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箭(1)
第003章 暗箭(1)
倘若這道旁拾來的少年敢對公子行上任何不敬之舉,将她牽連其中,她定會毫不留情将之除去。
可無樾卻也識趣,從始至終只敢在她身旁嘀咕,從未作何出格之事。
無樾低眉沉思片刻,說出一句意外之言:“我并非指忠心一事,我指的,是有關風情月思。”
還未及冠的少年如何懂得風月情愛……
她勾唇輕笑出聲,随後又正經道:“那些都是有錢人家愛玩的把戲,我只要一心為公子效命便可,旁的事,不聽不念。”
“況且公子待我真心,你可有見他真正罰過我。”聽他不再回話,心知他已被堵得語塞,她淺然再次笑了起。
想着此人平素雖為無過,卻多有冒失,她清着嗓補上一語:“若能從世子爺的口中得到龍騰玉的線索,他自然不會将你怪罪。”
“你此前無意打碎他琉璃盞一事,以及種種冒犯,皆可一筆勾銷。”
說得再多了,只怕他思緒轉不過,沈夜雪言歸正傳,眼見着要回于莺吟燕舞之地,試探般作問:“說了半天,你可知今晚要做何事?”
無樾尋思半刻,十分謹慎地回道:“讓你免受世子欺負。”
“榆木腦袋。”
她氣惱般丢下幾字,步入閣樓明光處。
此人當真是轉不了腦筋,她問的是如何與她裏應外合,他偏是不顧這使命,心思盡放在了她的安危上。
她可是這花月坊中數一數二的刺客,何需他人這般相護,傳出去,才叫侮辱了名聲……
蓮步輕移入雅房,房中幽香四溢,屏風處刻着梨花木雕,珠簾被白皙玉指撩起,沈夜雪懷抱玉琴,見那元鎮王世子陸明隐正坐于案幾旁,肅冷的眸光打落至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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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行上一禮,雅間內的侍婢緩緩退下,軒門被阖了上,她斂眉婉笑,端麗而坐。
将琴輕置中央琴案,沈夜雪問得柔聲細語:“世子爺可有想聽的琴曲?”
陸明隐聞此聲若清泉甘霖,半透白紗下遮掩着傾世花容,緩慢開口:“這天下的琴音皆難以入得我耳,姑娘既是高雅之人,應知我聽不得閑雜曲音。”
她眼底笑意未褪,深知這世子聽過琴曲千萬,憑借琴音将其留住自是極難。
“世子爺見多識廣,是玉裳有幸能讓世子爺鑒賞一番。”
思量着先彈上一曲,再趁機投懷送抱,讓這位入京不久的世子陷入旖旎美色,她便能從中探出玉石的下落。
本這般而想,然而擡指剛撥上琴弦,一聲雜音蕩出,她瞧着長指已被牢牢地按了住。
陸明隐不知何時已來到身側,按着纖指的手未有絲毫松開之意,甚至得寸進尺般握了緊。
他悠緩坐至身旁,與她挨得近,原來的冷肅之顏泛起潋滟柔光,似于眼波裏卷起千層妄念。
“可我今日偏對琴曲毫無興致,”深眸直勾勾地盯着身前姝色,陸明隐不諱作言,道得光明磊落,“令我有興趣的,是姑娘你。”
這似乎比她料想的還要快一些……
沈夜雪心下愉悅,面色故作泰然,慌忙将撫于琴弦之手抽出,作勢離了幾分遠。
“世子莫怪,玉裳向來只賣藝,不與男子有體膚之親。”
婉拒的清豔之色着實更撓人心癢,陸明隐決然又言,伸手欲撩女子面上白紗:“你若跟了我,我予你自由之身,予你榮華富貴,待你世上最好。”
她輕盈避躲,相視淺笑:“世子能讓玉裳成為世子妃嗎?”
這世上大多女子是為謀求一份富貴安寧,以在這浮沉亂世中得一隅心定,她此般一問,便與風塵中人別無二致,不會引得世子懷疑。
“世子妃許是不可,但娶一妾室,我還是能做一些主。”
陸明隐見勢思索了起,只覺這花魁姑娘看上的果真是他的權勢地位,然他已是毫不在乎,一心只想将此道玉色據為己有。
生怕她對此決意不滿,他鄭重般許諾道:“世子妃是家父定下的,我無權決定,但我可以給姑娘唯一的一顆心。”
“姑娘不信?”陸明隐微蹙眉眼,似是急t切地想要一個回應。
這般荒謬之論,她自是不信。
美色當前,男子的巧言令色她早已看慣聽慣,所言皆是逞一時之快,也只有未出閣的大家閨秀才會信上半分。
她從不信這些,信的唯有将榮華攬于自身,旁者再是奪取不得。
可不論如何,公子所命定是要完成,沈夜雪言笑晏晏,佯裝疑惑:“世子喜歡玉裳哪一處?”
