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箭(2)

第004章 暗箭(2)

“這興也掃了,琴曲也不想聽了!”陸明隐心覺此地不宜久留,冷聲道上一句,拂袖怒目而離,未留下絲許眷戀之情。

“本世子還是保命為上,無福消受此等美色,先告辭了。”

先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一炬,面前之景如同滔天巨浪般翻湧在心,她忽覺可笑,卻不知可笑的是這世子,還是她自己。

還想再掙紮着作些挽留,沈夜雪已見墨袍男子走了遠:“世子爺請留步,方才确非玉裳之舉……”

至此,徹底以落敗告終。

看來只能前去宰相府尋玉石蹤跡,她默然嘆息,深覺素日對無樾是太過寬容了些,才釀成這不可收拾的局面。

回于庭院時,見無樾正皺緊着眉眼,似在思慮着何事,她冷笑一聲,眼波無瀾,渾身凜氣橫生。

“你怎就如此沉不住氣,可算是壞了我的好事。”

無樾仍在蹙眉思索,想了又想,悠緩開口道:“龍騰玉已不在世子手中,你不必與他再耗着。”

“我可以讓他再想計策奪回來,”沈夜雪覺他不可理喻,她所定的謀劃,何時輪到他來評頭論足,“誘引陸明隐可比惑誘傅昀遠要容易得多,他适才顯然動了情。”

想了半晌,束着馬尾的少年又言:“他會奪了你的貞潔。”

“那又何妨?我對這些本不在意,我只想讓公子快些好起來。”

她憤恨冷語而回,想那花月坊的勢力皆在公子手上,待公子病愈,娶她為妻,她便可真正擁有這裏的每一寸權勢。

無樾再度擡眸,眉心未展,心上仿佛也有困惑。

“方才那一箭,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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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的瞬間,她霎那一怔,回首立刻行回那雅房。

房中空蕩無人,唯有冷風吹得珠簾作響,短箭直紮于壁中。

沈夜雪走近細觀片刻,擡手将箭支拔出,不由地蹙起了黛眉。

這箭支極其短小,卻鋒利異常,箭身暗紅,刻着未見過的浮雲紋理。

尋常姑娘家許是不知此物,可她知曉萬般,此暗器名為袖箭。

“袖箭?”她困惑更深,忙問跟于身後的少年,“可有察覺有何人來過?”

無樾輕晃起腦袋,思來想去,遲疑作答:“未曾發覺,除非來者身手極高。”

這令她感到有趣了起來。

花月坊內布滿了沈欽的耳目,若非行樂的來客,是無法探入其中,更何況無樾未有覺察,可見來者深不可測。

“去查,查個水落石出。”

遞袖箭至少年手中,她凝起雙眸,決意将此人探查而出:“我還是頭一回知曉,有人能在這花月坊來去自如。”

“是,”無樾抱拳欲離,又忽而一頓,關切般低語,“夜色已深,早些歇息。”

幾年前将此少年留于身側時,她僅是想有人護着,如此便可不用成日提心吊膽,不必時時刻刻當心被人暗算。

她只想着讓自己過得安穩舒适些,其餘念想不曾冒出過。

可年複一年,這少年似是長大了,眉宇間多了幾分俊朗,倒是比昔時更是沉穩。

與之相處得久了,她卻覺有了相依為命之感。

珠簾被撩動之音清脆蕩開,一秀影于屏風前站定,朝她微然行拜,來人是輕煙。

“公子喚你。”

沈夜雪輕微颔首,理上微亂的素白雪裳,穿過翠竹清幽的水榭院落,向暗道另一側的軒房走去。

公子對這塊玉石極為看重,亦是打聽了許久,才得知此線索。

世子陸明隐大怒離場,公子定然失望至極。

她斟酌良晌該如何回禀,不知不覺已推了門扇。

夜色如水淺照,如冷玉般的身影坐着輪椅行來,面色蒼白,眉目染上清寒。

她嫣然輕笑,覺察周圍未有一名随從,房內唯他們二人。

“已入深夜,公子……還不安寝?”

身前之人眸色冷暗,眸中深潭愈發冰寒,似是當真生了怒,她猶豫未決,再次啓唇:“公子不必煩憂,那龍騰玉定是花月坊的。”

“他碰了你?”緊蹙的t冷眉不展,他一字一頓,緩慢問道。

原以為公子最為在意的是龍騰玉的下落,沈夜雪驟然迷惘,不明公子何故因這小事生了怒,慌忙作思,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百思莫解,青樓女子與來客親近是為常有之事:“公子這是為何……”

“我可有說過,他能碰你?”

沈欽頓然打斷話語,凜聲又問。

已有太久未見公子如是惱怒,她見勢徐徐跪拜,想着與那陸明隐終究是未行上歡好之儀,斂聲相告。

“世子本想與我親近的,被他人阻了。”

他聞語顫聲作笑,雙手握上其單薄玉肩,直望眼前清婉:“你何時會有這種念想?”

