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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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冷而暖的人,比單一更為優秀的品質。
“真是值得。”林秋水撩撩頭發,看着季魅在臺上冶豔誇張的演出。
西式的歌劇總是帶着一種造作式的魔幻情懷,與葉芝的詩歌格格不入,可能是波德萊爾的一首詩,充滿着對靈魂的拷問與背叛。
上帝寬恕罪惡,那麽還要警察做什麽?
宗教質問靈魂,那麽還要法律做什麽?
“而愛的神秘卻超過了死亡的神秘——而愛的神秘卻超過了死亡的神秘——而愛的神秘卻超過了死亡的神秘!”
莎樂美得到了愛人的頭顱,終于死在希律王的屠刀下。
林秋水趁着鄭之言眼睛下的餘光斜着眼睛看他:“希律王怨恨莎樂美的冷漠,所以才殺了她。男人強迫女人,這實在是無恥的事情。”
鄭之言樂呵呵的拍拍她的肩膀,好似她在幼稚的玩笑:“不、不,那是因為一個強大的男人不能被女人欺騙,他們需要尊嚴,這不能被任何人挑戰,即使這個人不是美若天仙的莎樂美,她也是同樣的結局。”
林秋水的心底一冷,這個人同希律王一樣,都有一顆唯我獨尊的心。
鄭之言在謝幕前起身,周邊的侍者已經遞過來一捧藍玫瑰——神秘與魅惑,又是處在暧昧邊緣的關系,很适合的謝幕驚喜。
他悠然走上臺去,将手中的捧花獻給面前的莎樂美。這樣一個俊逸的男人将手中的花獻給将死的公主,實在令在場的年輕女子心碎,她們甚至不知道該嫉妒誰。
嫉妒女人的美貌,更嫉妒她能得到優秀男人的垂青。
“謝謝。”林秋水離得不是很遠,大致能看到,季魅已經完全從角色中走了出來,仍舊是那個八面玲珑的氣質女人。莎樂美這樣神經質的女人,有人會喜歡才怪。
鄭之言輕輕一笑,指尖微微掠過美人的香肩:“您應該感謝在場的觀衆,是他們足夠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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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記者便趁機鑽了上去,閃光的鏡頭像是手術室中的瀕臨死亡的打光機冷漠的閃爍着:“您就是這場戲劇的資助人麽?請接受我們的采訪!”
“季小姐,聽聞莎西文化涉及洗黑錢,已經有不下三位高層被控制起來,更會有不少高層下臺,您有什麽看法呢!”
“季小姐,有外界傳聞說您已經找到了新的靠山,可以接受我們的采訪麽!對了,是您旁邊這位先生麽!”
季魅優雅一笑,她的臉在鏡頭內絕對不似那些微胖美人,因為多了百分之一的角度變得肉質,而是一種有別于整容模子的明星氣質:“對不起,我們這裏是‘莫談國是’,這裏是藝術的殿堂,請和我談論莎樂美的愛情與欲望。”
林秋水頗感興趣的看着面前的圍攻,簡直是一出沙家浜,這些記者是态度不陰又不陽,季魅是神情不卑也不亢。這些記者恰巧是隔壁《華商報》的記者,它們可一向是趕在尖峰熱點前段,喜歡一針見血。別說一個小小的季魅,就是蘇海市長貪污腐敗,只要有收視率,它們也敢報道。
她注意到,鄭之言全程在季魅身後的陰影部分,嘴角的笑意始終冷淡的擺動着,似乎真的只是一個随意的獻花之人。而季魅,也默認了他這種沉默,只是獨自披上盔甲面對着廣大記者。
季魅眼角輕輕飄到觀衆席上,從她的臉上到另一張溫和散淡的眉眼,那雙總是妩媚的、帶着隐藏笑意的眼睛忽然一亮:“我的合作夥伴薛澈也在,請各位記者先行一步。”
合作夥伴?林秋水轉過頭去盯着一旁被她看了半天的男人。上天還真是不公平啊,一個美人占據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最優秀的資源,這樣的男人,也是她的□□之一呢。
薛澈。
林秋水的舌尖咀嚼着這個幹淨澄澈的名字,人如其名,像是披着一層霧的幹淨泉水。
他的眉頭細微的皺了起來又迅速平複下去,但是仍舊站了起來。
一副冷淡無謂等着人來采訪的樣子。
林秋水嘴角揚起了不自覺的弧度。
有趣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薛澈也上線啦
☆、洗黑錢
薛澈。
林秋水又一次在舌尖淡淡咀嚼着這個名字。
帶着三點水的名字都給人一種很幹淨的欲望。
薛像雪一樣,澈…幹淨的雪。
她冷眼瞧着薛澈在鏡頭前平靜的臉,似乎他剛才那些微有些不滿的皺眉別好脾氣的壓下去了。
“請快些。”他的嘴唇顏色很淡微薄,淡的有些蒼白。從那好看的唇中吐出的話語似春水般有些涼,卻很幹淨。
“薛先生,關于季小姐涉嫌洗黑錢的事情,請問你知道多少?”
