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鋒(2)

第038章 玉鋒(2)

面前女子退于一旁, 扶上負傷累累的少年便朝樓閣而走:“沈姑娘盡管吩咐,門主方才說了,我以後都跟着姑娘。”

“往後, 姑娘盡可使喚。”

竟與公子一般給她安排女婢,怕不是也想掌控她的行蹤……

沈夜雪若花展顏, 笑意盎然:“畫扇說笑了,同為伺候主子的人,貴賤未有高低, 我又怎能差遣你。”

“姑娘言語深得人心, 難怪門主唯對姑娘夢寐不忘。”畫扇笑眉輕颦, 飄然落下一言。

亂雲低薄暮,兩旁寒松随冷風微擺,順着一條藤徑向前而行, 離聲緩步走在前。

她緘口不言,順從地跟随在後。

沈夜雪望向蒼茫山色,周遭雖寂靜,卻宛如有無數鋒芒藏于暗處,她脫口問道:“此處為何地?”

“玉鋒門重地。”

離聲輕語而回,道得雲淡風輕。

這幾字雖被說得輕描淡寫, 她熟知此處絕非常人能肆意出入, 興許當今聖上亦不知這隐蔽之地。

山霧輕繞,天光暗淡, 暮色暈染着瓊樓飛閣。

她回想着所聞所知, 悠然一一道來:“傳聞玉鋒門行事隐秘,即便是當今聖上也未見其全貌, 可謂是皇城司內最為莫測隐蔽的內衛死士門。”

“雖是皇城司的分支,可玉鋒門卻是獨立而行, 不受皇城司牽制。”

離聲聽罷微揚唇角:“阿雪知曉的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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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待于花月坊,自然會聽到些風聲……”花月坊的耳目遍布京城,欲知的情報自不會有誤,沈夜雪忽感得意,秀眉彎了起。

“這也是為何,公子不讓坊中女子脫身而去。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滅口。”

公子雖時常依着她,可對旁的媚色嬌姿聲色俱厲,嚴刑峻制,未曾心軟一分。

她至今不明,錦月是使了何等伎倆,僅用了一夜,便将本屬于她的東西奪得一幹二淨。

“先前所言仍作數。”

身旁清絕之姿忽道,令她不禁迷惘。

“嗯?”她一時不解,未晃過神來。

見她步調一緩,離聲再道:“玉鋒門歸你,你想要的,我去奪來。”

他所說的竟是許久前的應許之諾。

仿佛看透了她蘊藏的野心,她一心所求,從來都不是白首不渝,他深刻知曉,此女所要的是世間無上榮華。

這瘋子還真就不計前嫌,她已奉命取他性命一回,他怎還能這般從容……

他明知她心思不善,竟還應允着當初之誓,此般不計後果,是為何意……

沈夜雪輕然勾唇,覺此語甚是荒唐:“我已殺過你一回,興許将來還會殺你第二回。”

“即便如此,t還作數?”

不過也好,她求之不得之事自己送上門來,倒可省了不少謀心。

要想這玉鋒門可是比花月坊更惹她垂涎,是世人望塵莫及,高不可攀之處。

“作數,那條命本就是你的,”他平靜回應,又透着稍許篤然,“至于第二回,你殺不了。”

未見過如此狂妄自大之人,恍若早些時日,那一命是他親手贈予……

而今人命兩清,他本可撇清幹系一走了之,卻偏是要與她糾纏不清。

說着憎惡,卻非要遵從曾經所言。

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她可未逼迫分毫。

沈夜雪暗想,若能攀上玉鋒門,在花月坊忍下的種種不甘,她皆可取回來。

念及于此,她作勢輕笑:“我覺得你好生奇怪,口口聲聲說着命是我的,我所望所及之物都可歸我。然而,你仍将我恨着……”

清影放慢了步調,緘默少時,從然作答:“那些欠阿雪的是債,與我憎恨不相關。”

債?她有何情債物債被欠着,讓他不顧一切地欲歸還……

“敢問門主何時還債?”既是天經地義的還債之舉,她便心安理得收下,畢竟這勢力太誘人,是她昔時求應不得。

“我已迫不及待了。再也不想過任人擺布的日子,我要見着你們一個個都對我俯首稱臣……”

離聲對她所念之欲應得寡淡,斂聲再問:“除此之外,可還有其餘想要之物?”

“別無他物,你也別避了話語,”她轉了轉幽如寂夜的眸子,嫣然嬌聲道,“你說手中勢力歸我,是要等到何時?”

