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噩耗(1)

第047章 噩耗(1)

她在花月坊留下的所有皆可被奪去, 唯獨公子的心,錦月奪不了。

她曾讓這份難以言明的意緒根深蒂固般紮于公子心上,讓這位花月坊幕後的主對她魂牽夢繞多年, 這癡心情意又如何輕而易舉地被人掠去……

若當真一夕風月便能搶奪而成,她才是枉費了諸多心機。

“何人在門外?進來!”

忽地從房內響起冷肅之語, 沈夜雪微然勾唇,緩步行入雅間,一眼便瞧見那淩亂不整的被褥, 與榻上已然止住的二道身影。

錦月慌亂無度地蜷縮于榻角, 面上仍有淚痕未拭。

瞥見她時, 神色錯愕了半刻,而後錦月一聲不響地理起煙羅裳,宛如要将自己埋于無人能見的一隅之地。

對于這二者間的新仇舊怨不着興趣, 沈夜雪平靜一望,輕聲哼笑着:“多日未見,不曾想清心少欲的公子,竟也這般沉迷美色紅顏。”

“夜雪……”

沈欽有一瞬凝滞,錦袍依舊雍容雅致,未見褶亂, 他側目一瞥, 冷語朝旁側道:“還不快退下?”

明了只要這抹嬌姝現于眼前,公子便不會再朝身旁正眼相瞧, 錦月恨得深, 卻只得從命下榻而逃,狼狽得不願再待上一刻。

月色若水輕淌而下, 波光粼粼,落至燭火邊, 映照得公子冷顏生輝。

沈夜雪與舊時一般恭肅行拜,未言一詞。

“你肯來見我了……”良晌過後,面前公子輕道一言,自嘲般斂下冷眉。

“夜雪,那日對你懲處非我本意。”沈欽低沉開口,似對那日放她離走之景耿耿于懷,輕阖了深眸,悵然若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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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做與旁人看的,聰慧如你,又怎會不知……”

言至于此,他憶起當時情形,只覺追悔莫及,悔着當初未來得及與她細細作解:“我早已吩咐了下,你入那地室,無人會動你。”

可言說得詳盡了又能怎般,沈夜雪暗自冷嘲熱諷。

在利益和安危前,公子仍會将她舍棄,仍會毫不猶豫地将她推入深淵裏。

她瞧得透徹,只是不說罷了。

眸中這高高在上的公子似在懇求原諒,她心底無瀾,想着她曾于地室內險遭欺辱之境,便覺公子還是不明那些手下之人早已私下勾結,沆瀣一氣。

沈夜雪輕揚唇角,安然自若地回着語:“公子的心意我明了。是我背棄花月坊,另尋了栖身之所,我不配得公子青睐。”

此番本是為質問錦月而來,她不想在此耗費太多時辰,含糊其辭着,欲快些作罷。

“是因我傷了無樾,你才決意離開?”

沈欽平息着眸底微不可察的漣漪,凝眉片霎,似有無盡愁緒爬滿心頭:“賀尋安向我讨要一個交代,是無樾甘心樂意替你承受,并非是我強加于人。”

“至于那錦月……”語調一緩,他倏然垂目,默了幾瞬,才恍然輕言。

“我将她認作了你,是我之過……”

竟說是她決意離去……

若非公子往死裏相逼,她不會跟随離聲走得決然。

而今彼時舊景已若煙雲,沈夜雪一笑而過,淡漠回道。

“公子無錯,何必要與一位叛離之人多費口舌……”

“公子應記恨我才是。”

這芙蓉玉顏若初時明豔,卻已非屬于他。

沈欽低眉思忖着,又擡眸忽問:“夜雪,你對我可曾有過一些情念?哪怕是一瞬……”

可他望見的,盡是女子眼中的風平波息,便心知這些年,她一直冷情淡義着。

“有些話語,公子何故非要知曉。”沈夜雪提了提長劍,不再糾葛與塵往,恭然一拜,離了這暗室雅房。

“我今日是為尋錦月才來此舊地,公子保重。”

“夜雪……”見此姝色決斷而離,似再不會踏入此地,沈欽心下一慌,作勢起身追趕,卻因腿疾在身,未走兩步就跌落在地。

“你說過不會離去的,你應過的……怎能自食其言,欺天罔地……”

身子傾落之聲極響,引得門外侍從聞聲闖入。

她聽着公子自語般念念有詞,頓了頓步子,未曾回望而去。

月影浮光遺落樹梢枝頭,玉盤當空,清輝溢滿園。

錦月已在庭院候着,理齊了裙裳,偏揚着柳眉,生出一分傲然來。

望她走了出,錦月撇唇冷哼,端直了玉身,高聲相問:“你深夜來此,是來攬回公子情意,來看我笑話的?”