“據說季小姐和東升的高層已經接觸上了,請問你知道多少?”
“季小姐選擇您為她擋住這些輿論,請問你們曾經是什麽關系?”
薛澈的表情很淡,但是林秋水習慣性的去觀察人的面部表情,那分明是帶着些厭惡的情緒。只是他出于禮貌,并沒有表示的太明顯。
這個人,應該是個很不善于隐藏自己或者說懶得隐藏自己的人。
林秋水的手指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冰涼的脖頸,她發現薛澈的頸上有一顆淡紅色的、小小的桃花痕,鎂光燈下的肌膚近乎透明的白色,白的沒有一點秘密,只有那淡粉色的痕顯示出他的一點感情。
林秋水忽然感到身體有種熱感在四散,在潮濕雨天打開的毛孔在蒸騰着這一點火熱,直直竄到她的心裏。
他幹淨淡泊帶着些嫌棄厭惡的表情,令人生出單純的好感。
就像那位為了情人單純渴求一枝玫瑰的哲學青年。
“脖子這麽涼。”醇美中帶着誘惑的聲音,像是陳年的紅酒一般,與薛澈完全不同的上揚語調,她甚至不需要想就能感到鄭之言微微翹起的嘴角。她身體微微打開毛孔的炙熱被他的手走過,輕輕變得幹涼起來,她身上炙熱的火像是被一同涼水澆了個透涼。
“脖子這麽涼,身體卻這麽熱。在看什麽?一副…見到大餐的表情。我可是會——吃醋的。”
林秋水轉過頭去,鄭之言的金絲邊眼鏡早已經消失不見,只是那微微勾起的鳳眼眼尾絲線分明,像是一個在屏幕旁看好戲的欺詐師,在伺機觀察着将要落水的獵物。
她轉過身去,眸子輕輕飄過薛澈,側臺出來的季魅已經換了一套幹練的OL套裝,那雙妩媚的桃花眼若有似無的在暗處飄着薛澈的側臉。
嘁。
她心中低低的自嘲出聲。
這世界上的好男人果真屬于妖精型的女人。
她再一次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自卑瑣切與孤僻。
“你是不是在想,怎麽好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妖精型女人?”
林秋水有些別扭的轉過頭去,硬生生裝出幾分甕聲甕氣的冷淡來:“胡說什麽呢,那可是人家季魅的菜。”
鄭之言平直的唇抿着笑笑:“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忽略我,怎麽,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林秋水頗為冷淡的穿上絲綢外衣:“和季大美女是不是敘夠舊了,如果你想留下,我就自己回去了。”
鄭之言的手臂忽然搭上她的肩頭,将那綢衣略微扯下了半點,冰涼的白色在微微落幕的夜色中有些顯眼。
那雙漂亮幹淨修長的手仍舊十分高明的慢慢攀岩,正在她雞皮疙瘩都要出來加緊防範的時候,他在她的肩頭上輕松的拍拍:“請你吃飯。”
林秋水被他拉着走,仍舊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忽然間對上了薛澈的眼。一雙黑白分明的有些幹爽的眼,直直的盯着她。
被發現了。
林秋水心中突突的,忽然間老臉一紅,便轉過頭去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
綠島飯店內,鄭之言看着林秋水的恍在倒吊玻璃窗上的側面,隐隐的有些漫不經心。鄭之言放下手中的牛排,“噠”的一聲出了響兒:“他叫薛澈,是一位身家不錯的自由職業者…也是季魅的男友之一。”
林秋水忽然咧開嘴,露出了一排小小的白牙。她一向表情平淡而不愛笑,這個突如其來的笑容倒是令鄭之言有些小詫異的挑挑眉。
“我以為你會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林秋水“呵”的一聲靠在椅背上,好似卸下一切包袱的放松:“反正什麽都瞞不過鄭少爺,我又何必表演那些滑稽的僞裝戲碼。我畢竟不是季小姐,連假裝生氣與小別扭都是各有姿态的動人。”
鄭之言聞言敲敲桌子哈哈一笑:“我沒記錯這是你和她第二次見面,火藥味兒這麽濃呢。”
林秋水癟癟嘴沒說話,有時候兩個女人一相見所互相感覺的敵意,簡直同男女之間相撞的荷爾蒙一樣難以回避。尤其是,盡管她想回避季魅的試探,對方卻反而總是想要将她逼入逼仄的角落。
