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撞城門,箭刑落

撞城門,箭刑落

雖說慕汐發現疫病後,便當即讓人封鎖了營帳,可一夜過後,瘟疫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了整個軍營。

幸而裴行之當晚便讓人将東南西北四營分隔開,東、南二營是常人所居,北營乃出現症狀卻并未發病之人所居,西營則是作為已然發病之人的住所。

如此做法,得到慕汐大加贊賞。

染病之人,先是頭痛至極,後是發冷發熱,渾身酸軟無力,身上還會起紅疹。

短短一夜間,發病人數已達兩三百人。軍中唯有兩位大夫,裴行之見人手不夠,特命郁舟到外頭尋來了四位大夫由慕汐和魏大夫差遣。

有了那位大夫相幫,一連數日,慕汐皆泡在藥房中研究治療疫病的方子,就連吃食都是由縷月一頓一頓送來。

不過短短十日,軍中已有将近上百人因此喪命,為避免傳染,裴行之命人将屍體焚燒。

“這病的到底源頭在哪?可有查出?”裴行之方來到藥房查看治療方子的研制情況,恰巧郁舟從外頭回來,便坐一旁撐額發問。

郁舟查了數日皆不得眉目,慕汐推測道:“許是外頭有發病的牛羊,外頭的莊子又舍不得将其埋了,便宰了賤賣。現下天兒寒,軍中皆食牛羊以抵禦嚴寒,且我問過發病之人,他們皆說,當日的吃食裏有羊湯。我又去查了記檔,發現那日恰恰買了新的羊肉回來,因不多,且西營多是因上珺山而受傷的将士,所以那日的羊湯皆供與西營食用。”

郁舟思量道:“屬下也有調查,此番先行發病的多以住在西營中的将士為主。如此看來,慕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裴行之眼底發青,頓了頓,方朝慕汐問:“不知方子研制得如何?”

慕汐将手頭的方子遞給他:“試了十來種藥方,我手裏的這個前兩日才命人煎服了,原以為還是無用,不想這兩日我見他們病症卻有所好轉,想來是有效的。只是裏頭有幾味藥藥性過猛,吃了反而傷胃,所以我和魏大夫須得再斟酌斟酌。”

發病的人一下子太多,幸而當時來到蘭西的次日,慕汐便和菊月、縷月一起進城購了不少治傷寒發熱的藥材。此次治療疫病的藥方,亦多用當日所買的藥。

裴行之瞧了兩眼便将藥方還給慕汐,擡眸看到她的眸色已不複往日靈動,顯然是疲累所致,是以溫聲道:“方子既有了,你便先去睡會。此處有魏大夫看着,想來也無大礙。”

慕汐仍欲強撐,裴行之立時沉了臉:“你若病倒,豈非更要誤事?不過讓你去睡兩個時辰,不妨事。”

慕汐只好應聲。

生怕她只是口頭應付兩句,裴行之堅持要把她送回營帳,眼見她睡下,也才安心地回去眯了會。

不想再次醒來,郁舟便匆匆過來回禀:“殿下,不好了。蘭州城內也爆發了瘟疫,我得到消息時,才知城內已連着有一片的人都殁了,現下有些銀錢的人都要往外逃。”

裴行之聞言,神色凝重地問:“你幾時得到的消息?”

“半個時辰前。”

“立刻封鎖蘭州,斷不能讓一人外逃。”

“屬下得到消息時,已令人關閉城門,并派了上千人過去鎮守。”

裴行之點點頭:“雖說如今已有治療此病的藥方,可蘭西十二州加起來有将近二十萬人,若讓此病傳遍整個蘭西,縱是把附近的藥材全攬過來,只怕也遠遠不夠。”

郁舟有些擔憂道:“蘭州城出現這種狀況,只怕此事也瞞不過昌炎。屬下擔心,他們會趁此機會一攻而上。”

裴行之聞言,單指微屈敲下了桌面,冷笑道:“無妨。本王不是無恥之徒,自不會去做這種投毒的龌蹉事,可他們若硬是要送上門來,那便也讓他們嘗嘗這病的厲害之處。”

郁舟心下了然。

正在此時,一将士急遽來回:“啓禀殿下,蘭州有人硬要闖出城門。屬下沒了法子,為制暴動,不想卻用槍戟誤傷了幾人,雖說已請了大夫到城門醫治,可百姓見了,愈發焦躁,不知是誰扛來了木樁正在撞城門。”

裴行之聞言,霎時沉了臉,起身拿上佩劍便往外去:“郁舟,立刻調一千弓弩手随本王入城。”

郁舟當即應聲。

裴行之登上城樓,垂首俯視底下那一大片叫嚷着“放我們出城,狗官,放我們出城”的人群。

幾十個壯漢正擡着巨樁往城門上撞,那“砰砰”巨響撞擊在每個人心頭上。

裴行之臉色賽雪欺霜,他輕輕擡手,上百個弓弩手立時從身後靠到城牆上。

“蘭州的百姓們。”

