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遇你
第54章 遇你
李崇裕定的周五來, 阮繪露一大早起來化了個妝，翻出了帶來澄陽為數不多的小裙子，哼着歌下樓吃早飯。胡伯看她高興, 不免問：“今天阮老師有什麽好事？”
浩子冷哼：“看她那樣，忙着會情郎吧。”
阮繪露沖他皺了皺鼻：“要你管。”
“那确實是大好事, 什麽時候到？要不要回來吃飯？”
“不用了胡伯，我打算帶他吃點澄陽特色菜和小吃。”她把早早列好的清單念給對方聽, “牛腩煲、手擀面、小燒烤……您看，還有沒有什麽推薦？”
“喜歡吃辣嗎？可以試試燒椒。”
“那也太辣了！”幾乎是把辣椒往肚子裏吞，就算李崇裕願意吃, 她可不想奉陪。
胡伯笑呵呵地又指點她加了幾樣，最後點了浩子的名，叫他幫忙參謀：“他老說我們老了口味重, 年輕人愛吃什麽我也不曉得，還是你們商量。”
浩子極其別扭, 屈着長腿在條凳上如坐針氈，等胡伯走了, 才勉為其難地開口：“真是你男朋友來？”
“騙你幹什麽。”阮繪露忙着在美食地圖上添磚加瓦, 沒空理會他。
“……”浩子沉默了半晌, 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望向招待所外，“我只是想看看他對你好不好。”
畢竟他只能當一個他人幸福的旁觀者。
“他啊……”聽他這麽一說，阮繪露反而停下來仔細想了想，但李崇裕做的那麽多，又從何說起呢？最後她抿唇笑了, 這些好才不肯說給別人聽，“反正比我對他好得多。”
“戀愛腦。”浩子翻着白眼給她下結論。
她還沒跟姚娅提李崇裕要來的事, 為免尴尬，一上午好幾次想開口都不了了之，直到午飯時姚娅主動提起：“是不是李崇裕要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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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阮繪露應得十足小心，“我會帶他在外面見。”
以免兩人火星撞地球。
姚娅輕輕一點頭，神情難測，“注意安全。”
阮繪露應答不疊。
“各方面的。”t
阮繪露：？
要不說是母子呢，冷幽默的勁一樣一樣的。
她聽懂弦外之音，紅雲一下浮上臉頰，剛要辯解，手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池畫。
阮繪露抱歉地看向姚娅，對方了然，默許她接聽。
“喂，畫畫——”
“露露，李崇裕出事了。”
*
一小時前，星途科技。
“測試兩輪的bug已經修複了，另外功能板塊我做了一點優化，但是還不算完善，辛苦你這兩天調整一下，這周末好好休息。”
李崇裕一邊跟何一帆交代任務，一邊提步走出會議室，突然聽到前臺那頭熙攘，擡眼看時，一個男人氣急敗壞地沖向他，手高舉着捏成拳狀，還好在落下前被保安拉開。
Janice幾步小跑跟上來，臉色蒼白：“抱歉李總，實在是沒攔住……”
李崇裕身形一滞，居高臨下地睨着男人，最後目光落在他臉上：“沈策？”
如今的沈策襯衫扣得歪歪扭扭，西服也在拉扯中變了形，頭發沒怎麽打理，哪還有之前光鮮的模樣。他惡狠狠地擡頭，瞪着眼前疏離得體的人，恨不可被他千刀萬剮：“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想好了，讓我來接盤，所以才毫不猶豫給我牽線搭橋，是不是？！”
“放開他。”
Janice咬咬唇：“這……”
她征詢地看向李崇裕，得到對方點頭确信後，才指揮保安放開沈策。沈策整理了一下西服，李崇裕推開辦公室的門，對他道：“進來談。”
“我不。”沈策冷笑着，把聲音放大數倍，“我偏要當着你星途上下這麽多人的面，讓你的員工看看，你是個什麽冷血無情的東西，對高中同學都能下此狠手，何況他們？用盡即棄罷了！”
見他胡攪蠻纏，韓辛未岔到兩人中間，試圖打圓場：“好了沈公子，有什麽不能坐下來談？沒必要——”
沈策打斷他，面上譏諷掩無可掩：“韓辛未，你是他養的狗嗎？從高中到現在，你到底哪裏比他差，要一直仰人鼻息？我告訴你，今天李崇裕坑了我，改天就能坑你，早晚的事情，你等着看。”
“你別得寸進尺！”
“算了。”李崇裕拉過韓辛未，把他撥至一側，與沈策面對面，“沈策，我不是沒給過你臉面，既然你願意在這談，那我們就在這談。”
因他高出許多，目光也居高臨下，氣壓低得可怕，“當時你以遠低于市場的價格收購京豐的地塊，并承諾規劃用地百分之四十保留自然景觀，百分之六十用于商業開發，之後沈氏南湖項目如何，但凡關注房市的人都有目共睹，所謂的協議，你沈公子也當作一紙空談。”
