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瘟疫(1)

第083章 瘟疫(1)

随即湊近附耳, 這宮女眼瞧陛下行于跟前,在耳畔低語了半刻。

聽荷震驚不已,逐漸瞪大了雙眼。

“陛下要成婚?”驚嘆出口時, 聽荷猛地捂上嘴,覺陛下欲行之舉太不可思議, “可是……可是玉塵公子福禍未知,蹤影未見,如何能行大婚……”

那九千歲還未尋回宮裏, 陛下竟想行此婚, 怕不是瘋了……

遭天下非議暫且不說, 與一不見蹤影之人成婚,陛下是定了執念,想只身擔下一切後果。

午後日光傾照, 透過殿門斜落,灑下粼粼輝波,沈夜雪眸色一晃,嬌身立得更直。

“朕一人便不能完婚了?不論他是生是死,朕要與九千歲成上這門親事,算是朕這些年欠他的名分。”

“奴婢這就去操辦……”聽荷哪敢再越矩多問, 前思後想般蹙起雙眉, 躊躇未退,“敢問陛下, 婚書上便寫玉塵二字嗎?”

她決然颔首, 鄭重再言:“只書玉塵,不書旁的身世。”

“他這一世身份太多, 唯玉塵是我為他取的名,唯有此名是我的……”

直到今日, 她仍不明那瘋子的心意。

不明他是否願與她結發成夫妻,是否願與她成一世一雙人……

既然這般,她便只用玉塵之名。

其餘有關此人的名姓,她盡數歸還,她予他足夠的自由。

“是,奴婢明白。”聽荷匆匆退離,走出大殿時遽然撞上了一道人影,望來人是賀将軍,急忙倉促而走。

賀尋安踏回殿內,命擡着木箱的宮衛将滿目琳琅珠寶放落大殿中央,而後與龍椅上的凜然麗色直直相望。

适才的對語似被他聽了進。

駐足良久,他深感有什麽在心底炸裂開,張口問道:“陛下想獨自一人成此婚?”

被賀小将軍知曉卻也無礙,只是聽得這些荒唐話的随侍恐是留不得,沈夜雪閑适而答,清麗身姿立得正:“他吉兇未蔔,賀老将軍等不了多日……就此遂了其意,也是遂我所願。”

“他是葉清殊,他是離聲,他欲離開,我決意放他走了……”她就此一頓,唇畔擠出幾聲冷笑,像是不成此婚,她誓不罷休,“可玉塵我不放,玉塵是我的。”

賀尋安聞語微顫,覺這主意太是不妥:“當今聖上欲與不知去向之人完婚。此消息傳出宮去,民心惶惶,會覺陛下失了神志,對頓綱振紀極為不利。”

“近來數日,陛下調動整個皇城司去尋九千歲,已鬧得滿城風雨,坊間議論紛紛,”他俯身作揖,收起平日裏的玩心,與她道起利弊來,“陛下若再行此荒唐之舉,恐會引起朝廷動亂。”

賀尋安所語确有幾分理,曾命皇城司于宮城內外搜尋一謀臣多日,現今又要與還未尋得的臣子成婚,她這接二連三的匪夷所思之舉,恐會動搖民心。

帝王成日為一輔佐之臣傾盡心神,一次次震動宮城上下,确是難以服衆。

“連國師都助着我,我還需思慮那樹立威望之說?”沈夜雪淡漠地将名望甚高的國師搬了出,随之又道起還在病榻上的賀檩,“你這般阻攔,也不怕賀老将軍失望透頂。”

雖言這婚事是家父所提,可……

可那二位老臣也未讓她一人行此婚,賀尋安見其執意這般,咬了咬牙,驀然想出一策:“好,末将可為陛下分憂。”

“末将可代替九千歲行完婚儀,戴以面具示人,直至與陛下行入洞房,”他肅然相言,願扮作九千歲與她走完這一程,“如此,世人便不會起疑,亦不會對九千歲離宮一事妄作猜忌。”

“世人只會覺着,九千歲是出宮去游山玩水,玩累了便回了宮。”

至此,也算是他私心所在。

縱使她對他未有半分情意,他也還是和這道明豔皎姿有過拜堂之日,也算與她能白首共老……

“這謊瞞不了幾時……”認真思索起這一計策,沈夜雪遲疑萬般,少許顧慮依舊。

“待過上幾日,陛下再宣稱,九千歲突染惡疾,暴病而終。”賀尋安生怕她瞧出自己的心思,忙又添上一計,眸中湧出了笑意。

此計雖是荒謬絕倫,卻能解出這一結,她嫣然一笑,心覺此謀策可行:“不僅護了皇威,還成了這樁婚事……賀将軍沉謀重慮,慮無不周,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這抹嬌豔未看透暗藏的私己之欲,賀尋安心下竊喜,不慌不忙地再作一拜:“末将望陛下旦逢良辰,順頌時宜。”

“賀将軍想要什麽賞賜,朕可滿足。”

沈夜雪忽感心緒尚佳,緩步走下金階,憶起已有一段時日冷落了賀氏小公子,為表恩謝,便賞他一回。

豈料這位小将軍眼眸一亮,忽問:“何事皆可?”