方才不堪的狼狽暴露無遺,讓這令她最是妒恨之人盡收眼底。

錦月佯裝鎮定,勢必要在這瓊花玉貌前争得上風。

哪知這道清豔身姿直徑行來,未等她說上一字,便揮上劍刃,直指她咽喉。

恍若再動上寸毫,這一縷寒光就會要了她的命。

沈夜雪斂回往日的拐彎抹角,淺笑一聲,眸光凜得緊:“枉我曾對你坦誠以待,你卻将萬千手段都用在我身上。”

“你也知我睚眦必報,便明了我為何而來。”

“你想殺我?哈哈哈哈哈……”聞言驀地大笑,滿面盎然春色卻硬透出悲切,錦月緩然颔首,想公子成日是如何冷漠相待,哀切便如狂風驟雨席卷。

“好,殺了我也好,好過成日活在你的影子裏……”

這昔日與她訴盡歡喜的女子忽感釋然,輕望四周長廊,圍觀者緘口無言,仰首再笑。

“人人都道錦月是玉裳的一條門下走狗,跟于玉裳左右亦步亦趨,甚至許多人只知玉裳,從不知錦月。”

“我妄想有朝一日能躍你而上,讓公子像對你那般,也對我寵幸有加。”錦月頻頻搖頭,連聲傾吐着翻湧在心的苦楚,妒念橫生般瞪紅了眼。

“如此,花月坊的女子無一不待我恭敬恭維,京城花魁之名也會落在我頭上……”

這話中的每一語,她都聽着荒唐。

坊中姑娘皆心知肚明,她當初是仗着公子偏寵才茍活至今,倘若公子忙碌做他事,她又是受着怎般冷嘲……

如是茍延殘喘,怎稱得上是受人恭敬……

沈夜雪不免嗤笑,心覺這俏麗之影許是陷于更深的泥潭,潭下深不見底,才貪念四起,想入她這一方泥沼尋舒心之感。

劍上冷光如月t華寂涼,她不由反問,尤感這一姑娘已是咫尺天涯:“恭敬恭維?你可有哪一刻,瞧見她們對我有所敬重?”

“我也只是活于公子的庇護下,失去了恩寵,我一無所有。”

“我厭倦了寄人檐下之日,我千方百計想逃出此困局,你卻非要往裏跳……”暗覺這姑娘真是不知死活,掉入她多年欲逃離的牢籠,還沾沾自喜起本事來,沈夜雪不禁冷諷着,手中的利劍更是往裏處一靠。

“咎由自取,作繭自縛,便怪我不得……”

痛感從脖頸處輕緩彌漫,深知頸部已有血漬流下,亦深知這明麗之女只身一人而來,是為那失去的耳目網……錦月收斂着最後一絲裝模作樣出的情分,秀眉中滲出的是深深的恨意。

“你天生好命,一副豔麗皮囊就能讨得男子歡心,自當不明坊中女子所受困苦。”

“沈夜雪,我恨你,已恨了好些年。”

“哈哈哈哈哈……你也真夠蠢,現在才知那些耳目勢力被我所占。”錦月毫無顧忌地嘲笑了起,朝面前這縷豔然明媚投出萬般惋惜之色。

“可惜已經遲了,無論你動不動手殺我,你都過不上高枕無憂的日子。”

平日在奪命滅跡之時,錦月便從不手軟,到了此般局面,這丫頭定會留有後手……

沈夜雪凝望這昔時曾若燕雀的女子,而今卻顯出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勢。

“看來錦月是又下了一番功夫要将我算計,”她倒想仔細聆聽下文,錦月會有何種手段,欲将她毀于一旦,“好啊,我來好好聽聽,我如何過不上無憂之日。”

身前嬌俏忽而扯唇,緩慢向前走來。

頸處肌膚因掠過劍刃,傷口似更深了些,鮮血止不住地汩汩而流。

“葉确麟長子葉清殊,玉鋒門門主離聲。”

道出的字字清晰悠緩,錦月凜緊了雙眸,遽然輕笑:“你舍棄公子,為的是和一前朝餘孽茍合相歡,如此情意,還真感天動地……”

笑聲陰獰,似欲劃破萬籁俱寂之空,錦月順勢駐足,別有深意地輕問:“我毀了他,也等同于毀了你。”

“我所言可對?”

仿佛有幾塊沉石砸入心下清潭,漾開微許潋滟,令她眸色一恍。

沈夜雪偶有瞬間不寧,只感那瘋子塵封已久的身世似要被公之于衆,使得這上京城再掀起幾番潮浪。

而她,即将丢失當下最将她護于身後的高枝。

離聲若有難,她也跑不了。

錦月便是看清了這一點,欲與她玉石俱焚。

“你做了什麽……”

沈夜雪驀然一顫,緊盯着眼前人,瞧其幾近瘋狂地譏笑,再度握緊了滿是寒涼月輝的長劍。

見她面色微變,錦月便笑得更歡了。

仰眸觀着天邊皓月,錦月若有所思般擡高了語聲:“你暗中派人打探此人蹤跡,我心有好奇,便讓畫扇留意。”

“誰知這驚天的秘密被我發現了……”

“我已将這秘密告知了傅大人,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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