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改名姓,破舊俗
改名姓,破舊俗
見他如此說,慕汐唯有明日再來拜見。
關于立狀一事,不必她多說,謝妩立時便将此事攬下來,又撫慰她:“阿汐,你不必擔心,日後你便住我家,何況我阿爹阿娘早年便說了要收你為義女,只因你遲遲未曾同意,這才作罷。還有銀票一事,我待會便命人給你送來。”
“一萬兩不是小數目,你哪裏來這麽銀子?”
慕汐訝異。阿妩心意如何,她自是清楚,謝大人雖有朝廷俸祿可食,但卻時常将部分所得拿來接濟貧苦百姓,留下的銀錢也堪堪只夠維持日常生計。
頓了半秒,慕汐思及一事,登時肅了面色:“你不許典當家裏的任何東西。”
被她一語戳中,謝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後,又忙道:“我阿娘也常說,金銀錢帛皆是身外之物。若能以這些換來你自由,那不拘典當什麽,都是值得的。”
“那我也不許。何況你縱然送來,禦史大人亦未必肯收。既是如此,我還不如依他所言,日後多多行善,待我有了積蓄,再還他也不遲。”慕汐正色道。
謝妩思量片刻,一是覺得慕汐所言有理,二是亦拗不過她,只好作罷。
次日一早,衙門那邊來人傳話,道是訴狀已立,立時要慕汐前往衙門公證。
管硯前來與她道:“我們大人也得了消息。梁大人的事已遣人去探查,只是尚未有消息傳回,為護姑娘安全,大人特意吩咐備了車馬,讓我等送姑娘到衙門一趟。”
慕汐不曾料到那禦史大人竟這般思慮周全,由管硯護送,她到底也能多幾分安心。
至衙門,慕汐見袁慶平夫婦已然跪在正大光明牌匾下,據曹主簿所登記之事,公證言明後,雙方在謝大人的見證下摁上指印,将“袁沫”之名從袁家族譜中剔除,彼此便再無關系。
事情進展得極為順利,一系流程下來,三人并無多一句交流,及至雙方摁下指印,一切已成定局,慕汐才不由得松了口氣。
籌謀了這些時日,她終能脫離了那水深火熱的袁家。
做完一切,林悅華頭亦不回地出了衙門,袁慶平低頭瞧着手裏的公證書,霎那間不由得老淚縱橫,他擡首望向慕汐,帶着歉意道:“沫兒,你母親沒了後的這些年,是為父對不起你。”
不過一夜未見,眼前人似乎老了不止十歲,連白發都顯而易見了。
然慕汐并未有半分憐憫,從昨日袁慶平勸她回梁府成婚的那一剎那,由原身及至而來的對他的那一絲期望也徹底消失。
慕汐冷冷地道:“袁先生,如今我已改了名姓,我姓‘慕’,單名一‘汐’字,日後若不幸你我再有相見日,請您莫要再這般稱呼我了。還有,您的一聲對不起,并不能抵消‘袁沫’此前受過的所有苦。”
真正的袁沫早便在十一年前死去,慕汐不會更不願代替袁沫去原諒這位所謂的父親。
因為在她看來,遲來的歉意比草都賤。
在衙門公證完,尚未回到驿館,宋禦史那邊便有消息傳來,道是那梁知府買賣官職的事确鑿無疑。
梁知府昨日收到消息,雖已連夜銷毀紙質版的證據,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經宋禦史底下的官兵連夜搜索,終是在梁府密室裏搜到大量現銀以及一份賄賂官員的鐵證。
而袁慶平利用兒女作冥婚以求官職一事亦被揭發,衙門府兵當即到袁家将袁慶平逮捕,擇日發落。
危機斷然解除,慕汐一時間只覺恍然。她沒料到,事情竟能進展得這般順利,仿佛有如天助。
回到驿館,慕汐當即向管硯問道:“今日的事,多謝大人,只是不知宋大人今日是否有空見我?”
料到她必然有此一問,管硯立時溫聲道:“大人已在二樓書房恭候,姑娘請。”
慕汐上到二樓,方得見那宋大人的真容。
是一下颌長有須髯的中年男子模樣,劍眉星目,面闊口方,令人一眼去,覺得他慈愛中又不乏行峻嚴厲。
慕汐提下裙擺,正經地向那宋大人行了個大禮:“大人今日大恩,我無以回報。來日大人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宋禦史見狀,忙上前将她扶起:“姑娘言重了。本官也是在其位謀其職,姑娘亦是郦朝百姓,百姓既有難,本官又怎能袖手旁觀?”