思忖幾瞬後,他回言,語聲淡若雲煙:“快了,等我了結一事後,阿雪之願,皆能達成。”

聽着那時日已然可待,沈夜雪望見前處有一座閣樓,明了此乃今晚居處。

“門主一言九鼎,可不得作賴。”

或許不僅是今晚,此地是将來朝朝暮暮,日月如流中的所居之地。

她将來會與隐在此處的暗衛無二,成為護皇城一方安寧的禦用刺客。

從此,她便只聽命門主與陛下。

她無需再成日活于不安下,無需想着哪日不慎犯了過,就被下令入那地室受以極刑。

回至被安頓的一間寝房內,房中擺設整潔淡雅,透過軒窗可觀一方亭臺水榭,沈夜雪安穩下心,欲惬意過上幾日。

聽離聲所言,她暫且應不會被派遣行事,應不會像面對公子那般接二連三地收到令符,讓她險些未有喘息之機。

一路而歸頗感乏累,這玉鋒門與京城花月坊實則離得不遠,倘若未帶着無樾,以她和離聲的身手,一二時辰便可到達。

只是那少年當下太過虛弱,再不陪着,以無樾執拗之性,她怕少年自戕于馬車中。

正欲歇下飲幾口清茶,她瞧着畫扇從樓廊行步來,于門旁恭敬伫立。

“沈姑娘,外邊有位名為錦月的女子說想見你。”

錦月……

默念着這再熟悉不過之名,沈夜雪猛地放下茶盞,随後平息下心底漾開的微瀾。

這等隐蔽之所也能找尋而來,錦月當真是不同于往昔那個跟随她身側的俏丫頭了……

一朝各自為利,形同陌路,昔日淺薄的情分已淡,她無話可言。

月色清照榕樹,投落幾縷斑駁,那抹俏麗華彩現于樹影中,她冷聲一笑,悠緩揚起丹唇。

“此地隐蔽,連小皇帝都不甚知曉,你如何得知?”

“告知之人自當是公子,”錦月苦澀開口,随之面露無辜之色,“玉裳,公子舊疾複發,渾身上下發熱得厲害。”

“往年是你作伴,看在公子往昔對你獨寵,你能否回去再見見公子。”

她已非花月坊之人,一夕前,是公子親自将她送走,如今又來喚她回去為奴為婢地伺候……

她便是瘋了才會應下。

沈夜雪冷然而立,話語聽不出思緒:“玉裳已死,恕我無能為力。”

“夜雪,公子在睡夢中喊的都是你的名姓……”眸色裏淌着淺淺恨意,可為了公子,錦月切齒隐忍着。

“他心上只有你一人……”

坊中何人不知,公子複發疾症時唯要玉裳伴至床榻旁,錦月本想趁此取而代之,可即便是她走了,公子仍記挂于心。

錦月垂眸僵直了身,嗓音發得緊:“自你離去後,公子一病不起。你也知公子舊疾,難忍其痛,藥石無醫的……”

“你可是在恨我奪走了公子?當初在蕪水鎮時,你分明說的各不相謀,自憑本事……”

錦月言說得極為楚楚可憐,眼梢似含了清淚,淚痕于月輝中若隐若現。

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她惹哭了哪戶人家的深院閨秀。

“我對你未有埋怨。這些該是你的,我無怨言,”沈夜雪漠然回着,不願和其多說一語,“只是我在此處很好,不願再踏回花月坊一步。”

此計自是能被玉裳一眼識破,錦月了無興致,忽望不遠處立了良久的一人,柳眉輕揚了起:“他便是你的心念之人?”

“是那個你說過的,已故的心上人?”

順其目光回首一望,她見離聲沉默寡言地倚樹靜立,薄唇仍舊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雖蒙着白綢,卻好似能感知她正回着眸。

對此,有些懊悔于前往蕪水鎮的途中告知錦月有關離聲一事,雖然僅傾訴了寥寥幾語,可她曾有一瞬,确是動了心念……

沈夜雪暗自感慨,此前一現的昙花,一觸的情念,只道是有緣無分,太為惋惜了……

眼下她已被野心占據,唯有擁此玉鋒門,擁有一處權勢,她才能安心落意。

那些對男子生了情,落得死不如死的姑娘,她仍覺可笑又可悲。

僅那一瞬,她不再妄動念想。

“之前是我失手誤傷……”随性含糊一帶,她假意柔善,回得溫婉可人,“他大難不死,既往不咎,還冒然闖入花月坊救我一命,于情于理,我該回報他的……”

錦月觀望起周遭,直截了當而言:“不必這樣矯揉造作,我還不知你心思,你是想得到整個玉鋒門。”

“這一處的勢力,可比小小的青樓要大得多……”

“你若真心意已決,欲與花月坊劃清界限,就将此藥收好。”一罐藥瓶被取出相遞,錦月別有深意般柔笑了起。

藥瓶中裝有何物她無需多問,一想便知。

此物正是花月坊獨有的媚藥,桃夭。

蠱惑男子芳心,使得媚藥是為上計,青樓女子皆明白這一理。

然而,她沈夜雪未曾嘗試過一回,先前只覺那欲念是因藥效所燃,卻非是她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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