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親不夠
第19章 親不夠
“振武, 這裏。”
“武子哥,嫂子,這裏這裏, 最好的位置。”
“武子,哎呦, 弟妹這咋越來越漂亮啊,過門那天仙女似的,現在更是好看, 來來來,咱坐一塊。”
林振武雙手插兜,帶着些散漫,他帶着唐秀秀一到場, 他那幫子兄弟就開始咋咋呼呼, 活像黑|幫喽啰見着老大出場,唐秀秀就是那老大的小媳婦。
林振武和唐秀秀在一起, 那是指東不往西,乖得不像話, 可一出門, 那股子唯我獨尊的架勢, 立馬就出來了。
“滾一邊去”, 林振武一腳把要坐一塊的那人趕走, 安排人,“王石,你坐那邊。”
王石如今對林振武,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上次跟着林振武出去,只帶了十塊錢, 他心裏憋着一口氣,想着就算是見個市面,也比一輩子在南山村強,可沒成想,只十塊錢,竟然也翻了番,十塊錢帶出去,帶回來二十,吃住都是林振武出的錢。
他回來就給小外甥買了一罐麥乳精,看着他姐的淚,他想着,這輩子,他就跟着武子混,他一定要出人頭地,找到那個人渣,讓他後悔一輩子。
聽着林振武的安排,王石立馬擠走陳水,“你一邊去,嘴裏沒個正形。”
陳水倒也不氣,拿個凳子坐林振武旁邊,“還護上了。”
他伸頭看唐秀秀,“弟妹,我叫陳水,跟武子親哥們,以後有啥事,找我,保證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唐秀秀抿嘴一笑,“謝謝陳水哥。”
林振武伸手把他扒拉到一邊,“看你的電影去。”
“啥電影啥電影,那不是還沒開始,平常護着也就是了,咋見着了還不讓說句話,你這沒道理。”
“老子就是道理,滾一邊去。”
王石摸着頭笑,“嫂子,他倆每次都這樣,見面就要掐幾句,不用擔心。”
唐秀秀倒是不擔心,王石和陳水她都見過,那次他們一起出去的隊伍裏,這幾個人都在。
她見王石很是局促,索性起個話題,“王石,你小外甥,會走路了嗎?”
王石她是知道,因為在家裏,孔春蓮和馮翠就說過他。
王石媽命苦,年紀輕輕沒了男人,索性有一兒一女,她沒再嫁,千難萬難把兩個孩子拉扯大,閨女出落的好看,王石媽也不打算嫁遠,原本想着,在村裏找一戶老實人嫁過去,能有個照應。
沒成想,趕上知青下鄉,其中一個知青和王妮看對了眼。
城裏來的小年輕,見識廣懂得多,滿身的書香精致,一旦對哪個鄉下姑娘展開攻勢,沒人擋得住,王妮自然不能例外,任憑她媽怎麽攔,都沒攔住。
最後,還是那知青上門,一番話說得情深義重,不要嫁妝,什麽都不要,就看中王妮這個人,王石媽這才同意。
原本日子過得也算不錯,誰能想到,知青還能回城呢,兩人的孩子還沒出生,那知青得着能回城參加高考的消息,哄着王妮辦了離婚證,轉眼就跑個沒影。
用孔春蓮的話說,天大地大,啥也不知道,沒處找去,王妮帶着個男孩,再嫁也不好嫁,就住娘家,和兄弟一起過活。
說到小外甥,王石露出個腼腆的笑來,“還不行呢,剛一歲,還得扶着東西,那小子瘦,不過現在喝着麥乳精,壯實不少。”
這個時代,沒有奶粉,喂孩子最好的東西,就是麥乳精,唐秀秀嗯一聲,“麥乳精有營養,能喝上可真是好。”
王石嘿嘿笑,林振武正低聲和陳水商量着下次出去弄些什麽東西,聽着王石的笑,轉頭看他一t眼,吓得王石立馬把笑憋回去。
陳水啧啧兩聲,“你看你那個樣,活像個怕媳婦跑了,至于嗎,我還說呢,你這小子,臉上那股子狠勁兒都沒了,以前看誰都像要吃人,現在倒好,嘴是沒笑,那眼可是笑着呢,我看得真真的。”
林振武哼一聲,頗有些驕傲,“你不懂。”
沒媳婦的人,根本不懂。
“哎呦哎呦,有媳婦了不起是吧,還嘚瑟上了。”
林振武不理他,看一眼還要和唐秀秀說話的王石,“看你的電影去。”
惹得唐秀秀偷笑,她朝着林振武靠過去,“你真兇。”
林振武呲牙,“一個個的沒皮沒臉。”
話音剛落,林振文的聲音亢奮響起,“哥,嫂子,你們可來啦。”
每年春忙秋收之後,鎮上總會放電影,這是十裏八鄉為數不多的娛樂節目,家家戶戶都會出動。
林家,孔春蓮知道給小兩口留私人空間,和揚守美帶着林振文林振安先一步到鎮上,看電影也不打算和他們挨着,還拘着林振文別去打擾哥嫂。
偏她和揚守美說幾句話的功夫,林振文泥鳅一樣左鑽右鑽,到了林振武這邊。
“王石哥,你讓開一點,我和我嫂子挨着”,林振文親親熱熱的,“嫂子,你們剛一來我就瞅着呢,咱們一起看電影,成不?”
