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理障礙,您可以放心。”鄭之言一笑:“失禮了。我只是想說,林小姐這種文字沒有太多的确指性,因此有很大的可利用空間。”他勾了勾嘴唇:“畢竟在輿論工作這方面,我要專業的多。”

林秋水默默聽着,拿眼睛掃視着鄭之言:“鄭先生,我已經和領導做過保證,這件事情不能再繼續影響公司的名譽,至于我自己,我希望盡量在抽身之後能恢複名譽。我的明确要求有三點:一、離婚案我管不着,平息網友對公司的攻擊。二、我要恢複事情發生前,我個人工作生活的平靜狀态。三、我不喜歡被人曝光隐私。”林秋水說完,覺得她既然處于弱勢的一方,也要有些樣子:“鄭先生能耐大,我也保證完成鄭先生交到手裏的任務。老實說吧,俞老手裏鑒定過的東西,業界就沒有質疑的權利了。我這個面子,他會給的。”

鄭之言好像在盤算什麽,不一會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和三個月前那個說出那個精準預言的微笑一模一樣:“我挺欣賞林小姐的,就送您個意外驚喜吧,您馬上就會收到了。”

他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張紙幣,起身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他停了兩下,轉身和林秋水道別:“林小姐等待一周即可。另外,您就不用了隐瞞了,您就是有社交心理障礙。”

作者有話要說: 自虐自虐自虐中!

☆、贅言

林秋水知道鄭之言有能耐。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那種令人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只可惜和她林秋水挂不上邊兒。

她出身于平凡的工薪階級,研究生畢業之後,順理成章的做起了記者。除了文學專業和記者的工作不對口兒外,她沒什麽值得談論的談資。

她心中只有一點兒,自己保留的小小秘密。就是她那點兒病,沒錯,就在鄭之言,明确的指出她有社交心理障礙的時候,她其實很慌張。

記得有位著名的心理學教授分析過,與社會隔膜過深的人,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生存的狀态,而達到行屍走肉的最高層次。

什麽是正常的生存狀态呢?林秋水認為,那應該是葉若華那種,充滿生機活力的,為了工作和薪酬去耍機靈、用心思的人。或者像周敏一樣,從一個年輕憤青的文藝女青年到圓滑的職場禦姐,只有不到半年的進化時間。

或者給現在介于女孩兒和女人們的女性生物定義為“輕熟女”,他們大概是保留着女孩兒的天真,同時急于成長為熟女的女子,在很多成熟男人看來,這樣的女人尤其可愛。因為她們有時故作成熟的滑稽,被青春美貌沖淡了,因而讓很多男人感覺到自己還年輕。

她記得現在社會的新風尚口號:成為輕熟女,下周開寶馬。

但是林秋水不知道怎麽定義自己。比如說,她曾經在同學上,聽着成為公務員的師姐誇耀自己挑選男朋友挑到手軟:“哎呀!我們局長夫人,我和你說,天天都給我介紹男朋友,真是煩死了!

我還指望着找個富二代嫁了呢!”隔着幾十米遠,有位當了小明星的同學,頗有些衆星拱月的架勢,冷哼了一聲:“也不看她什麽樣兒!”然後大家開始交流自己的戀愛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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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水則不知道怎麽插嘴。她既不懂的适當的說幾句好聽說,畢竟想插嘴但沒有那種經驗,也不知道說什麽。

誰讓她的戀愛經驗是0呢。

她小時候沉醉于文學,看了《呼嘯山莊》之後,立志學習艾米莉·勃朗特,即使終生沒有婚姻,也要用文學來點綴人生;中學看了張愛玲,覺得不僅是婚姻,連愛情也是世間最無理取鬧的事情,立志要審慎的對待愛情。後來她看了蕭紅,覺得女子應該有如蒼茫大漠那種冷肅生命力。看到周圍人的對象兒已經換了一波又一波,她回頭看看自己,恍惚的已經是二十多歲了。那時候已經接近研究生畢業,她的心智也成熟了許多,想要一下子跨進婚姻的圍城是上了個早班,開始初戀卻又趕上了晚班兒。