沈策臉色一變，沒想到他會把這樣細枝末節的機密攤開來說，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京豐隐瞞了這個地塊文物保護開發利用的事實，不也是侵犯了我作為合同簽訂方的知情權？”
“有賺就有賠，所有權移交後，風險自負，這是很淺顯的道理。沈策，我一早提醒過你。”
“你！”沈策本想理論，但李崇裕所言确鑿，他無從說起。
韓辛未看着兩人對峙，卻怎麽也插不上話。要說京豐這事做得确實也不夠光彩，但另一方面來講，沈策接手時絕對認為自己撿了大便宜，京豐拿着這塊南湖的地皮數年未動，市值早翻了幾番，他眼巴巴接手做開發時必然頭腦發熱，不然為何不做好背調就貿然入場。
沈策氣得快要把後槽牙都咬碎，但面對李崇裕卻沒有半點法門。
關系是他攀的，南湖的地是他點名要的，文物審查是他自己找人通融的，豈料其他環節都沒問題，偏偏在這裏栽了跟頭。
他氣急敗壞揪起李崇裕的衣襟，保安上前拉他也不松手：“你等着，就算拖不垮京豐，毀掉一個星途還是綽綽有餘！”
“好，随時奉陪。”
在場人都倒吸一口涼氣，沈策發作無果，松開李崇裕，挑釁地看了他最後一眼，撥開人群往外走去。
在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因為這場鬧劇大氣不敢出時，是池畫第一個發現李崇裕不對勁，驚呼出聲：“李總，你的臉色——”
蒼白得吓人。
韓辛未離得近，立馬察覺他額上挂着大顆大顆的汗珠，連嘴唇也沒了血色。他勉強用手撐住韓辛未的肩頭，剛站穩，下一秒又整個人栽倒下去。
*
奔馳S450以最高時速行駛在高速上，駕駛艙內的兩人卻如出一轍的沉默。
阮繪露的手不可自抑地顫抖着，她緊緊攥着手機貼在心口處，無有一刻不在祈禱李崇裕脫險。而姚娅雖然沉默，緊蹙的眉頭也暴露了她的心情。
接到池畫電話後，阮繪露六神無主，立馬開始查詢當地最早回鷺城的車次，是姚娅鎮定攔下她：“我跟你一起去。”
有條不紊地處理麻煩刻進了骨血，姚娅沒有精力照顧自己的心情，對她來說處變不驚是本能，但畢竟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的肉，她又怎麽可能不擔心。
“心源性休克，但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了。”阮繪露看到池畫的最新線報，懸着的心終于落地，“醫生說，是前段時間工作強度太大導致的，不是病理原因，好好調理就是。”
姚娅點首，駕駛速度卻沒有放慢。阮繪露見報喜無果，默默把目光收回，看向腳尖，卻聽到那頭姚娅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漠？”
仿佛讀書時被老師點了名，她猛地擡頭，坐得筆直：“沒有……”
“我不知道李崇裕怎麽對你講述我，但對他來說，我确實不是個好媽媽。”姚娅語氣平靜，“當年我選調在鄉鎮，一心想做出點成績，偏巧那時候懷了他，起初，我确實想打掉。”
阮繪露安靜地聽着，心卻一點點被揪起。
“懷孕很辛苦，更重要的是影響前途。我知道，那年我很有可能被提拔到縣裏，想犧牲掉他保前程，可是後來我能一點點感受到他在我肚子裏長大，從胎動到心跳，我實在沒忍下心，提前打了報告，希望組織能早在預産期前考慮走完我的提拔手續，也得到了批複。只是，世事難料。”
偏偏那年，胡家灣遇到數十年一遇的山洪，泥石流封住了道路，許多村民無家可歸。
姚娅日日在前線奔走，幾乎無暇休息，這樣的工作量對一位孕婦來說實在無以承受。
于是她暈了過去，醒來時床前圍了一圈人，老領導看着她蒼白的臉，語重心長：“小姚，你現階段還是先養好身體，好好生完孩子再工作，你還年輕，來日方長啊。”
她失去了立功的機會，那年的提拔名額也拱手相讓。姚娅把一切歸咎于這個孩子，怪他來得不是時機，誤了她的年華。
“我産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情緒相當糟糕，對啼哭的嬰兒沒有絲毫母愛，恨自己當初心軟把他留下，變成我生命的累贅，因此對他也漠不關心，除了盡到母親的義務，無法做到更多。”
說到此處，姚娅聲音頓了頓，“直到一天——”
阮繪露擡起眼，等待她後面的訴說。
“以前我和李崇裕父親都很忙，他的童年基本都是獨處，保姆照顧他的衣食住行。那天我忙到很晚才回家，他也等我到了那時候，小心翼翼地端來一個小蛋糕，說，媽媽生日快樂。”
她笑了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明明我自己都忘了，他卻有心記得。”
“那麽後來，你們關系好轉了麽？”
“并沒有。”姚娅也沒想到，那個畫面會成為她多年來的夢魇，“我把那個蛋糕摔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