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險犯錯,疫病生
險犯錯,疫病生
把慕汐送回營帳,裴行之吩咐縷月打了水來,并将她遣出去,自己擰幹臉巾親自照料她。
眼前人的額有些寬,卻不至于是太寬的那種,鼻梁微高,亦非太高的那種。其朱唇軟嫩,薄厚又是恰到适中。
擦至那微微拱起的唇尖,男人的手微頓。片刻,他下意識将臉巾放到一旁,不由得輕撫上那柔嫩的绛唇。
瞧着那紅潤的地方,裴行之思及前番那一吻,當時的他意識雖有些模糊,然那濕滑溫暖的感覺卻久久萦繞在心頭,以至于他次日醒了好半晌,卻仍緩不過來。
說來,外人或許不信,他雖位高權重,卻從未經過人事。
年少時他與父親同上戰場,見他縱是在這般狀況下,仍要攜着兩個美妾入軍。
對于此舉,他反感至極,連同心底曾有的那點欲望亦被他強硬壓下去。
慕汐那晚的吻,雖說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為之,然卻生生把他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欲望重重勾起,宛若燎原之火,燒遍了他整個心房。
這般細細地瞧了半晌,裴行之終是忍不住,垂首覆上了這瓣他觊觎了好久的朱唇。
一開始,他只想碰一碰表面,淺嘗辄止。
可舌尖卻似不聽使喚般,輕易便探了進去,他內心欲望在此刻仿佛脫了缰的野馬,在腦海裏瘋狂地叫嚣着。
裴行之忍不住伸出手,探進她衣領。
“唔!”
身下的人蹙眉,忽然發出聲響。
男人倏然睜眼,望着她微顫的睫毛,他眸中的欲色在剎那間消褪。
裴行之忙坐起身,将她的衣領疊好。
他險些犯了大錯。
他一個堂堂的骠騎大将軍,淮州的王,為何竟如此把持不住?
裴行之有些懊惱地拿起臉巾在自己臉上擦了擦,正在這時,縷月從外頭進來,忽見他此舉,不覺頓了下。
縷月突然闖入,裴行之面色微沉地把手上的東西丢回臉盆,帶着些微怒意喝她:“不是讓你看着管硯麽?又進來做什麽?”
對親近的幾名下屬,裴行之鮮少發脾氣,忽見他這般,縷月有些不知所然,低眉讪讪道:“是,是管硯大人醒了。他,他說......他說有事找您。”
裴行之輕吐了口濁氣,起身丢下一句“好好照料姑娘”後,便揮袖而去。
他出了帳營沒到半刻鐘,慕汐便緩緩睜開了眼。
卻不想,他們鞭笞餘廷的那番形景再次湧入腦海,濃濃的血腥味似充滿了鼻腔,胃裏忽地一陣翻騰。
“哕......”
慕汐着實忍不住,撐着床沿吐起來。
一旁出了神的縷月被這聲響陡然拉回思緒,她忙拿帕子,上前輕輕地拍着慕汐的背,蹙眉道:“姑娘這是怎麽了?殿下才急匆匆地把你抱回,怎麽現下又吐出成這樣?”
慕汐吐完,接過帕子擦了擦,沉沉地躺回榻上,閉眸道:“我無事,不過是和裴将軍去看了些不該看的,這才引起的惡心。”
她這般說,縷月心下了然。
今日殿下親審餘廷,她又跟着去了,自是因瞧見了酷刑。
思及此,縷月不由得嘆聲道:“雖說姑娘是大夫,平日裏也見血腥,只是那樣的場面,與你治病救人的終有不同。”
慕汐後悔莫及:“再有這樣的事,我是斷斷不敢再看了。”
緩了半晌,慕汐才起身道:“不是說你家殿下送我回來的麽?他人呢?既能送我回來,想必身子确然是好多了。”
“殿下身子素來強壯,躺在榻上歇了這兩三日,定是好多。方才是管硯大人醒了,說是有要事要與殿下相商。我進來回禀,他便怒氣沖沖地走了。”
慕汐聞言,奇道:“怒氣沖沖?你做什麽惹他生氣了?”
“姑娘說笑呢,我哪裏敢惹殿下生氣?”縷月立時駁道,頓了頓,她擰眉思量,“說來,殿下極少這般無緣無故地發脾氣,也不知今日是怎麽了。”
對于裴行之的情緒為何這般變化,慕汐倒沒什麽興趣知道,她一面收拾藥匣子,一面道:“人的心思最是難猜,想不通就別想了。”
見她在收拾東西,縷月道:“姑娘這是又要去哪?”