索性把心一橫,随緣吧。

那時候她剛當上記者,全身心都是工作。選擇這個職業是出于林秋水自己的堅持:渴望真實。譬如說她不得不出于工作禮貌化妝,但是她不喜歡化妝,因為化了妝是給別人看的,何況一層厚厚粉打在臉上實在難受。不過她也尊重別人追求美麗的權利。她在校園報紙幹了7年,出來又在小報社實習過,于是她帶着更偉大的理想去追求新聞真實。

開始她選擇了社會板塊,半年下來也學了不少,雖然每天給主編打打版,做做校對,買盒飯,一個月八百塊錢,她也能忍受。她沒那個情商,學不會巧言令色,但是她也算是機靈,入了社會,好歹把自己滿身尖利的性格稍微磨了一些。

壞就壞在她這個偉大的理想。進了社會,才發現學校學到的那點兒小九九都是入門功夫。好不容易熬到自己能獨立寫稿的那天,問題來了。那時候一個煤老板的企業出了礦工事件,她終于有機會能夠去采訪。走的時候,隔壁的實習生豔羨的眼光,讓她覺着離自己的理想又靠近了一步。在學校的時候,新聞學老師煞有介事、語重心長的教育他們:“只要你們致敬新聞的真實,總有一天你們的血汗會受到平等的尊重和報答!”林秋水想想,只要挖出來被隐藏的真實,那麽她不愁錢,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秋水估計是個好學生,老師的話深深的被她烙印在心裏。她發現煤老板的礦來源有問題,因此導致了幾個礦工在挖礦過程中出了意外。

林秋水義憤填膺,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大篇報道,結果稿子交到冷主任手上了,他皺着眉毛為難的嘆氣:“小林啊,你這報道不能這麽寫啊。”林秋水愣了一下,她還挺相信自己的文筆的。冷主任手上的鋼筆有規律的點了點桌子:“你可能沒懂怎麽回事。看到我旁邊的這個紅包兒了嗎,這都是煤礦的宋老板送來的。你現在也獨立成稿了,咱們的規矩你也得懂。我就點你這個年輕人一句,你得寫煤礦出事兒了,老板深感哀痛,親切安撫受難者的家屬…”

林秋水看着主任張張合合的嘴,她的心像反複揪着一樣難受。她問冷義:“主任,你不覺得如果我們把原因爆出來那是個更大的爆點嗎?冷義像看着一個弱智兒童一樣看着她:“小林啊,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通透呢。新聞是什麽,就是新鮮的文字,過了這個熱乎勁兒就沒意思了。這個爆點,咱們不爆,和那周老板有仇的人自熱會去爆,咱們收了錢,犯不着再得罪人了!”

林秋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辦公室的,她沒收那錢,給了冷主任,因為她愧對自己的那點兒良心。冷義估計是會錯意了,以為這孩子機靈用來孝順他。她只是覺着,自己的價值觀可能再被重新塑造。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半年,林秋水接了大大小小的幾個活兒,基本上也都如此。

林秋水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她掰着手指頭計算,她今年快到三十了。看看同樣年齡的周敏,已經完成了蛻變,變得有些冷酷。而自己呢,林秋水趴在自己那丁點兒的出租房算着,估計堅守不了幾年了,偏偏她的心反反複複總是不聽話。她這人不是什麽正義之士,但是她就是昧不了良心。真實的東西就應該被爆料出來。轉念一想,這種不痛不癢的新聞自己也寫了一些,就算沒收錢,拿着那些标準的死工資。也就像賣了身的婊子,藝妓也是妓,沒什麽區別。

林秋水想到了一個人,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個人。

她和周敏坐在火鍋店裏,蒸蒸的熱氣往上熏。周敏麻着舌頭對她一頓臭罵:“我看你就是瞎堅持,自打我進了這娛樂公司,什麽樣的記者沒接觸過啊。我跟你說,你得好好計劃計劃,要不然就和他們狼狽為奸,要不然幹脆抹脖子算了!”