男人的聲音沉穩有力,肅而冷峭,話一出口,原吵嚷的人群霎時安靜下來,連同擡樁的那幾十個壯漢亦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齊齊擡首往聲源處望去。

“本王乃淮州王裴行之,亦為郦朝的骠騎大将軍,此次奉命前來蘭西平叛。對于此番蘭州出現瘟疫一事,本王很難過,同時也想告訴大家,莫要驚慌,治療瘟疫的方子我軍的大夫已研制出。本王承諾你們,最晚明日午時藥物便能送至每家每戶手中,可若爾等還要在此助纣為虐,非要闖出城門,意欲将疫病帶往其他地方,那本王絕不輕饒。”

他這話語擲地有聲,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半晌,人群中忽地有人大喊道:“據我所知,瘟疫就是先從軍營裏發生的,藥方已經研制出來?要能這麽快,還會死那麽多人?你那話诓小孩呢?我們不傻,你這明顯是緩兵之計,為的便是把我們分散開,好各個擊破。你們這些當官兒的,說話都一套一套的。明面上是這樣,暗地裏再給你一刀,誰敢......”

“啊!”

他那話尚未道完,人群中忽地爆發一聲驚叫。

處在那男子身邊的人被血濺了一臉,驚恐萬分地望向旁邊這個被一箭封喉的人。

裴行之将弓弩丢回給一旁的将士手裏,輕輕擡手,靠在城牆邊上的弓弩手立刻抽出箭搭在弦上。

裴行之寒聲道:“本王不是與你們商量。要麽,回去;要麽,受死。”

瞧在城樓上的弓弩手已箭在弦上,衆人面面相觑,驚恐瑟縮着往後退了兩步。

“裴行之他不敢。”

人群中,再次有人不怕死地怒喊:“屠城意味着什麽?意味着郦朝将民心所離,必見滅亡。大家不要怕他,沖出城門,亡我一人,可造萬世之福。”

他那話音未歇,人群恍若被鼓足了氣般,剎那間鬥志高昂、群情激憤,擡樁的那幾十個壯漢額上頓然青筋暴起,使盡了力氣猛地往城門上一撞。

“轟”地一聲,城門瞬間被撞開。

衆人見狀,擡腳就往城外沖去。

裴行之失望至極,微微閉眸。

半秒後,他再次睜眼,墨色的瞳仁裏蓄滿了殺意,他擡手,原對着城內的弓弩手當即轉身朝城外拉起了弦。裴行之面色陰沉狠厲,薄唇輕吐:“殺。”

宛若雨滴般的利箭一波接着一波從空中落下,率先沖出城外的人被一箭射穿了心髒,當場倒地死去。

裴行之轉身,瞧着瘋狂往城外跑去的人,神色冷冷地高聲道:“回城,你們尚有活路一條。執意往外沖的,便是罔顧大郦律法,蓄意傳播疫病,擾得百姓不安、朝廷不寧,當處以箭刑。 ”

身旁一人接一人地倒下,鮮血被濺了滿臉,死神陡然降臨在眼前,有人驚惶不已,有人痛哭流涕,有人雙腿發軟跌地不起。

頓然聞得裴行之那番話,有人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慌張地轉過身,踉踉跄跄地朝城內跑回去。

郁舟瞧着底下那片烏泱泱的人,一約摸三十歲出頭的女人正抱着個看似不足五歲的小孩往外跑去。忽地,女人被腳下碎石絆倒,懷裏的小孩亦被摔在地上,恰在此時,利箭從小孩臉上劃過,一道血痕浮現,疼得他哇哇大哭。

郁舟于心不忍,向裴行之道:“殿下,那孩子......”

裴行之面不改色,語氣裏辨不出是何種情緒:“稚子無辜。她若抱着孩子回頭,本王自當饒過。否則,若放過她一人,豈非害了千千萬萬個孩童?”

郁舟望過去,卻見女人趔趄地站起,伸手抱起孩子,猶豫地往城內看了眼。

片刻,她似下定了決心般低眉吻了吻孩子的額頭,輕輕将他摁在胸口後,便猛地一甩頭朝前跑。

男人見狀,眸中閃過一絲憐惜。

裴行之擡手輕捏眉心,無聲地呼了口氣。半秒後,他拿起弓弩,箭指前方。

郁舟只聽得身旁“唰”地一聲,他再望過去時,那女人已然被箭射穿了後背。

孩子跌坐在地,望着前面斷氣了的母親,哇哇大哭,卻無一人再将他抱起。

郁舟滿是心疼,再道:“殿下,那孩子?”

裴行之将手裏的弓弩丢開,也明白郁舟話裏的意思,便淡聲道:“本王不是嗜血之人,去把孩子抱回來吧!”

郁舟欣喜萬分,正欲轉身去接那小孩,裴行之卻猛地将他拽住,朝身旁的人陡然厲喝:“誰讓你們把箭對準那些停止不動的孩童?”

郁舟聞言,臉色大變,忙往那片地方望過去。

鮮血從那身小小衣衫裏流出。

刺眼得令人眩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