慕汐把藥匣子挎在手邊:“前兩日從珺山送回來的那些受傷将士,今兒不知恢複得如何。現下沒了孟大夫,軍中也就剩我和魏大夫了,他一人在那必定忙不過來,我且去瞧瞧。你若得閑兒,便随我一塊去幫幫忙。”
縷月應聲,忙跟了上去。
當日兩千裴家軍埋伏在珺山,雖取了昌炎統帥哈拉提的首級,然裴家軍幾近全軍覆沒,回來的人剩不到三百,且一個個不傷得極重,不是斷手,便是斷腳。
慕汐來到其中一處傷兵營帳時,見魏大夫正為一名将士診治。慕汐沒打擾他,拿出藥讓縷月去幫忙為他們換藥,自個兒又去看看別的傷員情況。
半晌後,慕汐再回頭,卻見魏大夫仍坐在前面,正眉目緊鎖地為那将士針灸。
慕汐訝然,不由得上前問了聲:“魏大夫,怎麽了?”
見是慕汐,魏大夫将銀針輕輕從那将士的太陽穴上拔出後,方起身道:“方才肅簡過來說,這位大人的頭痛得受不住,讓老朽過來瞧瞧。只是老朽剛看了,這位大人體內的氣息卻是怪得很。”
慕汐擰眉:“哪裏怪了?”
“他體內五行失衡,脈息紊亂。老朽原以為是他因沒了一條腿,情緒大悲大恸所致,豈料方才為他針灸,竟無半點作用。”
慕汐聞言,側首望了眼榻上之人,卻見他緊蹙着額,冷汗順着鬓角流下。
現下是寒冬,天兒一點兒都不熱。
慕汐眉目緊鎖,思量片刻。
陡然間,她似想到了什麽,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額。
果真已開始微微發熱,再掀上衣一瞧,腰上的一大皮膚上已生出紅點。
慕汐面色微變,立刻往後退出一米開外,捂着口鼻朝魏大夫冷聲道:“是疫病,會傳染。”
她此言一出,原有些嘈雜的營帳霎那間安靜下來,衆人一臉驚懼地望向那張床榻,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慕汐便立時吩咐縷月:“立刻去通知裴将軍,封鎖這個營帳,任何與這營帳內接觸過的人皆要隔離。”
魏大夫已上了年紀,思維沒那般靈敏,此時他才回過神,忙讓身邊的肅簡取來艾草焚燒。
裴行之趕到營帳外時,慕汐已覆上面紗正準備端藥進去,裴行之見狀,忙一把将她拉住,神色凝重地道:“不是說裏頭有瘟疫麽?你還進去做什麽?”
“我是大夫,”慕汐無奈解釋,揚了揚手裏的藥,“此時我不去,誰去?況且這個藥方是才開的,也不知有無作用,我須得進去看看他們用藥後的情況,再斟酌改進。”
裴行之一把扯下旁人的面紗覆在自己臉上,又将慕汐的藥奪過來,立聲道:“本王和你一同進去。”
一語未歇,他擡腳便要掀了簾子進去。
慕汐立刻将他扯回,冷臉怒斥:“你別鬧了好不好?你是一軍統帥,軍心穩不穩全在你。這病才發現,究竟厲不厲害尚且不知,你這般貿然闖進去,置這幾萬大軍于何地?昌炎現下虎視眈眈,此事若被他們知曉,你可有想過後果?”
她這話音方落,在旁衆人驚得面面相觑。
郁舟不覺訝異,他跟随裴行之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有誰敢這般厲聲訓斥他。當年的老大人再生氣,也不過給他甩幾個臉子罷了。
“殿下,慕姑娘言之有理,”郁舟頓了頓,還是上前勸道,“為大局着想,您還是暫且別進去為好。”
聞她一番訓誡之語,裴行之不覺沉了臉色。
只怕天底下,唯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敢這般訓斥他了。若換了旁人這樣當衆下他的臉面,他斷斷不能忍。
半晌,裴行之自覺理虧地道了句:“縷月來禀告時,本王已立刻下令封鎖消息,任何人、任何東西都不能出軍中半步。”
聽到裴行之的語氣裏并未含怒意,慕汐無聲地輕呼了下。那話原是她氣上心頭,一時忍不住便脫口而出的,現下冷靜一想,只覺得背後冒起冷汗。幸而裴行之沒有當即拉她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否則她這小命兒還要不要了?
把藥從他手裏拿回,慕汐軟了聲音:“大人才歇了兩日,身子還沒好全,便不要在此地待着了。若有什麽事,我會着人去禀告大人。”
她聲音軟軟,似有哀求之意,裴行之壓在心頭的怒意瞬間消散。
見她拉來臺階,裴行之自當接受。他負手而立,溫聲囑咐她:“既是如此,你萬事小心。身子若感不适,斷斷不可強撐。否則本王知曉,定饒不了你。”
慕汐連連應是。
送走了這樽大神,慕汐忙端了藥進去,喂與那将士服下。不想兩個時辰後,那将士的病情卻突然急轉而下,縱是用盡了藥,卻還是不到半個時辰,人便殁了。
魏大夫聞言,一時間冷汗涔涔,不由得擡手抹了下額,朝慕汐道:“這般瞧來,這病來勢洶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