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正軌進,金不換
正軌進,金不換
慕汐道:“公子的盛名,想來越州無人不知。”
江言州笑容加深:“那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姑娘到二樓雅間一坐?”
慕汐聞言,心緒稍轉,連同方才在心裏微微泛起的一絲漣漪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頓了半秒,她婉言拒絕:“燈會上人山人海,我與朋友走散了。現下尚在尋她,就不便應公子之邀了。”
江言州道:“我家中人多,莫若我命人替姑娘尋去?”
“公子好意,我心領了,”慕汐面色溫和疏離,容不得眼前人多說,便向他屈身行了個禮,“只是現下時辰已晚,想來她已在出口處等我。公子若無事,我便先走了。”
江言州只好點點頭。
慕汐行至出口處,果見謝妩焦急地等在馬車旁,正環顧四周找尋她會在哪裏出現,一回首,猛地見到她,立時便沖過來,不由分說地将她轉了兩圈,滿懷關切地問道:“阿汐,你可回來了。方才我們在人群中走散,你可有受傷?”
慕汐溫聲笑道:“我無事。只是被人流擠到了霞明樓那邊,那有燈影戲,想來大家都是想往那裏去的。你呢?又去了哪?”
妩全沒了來時的興致:“我往醉香齋去了,可一時不見了你,我也沒心思在那吃,便給你打包了幾樣新出的糕點回來。”
慕汐微微笑了下,不由得安慰她:“你若愛吃醉香齋的東西,等我閑些,我陪你過來便是。”
聞得慕汐這般說,謝妩的心情方好了些,忙将手裏的糕點遞與她嘗嘗。
三人乘上馬車,先是把慕汐送回桃居,謝妩才往家去。
與江言州的相遇實屬偶然,且于慕汐而言,這并非是什麽重要的事,是以她也未曾向謝妩提及。
桃居開了半年,慕汐卻已是聲名遠播,連千裏之外的郦京竟也有人過來。對此,慕汐雖有欣喜,可愈發希望的是,上門之人會越來越少。
醫館門庭若市,從來都不是好事。
七月中旬,三伏天至。
慕汐用完早飯,正要清點百子櫃裏的藥材,桃居外便響起了車輪碾過的辘辘聲,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她忙放下手頭的東西過去開門。
見到來人,慕汐不覺有些錯愕:“江公子......”
來人,正是江言州,後頭還跟着一随從。
“在下貿然登門,慕姑娘不會介意吧!”瞧她神色訝然,門外的江言州笑了下,率先打破尴尬。
慕汐不失禮貌地微微揚唇,不想拐彎抹角,直言道:“怎會?江公子過來是有何事麽?”
江言州往裏探了眼,示意她:“我可否進去再說?”
慕汐這方反應過來,忙側過身,将人請進去。
桃居正廳因是用來接待病人,陳設亦十分簡單,跨過臺階一擡首,入目便是一排齊整的百子櫃,左手邊是就診臺,再往後便是裏間,有隔簾阻擋,用以檢查婦人的隐疾,往右手處的裏間才是平日相待上門客人的地方。
慕汐給江言州斟過茶,他方表明來意:“我今日特意上門,是想過來抓幾副藥給家母的。只因入伏後,她連日夢魇,雖請了好幾位大夫過來瞧,卻也不得其效。後來聽人說,姑娘這配有藥方,專治暑氣和夢魇,因而才貿然登門。”
江家乃越州首富,滿城裏比她醫術更高的大夫大有人在,且論藥材,便是千年人參在他們眼裏想來也與普通食材無二,不過治一夢魇,他為何定穿過酒肆林立的鬧市來到桃居?
江言州意圖究竟為何,慕汐不想去深究。他既是來到桃居求醫問藥,她自當是要盡醫者本分。
因而慕汐照例向江言州詢問關于他母親的細致情況後,方抓了三副藥給他。
臨走之際,江言州拎着幾副藥,在門前踟蹰片刻,仍是忍不住回頭問她:“慕姑娘,明日是我的生辰,家父要在霞明樓宴請賓客,不知姑娘是否有幸前往?”