就好像想要施展一種淺薄的虛榮感一樣,季魅似乎很很喜歡在其他女人面前散發自己那種若有似無的魅力。
老實說,她還是覺得自己心中像嚼了黃連一樣有點苦。
原來薛澈居然是季魅的男友,真是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呵,沒有他們的這層關系,她還見不到這個人呢。
林秋水将心中那些忽如其來的雜亂心情抹掉,頗帶調笑的用手中的叉敲敲鄭之言面前的杯子:“怎麽,這下子你的美麗女子還能做你的目标了麽。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
她撇過眼去,忽然發現他的白襯衫上有一顆紐扣消失了,領口便松松的墜落下來,将他的漂亮鎖骨露了出來。
這個人平日總是完美到無可挑剔,沒想到剛從紅粉密友處出來後的姿态還挺動人的。
她的紅唇下意識的咬着吸管,兩只眼睛卻斜斜瞟在了那領口上丢失的扣子。白色襯衫上有一抹輕輕的紅色,不是女人的口紅就是指甲油。
季小姐這是故意扯了下來給誰看呢。
鄭之言忽略她那眯着的眼睛無所謂的笑笑:“自由職業者,聽起來是個有意思的職業。”
林秋水心中低低笑了,鄭之言的意思明明是,自由職業者,這是一個毫無經濟價值的職業。
兩人靜靜的用餐,似乎誰也不想打擾誰。鄭之言卻忽然擡頭,眼睛輕輕眨了眨:“華商報的記者剛才認出你了吧,你現在應該好好看看手機。”
好像是早有計謀一樣,:“叮咚”一聲,林秋水包中的手機忽然想起了短信提示音。她心中有個不好的預感,便立刻站起身來給老總打了個電話。
那邊老總葉著的聲音悠悠然傳來,似乎還帶着煙嗓:“小林,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咱們做新聞人的新聞敏感可是時刻緊抓的,季魅洗錢案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都不告訴我呢?”
林秋水聽着電話裏面有些抱怨的嗓音,隔着電波都能感到對面老男人厚重的脂肪下被壓住的細管兒嗓子。
呵,又是你在搞事情。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慢悠悠拿着報紙的鄭之言,對方的指尖在薄唇上扯出一個愉悅的笑意,金絲眼鏡下的眼睛閃出漂亮的弧度。
快感謝我。
薄唇輕輕的吐出無聲的動作。
林秋水的右手緊緊的攥了起來,又一次想要殺掉這個沒事兒找事兒的男人。假如在上次對方闖進她的家中之時,她手中的水果刀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能夠把這個讨厭的男人砍死,似乎就沒有許多以後的事情了。
老總似乎想到了什麽老冤家,在電話中喝着茶便冷哼一聲:“對面的華商報這次人脈來的倒是快。小林,你是咱們文化欄目的專欄作家,也算是咱們的文化高層,你不能連這些政治敏感都沒有呀…”
林秋水沒忍住,私下的手背着身子重重砸了一下,聲調卻是冷靜至極的:“您就說什麽意思吧。”
老總哈哈大笑:“我就喜歡你這爽快的個性!聽人說你和季魅還是舊識呢,這不就簡單了嗎,老熟人見面分外眼紅,一眼紅一感動一落淚就容易套出話來。酒桌上弄點兒什麽文藝腔兒,那個季魅還不手到擒來。”
林秋水中間幾次想插嘴,但是老總似乎就是認定了要她管這個洗錢案。她不由得咬咬牙沉聲低言:“老總您忘了,我可是文化版的,社會版您應該找冷主編去,再加上上次齊天薇那個事情…”
“咱們新聞人吃的是實時消息和流量!他滿不滿意都不重要,何況他現在手裏還壓着薛家公子的拆遷案呢。一心不可二用,咱們能抓一個是一個。好了小林,記者該怎麽做你清楚,就這樣吧。”
冰冷的“嘟”聲截斷了她的還處在僵硬的大腦。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挂掉電話走回桌上的,但是毫無疑問,她手中那杯紅酒離鄭之言只剩下一公分,差點就要潑到他的臉上了。
鄭之言頭上的發絲被她激烈的掌風扇到了,仍舊掉下來幾根發絲,俊秀的面龐趁着有些散亂的發絲更加漂亮。
她從自己的僵硬大腦中驚醒,方才發現杯中的紅酒灑落在手上一陣冰涼,直流到了她的襯衫上,打出一片血色的紅。
