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 21 章
鐘遇宵扶着郗崇陽出了門,遠遠就看到蹲在樹上的郗時,樹杈比院牆還高,在別墅外,可以順着樹枝跳到牆上。
管家帶着傭人站在牆下,人手一把修剪綠化帶的大剪子。
“不是吧外公,你這就過分了,我可是你親外孫。”
剪子咔嚓咔嚓,閃着滲人的銳光,郗時後背發涼,腿一軟,連忙抱緊了樹杈子。
郗崇陽哼了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沒讓人把你打下來,就已經顧忌咱們祖孫的關系了。”
入秋了,樹葉掉得七七八八,郗時的綠腦袋在樹上特別顯眼,乍一看像樹上結了個大號的果子。
鐘遇宵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抱緊了,可別掉下來。”
“……”
在郗崇陽面前撒潑打滾是家常便飯,他小時候就把臉丢光了,可郗崇陽身邊站了個鐘遇宵,情況就不一樣了。
郗時一下子就長出了羞恥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扭過頭不吱聲了。
艹,他為什麽要想不開爬樹?!
他的形象全都毀了!
要是鐘遇宵知道他在想什麽,保準會勸他別在意,又不是沒有毀過,郗時在他面前就沒有形象一說。
“掉下來才好,掉下來就去醫院裏躺着,可以名正言順不上班。”
坦白說,郗時還真打過這個主意,郗崇陽把他的小心思猜得清清楚楚,這時候他要是掉下來,就顯得又蠢又假了。
于是在僵持了幾分鐘後,大少爺主動順着樹幹出溜下來。
隔着院牆,郗崇陽奚落道:“多虧後門的狗洞堵上了,不然今兒個就不會爬樹了。”
郗時:“……”
說壞話能不能背着點人?
鐘遇宵想象了一下,被郗時鑽狗洞的畫面逗得笑容滿面:“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大少爺可要臉了。
“他就是那樣的人!”郗崇陽毫不客氣地揭自家外孫的老底,“小時候長得矮,手短腿短,就會偷偷鑽狗洞,現在也是能耐了,上樹了。”
“老頭你能不能別說了!!”
郗時氣急敗壞,對着牆踹了兩腳。
一牆之隔,他名義上的伴侶在聽他親外公講他的糗事,他眼睜睜看着,卻阻止不了,只能任由自己成為笑料。
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郗崇陽收住話頭,連外公都不叫了,看來是惱羞成怒了。
他小聲道:“小宵啊,我要去睡午覺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改天咱們再下棋。”
說罷他沖管家招了招手,管家攙着他,兩人一陣小跑回了別墅,留下鐘遇宵獨自聽着牆外的罵罵咧咧。
郗時罵人不是純罵,是陰陽怪氣加氣急敗壞的混合輸出,沒有髒字,跟聽相聲似的。
“你說你記性不好,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還拿出來念叨,什麽老年癡呆,我看你就是故意裝病,你這是訛人!”
“好哇你,從頭到尾面都沒露過,就把工作都甩給我了,你的心是真大,也不怕我敗光了,以前也不見你這麽信任我。”
“老狐貍,你就是個老狐貍,虎毒不食子,你毒起來連外孫都騙!”
……
他瘋狂輸出,鐘遇宵聽得笑容越來越深。
噫,原來這才是大少爺完全炸毛的樣子。
連郗崇陽都暫避鋒芒了,圈子裏都傳郗時脾氣差不是空穴來風,看來大少爺以前面對他确實很和善了。
郗時把畢生學到的所有詞彙都用在讨伐郗崇陽上,等他罵得告一段落,鐘遇宵才慢悠悠開了口:“外公去睡午覺了。”
“……”
“從你讓他別說了開始,他就跑了。”
“……”
鐘遇宵輕笑一聲:“你罵錯人了。”
被罵的人跑得飛快,只留下他聽到了完整的牆角。
鐘遇宵靠着牆,樹枝的影子越過牆頭,斑斑駁駁落在地上,他盯着那一叢陰影,想象着樹杈中央長出一顆綠腦袋的畫面。
郗時的長相優越,連頭骨都很端正,用網上的話來說,就是長了個完美的後腦勺。
想揉一揉他的腦袋。
綠色是充滿生機和希望的顏色,加深幾遍之後,就多了生命的厚重感。
鐘遇宵蜷了蜷指尖:“郗時,我很無辜,你平白無故罵了我一頓,應該補償我。”
隔着一道牆,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穿牆而過的聲音乘着風,聽不出喜怒。
郗時一怔:“你要什麽補償?”
“我想看你翻牆。”
“……”
“我不是在嘲笑你。”鐘遇宵嘴角微揚,話雖這麽說,但他的語氣裏明顯摻上了笑意,“我是真的想看你翻牆。”
“呵呵。”
補償個屁!