林秋水傻乎乎的問:“我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周敏看了她半天,嘆了口氣:“秋水,你要是聽我的,就換個欄目。我和你直說了吧,你這個死性子,只能去文化版了。”

林秋水轉念一想,輕聲問:“都是做記者,都是昧着良心說話,有什麽區別麽。”

周敏白了她一眼,把滾燙的肉塞在嘴裏:“你就是不懂,我跟你說,我們娛樂公司造星,也能造人。現在的社會啊,都是個塑造過程,能把你弄得你媽都認不出來你!你那種寫法,放到網上,大多數看着玩兒的網友不會說你是追求真實,思想深邃,往好了說把你捧成文風尖銳的美女作家,往壞了說能把你說成文化噴子。你想想,你不是願意追求真實嗎,偏偏網友最願意看文人鬥嘴,法律嘛,都是空子,也管不着。”

林秋水定定的看着周敏:“我不是為了迎合任何人。”

周敏似乎有些不耐煩:“我知道秋水,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是所有人都在變,只有你不想變還想要錢,那你就不能太過看中那所謂的名聲。秋水,不是我說,這不是士人社會,你看清了,這是信息化社會,咱們也就是大海上邊那一朵浪花兒,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林秋水心中一直記得這句話。她找冷義說了這事兒,冷義倒是幫她辦了,畢竟當初她的紅包都入了自己的口袋。

林秋水轉了版,就和轉了運似的。她由衷的佩服周敏的預測,也相信她所講授的“大環境論”了。她那種犀利的文風很快受到了歡迎,雖然大多數網友只是喜歡看戲。她沒想着迎合誰,哪個作家要是涉及抄襲了,她熬着夜連夜把證據找足,哪個教授要是有學術作假了,她的筆肯定是不饒的。于是有好事的人給她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名字,什麽“記者屆張愛玲”、“筆壇超女”,看得周敏直想樂。

這樣的日子也過了幾年了,這幾年也說不上失去了什麽,她這種性子也許一輩子改不了了,乃至于她可能出了在真實的追求和文字外更喜歡離群索居的生活,甚至在某種方面慢慢變得更加尖刻。對了,她還将自己所有歸為“灰色收入”的額外收入記錄在一個本子上,紀錄着自己的“罪己诏”。

如果沒發生這件事情,她這種整天打筆仗的日子還會更加安穩。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女主自虐的贅言

☆、演員

林秋水打算在這一周內看鄭之言的表演。她立了個牌子打算給這次冒險的嘗試規定一個期限,上面寫了七個數字。

心中進入了半隐去的狀态,空蕩蕩的。她走到立架旁,拿起黑白鉛筆在橫造紙上面無表情的移動筆尖,原本表情冷冽的女人有了一個弧度,單薄的瘦弱,薄薄的唇,頭上罩着印度風情的大披肩,一副躍躍欲試去接受外界卻龜縮在殼中的神經質女人模樣。

鉛筆被忽然撇掉,她整個人癱倒在座椅上,本來想畫出一個神經病一樣的張愛玲,結果只畫出了一個神經質一般的林秋水。

她想了想,還是給鄭之言去了個電話:“是鄭先生嗎?我是林秋水,不曉得您還記不記得。”鄭之言那種低沉的聲音伴随着溫熱的氣息吹到林秋水的耳朵裏,倒像是剛起床雅嗓未全開,還帶着某種慵懶的醍醐味兒:“恩…這可是林小姐第一次主動和我聯系呵。”林秋水開門見山:“鄭先生打擾了,從今天起按一周算,我每天給您打一個電話兒來問問進展成吧,不耽誤您時間,每天最多三分鐘。”

鄭之言那邊兒聽了兩秒鐘,均勻的呼吸聲變得有點急促。不一會兒他帶了點兒笑說:“林小姐主動邀約實屬難得,不勞您大駕了,這些東西的資料每天會給您按時發過去的。”說起來林秋水臭毛病又犯了,一有大事兒就想寫報道。這次事件對她來說,同樣刺激了她作為記者敏感的原始屬性。她始終認為,鄭之言的所作所為才是可以拿到的第一手資料。她正想怎麽跟鄭之言溝通,想從中獲取些信息,鄭之言便截住了她:“林小姐要是賞臉,咱們周三綠島飯店見,離林小姐家裏一百步遠。”說完便挂了。