一邊的陳水笑個不停,見着林振武黑臉,幸災樂禍,“成,還嫌棄我多嘴,來個更厲害的,你把他也趕走?”
趕是趕不走的,林振文如今有唐秀秀護着,根本不怕他哥,“為啥讓我找媽去,媽和二嬸說話呢,我又不喜歡聽,我就喜歡和嫂子呆一塊。”
唐秀秀笑眯眯的,挑釁看林振武,“對,咱就不走,振文,咱一起看。”
陳水聽得嘿嘿,怼林振武胳膊,“沒看出來,弟妹還挺有脾氣,振武,她聽你的不?”
林振武是誰,村裏一霸,誰都怕他,這村霸包袱重着呢,“咋不聽,我說啥是啥,我媳婦,乖着呢。”
陳水一聽這話,就知道假,兩人從小玩到大,他是知道,如果一件事是真的,林振武才懶得解釋,最多給你幾字,‘是’、‘成’這樣的,哪裏還會特意解釋呢。
他搖頭晃腦,“振武,你栽了,栽了。”
把林振武說的要惱,“閉嘴。”
這場電影,和林振武想象中的很不一樣,他想着,媳婦兒坐自己身邊,看着高興的笑着靠在他肩膀上,看着難過的讓他摸摸頭,看着害怕的還能趴他懷裏,可結果呢,全程,林振文那個小崽子纏着他媳婦叽叽喳喳。
“嫂子,你看,壞蛋要出來了,肯定有人揍他!”
“哈哈哈,嫂子,笑死人啦。”
“嫂子,我害怕,我捂着眼,過去了你喊我。”
林振武很是不滿,電影一結束,他牢牢牽着唐秀秀的手,看林振文,“和媽二嬸他們回家。”
林振文不願意,“哥,嫂子,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啊。”
唐秀秀見林振武的大黑臉,悄悄和林振文說話,“小電燈泡,你看宋大哥,都單獨和米英姐坐一起,你哥當然也想和我單獨坐一起。”
林振文看着他哥的表情,恍然,對唐秀秀抱怨,“我說他怎麽一直看我不順眼,真是小氣吧啦。”
等兩人走上小路,唐秀秀還在笑個不停,“小氣吧啦的男人。”
林振武委屈,林振武要說,“我小氣,今天晚上,你才和我說幾句話,振文那臭小子不說,和陳水王石說的話都比我多。”
唐秀秀牽着他手,“因為振文是你弟,陳水王石是你朋友啊,要不然,我才不理他們。”
順便順順毛,“而且,我最喜歡的,還是林振武。”
“真?”
“肯定是真的啊,都只給你親了。”
林振武心裏一甜,嘴上別扭扭,“我也是。”
“你也是啥?”
“你不是知道。”
“不知道。”
“在家你還逼我說呢。”
“不逼就不會說?”
兩人手牽着手,林振武支支吾吾的,還真有些說不出來。
“喂,林振武,你……”
話沒說完,就讓林振武一把捂住嘴,她剛要把他手拿開,一下也聽到了聲音。
“哎呀,你幹啥,急死了你。”
“可不就是急死了,五天沒碰,想死我了,快讓我搞搞。”
“猴急什麽,別把我衣服扯壞。”
“一會家裏那母老虎就回去,再不碰你我要瘋,這裏這麽多草垛,進去,讓你爽死。”
天啊天啊,竟然是野戰偷情!
