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備婚(2)

第082章 備婚(2)

想到家父此前的冒失之言, 他心有餘悸,忙為之求恕,恐她真往心裏去。

不曾料想她杏眸柔媚而彎, 似于某個無人知曉的深夜,已下了決意:“讓君王成婚, 還是頭一回聽說,但朕對此十分有興致。”

“可惜此舉并非一人之願所能達成,光聽朕說的不算, ”沈夜雪回得蘊藏深意, 倒令這公子細思斟酌起來, “令尊的遺願,朕再另尋別處之路。”

聽她言畢,賀尋安不由地心驚, 執扇之手顫了一顫,話中所指似乎是應了那荒唐的婚事。

她于舊日在馬車內一般,應下與他成婚之諾,只是……

只是現下她的雙眸洇染了層層水霧,像是已尋到了心安之處。

他默言良晌,以着極輕的口吻相問:“陛下喜歡他?”

“我好似是不可失去他的……”沈夜雪緩聲而答, 這答案懸于心頭太久, 而今終是清明了許多,“這回若還能相見, 我與他言明情意。”

“他無意, 我便止了這心思……”她垂目望向盞中清茶,茶水中映着自己的眼眸, 一字字明晰而道。

“他心意猶在,我便和他拜天地。”

賀尋安驟然容色無光, 知他已被拒之千裏,所謂愛慕心悅,她不會因他萌生異緒:“在他回來前,陛下可否讓末将陪着?”

獨自理政已有上好些日子,加之此人素來對她不予放手,沈夜雪眯了眯眼,淡然為其斟上茶。

“随你罷,能有人話心也是好的。”

殿門前走來一名宮女,生得溫婉,柳枝般的細腰卻無意透出了幾許妩媚,望向她時,擔驚受怕般斂回了視線。

這女婢她記得,是守在栖羽殿前的小宮女。

她每回去尋離聲時,都能見此侍婢膽怯地伫立在殿檐下,不敢進殿一步。

身姿頗為嬌小,宮女渾身顫抖着叩拜,忐忑陛下喚她前來是為哪般:“奴婢是栖羽殿的宮女聽荷,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沈夜雪注視起這名為聽荷的女婢,凝緊眸光,啓唇又問:“這些時日,是你服侍的九千歲?”

“雖說是奴婢伺候,可是玉塵公子從不讓人靠近。”聽荷慌忙搖頭,低垂的秀顏不敢擡上半分。

“前一陣子,有位宮女欲為玉塵公子包紮傷口,卻被……”對此哽咽了一下,聽荷埋頭更低,難忘那森冷之景,“卻被扼住了咽喉,險些丢了命。”

邊回禀邊哆嗦着,聽荷小心翼翼再輕聲道:“從那之後,我們這些女婢便再不敢入殿了。”

此般行事倒挺像那瘋子的作風,從不将人命放于眼裏……若有違命者,他定會毫不留情地懲處。

可方才這女婢說起包紮傷口,她眸前浮現起離聲嘔血傷重的情形,千思萬緒翻湧于心。

“傷口?”

沈夜雪霍然一僵,良久再問:“那時可是去往将軍府前一晚的子夜?”

緊接着尋思了一陣,聽荷目光微亮,立馬颔首:“正是。”

“玉塵公子似受了很重的傷,所行之處,滴滿了血,叫人害怕得慌。”

“可公子說無礙,讓我等不可聲張,倘若有人透露出去,他一概不饒。”許是想到了九千歲毫不隐藏的殺意,聽荷不自覺地惶恐,再次斂下秀眉。

那便是她醉酒所遇刺客的那一晚。

倘若她再清醒一些,興許就會閃身沖出寝殿,與他一同将刺客叩下,他也未必會受上重傷。

世事太過無常,她未感自責,只是惋惜她未能早些發覺罷了……

擡袖令其平身言說,沈夜雪面色清悠,望回指間杯盞:“除此之外,他可還有別的異常之舉?”

聽荷晃起腦袋,又忙點了點頭,趕忙如實相告:“公子夜裏咳得厲害,奴婢覺着許是傷了心脈。”

“可奴婢不敢多問……”面上神色既擔憂又畏懼,聽荷小聲回語,卻覺陛下是怪罪自己服侍不周。

“見公子白日裏舉止如常,也就裝作不知了……”

話語正言至一半,便有侍從上前來報,向殿上龍顏與旁側将軍抱拳作禮。

“啓禀陛下,西域男侍已到,說要為陛下獻上一舞,以示西域友好之儀。”

示意那随從讓男侍進殿獻舞,沈夜雪柔笑着令此宮女随于左右來:“聽荷,你今後便跟着朕,待九千歲回宮,你再回栖羽殿去。”

自打處死了輕煙,身旁一直缺個貼身侍婢,她瞧此姑娘較為服順,可留于身側,順帶還可聽聽栖羽殿的趣聞趣事。

陛下非但未降罪,還命她為禦前宮女,聽荷難以置信地擡起頭,眸色微顫,欣喜地叩拜着。

“奴婢遵旨,謝陛下隆恩。”