林秋水自己想了兩秒,不覺啞然失笑。她覺得鄭之言和郎徹的不同之處,僅僅是因為鄭之言看起來更帶着些斯文的書生氣,也許曾經也有過白襯衫罩身的幹淨時刻,這讓她想起了在大學時候,曾經有過模糊情感的那位俊秀男教師,也因為他的身上帶有很多生意人沒有的少年感。事實上,他們并沒有什麽本質區別。郎徹的女朋友有多少個他自己沒數過,鄭之言卻連飯店離她的家裏多少步都數出來了。一個精通于計算距離的男人,基本上可以說他的天真早伴随着強大的數學公式喂狗了。說不定,鄭之言這種看上去總是漫不經心的人,卻是最可怕的。

第一天的時候,林秋水沒在意,她拿出了手機,漫不經心的滑了滑屏幕,看到共享主頁上聲讨她的留言贊數升頂了,然後她的公衆號開始別各種大V 號圈入。林秋水哼笑一聲兒,暗暗想着,鄭之言是不是真有這種能耐,別是他吹牛吹出來的。

她看着将自拍照作頭像的可愛少女們,在她的共享下面一致扒皮:“這女人将近三十年沒談多戀愛,怪不得她不知道蘇可的苦!”“一個文化記者,瞎摻和別人家的事兒!現在的女記者,和‘雞’一個德行!”更有一些适齡男青年,氣憤的好像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一樣:“這種女人,怪不得沒人要呢!怪不得是‘雞者’。一看就知道,結婚了也是個潘金蓮兒!”林秋水就是脾氣再好也要火冒三丈了,畢竟她以後說不準還要嫁人,她還沒有和十億網友對着幹的能耐。她刷了一天,看到鄭之言沒有絲毫進展,猶豫再三去了個電話。

鄭之言正在這邊兒刷着共享,同樣在計算林秋水什麽時候打電話過來。在鄭之言從小接受的教育中,什麽都會發生變化,唯有數字不會變化。你翻越個太平洋去華爾街談生意,說太多的廢話沒什麽用處,只要将明晃晃的數字和美元放在談判桌上就可以。不過美元是實物,資本是虛拟金錢,無論是按照面值或者是任何計算屬性,總不會違反數字的規律。

至于在中國,雖然有人情加成,但是加成了之後就共享利益集團,說到底,能用數字解決的,談感情傷人。

但是鄭之言又有點兒不同,他受到的教育很雜亂,乃至于他對教育本身也産生了疑問。他遵循的不是傳統的東方教育或者是西式教育,是他鄭之言自己的“道”。他這個“道”,不是老子口中那種“玄而又玄”的法門,也不是克萊因瓶或者莫比烏斯帶這種抽象的原理。在鄭之言看來,這個世界有他自己的法則,上帝在創造世界的時候加了一點兒感情,就是用來給人揮霍的,記得那部蒙昧的愛情電影怎麽說的來着:‘感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致命的□□。’除此之外,每個人都在按照既定的法則,扮演他們既定的角色。

不過林秋水給他略有枯燥的生活帶來一點兒不同的色彩。他在認識她之後拿到了她的第一手資料,第一想法自然是可以通過她接觸俞正英。除此之外,他還在短暫的時間中,等待見證這個有些小聰明、有些小堅持,但是消極抗争的女人惹出麻煩。

就像他說的一樣,林秋水那種過分追求是非黑白的性格,不是換了一個文化欄目就能改變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是完美的兩個極端。

林秋水的電話打了過來:“鄭先生,我知道我有點兒多嘴。但是整個上午我都在關注共享,現在的局勢愈演愈烈了,您別和我說這就是您的手段。”

林秋水聽着那邊兒,鄭之言還在悠閑的喝水休息,她的心裏更是有點兒着急。鄭之言平靜的說:“和面還得等着發酵呢,這種娛樂新聞更要發酵一下,和股市似的,标準的漲到頂點就會衰落下來。…不過要是林小姐着急了,我可以讓她提早結束戰鬥。”

林秋水冷聲道:“鄭先生,我這不是跟您玩兒呢。我畢竟不是您這種大人物,只是一個讨生活的小記者。”鄭之言一聽對方急了,溫柔地說:“林小姐別急,這樣兒吧,既然是加班兒得給加班兒費,我是略略長你幾歲,以後見了我叫聲‘鄭哥’吧,咱們兩個來回客套也是累,我就叫你名兒,聽着也是簡單方便。”