唐秀秀擡眸,正對上林振武看過來的眼睛,他手放下,在她耳邊小聲說,“等等再回去。”
這樣的是非,能避就避,他領着唐秀秀,一步步後退,想離他們遠一些。
沒成想,只走了一步,唐秀秀就踩上一截枯樹枝,‘咔嚓’一聲,在寂靜的夜裏十分醒目。
“誰!”
唐秀秀一下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林振武一把拉到旁邊的草垛裏,随後一聲貓叫響起。
“是貓啊,沒事,繼續。”
“我害怕,回去吧。”
“怕什麽,要是有人,你就蒙頭跑,誰也認不出你來。”
“你壞死了。”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來,繼續叫,剛真浪。”
唐秀秀和林振武坐在草垛裏,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唐秀秀是真沒想到,這個年代,還能碰到野戰,不得不說,不管什麽年代,兩性的事情,永遠超出你的想象。
可是為什麽讓他們遇上啊,真的好尴尬。
特別是随着那邊越來越激烈,聲音一下高過一下,在萬籁俱寂的夜裏越發清晰。
唐秀秀不敢看林振武,只覺空氣越來越熱,前後左右都是他的味道,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她注意力都無法集中。
想動一下身子朝後撤,只一個動作,就被林振武按住,“別動。”
被他按住的地方,瞬間一陣麻意竄出,天……她緊緊閉着眼,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直到和諧的聲音結束,林振武拍拍她肩膀,“他們走了。”
唐秀秀才渾身軟下來,靠在他身上。
“天啊……”她剛繃得太緊,此刻累的不行,幾乎癱在他懷裏,呼出的熱氣,掃在他脖頸。
原本聽着那不可描述的聲音,心裏大半是緊張,此刻一放松,被忽視的東西立馬就就冒出來。
不知是幾點了,一切都安靜下來,燥熱卻不停蔓延,心跳響得幾乎能被聽見。
林振武喉嚨被堵住,只覺被她熱氣掃到的地方,好像一萬只螞蟻在爬,全都爬到心裏去,她的香氣散發開來,他幾乎要無法呼吸。
偏唐秀秀也受不了,在他懷裏存在感愈發強烈,那種麻和癢更甚,他心跳快得要飛起,蒸騰出草垛散不出去的熱氣。
熱,哪裏都好熱。
“林振武……”唐秀秀咬唇。
緊繃的弦,應聲而斷,林振武再也忍不住,垂眸含住她嘴唇。
和想象中一樣,甚至更甜。
黑夜、野外、草垛,嘴唇相合,一切都失了控。
唐秀秀幾乎要迷失在這親吻裏。
她仰頭,大口喘氣,仰着頭拽他,“林振武,停。”
林振武咬她脖頸,移到耳垂,聲音低啞的不可思議,“行嗎?”
“不,不行,你清醒點。”
“操!”林振武深吸一口氣,轉身下去,和她并排躺在一起,緊緊攥着她的手,“老子從沒這麽盼他娘的二十歲。”
兩顆心砰砰亂跳,空氣依舊稀薄,唐秀秀不停深呼吸,忍到頭皮發麻,又翻身,雙手撐在他身後的草垛,黑暗中氣息灼熱,“還要親。”
林振武一瞬間幾乎瘋魔,雙手猛地用力拉下她,“老子要死在你手上。”
回到家的時候,也不知道幾點,幾乎全村人幾乎都睡了,林家人也不例外,只貼心給他們留着門。
唐秀秀讓林振武背着,趴在他耳邊小聲埋怨,“都怪你,回來這麽晚,明天媽笑話我怎麽辦。”
親了一回又一回,兩回三回四五回的。
林振武終于是過了要一直親的嘴瘾,聲音透着漫不經心的懶,“怪我怪我。”
“那明天媽要是說這件事,你想個理由。”
林振武背着她進屋,嘴裏嗯嗯,“我想我想。”
媽才不會這麽沒眼力介,他媳婦就是想太多。
唐秀秀還覺着不好意思,沒成想,第二天,馮翠一個消息就成功轉移大家注意力。
因為,宋飽和米英的結婚日子,定下來了。
“哎呦,我是真沒想到,英丫頭選個最近的日子,你說說,這麽好的閨女,哪裏找啊。”馮翠一臉喜意,一大早就來報喜。
孔春蓮一聽就知道是昨天的米英那邊給說了日子,“就月底?”