“這有何可謝的,朕只不過缺一位女婢罷了,見你還算伶俐,便讓你随行着。”沈夜雪揮袖令聽荷走上殿來,随後觀望起入內的西域男奴。

聽荷從命行上金階,歡喜言道着忠心:“奴婢定不負陛下賞識,安分守己,竭智盡忠。”

大殿內歌舞聲起,幾名從西域槐安來的男侍擺弄起了妖嬈舞姿,随着管弦絲竹之樂翩跹起舞。

進獻君王的美色自是被精挑細選,殿內舞樂之人個個貌美俊朗。

兩側女子皆擡起眼來偷偷瞧觀,暗嘆這西域男色當真叫人垂涎。

沈夜雪靜賞殿下清歌妙舞,嬌嬈男子輕舞着水袖,頻頻朝她望來,似欲使得千方百計奪此恩寵,想讓她這一女帝多瞧上一眼。

見此姝色目不轉睛,賀尋安喜笑而問:“陛下可喜愛這些西域男侍?”

這些被獻來的男子确為美豔動人,能引得萬千姑娘凝神而瞧,心思皆會被牽了走。

可她思緒紛亂,眼中所見的,盡是那孤冷清姿于明月下的舞劍之景。

朱唇悠然彎起,沈夜雪甚感無趣:“要朕說,這幾名男子雖俊美絕倫,相貌堂堂,可皆是比不上他孤冷雪霜姿。”

“傲然綻在凜冬,清冷若雪,張揚似梅……”

她淺道出幾詞,曾于相府偏院望見的冷豔揮之不去……

此時想來,這幾名能歌善舞的面首與他相比盡是不及。

賀尋安了然在心,唇畔生出些苦澀:“陛下是在思念九千歲。”

對此言似是默認了,她莞爾作笑,極為大方地欲将殿內男子賞出:“你們若是喜歡,朕便将這幾人賞與你們。”

“末将也是男子,如何會對男侍感上興趣……”賀尋安面露詫色,連忙相拒,想了又想,為她思慮上一人,“陛下不喜,可将這些人送往趙宮令府中。”

她不禁回憶起那掌管鳳印,負責宮女起居的趙宮令,也算是朝堂之上唯一女官。

傳言此女唯愛美色,總将些許贖身來的男色藏于府中t,她若賞于宮令,倒是可趁機拉攏其勢。

“那就聽将軍的,送了罷。”

沈夜雪止了樂舞,冷漠讓宮侍帶着這幾抹豔色退了下。

聽罷,貌好男子皆一臉沮喪,暗中你争我鬥了多時,想必是無人能獲陛下寵幸。

不想這些舞男竟被輕易送了人,賀尋安既驚異又慶幸,緩神了一霎,淺笑着再道:“進貢來的珍寶,陛下可想瞧看一番?”

她雖心不在焉,西域使臣所獻之物卻是不拒:“勞煩賀将軍了。”

“能為陛下解一些憂思是末将之幸,末将擔不得勞煩二字。”許是擔心随侍辦事不力,賀尋安遲疑一瞬,決定親自前去打點。

正走下殿階幾步,他忽頓腳步,卻未回過眸:“陛下若等不到那一人,也有微臣伴着。”

“陛下……不會孤寂。”

她若孤老而終,他便無悔相伴。

無需名分和風月情意,僅是能聽她寒暄幾言,他便已知足。

殿中沉寂如初,沈夜雪望其背影漸行漸遠,鎮靜轉眸看向立于身後的宮女。

“聽荷,朕問你,方才這幾言,你可能聽出些什麽來?”

“奴婢能瞧出,将軍對陛下是有些情念在……”聽荷轉了轉眼瞳,吞吞吐吐而言,自知妄論陛下情念實在不該,又不知該答些什麽。

“只是陛下心系九千歲,已不可将多餘的心思分出。所謂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淡漠勾上唇角,她眉目舒展,再次發問:“那你可知,朕是如何一步步登上的皇位?”

陛下所問讓其愈發心慌,聽荷不覺垂眸,語調輕得險些連自己也聽不見:“奴婢剛入宮不久,對于朝堂之事少有耳聞,只聽說是陛下順應了天意,加之清高賢德,那登基了沒幾日的先帝任用賢良……”

“便……便将帝位禪讓而出。”

“奴婢不敢妄言,懇請陛下放過奴婢。”聽荷說罷忙跪下,發顫着不敢繼續往下言。

沈夜雪秀容寧靜,往昔時的一幕幕流竄于心緒中,環顧空蕩的大殿,驀然開口:“往年之時,朕想方設法騙取男子青睐,欲以美色勾得有權有勢之人的蕩漾心魂。”

“朕做到了,可心有缺憾,”如同心意已決,她威儀而立,目光凝得遠,“朕要做一件不留遺憾之事,并交由你去打點,你莫讓朕失望了。”

聽荷見勢起身,長呼一口氣後正色回言:“陛下盡管吩咐,奴婢定竭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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