林秋水只是吃驚了半響,便冷笑着打斷了這種罵不得道歉不得的尴尬局面:“‘有的人’告訴老總我和季魅是什麽‘舊識’,鄭少爺真是無聊的很,您放在桌上的文件我只瞄了一個名字,洗黑錢的事情我一概不想知道,不知道您又拖着我下水幹什麽。我倒是奇怪了,這個電話來的怎麽這麽不是時候。”
鄭之言啧聲笑笑,倒是極紳士的先将她的手擦幹淨,也不在乎林秋水生了氣抽走,自己的襯衫也由着他髒着。
“火藥味兒這麽濃,我真的好開心。”
林秋水将頭轉過去半瞪半嘆的瞟了他一眼,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老老實實的做他的“備胎擋箭牌”,他倒是非要找上來欠揍。
鄭之言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礙眼的笑容,在林秋水看來還有一種可惡的惡作劇:“要說什麽時候打的電話嘛…就剛才你在看着薛澈的時候,我覺得有點不開心,所以稍微想着把你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林秋水腳下的高跟鞋直接滑到了她的腿邊,她也許可以提醒對方一下,在她看着薛澈的時候,他正在和季魅不知道在哪裏偷雞摸狗呢。況且,他們兩個是什麽關系,憑什麽要在意他的感受。
她不着痕跡的啐了一口,嘟嘟呵呵也不知道低聲自言自語還是故意說給誰聽:“真是受夠了,我要瘋了。”她忽然轉過頭露出一個怪異的微笑:“但是我還不會瘋的,就算你孫子死了我還會健在。”
鄭之言将手中的銀勺子舉了起來,透過那尖端看着對面微笑的林秋水,就像在研究一個會行走的維納斯雕塑一樣閉着一只眼睛,還帶着些惡作劇後的稚氣表情。
果然很有意思。
她這種遭受到壓迫一邊抱怨一邊卻拒不認輸的表情,那種強硬僞裝出來的強大和成熟也很吸引人。
林秋水被他看得毛楞了,最後連冷笑都沒有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時候要真的和鄭家的少爺動手,那她的飯碗別想保住了。
周敏說的對,他現在對她是有些興趣,但是人總是有底線的,要在他們可承受的底線內演好皇帝的新裝,最好不要做超出預算的反抗。
以鄭之言這種身份來說,她潑上紅酒的瞬間,他沒有一巴掌打過來,這已經是她的幸運了。
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是服從權威的人,那是因為過去她一直在躲避任何與權錢交易相關的新聞。這下好了,和政府與商業洗黑錢有關,還和季魅那個深有城府的女人有關,這絕對是在挑戰她的底線。
季魅的引誘與交好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據她對這個女人淺淡的了解來看,她實則是個目的性極強的女人。
也就是說,她的背後十有八九是鄭之言。
那麽以及之矛攻彼之盾,鄭少爺到底想要幹什麽?
就是為了又一次看她為難的樣子?
鄭之言喝光紅酒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想看你…為難的樣子吧。”
他很好的避開了即将爆炸的導火索,在林秋水手中來回發出烈耳聲音的銀叉即将爆發前起身行了個紳士禮,微微落下的發絲在燈下有些魅惑:“我的衣服髒了…您得邀請我去家中洗一洗。”
☆、夜色撩人
這雨下的令人可厭,門被“嘭”的一聲打開,林秋水強自消化着怒火,一股腦的鑽進浴室內打開花灑。熱氣忽然升騰而上,将窗外雨絲砸落的聲音掩藏不見。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掉到坑裏了,只是覺得只想像個傻瓜一樣被水完全沖擊透,等到醒了才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哈——哈…”花灑的水汽漸漸彌漫着,她感到自己渾身的皮膚都要被澆灑的燙掉一層皮,門外有個悠閑的暗色影子,林秋水暗自用細長的指甲割進皮肉中,她自己的審閱今天一日的行程。她不管鄭之言的事情放任他和季魅調情,自己不過是對薛澈稍微表示出幾分好感,鄭之言怎麽就能拿此來讓他介入季魅的洗錢案呢?
