的。”
劉紅翠一問,唐雲雲心裏的委屈,更是大爆發,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媽,我過得好苦。”
唐二順瞪她一眼,“哭什麽,哪有出嫁女回娘家哭的,晦氣!”
李紅翠忙拉着她到西屋去,“別聽你爸的,咋了,給媽說說。”
咋了,原以為是掉福窩裏,沒成想,嫁過去就是受罪。
趙家,胡大英見着兒媳婦回娘家,也是一肚子氣,她男人懶得理這些家長裏短,她就只能和兒子說。
“你說說,誰家剛結婚的小媳婦,就往娘家跑的,她回娘家,家裏這一攤子誰伺候。”
趙勝利可有可無的,“媽,這一天兩天的,你先幹着呗。”
“呸,我先幹着,我娶個兒媳婦,是進來伺候我,我享福的,你看看她,一件事兩件事的幹不好,做飯有時候還半生不熟的,種個地哭天喊地說累,洗個衣裳說沒勁,我看她倒是沒少吃!”
胡大英想着自打唐雲雲娶進來,她操的多少心,這兒媳婦幹啥啥不行,以後還有的說教,“還想騎自行車,她想得美,讓她摸摸就是好的,那可是你爸要騎的,是去鎮上開會用的,她給騎壞了,那就是壞了咱家的風水,那能讓她騎?勝利,還是那樣,你唱紅臉,我唱白臉,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唐家,唐雲雲哭得淚流滿面,“自打嫁過去,沒歇着一天,每天洗衣做飯是我的,還得去地裏幹活,媽,他們家還不給飯吃。”
李紅翠一驚,“這是咋了,又不是饑荒年,咋還不給飯吃t。”
唐雲雲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好不容易新做的肉菜,我一點份沒有,葷腥沾不着,都是他們爺倆的,只要是剩的窩頭爛菜,肯定都給我吃,媽,我這是什麽命啊。”
她哭哭啼啼,“就說那自行車,我想學着騎一下,都不讓我騎,說怕我騎壞了,那可是我們家的車,我能不好好騎嗎,我,我憋屈死了。”
劉紅翠咬牙切齒,“這一家子殺千刀的,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劉紅翠又戳唐雲雲額頭,“你也是個傻的,就在那吃虧,不會哭不會鬧啊。”
唐雲雲在家裏的時候窩裏橫,這時候又是個窩囊的,“咋鬧啊,我要是鬧,勝利哥不喜歡我了咋整。”
“喜歡喜歡,喜歡能當飯吃啊”,劉紅翠剛想說那些都沒用,錢才是最主要的,可又一想,小年輕的,都貪顏色,她話題一轉,“勝利向着你不?”
說到趙勝利,唐雲雲倒是軟了語氣,“他每回都向着我,就是他說的也沒大用,他們家,傻都聽那老婆子的。”
劉紅翠出主意,“向着你就行,你也是個傻的,那些個委屈受就受了,你得抓住勝利,讓他站你這邊,從老婆子那裏扣錢知道嗎。”
她苦口婆心,“這有了錢,你還用看她臉色?想吃啥自己買,想幹啥也自在,傻閨女,錢才是最重要的。”
唐雲雲知道錢好,可從沒覺得錢這麽重要,“那,那咋抓着勝利哥啊?”
“你看看,媽咋生了你這麽個傻丫頭,那你們小年輕的喜歡啥,你就幹啥,說個甜言蜜語的,出去玩玩啥的,還用媽說?”
“什麽甜言蜜語,那不都是男人說的嗎,女的說出來,怪丢人。”
“那你不會說點能說的嗎。”
唐雲雲在唐家吐了一番委屈,纏着劉紅翠吃了一頓肉,又想着她說的那些法子,磨磨蹭蹭回了家。
她想好了,就按媽說的,好好哄着勝利哥,只要勝利哥站她這邊,以後日子肯定越來越好,那老婆子總有死的一天。
可她還沒明白,趙勝利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喜歡她,這不,鎮上要放電影,唐雲雲興沖沖打扮一番,“勝利哥,咱去看電影吧。”
趙勝利知道放什麽,根本沒興趣,“你去吧,前陣子種地累着了,我得好好歇歇。”
把個唐雲雲氣得不輕,她自己去,還有什麽意思。
另一邊,唐秀秀卻是好奇不已,“林振武,放電影好不好看啊,那大屏幕清不清楚呢?”
林振武看她花蝴蝶一樣,打開衣櫥挑衣服,隔着簾子換衣裳,對着鏡子畫眉毛,開心得像過年。
“還成,你沒看過?”
唐秀秀不知道原主看沒看過,“我沒看過啊,咱們那麽晚去行嗎,會不會占不到前排,後面是不是就看不到?”
晚上六點半開始放,這都快六點,不早了。
林振武看她打扮,手癢,伸手弄亂她頭發,“沒事,我讓人給占位置。”
“啊啊啊,林振武,你要死啊,我剛紮好的頭發。”
她的高顱頂發型!唐秀秀看他,怒目而視,擡腳就要踩他,可她身手哪裏比得上林振武,連踩三下都踩個空,還自己左腳絆右腳,差點摔個大馬趴。
林振武伸手,接個滿懷,忍不住低笑起來,“笨蛋。”
唐秀秀感受到他胸腔震動,伸手指戳戳戳,嘴裏哼哼唧唧,“林振武,你還笑話我。”
她手指綿軟,毫無力氣,說是戳,不如說是摸,林振武垂眸看她嘟起的嘴巴,忍不住湊過去,“親一口。”
“不給。”唐秀秀偏頭。
林振武能屈能伸,“媳婦兒,我錯了,不該笑話你。”
“不行。”
“那怎樣才行。”
唐秀秀佯裝思考,“說我貌美如花。”
“你貌美如花。”
“說你最喜歡我。”
“最喜歡你。”
林振武只說着,就有些忍不住,最喜歡,當然是最喜歡,想親她。
唐秀秀看他,“擡頭。”
他擡頭,頸部線條流暢有力,喉結凸顯,散發獨特魅力。
唐秀秀本想诓他一下,讓他難受的,可忍了一瞬,沒忍不住,湊上去輕吻舔舐。
林振武渾身緊繃,伸手把她朝自己按緊,喉結急促滾動。
不滿,哪裏都不滿。
過個嘴瘾,唐秀秀又開始作怪,咬一下他嘴角,“走啦,林振武,看電影去。”
林振武深吸一口氣,攬住她柔軟腰肢,“不去了,在家親。”
他好想親個夠。
“我沒見過電影,你都不帶我去?”唐秀秀才不如他願,“再說,回來的時候,咱們走小路,大樹後,草垛裏,親起來多刺激。”
一句話說的林振武全身又緊繃起來,“你怎麽這麽不害臊。”
“喂,就問你喜不喜歡。”唐秀秀在他喉結上又摸一下。
林振武拉她手,“走。”
“幹啥?”
“看電影去。”
“林振武,老實說,你想看電影,還是想鑽草垛。”
“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