沒有以後了。林秋水心中冷笑一聲,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所謂圈子裏的人,果然有相對的共通性,偏巧她沒有這個獻媚的習性。她轉念想了想,現在也不是自己耍什麽小姐脾氣的時候,畢竟她也不是什麽大小姐,先把這個事兒熬過去以後就互不相幹了。

林秋水那個“鄭哥”兩個字在舌頭上打了四五個結兒,硬是把舌頭給繞僵了:“鄭哥,我求您幫忙快點兒結束戰鬥。”鄭之言調侃道:“秋水這聲兒‘鄭哥’怎麽好像要把舌頭咬斷了一樣。放心吧,鄭哥幫你忙。”

林秋水放了電話,心裏鞭笞着那些言情小說的作者。标準套路都是溫柔斯文的男二從來都是專情而守身如玉的,現實卻是他們同樣會不小心拍拍女孩的肩膀,揉揉女孩兒的手,或者是在口頭上占些便宜罷了。

嘿,年輕的時候她好像也沒喜歡過男一男二,按照周敏對她的了解,自己喜歡的可能是那個被女主忽略的路人甲,原因是路人甲真實的像個人。全天下男人全愛上你,你以為你是武則天呢。

林秋水累的很,到床上狠狠的睡了一覺,醒來發現整個共享颠了個個兒。有一個對她态度暧昧的大V寫了一篇評論,并且關注她一下,大致內容就是她這句話并不是為齊天薇開脫,也不是站在上帝視角,而是在同情蘇可。林秋水饒有趣味的看着這個大V說的天花亂墜。這個名叫“了然”的大V言之鑿鑿,說據知情人透露,著名媒體人林秋水小姐之所以用這種模糊的語氣,是因為她必然是了解某些內情,但是出于禮貌又不好說出口。

幾乎是同時,很多大V開始講她以前的報道整理出來,并且稱贊她具有專業級打假精神,從來不涉足娛樂圈的女記者發言,必定是看不過去了。至于哪方面看不過去,此人說的也極為暧昧。

不一會兒,《先驅報》那個小透明兒的娛樂版塊兒也學着超級狗仔發了一句:這只是開始,我們接下來見。

林秋水有時候也會羨慕這種強大的人脈資源,正如周敏總是對着自己自嘲:翻雲覆雨的滋味是她們這些小老百姓永遠也體會不到的。

都說網友的臉色像翻書一樣變得快,殊不知這之後有無數雙翻雲覆雨手在主導他們的動态。但是她仍然沒有想到,鄭之言的水實在是太深了。這幾個和W共享有着直接簽約關系的大V,平時除了蹭熱度,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屁話,很少如此直接的表達自己的觀點。能在幾分鐘之內産生圍攻效果,這種強大的兵力令他敬佩。

鄭之言到底是什麽人?

對林秋水來說,這個問題遠比她的困境更吸引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持續自虐…

☆、嫉妒心

林秋水睡了一個懶覺。

說起來,她的心裏有某種程度上的放松。她相信,鄭之言的能力不是她能揣測的,他可以在瞬間活生生的扭轉局面,如此發展,她擺脫困境不是難事。

她輕松地哼着歌去洗了個熱水澡。這幾天,鄭之言的身影一直占據在她的腦海,導致她在洗澡的時候,都感覺那個大提琴一般絲滑好聽的聲音,在輕易說着什麽殘忍的話。

認識鄭之言,給她帶來一點恐懼的感覺。

雖然他們互相有交易,但是林秋水權衡了一下,這是有偏向性的。鄭之言需要改變輿論造勢,他發出去的工資,林秋水付不起。他可以應付類似郎徹一類的人,這樣的人,只要你适當的讓對方覺得你是一只渺小的螞蟻就好。對付瑩瑩那種虛榮表面的人,你要裝作自己是一塊木頭,表現出永遠沒有能力與之抗衡的姿态。

