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遇你
第49章 遇你
第二天阮繪露頂着一對黑眼圈到樓下吃早餐。
胡伯看見, 笑問:“認床?”
阮繪露略點了點頭,舀起一勺稀飯遞到嘴邊,猶豫片刻, 還是照實說了:“胡伯,我房間裏還是有蟑螂, 而且昨晚還不知道哪裏爬進來一只壁虎,你看看, 有沒有合适的房間,給我換一換?”
“哎喲。”胡伯拍了拍腦門,“設施t好點的就那麽兩三間, 還有個也是留給你們公司的人哩。”
“啊?”她可沒聽說還有人要過來,“什麽時候到呀,我都不知道。”
“應該下午就到了, 這樣,到時候你跟人家商量商量, 實在不行,今天你出門的時候, 我再請人來給你打掃一下。”
胡伯不等她回答, 朝內喊了聲:“浩子, 幫忙抓一下壁虎!”
“好。”
應聲的是昨天那個瘦高男生,他俨然一副才睡醒的樣子,單眼皮蓋過瞳仁,露出大塊的眼白,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阮繪露突然想起昨天他看向戒指盒的神情,心裏有些忐忑, 看他拿着備用鑰匙準備上樓,就先一步跑了回去, 把戒指裝到随身小包裏層放好才出門。
名為浩子的男人目睹一切,什麽也沒有說。
早上是簡單的方案讨論會,之前已經聯系過縣裏面文物口的工作人員,村鎮接待的人也算熟悉了,把方案過了一遍之後,打包了準備展陳的物件,叫了輛小貨車就往縣城去。
縣裏的政府機構多半都在大院裏,阮繪露遂跟着回去辦了會兒公,這裏條件比不上鷺城,所謂文物局,也只有幾間辦公室,委實說不上規模,好在人都很和氣,知道識璞此次其實算是做公益,十分配合阮繪露的安排。
下午核了一遍展陳介紹詞之後,阮繪露交給一位工作人員幫忙印刷,就動身回招待所。
小城的傍晚截然不同,三輪和摩托從身邊擦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老人牽着孩子步履蹒跚,小攤販邊走邊叫賣着,兩元店放着嘈雜的音樂,震得她耳膜疼。她邊走邊跟池畫感慨自己來鄉村振興,對方笑道:“誰讓你有捷徑不走?當富太太哪有這些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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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太太,最終也只是太太呀。”需要把身份藏在她的男人後面,成為隐姓埋名的某夫人。阮繪露抿了抿唇,“池畫,假如韓辛未追你,要你嫁給他然後辭職,你樂意嗎?”
“他追我?”池畫也知道她在玩笑,在那頭笑得前仰後合,“錢夠多的話可以考慮。”
“真的?我可要告訴韓辛未了。”
“拉倒吧,他會覺得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霸道總裁愛上我看多了。”
即便南下多年,池畫說話時仍有東北餘韻,再稀松平常的話經由她的嘴說出來,都格外诙諧。阮繪露也被逗笑,腋下包的肩帶垮了下來,她索性夾在手肘處,煞有介事地分析起來:“你看啊,你倆一個風流一個明豔,又是總裁和特助,按照某些小說的進程,第一次出差就該喝醉滾在一起——”
“打住,韓辛未酒精過敏。”
“萬一他趁人之危呢?”
“那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世事無絕對,只要肯……呀!”
聽到阮繪露那頭的一聲驚叫,本來剛到家躺平的池畫噌地一下坐直:“怎麽了露露?!”
阮繪露哪還顧得上電話,正拿出中考800米的勁頭追着前面絕塵而去的摩托車,步履匆忙,腳步聲踢踏作響。小賊手裏攥着她的包,帶子被割斷,包身被飛賊揚起舉過腦袋,十足十地耀武揚威。
誰能想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飛車族如此猖獗!
“我包被搶了,回頭說!”
阮繪露跟池畫匆匆說了聲就挂斷了電話,在摩托車消失在拐角時倉促拍下了車牌。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股血腥味在喉頭漫開,手指顫抖着在撥號界面輸入“110”。
很快,民警把她接到派出所做筆錄。
“姓名?”
“阮繪露。”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對,我來出差的。”
“丢的包什麽樣,裏面有什麽貴重物品?”
“一個棕色的小包,挂着個兔子挂件,裏面有些證件,還有……”她咬了咬唇,“一個戒指。”
民警小哥不可思議地挑眉:“什麽樣的,描述一下。”
“是用一個黑色皮盒子裝着的鑽戒,大概這麽大。”
阮繪露蜷起手指比劃了一下鑽石的大小,小哥和旁邊的女警對了一下眼神,問她:“這麽大?得有好幾克拉吧。”
“我不大清楚。”
女警亮着眼睛看她:“你老公送的?”