眼前男子真切而道,字字說得好聽:“一瞥驚鴻,一眼淪陷,何處皆是喜愛。”
笑靥含羞,她随即又颦眉蹙額,內心卻是平靜無瀾。
既已認定了她與煙花女子并無差異,索求皆是名分富貴,陸明隐自然而然覺她不足為慮。
“可玉裳不能這麽輕易地跟了世子,還需世子拿一樣物件來換取。”她嬌嗔擡聲,極為不甘般冥思苦想,最終無奈說上一語。
這抹清絕已然默許心意,陸明隐太是歡喜,顧不得禮數,展袖将仙姿皎色擁至懷中:“姑娘可說說,想要何物?”
“聽聞世子手上有一龍騰玉,白璧無瑕,玉潤冰清,乃是世間難得的珍寶。”
默聲應允過後,沈夜雪卻也不躲,輕靠其懷,玉指似有若無般在其掌中勾畫着圈:“玉裳想要那塊玉石,不知世子可願割愛?”
聽罷,陸明隐不由露出一絲詫色,明了所道之玉是為何物。
而令他訝然的是,此玉為他偶然所得,經手僅是一夕,這青樓之女又是如何得知……
而後又一想,煙柳巷陌的來客本是絡繹不絕,聞知此時亦是不足為奇……陸明隐低笑一聲,愛不忍釋般答道:“那玉石我已獻給了傅大人,若早知玉裳喜愛,我便不送了。”
“傅大人?”她心上驀然一驚,未料龍騰玉已被獻給了傅昀遠。
世子才剛回京幾日,便已将這塊玉石急匆匆地獻了上,可見元鎮王府是尤為心切,想要攀上傅宰相這一處高枝……
她始料未及,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陸明隐見其神色微變,垂眸似在作思,忙柔聲安撫着:“如今在那朝堂之上,傅大人可是一手遮天,我總得攀附一些不是?”
此番卻還未無濟于事,沈夜雪心生一計,嬌聲輕言:“可玉裳偏是喜那玉石,世子可有法子将其再要回來?”
好在已明晰了此玉的歸處,只是潛入宰相府行偷竊之舉太欠穩妥,她暗思一瞬,仍覺元鎮王世子可成為破局之口。
“這……恐是有些強人所難了。”耳畔傳來為難一嘆,亦在她的意料之中。
陸明隐眸色漸漸暗沉,一想到這女子是另有他意而來,心冷了一霎:“莫非玉裳是為了一塊玉,才來刻意誘引?”
應早就明了這些風月女子皆是為追名逐利,攀附權貴而賣弄風姿,又有幾人會付以真心……
他自嘲不已,可懷中清姝要命得撩人,一颦一笑緊勾着心魄。
“自當不是,玉裳是對世子是有意的,”瞥望過後,沈夜雪垂目回語,一縷涼風吹拂而過,紗下清容若隐若現,“如若不然,玉裳也不會與世子對望那般之久,世子覺着,玉裳說得可對?”
陸明隐心癢難耐,迫不及待般摘下其面紗。
瑤鼻秀挺,玉腮微紅,丹唇嬌豔欲滴,此般海棠醉日之色便頓時湧入眼簾,較他所想還要美豔。
那明眸映照着月色,女子嬌靥皎皎,向他羞怯瞧望。
哪還能再去清晰思慮所謂成敗得失,陸明隐擁緊這道無雙嬌色,不願放手分毫。
“你倒是我見過……最磨人的女子。”
她輕眨秋眸,假意嬌羞般反問:“世子爺今日莫非不是為了玉裳而來?”
陸明隐仍舊一身清肅,眼中已漾開漣漪,正色低語:“看來今宵是要在美人的閨房留宿了……”
語落之時,薄唇靠近,男子欺身而下,她本欲躲避,可想着公子受病症折磨已久,心頭縱有遺憾,于此是定要忍耐的。
她本就不信鏡花水月般的情愛,該割舍的,就應舍得果斷……
可這一吻還未落下,忽感一道凜冽直逼而來。
眼前閃過一線鋒芒,她猛地一僵,回過神時,慶幸世子避了開。
房中壁牆上插着一支短箭,命中的是方才陸明隐所坐之位……
暗箭仍泛着寒光,冷意彌散而開。
眼下已無法仔細瞧看這暗器,她只念着是無樾妄自行動,壞了她的計策。
身旁男子憤然起身,冷漠一甩衣袖,适才燃起的欲念消磨殆盡,眸底淌過一片涼寒。
都道煙花女子是為求名求分,求富貴榮華以立命安身,又怎會想這姑娘是為取他性命而布下此局……
“姑娘這是想将我暗算?”心有餘悸地看向那支短箭,陸明隐厲聲高喝,冷然伫立跟前,“暗殺世子,是何人給姑娘的膽?”
沈夜雪忙緊随而起,茫然婉聲相言:“世子誤會了,此舉并非是玉裳……”
這位元鎮王世子卻是一口咬定是她包藏禍心,漠然再道:“是或不是,姑娘心裏自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