他才不會做這種蠢事,他又不是傻——
“感覺會翻牆的人很酷,和飙車一樣帥。”
鐘遇宵是第一次誇人,誇得很生疏,平靜得好像在說今天天氣晴朗,沒有太多感情色彩。
他說完自己都笑了。
本來想用一條美味的炸小魚勾出炸毛的貓咪,但這條小魚沒炸好,糊了。
鐘·大廚·遇宵暗嘆一聲,貓咪肯定不會上當。
“喂。”
頭頂突然傳來不情不願的喊聲,拖長的調子多了幾分少年氣。
鐘遇宵指尖一顫,目光凝在面前的樹影上,在樹杈中央,鑽出了一顆圓滾滾的腦袋。
他在心裏給這顆腦袋上了幾層滿綠色,腦補出一張明媚不足,精致有餘的臉。
“連翻牆都不會,你果真是個書呆子。”
鐘遇宵擡起頭,看到踩在樹杈上的郗時,他的襯衫被風吹起一角,扣緊的皮帶泛着成熟男人獨有的深沉。
他本該是穩重的,卻有少年的恣意張揚。
郗時踩着樹幹慢慢挪動,跨到了牆頭上,鐘遇宵微微睜大了眼睛,頭頂的日光被遮住了大半,郗時飛揚的眉眼撞進他眼底。
他跨過這道牆,沖他揚起笑,張揚又驕傲,得意又可愛。
只這一下,遍地春生,深綠色的藤蔓蔓延過心海,在鐘遇宵荒蕪空蕩的情感荒漠裏紮根。
“要不要哥哥教你翻牆?”
郗時伸出手,伏低的上身停懸在眼前。
鐘遇宵喉嚨上下滾動,他越過那只沖他伸出的手,碰到了郗時的頭。
摸到了。
微微涼的發絲搔在手心,順着掌紋生長,流向四肢百骸。
鐘遇宵輕輕揉了一把:“郗時,是你自己要翻過來的。”
崇山峻嶺,人生海海,白紙黑字築起的高牆,在這一瞬間完全崩塌。
合同不做數了。
鐘遇宵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管他是興趣還是占有欲,管他是心動還是三分鐘熱度,在這一刻,他突然産生了将面前這個人據為己有的念頭。
“怎麽是我要翻的,明明是你讓我補償。”大少爺不樂意了,一撇頭,“男人的頭不能亂摸,你沒聽說過嗎?”
“現在聽說了。”
鐘遇宵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往回收的手,愚蠢的貓咪被炸糊的小魚幹吸引,而獵人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不會讓貓咪逃跑,他會抓住郗時。
他要得到這個人。
“教我翻牆。”鐘遇宵捏了下他的手,又松開,“郗時哥哥。”
雖然語氣溫和,但卻是确确實實的命令。
郗時:“!!!”
“你吃錯藥了?!”
郗時滿腦子都是“哥哥”二字,他故意惡意鐘遇宵,喊他鐘二哥哥,猝不及防得到了鐘遇宵的一聲哥哥。
這感覺……
艹了,怎麽感覺比上床還要爽?!
“嗯?”鐘遇宵挑了挑眉。
“教,教你就是了。”
郗時被一聲哥哥沖昏了頭腦,連鐘遇宵摸他頭的事都不記得了,三下五除二從牆上跳下來。
教人翻牆,還是得腳踏實好好教。
郗時四處看了看,帶着鐘遇宵來到花園:“花壇的邊可以踩着,适合新手,你站上去後撐住牆,擡腿就能翻過去了。”
他确實在認認真真教怎麽翻牆。
鐘遇宵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被催促着踩上臺階。
“別害怕,就算摔下來了,哥哥也能接住你。”
花壇邊窄,只能站一個人,鐘遇宵回頭看了一眼,郗時沖他擠眉弄眼,笑得促狹:“摔傷摔殘全包,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就郗時這身板,他要是真摔下來,得把人砸骨折。
鐘遇宵在心裏合計了一下,扶着牆,雙手用力,擡腿跨了上去。
“你可以啊,看起來挺熟練的,不像第一次翻牆。”郗時驚奇不已。
當然不是第一次翻。
鐘遇宵面不改色,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麽不想去公司上班?”
郗崇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郗時去公司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會敗光家底,但他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了,寧肯爬樹丢臉,也不想去上班。
鐘遇宵想不明白:“晨曦國際是郗家的公司,你看不慣時峰盛,更應該去公司才對。”
這麽多年來,郗時對公司不管不問,任由時總興風作浪。以他對郗時的了解,大少爺應該想盡一切辦法把時峰盛趕出公司才對。
“我和你一樣,對經商不感興趣。”
“你和我不一樣。”鐘遇宵直截了當的戳破了他的借口,“我有大哥,所以可以置身事外,你要是不争不搶,晨曦國際遲早會落入時峰盛和時成澤手裏。”
“不可能,我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晨曦國際姓郗,這輩子都不可能改姓,和姓時的沒關系。
鐘遇宵攤攤手:“所以你不想去公司的原因是什麽?郗時哥哥,你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