沈夜雪只覺無意觸怒了公子,但始終不得而知,分明只是一種誘引手段,為何他人可以,她卻不行:“屬下愚鈍,不明公子之意。”

“你寧願與別家公子有肌膚之親,也不願與我靠得近一些……”說至此處,沈欽猛然一咳,唇角湧出一抹殷紅,蒼涼滴落在地。

“到底還是因我這病弱之身,咳咳……”

他眉間藏着悔恨之意,溢出無力與虛弱,指尖使力,将她肩頭攥得緊,似要捏碎這軟媚肩骨。

此刻已顧及不住肩處傳來的疼痛,她趕忙從壺中倒了盞茶,遞于男子手中:“公子先喝些水,敢問湯藥放于了何處?”

“服了這麽些年,一點起色也沒有,那湯藥不喝也罷!”

沈欽漠然砸下杯盞,不領她一分好意,眸光瞥落于他處,“你給我出去,今日之事,罰你閉門思過,未想清所犯過錯,不得踏出閨門一步!”

“這幾日無需再接客。”

這些小罰于她而言不足為道,可公子像是對她寒了心。

沈夜雪忽感迷茫,長此以往,失了公子的信任,怕是會遭這整個花月坊的冷落……

從此她受得的待遇便由他人頂替,到那時,她勢必會活在譏嘲與諷笑之下,随時會再回到饑寒交迫的處境。

“可那塊玉石……”她緩聲開口,望公子已不作理會,咬了咬牙,将原本欲說的話咽了下。

“聽從公子之命。”

走出暗道時,寒夜清朗,月輝傾注而下,她吹了幾許涼風,倏而不想回閨房。

既然已被公子禁了足,不知何時才能重獲自由,倒不如趁此時機去附近透透氣來得暢快。

公子予她的懲罰,從不遣人扣押而行,全看她自覺行事。

此前她皆是乖順為之,今夜她偏是不願遵循,莫名心悶意煩。

已至更深夜闌之刻,各處紅窗映出幽燭暖光,來往賓客稀少了下,沈夜雪倚至堂前槐樹旁,自尋惬意般阖目思忖。

曾幾何時,她極是歡喜能被公子收留,有了可歸之處,不必再做流離失所,無處安身之人。

可日子久了,那寄人籬下,受他人擺控之感如同枷鎖将她死死纏繞,她愈發有了貪念。

她要做這花月坊的主,她不欲一世為他人賣命。

有跫音由遠及近飄來,一妩然韻姿的女子,風髻霧鬓上戴着芙蓉發簪,華貴不俗,透着妖媚之态。

“難得見你被公子訓斥了。連一向待你寬宏大量的公子都被氣惱成這樣,看來你是當真令人厭惡。”

沈夜雪微睜了眼,朝其輕瞥而過:“你是來瞧笑話的?”

韻瑤是為花月坊中能與她相較的唯二女子,妩媚妖豔,深得常客喜愛。

若不是她占着花魁之位多年,興許韻瑤早已成了頭牌。

“那你可就猜錯了,我是奉公子之令來瞧看你是否真心思過,哪知你卻在此地吹夜風……”慵懶般往樹邊一靠,韻瑤勾唇媚笑,漫不經心地端量着這抹皎麗。

容色無喜無悲,沈夜雪默了片霎,淡聲回言:“我稍後便回去。”

韻瑤打量未止,随後事不關己般悠閑道:“随你的意,我會向公子如實禀報。”

“真不知你有哪點好的,能讓公子記挂在心……”

似是細觀終了,韻瑤啧啧搖頭,鳳眸閃過一絲羨慕與妒恨之意:“坊中多少女子想得公子歡心,你倒好,處處惹他不悅,将他拒之千裏……也不知那些姑娘們對你有多怨恨。”

“我的事,用不着你煩憂。”她淺落一句,甚是不在意其語,悠步行去院牆外。

“好好好,誰讓你玉裳是花月坊的花魁呢……”韻瑤挑了挑柳眉,言語略顯出酸澀,傲慢地走入裏屋去。

“小心坐久了這花魁之位,哪日跌落了,受不住那失落之感。”

如若真要得此花月坊,嫁與公子是最宜之策。

她不想知曉,也不屑于知曉所謂情愛,只為安身立命,只為脫離這日日如履薄冰的局面。

如今公子最是惦記那龍騰玉,她若奪得,必定能讓公子再賞識上幾番,大婚之日可因此再拉近一些。

沈夜雪尋思了幾瞬,櫻唇淺淺勾起,只感一切皆在掌握中。

好在這副姣好皮囊能讓衆多男子傾倒浮生,她可借此逃離出萬千困境。

沿着高牆穿行于巷陌間,她不經意走入一處空曠之地,四周杳無人煙,僅有幾棵花樹于荒地上随風搖晃,被夜風刮得嘩嘩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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