可是鄭之言不同。周敏查不出來什麽,只知道他和很多官商大佬都有交往。鄭之言家教良好,卻無郎徹那種表面化的傲氣。他說話一向很溫柔,可是每一句話都暗藏着機鋒,像是可以将人随時置于死地的三月春風,帶着綠意的溫柔卻暗藏着春寒料峭。她接觸的上位者就像一尊尊複制粘貼的木偶,相同的氣場和氣質,角度等同的笑容。鄭之言看人的眼睛卻好像永遠将事情放在可控範圍內。

林秋水嘆了一口氣,整天和文人打交道,自己變得過于敏感和細膩了。

她打開手機,劃開了共享主頁。她的大多數曝光資料已經被撤下去了。她很滿意這種發展,關于她的熱度在慢慢撤下去。隔壁《華商報》的記者反而劍走偏鋒,寫了一篇《讨齊檄文》,網友們風聞都被吸引到另一個戰地去了。

林秋水兩眼放空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毛糙的頭發久未打理,皮膚經過充足睡眠後本應該恢複瑩白如玉,卻因為心中憂慮而顯得蠟黃。

林秋水摸了摸自己幹燥的臉,想起來很久沒有去逛街了,她心情忽然大好,覺得自己應該快要恢複到日常生活了。

“啊!我又要複活了!”林秋水真心為自己即将恢複從前那種刻薄的、寂寞的、離群索居的生活而高興。

當她以清湯挂面的形象出現在鏡子面前的時候。她忍不住想問問鏡子: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當然是經過重大打擊的自己。

她坐在沙發上,打算在第一杯果汁打好之前休息幾秒。随手翻來共享,公司的新媒體果然清淨了許多。

看到更新她卻心如鼓噪。

“《先驅報》獨家共享蘇可離婚案采訪,敬請期待!”

她隐隐感覺到有什麽不可預知的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逼迫着她前進。她點開長文迅速閱讀,最下面的文字赫然在立:“《先驅報》将派出新銳女作家林秋水和報壇老将冷義聯合出馬!”

林秋水感覺身體像起了毛刺一般,身上頓時汗毛倒立,榨汁機的聲音在絞着紅番茄的同時,像血水一樣的顏色和困頓的聲音刺激着她的血管和眼球。

辦公室的氣味太濃了,什麽零食的雜味兒、抹布的臭味兒,葉若華心裏皺了皺眉毛,臉上順便和隔壁的總監甜甜打了個招呼進了電梯。

葉若華是個職場菜鳥。

她和《先驅報》的老總是親戚。可惜不是直系的,而是出了五服的親戚。

不過這沒關系,她還是通過這種不鹹不淡的親戚關系進了《先驅報》。

葉若華每天上班前都會花費幾個小時去妝點自己。

無他,女人都天性愛好比較。小到珠寶首飾,大到老公孩子。

更何況,葉若華曾經比較理性的衡量過自己的一切,她覺得她天生擁有的東西比別人的更少。她是個小縣城出生,普通學校本科畢業。長相嘛,雖然稱得上甜美,但是她偷偷觀察過那些政界名流,自己不是他們喜歡的類型。

這樣子想要嫁入豪門的理想可能要在斟酌了。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錢。

她的父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供她讀完了大學。

她拒絕了父母含淚的請求,沒有回家工作,而是鼓起勇氣來了大城市,用自己甜美的笑容去求一個有着親戚稱呼的老男人,獲得了這份相對體面的工作。

葉若華最開始的目标就是社會版,結果她下對注了。

比起那些不着調的小版塊,社會版就是一個大灰染缸,有很多介于是而非的事情,只要有錢就能買通。更何況,她盯着的是專欄作家的位置,那是個名利場。

“來買通我呀!我需要錢!”葉若華心裏總是狂喊着。

她希望能掙夠錢,買一個Dior的限量首飾。就像大學時,富二代室友萬千珠寶中的一顆即可。

葉若華剛來這裏,就遇見了林秋水。

起初,老總的意思是,社會版放一個本科新人,實在是太不好做面子,于是将文化版作為一個跳板掩人耳目。

葉若華賠笑着應了。

她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不到三十,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雖然總是素面朝天,但是底子很好,尤其是有些彎彎的眉毛,很有古典仕女淡掃蛾眉朝至尊的味道,是男人喜歡的楚楚可憐。