“就月底”,馮翠連連點頭,“這不,昨天放電影,人杜媒婆出的主意,讓老大帶着英丫頭去鎮上看電影,我們怕這小年輕的不自在,都沒敢去,老大回來就說了這個好消息,就是他回t來的晚,我估摸着你們都睡了,要不然,我昨天就來說。”
林振文啥也不懂,“為啥回來的晚,電影不到八點就放完啦。”
問的孔春蓮哭笑不得,“行了,自己玩去。”
林振文摸摸後腦勺,很想知道為什麽,昨天他哥和嫂子好像也回來很晚,反正他睡覺的時候,還沒聽到他們回來的動靜,可是他媽又不讓問,大人的事情,真是奇奇怪怪。
等林振文一走,孔春蓮拉着馮翠的手,“回來的晚,可見兩個娃有話說,有情分。”
誰說不是呢,馮翠這回是心滿意足,再不奢求其他,“嫂子,有時候我覺着,做夢一樣,那時候,真是就差一口氣,餓啊,餓的抓心撓肺,石頭都恨不能啃兩口,誰能想到我家老大,還能長這麽大,娶上個好媳婦呢。”
孔春蓮感同身受,“誰說不是呢,以前我看着振武,愁的不行,妹子,我也就和你說,以前振武是調皮,可哪裏是村裏人說的煞星,還不是那個該死的劉鐵蛋,要是不這個殺千刀的欺負他姐,我振武能那麽不要命?落下個二流子名聲,這些年,村裏人誰不看我家笑話,說他娶不上媳婦,我也是做夢都不敢想,他能娶上秀秀這麽好的閨女。”
兩個老姐妹感慨萬千,想着以後的日子,只覺着越過越有勁。
月底眨眼就到,月底前,宋飽和米英去扯了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很興奮,拿着大紅獎狀一樣的結婚證來給孔春蓮看,“大娘,我扯證了!”
孔春蓮哎呦一聲,“快來快來,給大娘看看。”
孔春蓮不認識幾個字,還是當年村裏大隊辦掃盲夜校班的時候,抽空去學過幾個字,可紅彤彤的大紅結婚證,上面宋飽和米英的名字,她是認識的。
看着看着,孔春蓮眼眶都濕潤起來,“好啊,好,你爸媽高興壞了吧。”
宋飽摸着腦袋,“我媽都哭了。”
能不哭嗎,孔春蓮叫着林振武,“武子,你看看,你宋大哥的結婚證,等你和秀秀的證扯下來,媽不知道咋高興,也準得哭。”
唐秀秀也跟着過來看,這個時期的結婚證,真的很有時代特色,和大紅獎狀一模一樣,當頭三個結婚證大紅字,下面寫着男女雙方名字,四個角上還印着大紅花,不過照片卻是沒有的。
“真喜慶。”唐秀秀伸手摸摸。
林振武拿過結婚證認真看一遍,又看唐秀秀,“等明年年,咱也扯去。”他身份證上年齡大一點,明年就能扯證。
女的十八,男的二十,就能結婚。
唐秀秀嗯嗯兩聲,這證在林振武眼裏不尋常,不僅是結婚證,更是通行證,現在說是結婚,其實就是走個形式,根本沒用。
不過這樣,對她挺好,要是後面過得不順意,兩人分開就好,完全不用什麽離婚手續。
想到這裏,她莫名有些心虛,不過很快就被宋飽打斷,“秀秀,我媽說,你眼光好,我家想給米英做一身衣裳,你幫忙給看看吧。”
宋家條件就那樣,想花錢買一身唐秀秀過門穿的那種衣裳,是不可能的,可馮翠心裏也有想法,扯上一塊紅布的錢,家裏還是能擠出來的,兒媳婦娶的合心合意,她就有心想表示一下,打算給米英做一身衣裳,這些日子,她瞧着唐秀秀眼光實在是不錯,衣服也沒多少,每天都打扮的好看,再有林麗前段時間回家住,把唐秀秀一頓猛誇,更是讓馮翠起了讓她幫忙的心。
對于這個請求,唐秀秀是當仁不讓,天氣溫暖,氣候舒适,這時節,裙裝再好不過。
馮翠有些擔心,“紅裙子好,就你過門穿的那種,美死個人,就是我這自己做,也不知道做成個啥樣。”
唐秀秀在家拿着林振文的鉛筆,認認真真畫了圖紙,沒什麽複雜的款式,就是最簡單的小A字連衣裙,不過她在腰上加了一個褶皺收腰設計,很有亮點。