季魅、鄭之言。季魅、鄭之言。她都以為這兩位漂亮男女是約好了拿她做耍頭的了,不是她自己瞎猜,歷來這些大案中倒是也有不少将涉案記者扔進去做替罪羊的。季魅的案底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七七八八。建築院校畢業出來的去搞了藝術,這些年爬的時間慢的很,可是背裏面那些雲山霧罩的關系卻都被人諱莫如深。與其說冷義去忙別的案子了,倒是不如說他想要避避這個女人的風頭罷了。
她的嗓子眼兒憋着一口喊叫,怎麽都想罵這個王八蛋。他以為這個美國大片兒,她是超級英雄?那種反派都眼瞎了殺不死的不死小強?
“咣”的一聲,門被重重的推開,鄭之言轉過身去,不禁挑着眉笑了一下:“這是…落水的美人魚?真夠狼狽的。”
林秋水抿着唇角,一把推掉了對方送過來的靛藍色浴巾,冒着濕熱的水汽已經寒掉,只是那順滑的發貼出了幾絲柔軟的弧度,襯着她帶着水意的眼睛,反而顯得漂亮幾分。
“好、好。”鄭之言無所謂的聳聳肩,至少在此時,看到她一口悶氣發不出來的樣子很是有趣,讓心中作祟的作惡心得到了滿足。
潮濕的襯衫吸收着水汽變得沉重起來,林秋水就這麽直挺挺的立在鄭之言面前瞪着他,雖然對方只是像看着一只花瓶一般笑看着自己。
鄭之言發出一聲輕笑,細長的指尖指指自己的肩頭:“林小姐好歹讓我換上自己買的襯衫吧。”
林秋水冷笑一聲,她實在不知道鄭之言費多大事情半路上買了一身行頭偏偏到她家換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換給她看?
她攥了攥拳頭,直接跑到一旁去将濕衣服換了下來,好不容易過了兩天清淨日子,只要一遇到這個瘟神總是沒有好事兒的。柔軟的黑色內衣褲換了上來,林秋水躺在床上松了口氣,看着香煙的火花小小的亮了起來,“噗嗤”一聲的火花,忽然有些灼傷了她的手。
“哎…”又是一聲嘆息。
近來她快要到而立之年,想事情越發的消極懈怠,雖然筆下的東西仍舊鋒利,可是在現實中卻越來越龜縮在殼子中了。前兩天“張學”專刊終于做好了,葉著那張老臉一如既往笑得很快活。因這次專刊是同蘇海市幾個最著名的“C10聯盟”大學合辦的,各方面文化界很是重視。張學一向在興于南方,北方則是京語小說的天下,近來吳語老一代做研究的老的老死的死,年輕的學者整天被那些論文期刊纏身,倒是她們這些搞業餘的接過大旗。
林秋水煩悶的吐出一口煙氣,揉了揉發疼的額頭。誰活着都不容易,連三餐都喂不飽了,哪還有些功夫去弄許多風花雪月的事情呢。
屋外的小雨湮沒了燈光,閃着金紅藍綠幾近模糊,林秋水站起身來貼到窗邊,聽着難得的淅瀝雨聲。
黑夜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黑暗中的眼鏡框折射出絲絲的金色,林秋水忽然有些怒火沖天:“鄭之言你有病嗎,你大晚上的幹嘛吓唬人!”