但是這個人有種讓人讨厭的感覺。葉若華心中暗想。

林秋水表情總是很冷淡,平滑的眼角總是劃出直直的鋒利弧度,眼皮總是半睜不睜的垂下,有一種睥睨衆生的感覺。

葉若華又羨慕又嫉妒,嫉妒她年輕有為,羨慕她可以不将別人放在眼裏。

雖然如此,她還是竭力扮演一個好妹妹的角色。甚至她将林秋水當作一個可模仿的範本。

後來她發現自己錯了。

林秋水雖然年輕就成了專欄作家,但是似乎人緣并不好。她坐在一旁只是清清淡淡,也不同人家八卦,總像是自己畫地為牢鎖在一個圈兒裏似得。

她的身份在那裏,不經常來公司,只是有大稿的時候會出現幾次。

葉若華更嫉妒了,如果說林秋水靠着人緣欺上媚下上位,自己還會好受點。可是這個女人如此目中無人,憑什麽領導這麽器重她!

最可恨的是,林秋水看不起她葉若華。

葉若華打了三個月的雜,好不容易趕上一次大稿,是采訪一位“星辰獎”大作家。

她盯緊了這個機會,實習期間能出大稿是相當不容易的。

她這次明智的放下身段,旁敲側擊求了林秋水。

林秋水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看你努力的過程,我要看到一個優秀的成稿。”

葉若華全身像打了雞血,她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她吃了一周的泡面,跟着林秋水打稿子、采訪作家。看着身上挂着記者證,能夠自由出入豪華的大酒店,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放光。

可惜她的夢硬生生的被撕碎。

那天說來也偶然,她交完稿後,想去和老總做下彙報,卻聽見老板屋中有人。

她聽見林秋水索然無味的聲音:“若華這孩子挺努力的,但是她的實力太差,新聞敏感度不高,不建議寫大稿。”

老板沉吟了三聲:“嗯,我知道了,這次稿子先給她上吧,我自有分寸。”

林秋水輕輕的高跟鞋聲消失在走廊,她才走了出來。她躲到陰影下,手指被抓出了扭曲的形狀。

林秋水一句話就要斷了她的生死,她憑什麽!

葉若華回到家裏,一夜沒睡,她把小時候從別人手裏搶來的東西排成排,看着自己的赫赫功績,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意。

過了一個月,她轉到了社會板塊。她覺得自己一身的本領終于有用武之地,左右逢迎,見鬼說話。

只是偶爾遇見林秋水,她會笑得更加和善甜美。

葉若華惡毒地想:到了有一天把林秋水踩在腳下的時候,她會開心的滲透毛孔。

下午三點四十分,冷義看到面前的葉若華,随後皺了皺眉毛。現在的實習生真是太多事兒了。從前的林秋水,現在的葉若華。

葉若華言之鑿鑿的告訴自己,她看到林秋水和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在一起用餐,偏偏這個男人曾經和老總在一起談話。

“主任,雖然林姐曾經帶過我,但是我到底得心疼你啊。”葉若華皺了皺細細的眉毛,好像很心疼的樣子,“林姐怎麽能這樣呢,她是文化版的名人,幹嘛還要搶您的稿子啊。”

冷義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右手的鋼筆敲了敲桌子,這是他面對實習生的一貫習慣。

葉若華偷偷看了看對方的表情,心中暗恨,怎麽好像沒什麽反應的樣子!

冷義冷淡的看了看葉若華:“小葉啊,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呢,這次的采訪人員是由老總親自指定的。”

葉若華決心再添一把火:“老總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點呢,葉姐也能靠着關系就斷人財路啊。”她想起了和林秋水在一起的男人,成熟英俊斯文俊秀,偏偏不是什麽老頭子,她嫉妒的心火旺盛。

冷義好脾氣的解釋:“小葉,你要知道,沒有小林,我們也許還得不到這次專訪機會。關于工作上的關系,你還要好好學學。好了,出去吧。”

葉若華愣愣的立在那裏,臉上神色變了變,不一會兒,笑着說:“那您先忙啊。”

她走了出去,回到辦公桌上,低下頭掩蓋了狠厲的眼睛,手中的小刀狠狠地剮着桌子一角,一下一下将刀剮刻在身上,似乎它就是那個讨厭的林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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