“馮嬸子,你看我都把圖畫好了,我給你說着,咱先裁剪,只要裁剪好,再密密縫上,就成了。”
這時候村裏,誰家都沒縫紉機,都得一針一線慢慢縫,費時費力,做裙子比做褲子褂子好的一點,就是縫針少。
雖然沒有量過米英的身高尺寸,可唐秀秀估摸着也能差不多,米英高一些,比她微微胖一點,和林振武二姐林芳差不多。
這段時間家裏沒什麽事,地裏的草林有木林振武兩個人就包圓,做飯的活孔春蓮重新接過去,雖然唐秀秀做飯好吃,可用她的話說,好吃也不能逮着一個人使勁幹,她偶爾跟着唐秀秀學一些做飯技巧,進步飛速。
唐秀秀索性就幫着馮翠做衣服,增加一些小設計,每天也忙得不亦樂乎。
當然,成果是顯著的,宋飽成親那天,新娘子接來,驚豔了一衆看熱鬧的人。
“娘哎,宋飽這小子哪裏找來的媳婦,這麽好看。”
“就是說,你說這咋整的,今年這風水,怎麽跑林家和宋家去了呢,以前破落戶,現在可好,咱們都趕不上。”
“這是咱們附近的村的嗎,咋從來沒見過啊。”
“我見着鎮上的媒婆來了,肯定是托人家媒婆找的,你別說,這媒婆,還真厲害,宋家窮的叮當響,這宋飽還能娶上媳婦。”
“窮的叮當響是不假,可他家和林家一樣,砸鍋賣鐵,出大血,我聽說,彩禮六十塊錢呢。”
“六十?可真是不少,也值了,娶進來這麽好看的媳婦,值。”
等新媳婦朝着禮錢茶盤裏放上三十塊錢,衆人更是驚呆。
原想着,小媳婦空着手嫁進來,那肯定就是什麽都沒有的,也是正常,就宋家這個條件,說是彩禮六十,誰知道欠多少饑荒呢,能娶上媳婦就是好的,還敢想什麽,沒成想,人家還陪嫁三十塊錢。
“娘哎。”
“這宋家是走了啥狗屎運啊。”
“不行,我得找杜神婆算算,我得算算,這樣的好事,啥時候輪到我。”
宋花興奮異常,看着米英穿的一身紅嫁衣,不停拍唐秀秀馬屁,“嫂子,你好厲害,你和我媽做的這個裙子真好看,比我在鎮上見過那些新娘子的都好看。”
原本就是簡簡單單的紅裙,因為腰間微微的褶皺,整個更加立體和挺括,收腰款式顯得米英很是高挑,頸部設計了三個盤口,襯的她更加沉穩,只一見就讓人眼前一亮。
唐秀秀看宋花,“回頭,嫂子給你專門做一身,要不?”
“要!”宋花高興蹦兩下,“嫂子嫂子,今年過年,要是我媽扯布,我不做新衣裳,留着等明年暖和的時候,你幫我看看怎麽做吧。”
唐秀秀就笑起來,這一家子人,不管和別人關系多好,從小的到大的,都有分寸,從不想着占別人一點便宜,她心裏有些想法,但也沒說,只點頭,“成,到時候,給你整個最好看的。”
只這樣的期盼,就讓宋花小朋友整個人幸福的冒泡。
過門,吃席,敬酒,鬧洞房,熱熱鬧鬧的一天過去,馮翠拎着一個紅包袱進了林家門。
孔春蓮笑着看她,“不在家和兒媳婦說話,過來幹啥。”
馮翠從內到外散發出一種幸福的光輝,她把紅包袱放堂屋的方桌上,“累一天,讓他們兩口子歇着,有話明天再說,給你家送個喜包袱。”
小年輕的不太知道,孔春蓮卻是懂,“送啥喜包袱,我們又不是媒人,給杜媒婆送了沒,多虧人家給跑腿。”
馮翠連連點頭,“送了送了,哪能不送呢,可你家也得送。”
她情真意切,“嫂子,你就別和我推辭,我家情況你知道,不是多好的東西,就是這麽個意思,你看看,之前秀秀抓着騙子的把柄,振武幫着操心,幫了我們家大忙,這回老大娶媳婦,你們一家子跟着忙前忙後,多的話不說,這包袱,說啥得收下。”
這是大喜事,孔春蓮也不和她客氣,“成,收下收下,你啊,就是禮數多。”
兩人親親熱熱的坐下,孔春蓮知道她也睡不着,“高興不?”