兩個人在黑暗中對峙着,鄭之言的手忽然撫摸上她的鎖骨,輕輕的一指便讓她有些失了冷靜。她方才想起,自己太過放松,竟忘了一身只剩下黑色的內衣內褲。鄭之言的手握在她的肩頭,似乎是被黑暗的夜色所引誘,兩個人在沉重的呼吸聲中不願意說話,只剩下手頭的以力相搏。林秋水忽然覺得被這沉默壯了膽子,她一股腦的狠狠咬上對方的肩頭,死命的咬出血絲味兒。
“嘶。還真上口了。上次拿着刀要挾我,這次終于忍不住啦。”林秋水一把推開他,有些自我厭棄的趴在床上。即使如此,鄭之言的聲音絲毫沒有半點慌張,仿佛真是她自己在任性的在做戲。
她悶悶的将自己埋在枕頭中,幾乎是拼勁最後一絲力氣,:“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鄭之言笑了一聲,直接将不顧他的掙紮将她拎進了客廳中,她的客廳時常是這種狀态,除了黑便是白,除此之外就是夾雜的灰色。
“你幹嘛——鄭之言,放下我,你玩兒的還不夠嗎!混蛋你!”
林秋水現在才不管自己就像個披頭散發的瘋子,她現在只想什麽都不管發洩出來。
鄭之言微微勾了勾唇,像個侃侃而談的美學教授一般指着每個角落中的黑白雙色,木制的畫板,冷色調的電腦桌,乃至白的纖塵不染的咖啡杯:“我不覺得你過得是人的生活,你的生活太過單調。你看看,除了黑色就是白色,林秋水,你不是一個盲人,為什麽要去辜負這個世界大好的色彩?”
“呵——我的世界如何,還不需要你來涉足。”
林秋水心中煩悶,更多的是來源于她厭惡他人對她的思維方式品頭論足,尤其是這樣一個含着黃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這個世界上的人從來都是不是肉糜,卻不忌諱吃人血饅頭,世界上跪舔大少爺的人太多了,為什麽還要加上她一個?
鄭之言笑談一聲,似乎終于有了些無可奈何:“是、是,我是含着湯匙出生,不過這世上千人千種煩惱,你就不要這樣偏激了。”
林秋水擡起頭,硬是不願意認輸:“不要同我辨別什麽,你只說你又将我牽涉進季魅洗錢案這種社會性案件是為了我好?呵…多少年的社會案記者,我比你知道的多,這裏面惡心又危險的事情,誰會想要再去碰!莫不是在你心中,這就是讓我重新回歸世俗的方式?”
鄭之言的瞳孔微微張大,似乎很是贊同:“那當然,你不覺得這樣有趣的東西比你在筆頭空頭議論更能體味生活麽?就像齊天薇那次,你做的不是很好嘛。”
他媽的。又是齊天薇那次事件,因為這個導火索,她才會認識鄭之言這種麻煩人物
。
說到底不過是這位大少爺對她的不肯被征服感到及時的興趣,想要逗弄她了,何必說許多冠冕堂皇的事情呢。
屋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你又幹嘛?”林秋水有些驚慌的看着面前男人一顆一顆解開被紅酒污染的襯衫,她今天真是瘋了,仍舊想着不肯認輸,硬是在一瞬驚訝後裝的鎮定不已。
鄭之言一下坐在她的身邊,對着幾乎赤身裸體的自己掃了兩眼,看的她皮膚發麻:“我衣服髒了,總要換件新的吧。”
二十幾年來,幾乎除了童年時候的父親,林秋水從來沒看過任何一個男人赤身裸體的身體,她低下頭掩去有些微紅的臉,輕輕的吐出幾口濁氣:“不要臉。”
盡管如此,她仍舊沒法将眼睛從對方的身體上移開,從美學的角度上來說,這堪稱一副漂亮的骨架。寬肩窄腰,雖然看起來像個書生,其實卻有一層薄薄的肌肉。
盡管如此,這個人還是恨流氓!
她故意将臉偏過去不看鄭之言那張發笑的臉。呵,這個人對女人可真有辦法啊,想用美人計不成?
“怎麽,林大記者不是鑽過毒枭窩走過礦井嗎,怎麽看到我赤身裸體還會臉紅不成?”