“嗯……男朋友。”
“求婚用的吧?真好啊。”女警流露出羨慕的神色,“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随身帶着?且不說今天遇到飛車族,要是在哪磕了碰了弄丢了,豈不可惜。”
阮繪露勉強笑笑,把其他資料補充齊整才離開。還好當時正好在跟池畫打電話,至少手機在身邊,不會失聯。
回到招待所已是夜深。中途胡伯問過她兩次,知道阮繪露遇到這檔子事情,所以亮着院子裏的燈等她回來。剛坐下,胡伯就給她倒了杯熱水,關切道:“怎麽樣了?”
“警察說調取了監控,又有我拍的車牌號,應該能排查出來,不過還得等消息。”
“哎,怎麽偏偏遇上這檔子事情。沒丢什麽貴重物品吧?”
本已将水遞到嘴邊,因為這句話,她動作頓了頓:“倒是有個首飾在包裏……”
“噢噢,昨天盒子裏那個是吧?嗐,你這孩子,我昨天都提醒你放好放好,怎麽揣包裏了,誰給你拿了都不知道……”
“大伯,她就是防着咱,你沒看出來?”
旁來一道冷冷的嗓音,如深秋的涼風,吹得阮繪露心下一顫。順着聲音看去,浩子靠在牆邊,雙手懶懶散散插在黑色衛衣兜裏,神情淡漠,黑白分明的眼睛向這側瞥來。
他其實長得很清俊,不過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訊號,叫人莫名生畏。
四目相觸,她心虛地收回目光,低頭又喝了口水,起身要走。
“被我說中了?”浩子嘲諷一笑,“城裏來的嬌小姐。”
阮繪露被這樣一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非因為浩子的敵意,而是今天的遭遇,确實因為她戒備眼前人才導致的,真可謂自作自受。
也難怪他要幸災樂禍。
“行了!”胡伯嗅出不對勁,連忙打圓場,“阮老師,你不是說想換房間?走走走,我帶你去問問。”
支開阮繪露,他又吩咐浩子:“你小子,叫你幫忙修熱水器修好沒有?一天天游手好閑……”
看他拐進走廊,阮繪露長舒了口氣。胡伯替浩子說了幾句客氣話,領着她上樓去:“這是我弟弟家兒子,命苦,爹媽都走了,我看他可憐,就讓他跟着我一起在招待所幹活。”
阮繪露點點頭,沒多問什麽。她知道,在別人的苦難之上,最好當一個沉默的聽衆。
兩人來到二樓拐角房間,這裏與阮繪露的房型是一樣的,不過她在走廊另一端,窗外是綠茵茵的樹,到深秋葉子掉了不少,枝幹張牙舞爪地刺向空中,但栖息在樹上的蟲鳥仍生機勃勃,稍有不慎就能從窗子縫隙鑽進屋子。
比如昨夜那只壁虎。
胡伯敲了敲門,喊了聲“書記”,阮繪露想起他昨天說自己的遭遇,剛想問是不是那位鎮上的書記,門就被打開了。
來人風塵仆仆,卻冷豔依舊,不施粉黛的臉上,從不刻意隐藏歲月的刻痕。
阮繪露愣了一瞬,連招呼都忘了打,直到姚娅目光掃過來,話音慵懶:“什麽事?”
“書記,你們小阮老師說,想看看你這間屋子,如果可以的話,你倆換一下。”胡伯業已介紹起來龍去脈,“你也曉得,走廊頂頭那間經常有小蟲子嘛,她害怕,根本睡不好覺。”
本來心裏已經打起退堂鼓,但胡伯嘴快,阮繪露這時候落跑反倒不妥。于是她心裏建設一遭,點了點頭,捧起個笑道:“是……是這樣的。”
姚娅略點了個頭,讓開一個身位:“進來吧。”
阮繪露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站門口看一眼就行,不過剛剛想了想,搬來搬去也麻煩,要不我将就一下……”
“真要将就?你笑得比哭還難看。”姚娅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今天胡伯提前跟我說了,我連行李都沒打開,換一下不是難事。”
“是咯,書記也等了好一會,看你沒回來才上來休息的。”
姚娅居然屈尊等她半天?阮繪露更無地自容,從臉頰到耳垂,緋色一點點蔓延上去,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真是不好意思……”
“聽說你包被搶了?”姚娅回到室內,一邊收拾手提包,一邊關切,“沒丢什麽要緊的吧?”
“沒……”
她話音未落,胡伯在身後接茬:“诶喲,小阮老師說丢了個首飾。昨天她就随手放在床上,我叫浩子給她換電熱毯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滾到地上來了,沉甸甸的小盒子,這都敢帶在身上,心太大了點。”
他說完,姚娅身t形微微怔住,阮繪露的呼吸也跟着停了一瞬。
她看過來,眸光寒銳,重複道,“首飾?”
阮繪露被看得有些害怕,讷讷點了下頭。姚娅稍忖片刻,找了兩句話打發走胡伯,繞到她身後關上房門,等四下阒寂,才又問:“李崇裕送的?”
她哪敢撒謊,溫吞應了:“是。”
只聽姚娅輕笑,“不會是求婚戒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