“但講無妨。”

如今她是君王,有何賞賜是她給不得,皆是她一句話的事。

“末将想聽陛下彈一琴曲,”賀尋安深思過後,凝緊了眸光,忽地換了稱呼,“就是那日沈姑娘在賀府所彈的那一曲。”

這一懇求引得她詫異非常,怔在原地,僵了許些時刻。

面前公子讨的并非那黃金白銀,而是由她彈奏的一曲琴音。

秦公公見二者呆愣着,忙打破沉寂向兩旁宮奴高喊:“還不快為陛下端上琴來。”

不多時,殿中當真架起了一把琴。

沈夜雪沉靜而坐,玉指緩慢撫上琴弦,只覺舊日賀府之景浮于念想間。

輕撥七弦泠泠,琴音若高山流水柔婉清靈,卻與過往之音不可作比。

那時錦月尚在,進賀府為賀公子撫琴彈曲,她只為攥住這一高枝,只為完成公子所下之令,除去府內一名小厮。

猶記那一午後,錦月和她配合得天衣無縫,而這玉面賀公子對她情有獨鐘,還言道着将來娶她為妻之誓……

“為何止了?”

身旁公子落下一問,她忽而回神,察覺自己指下的琴音早已停了。

悵然理起了錦衣華服,沈夜雪端莊而起,再無法撫完那曲子:“抱歉,心境不同了,彈不出彼時之曲。”

昔日的她已是一去不回,那為安身立命四處奔波的玉裳已逝,她t不願再去回望卑微又傲然的花魁玉裳。

那個就着公子喜怒哀樂,成日提心吊膽的花月坊頭牌姝影已消逝無影。

“陛下,趙宮令前來求見。”

殿外有宮侍來報,禀告終了又俯身退去。

“末将告退,”既是宮令來此拜見,賀尋安自知不宜再久待,行完君臣之禮,便從大殿離了去,“陛下若憂思難解,可随時喚末将來。”

她見此清瘦身軀悠緩遠去,掩唇釋然輕笑:“将軍這般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不知曉的,還以為将軍是朕的奴才。”

賀家公子未回眸,輕擺着雲袖,閑然回着話。

“若能成日陪于陛下左右,末将不如做一個奴才。”

怎會有男子放着将軍不做,偏要去做個奴才的……沈夜雪啞然失笑,不可理喻此話之意。

“陛下是想聽琴曲了,派人來撫了琴?”剛行入宮殿的趙宮令瞧見賀将軍告退而離,轉眼又望向一側擺置的琴,心起困惑着。

“是朕來了興致,想借着此刻閑時彈奏幾曲。宮令是為何事而來?”

她細觀靠近來的女子,身姿豐盈,體态綽約,容貌稱不上秀美,卻有着一般女子不曾有的威然之态。

“陛下賞了諸多貌美男子而來,臣歡喜之至,”趙宮令頗為随性地拜上一番,聽她允了平身,便更作随然地倚坐在旁,“但微臣确為不解,近來也未立功,陛下是何故恩賞?”

沈夜雪一眼就知這宮令是個無拘之人,在此滿是宮規的皇宮內還真将其束縛了住,淡雅揚唇:“知你喜好男色,便賞你了,哪有非要建功才賞的。”

“臣謝陛下賞賜,臣喜愛非常。”

登基未過幾月的女帝曾為庶民女子,趙宮令聽說了傳聞,不同于常人那般質疑與猜忌,卻覺這樣的君王着實有趣。

思緒中掠過送來的那幾名男侍,面容姣好,身姿若燕輕盈,趙宮令疑惑着,悄聲而問:“只是同為女子,臣想不透徹,那些男子流盼發姿媚,言笑吐芬芳,陛下怎會不喜?”

宮裏頭流傳起的非議莫名竄入腦海,宮令微眯雙目,好奇地壓低了語聲:“還是說……陛下唯喜九千歲?”

沈夜雪心覺不必再藏着掖着,想這女官對宮中消息最是靈通,作勢反問:“莫非趙宮令覺得,九千歲夠不上那西域男侍的姿色?”

“九千歲雖有玉骨神姿,但性子太冷,宮中女子自是不願接近。”

宮令燦笑着擺了擺手,瞧陛下未怪罪她的随性不羁,欲與之言談起天下男色來。

言外之意,是九千歲待人太過冷寒,忽喜忽怒,姑娘自當更喜溫和些的翩翩公子。

趙宮令是皇城內閱上男子無數的女官,平素喜極了美色,府中養着的面首之數不可勝數。

沈夜雪望這喜形于色的模樣,此女應對那幾位奴仆煞是喜愛。

“他待朕可不冷……”

撇唇反駁上一語,沈夜雪心高氣傲般擡起下颔,故作威嚴盛氣道:“他若敢待朕冷上三分,朕要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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