林秋水輕輕“呸”了一口,面色頗有些恨恨的:“不要臉的人自有天收,您且等着吧。”
背後衣服的摩挲聲停止了,林秋水微微呼出一口氣,雖然她話說的狠,但是她真的很緊張。鄭之言不會是霸王硬上弓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可是對方那毫無由來的惡作劇心理卻讓人覺得可怕。
“你幹什麽。”鄭之言真的撲到她的身上,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對方的手輕輕撫摸在她的肌膚上,這上面尚有遺留的淺淡傷痕,昭示着這個女人的年輕歲月并不太平。他的金絲邊眼鏡已經摘下,這次她能夠完全看到那雙幽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可惡淺淡笑意:“這是去采訪煤炭工人留下的傷痕吧,怎麽樣,我足夠了解你身上的每處傷痕。”
林秋水偏過臉去,淡淡的露出一點嘲諷的笑意:“是啊,你對感興趣又沒有得到的女人,通常都是這樣的‘了解’。你現在還要繼續做什麽呢,想試探我的底線在哪裏?”她一字一頓,帶着些淺棕的眼瞳十分認真的盯着對方:“鄭少爺,我是個茍活的小人物,不過我也是有逆鱗的,你要想維持無聊的感情游戲,我林秋水也敢奉陪,但是你要是敢越界一步,那咱們就玉石俱焚!”
他的眼瞳忽然微微睜大,帶出一閃而過的驚訝笑意,随即那雙摩挲在女人胸口的手便不動了,更是悶聲的笑了出來。
“好,那咱們就換別的玩兒!”一瞬間起身的男人換上了有些爽朗的笑意,悠閑的走到她的畫板面前,在那只勾勒出輪廓的畫作上大加撻伐:“首先是明暗交界處的光和色,實在是太暗了,我來給你加些光明的底色吧…”
林秋水看着那喋喋不休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氣。他的指尖溫度還留在她的胸口,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制止,那麽…
這雙手實在太過老練,老練的令她有些失去了分寸。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最近多寫了點就放上來好了
☆、被抛棄的女人
鄭之言忽然就在昏黃的大雨中消失了,林秋水樂得清閑自在。她和周敏有一搭沒一搭的通了半天電話,對對方那瑣碎唠叨的勸告視若罔聞。
林秋水唇角彎了一彎,将手下的文件懶塌塌的放在一邊,方才想起周敏剛才不可置信的驚訝:“我是說你現在過得比菩薩還清淨,那你也不能一出山就大鬧天宮啊。一個鄭之言都扯不明白,你還敢去碰季魅的男人。算了算了,算我欠你的,你給我等着,我非把這對狗男女的祖宗十八代扒出來…”
似乎是即将做了□□,周敏似乎多了些唠唠叨叨的人情味兒,這好心她想不受都不行。
她重新理了理亂成一團的發絲,手下的業務卻有些打結了。整整三個日夜,林秋水沒忍住立刻開始對季魅的歷史下手,這一看不要緊,倒是查出來幾分蛛絲馬跡來。
算起來季魅還算是齊天薇的校友,Z大藝術專業畢業的,不過這位小姐可比齊天薇那個傻白甜厲害多了。在這樣一個出國鍍金的大浪潮下,季魅小姐聰明的出國讀了皇家藝術學院的交流項目,直接鍍金成優秀碩士生,身上至少挂着十到二十個高級名頭。
學歷是女人最好的嫁妝,這麽說的話,季魅小姐可謂是天生的超級明星。比起那些徘徊在娛樂圈中的女星,她是一位高知女性,比起那些在生死線上競争的高知女性,她又帶着娛樂圈女星那種城府。看來季魅天生是個女王,而非公主殿下,可是卻又懂得如何去做小女人。
這樣的女人即便同洗錢案有關聯,那也自然是有那些嫉妒的女子在後面扯她後腿。
林秋水撂下成堆的資料呵呵一笑,看來她不用着急了,季魅這種人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接下來就看看這些繞有野心的小資本家怎麽互相打仗好了。
“喂,秋水,喲,死貓,又來打攪老娘。”
“喂喂,秋水,聽沒聽到啊,你家那位季大小姐的死敵我幫你查出來啦,你該怎麽感謝我?”下午三點鐘,林秋水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一開口就感到嗓子有些幹疼:“周敏,你什麽時候養起來貓了?你不是一向嫌這些寵物浪費時間影響衛生麽。”
話筒對面停了兩秒,有些別別扭扭的哼哧了兩聲:“是他要養的,反正我也是幫着照看。”
林秋水心中失笑,未來丈夫對她好,她還要這麽不習慣,倒是像以前一樣,刀子嘴豆腐心的。
周敏随即将話題拐了回來:“你先別說我啊,我告訴你,那位季大小姐曾經對外公認過,說她暫時空窗呢。啧啧,這個女人就是不願意承認和任何男人的關系,真把明星那套‘都是朋友’的套路拿出來了。倒是說她洗錢的這個事情,我查到苗頭和她在莎西的死對頭,另一位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