“那可不”,馮翠想着兒媳婦開口喊媽的那一刻,“這輩子,死了也值了。”
孔春蓮佯裝生氣,“值啥,還早呢,我可是盼着過幾年當奶奶,懷裏再抱個小的呢。”
“盼着盼着”,馮翠點頭,想到那一幕,又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別說,嫂子,要飯的那些年,我老想着,還不如就那麽一家人死一塊,死了就再也不挨餓,誰能想到,以後還有這樣的好日子呢,現在,我覺着,這日子越過越有滋味,誰還舍得死呢。”
農村的土建房,隔音效果很一t般,西屋裏,依稀能聽着孔春蓮和馮翠的笑聲。
林振武正在給唐秀秀按摩,今天宋飽結婚,林家全家齊上陣幫忙,宋家在南山村,算是外來戶,一個本家人都沒有,林家以他家兄弟的身份出場幫忙,唐秀秀還幫着待客,一天下來,還挺累。
“你勁兒太大了,輕點”,唐秀秀随口指揮,和他聊家常,“我聽着你和陳水說,過些天還要出去?”
林振武手上一頓,嗯一聲,“你在家等我。”
唐秀秀是想着要出去看看的,不過現在市場還沒真正繁榮起來,倒是不急,她點頭,“知道,你在家聽你的,你不在家聽媽的。”
她說的乖巧,林振武卻知道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你就裝吧。”
“你不是你和陳水說的,‘我媳婦,乖着呢’,那我不得乖乖的。”
林振武知道他和陳水的話,她大概都聽着呢,“你最好真乖點。”別天天那麽多花招的勾人,他到底是十八歲的大小夥子,受不了。
唐秀秀愉悅笑兩聲,想起正事,“你出去,遇到書,給帶幾本吧。”
“什麽書?”
唐秀秀就把林麗的一些打算說給他聽,“我看大姐是個閑不住的,等明軍大些,她估摸着就要開起來,總之先學着沒壞處,就算不成,以後自己做衣服也方便。”
林振武自然是盼着家裏人都好的,聽着唐秀秀說起這個,心裏又是一暖,只點頭,“成。”
第二天,一家人當先吃的昨天宋家送來的喜面,說是喜面,其實就是放大版的大饅頭,圓圓扁扁的一大個,直徑三十公分,不過這年頭,白面饅頭也是稀罕東西,何況這麽大個的呢,圓圓的面餅上貼着紅紙,看着就喜慶。
“別看你馮嬸子家不常吃面食,可她做的愣是好吃,你看這面揉的,都能和油餅似的,分層,這吃着宣和又踏實,趕緊都嘗嘗,這可是有福氣的。”
宋飽這幾天娶媳婦,林振文聽了一肚子的講究,“媽,說吃了喜面,會沾福氣,能早點娶媳婦生小娃娃,是不是真的啊。”
“那可不,這喜面,可是好些人都想要呢,大福氣,你趕緊吃吧。”
林振文這麽随口一說,讓孔春蓮就想起孩子來,“宋飽和英丫頭兩個人都不小,我估摸着,孩子也快了。”
說到孩子,唐秀秀猛然想起來,林麗這個大姐,都一兒一女了,二姐林芳比她晚一年嫁人,沒聽着有孩子的動靜呢,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話還沒問出來,就見着二姐夫上門來。
林芳男人名叫呂書凡,和林家人還有大姐夫比起來,就文弱很多,靠種地養活家人肯定是不行,許是因為名字裏沾着個書字,他在他們村當小學老師,算是有個收入。
他來到也不賣關子,直接笑着說話,“爸媽,阿芳懷孕了,剛過三個月,我來報個喜。”
唐秀秀心裏一喜,原來不是沒有孩子,是之前沒要,現在才要啊,看來還挺有想法的小兩口,別人家都是恨不能進門當年就生個娃,他們還過好幾年兩人世界呢。
呂書凡帶着村裏兩個年級的學生,雖然學生不多,也是挺忙,沒吃飯就走了。
她一走,唐秀秀剛要說這可是件喜事,就見着林家人臉上的笑,都變得勉強起來。
她心裏驟然一緊,難道二姐這懷孕,還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