與那宋禦史攀談幾句後,外頭便有公文送來,慕汐見狀,适時告退,回至廂房裏。
她前腳剛離開書房,那山水屏風後便走出一人。
宋禦史見狀,朝裴行之拱手行過禮,方道:“殿下既幫了慕姑娘大忙,又為何不肯見她一面?想來依那姑娘的言行,縱使知道殿下代替下官之舉,亦絕不會宣之于口。”
望着慕汐離開的方向,男人的眸色愈發深,頓了半秒,他方淡聲道:榮太妃的勢力盤根錯節,本王此番來越州一事,是越少人知道便越好。且如今我們打掉的不過一小小的衡州知府,于她,連斷根手指都比不上。”
慕汐才回到房裏,方要歇下,謝妩便乘着車馬趕來了,因有了昨日的交面,外頭的侍衛亦不再攔她。
謝妩一面打開食盒,一面笑道:“我知道公證後你一定餓了,瞧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慕汐一瞧,是百花鴨脯、翡翠魚片和碧桃酥,還有一壺她很是愛喝的桃花釀。
慕汐不覺笑道:“知我者,阿妩也。”
一面吃着,謝妩又道:“阿汐,待會用完飯,你今日便和我回家住吧!往後我家便是你家,你我再無分別。”
慕汐聞言,放下碗筷,由衷地與她道:“阿妩,我去你家暫住自是可以。若是長住,斷斷不可。且我從前便想着,有朝一日若得離開袁家,我必定要開一家醫館,從醫濟世原便是我畢生之夢。”
眼前人那彎彎的杏眼裏滿是堅定,謝妩忽然想起初遇慕汐的那一日,小小的她還不及那攤位高,可她那為她據理力争、永不服輸的模樣卻深深地印在了她心裏。
她眼裏的慕汐,是小小的身子,蘊藏着大大的力量。
對于女子從醫濟世,自郦朝建朝以來,幾乎是聞所未聞。而自小母親對她的教養亦是閨閣女子的那一套,溫柔恭謹、謙和婉順。如今的天下,奉行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一套,女子若要從商從醫,雖無明确的律法所限,可在百姓的心裏,卻是萬萬不能的。
緘默良久,謝妩無聲地嘆了口氣,擡眸瞧她,眼底卻在這霎那間溢滿笑意:“我不知你選的這條路未來會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可不論我家阿汐想做什麽,阿妩必定支持到底。”
慕汐原以為阿妩至少會勸她一番,未曾料到她不僅半句勸阻的話沒有,還大力支持。
“阿妩,謝謝。”此時的她,拿得出手的唯有這滿心的謝意了。
謝妩笑道:“謝字這兩日我都聽得起繭子了,你可別再說了。快收拾收拾和禦史大人說一聲,先與我一同回家暫住,醫館的事日後再作打算也不遲。”
她原沒什麽行李在驿館,有的只是謝妩給她帶來的兩套冬衣,淺碧色的這一套現在已穿在身,把另一套收拾完,慕汐上二樓書房與宋禦史道別後,方乘上馬車随阿妩回了謝府。
前世慕汐學的亦是中醫,裏頭的東西與現下的大差不差,況且從前在袁家時,袁慶平藏書極多,醫書她亦讀過不少,如今只須學以致用了。
來到謝府,慕汐先是去拜見謝大人夫婦,謝大人原要給她安排一間獨立的客房,然慕汐難得過來,謝妩定要與她一塊同住,他唯有作罷。
現下已臨近年尾,謝妩提議先安心過完年節再說,慕汐也正有此意。
是以搬進來後,慕汐不是因雪大窩在府裏看書,便是和謝妩到外頭踩雪賞花,日子倒也過得不亦樂乎。
月中時,衙門為她辦的文碟也下來了,慕汐瞧着文碟上刻的名字,一時間不由得熱淚盈眶。
除夕那日,小厮采買了好些煙花回府,兩人堆完雪人,便是賞煙花、飲酒、投壺,徹夜長談。
直至元宵過後,慕汐方着手到外頭看鋪子。
若要慕汐獨自一人外出,謝妩自是不放心,可關于慕汐要開醫館一事,兩人亦不敢将事情向謝大人和盤托出,因而每每出門,兩人都得絞盡腦汁編個借口。
是以兩人出門的次數也不敢過于頻繁,兼之慕汐手裏沒什麽積蓄,鋪子原想要個按月付租的。可謝妩執意要拿出私房錢給她将鋪子買下,并道她濟世從醫,是有利于百姓的好事,正如那宋禦史所言,若是過意不去,往後多多行善便是了。
慕汐只好接過,并在心裏默默給阿妩記上一筆。
她素來是個事事分明的人,錢財一事更不必說,這段時日借住在謝府,她吃的用的皆是她家的,這已然令她過意不去。
現下,她更不能借着朋友之名占阿妩半分便宜。
這筆錢,她終歸是要還的。
直到初春,百花盛開。
鋪子一事終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