他此言一出,慕汐頓然明白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是以緘默了兩秒,慕汐仍是婉辭道:“公子好意,我還是心領了。只是這兩日我皆要去為周奶奶作針灸,實在不得閑兒。”
她這話音未歇,江言州神色黯然,卻仍是扯出一絲笑:“既是如此,那在下便不勉強姑娘了。若有機會,再請姑娘到霞明樓一聚。”
慕汐點點頭,将人送走後,又将藥材清點完,方拿上藥匣子到周奶奶家。
周奶奶已過耄耋之年,她一生無子,年輕時曾有過兩任丈夫,奈何皆是英年早逝,也因了如此,她被村裏的人視為不祥。直到災荒之年,她跟随人流逃到越州,這裏無舊人相識,亦不知她的前塵往事,她也因此在越州安居下來。
周奶奶的家距離桃居不到兩裏路,雖說路程不遠,可她第一次來桃居瞧痹症時,也生生行了半日。慕汐知道了,便請了輛牛車将她送回去,并道會按時上門為她針灸,讓她不必親自出門。
周奶奶算準了時間,特意在門口迎接慕汐,見她來了,又是塞給她院裏種的葡萄,又是拿出一籃子雞蛋遞與她。
慕汐推拒不過,一面與周奶奶閑聊家常,一面吃了幾粒葡萄後,方為她針灸。
“奶奶,您還沒用完午飯吧!”半個時辰後,針灸完,慕汐挽起袖口,欲到廚房給周奶奶把飯做下。
周奶奶随她一塊到廚房裏,将溫在鍋裏的飯菜取出,笑道:“還沒呢。你也用些吧,飯我已經做好了,哪能總留着讓你過來給我做?”
“好,”慕汐不由笑道,“做個飯罷了,原也不是什麽辛苦事。”
每每慕汐過來,因着周奶奶剛針灸完,不可太費力,她便必定要把飯給她做完才會走。
一兩回周奶奶倒也樂得接受,只次數一多,她過意不去,便自個兒提前把飯做好。
用完飯,慕汐便要離開,不想周奶奶眼尖,還不忘把她特意放到廚房的那一籃子雞蛋重新拿出來給她。
慕汐拗不過,唯有接受。
在桃居的時光如白駒過隙,慕汐閑時在院牆邊栽了幾棵了玫瑰、茉莉、風雨蘭和向日葵,又在桃樹底下支了個圓石桌,放上幾張矮幾。偶爾得空,她便會在院裏品茶賞花。
如此,眨眼又過了半月有餘。
立秋至。
謝妩給慕汐帶來了一個消息。
她有心上人了。
慕汐正準備将到山上采回的草藥放,忽聞此言,不覺又驚又喜,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逮着謝妩問:“真的麽?是哪家的公子?我可有見過?”
謝妩笑得含蓄,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江家的公子,江言州。不知阿汐可曾聽過他的盛名?”
陡然聽到這話,慕汐微詫,卻仍是掩了面色,複問:“江言州?可是這越州城的第一美男子?”
謝妩被她問得羞怯,垂首點頭:“這越州城裏,除了他,亦無人叫江言州了。”
“原是半月前,阿娘受江夫人相邀,到霞明樓為江公子慶生。我與他也是在那時認識的。”
慕汐聞言,若有所思地應了聲。
“阿汐,怎麽了?”謝妩見她眉頭微蹙,似有心事,便反問道。
慕汐思量片刻,便将在花燈會遇見江言州,且半月前他又登門拜訪一事與謝妩和盤托出。
“江夫人身子有恙,他親自上門為母親尋醫問藥,這是孝心。他在河邊救你,亦說明他心善,若換了旁人見你要摔下去,笑話你還來不及呢,哪會還伸手拉你一把。這些皆無不妥,可為何阿汐你看着不大高興。”
謝妩撐着下巴,把手肘放在石桌上,歪頭瞧她。
可未等慕汐道個所以然出來,謝妩似想到了什麽,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道:“阿汐,你不會......在花燈會時,便對他一見鐘情了吧?”
“說什麽呢,”慕汐被她此言驚得當即脫口反駁,然頓了半秒,慕汐還是如實說出當時的感受,“初見江言州的第一眼,我的确有被他驚豔到。只是他開口便邀我上去一坐,雖說也是好意,奈何我這人不大喜歡那種見面就成三分熟的。”
謝妩聞言,卻似未曾聽進她的話般,鄭重其事道:“阿汐,你若真的喜歡江言州,我是絕對不會和你搶。在我心裏,除了我阿爹阿娘,無人比得上你。”
“說什麽傻話呢,”聽到謝妩這般說,慕汐感觸頗深,她由衷寬慰她,“阿妩,你別想這麽多。我是真的不喜歡江言州,況且你喜歡的我也不會和你搶。再且說,一個男人罷了,又怎比得上你我間的情誼?”
瞧慕汐神色坦然,且并無半分傷心之意,謝妩這方緩下心,便握了握她的手,柔聲道:“阿汐,有你真好。”
慕汐微微漾唇,片刻後,又正色問她:“你既心儀江公子,那夫人可知此事?”
謝妩道:“阿娘昨兒便與我提了,道是江夫人那日見了我,十分歡喜,去問了江公子,他亦無異議。若是我同意,他們擇個吉日便可上門提親。只是我想着,事關終身大事,我又還不曾與你說,便讓阿娘給我兩日時間考慮,待我見了你,我再給阿娘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