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幾年前去礦場前的那句話:“我認事兒、不認人。”
這一晚上兩個人心有靈犀的不在談這事情,倒是說了很多從前的往事。說起那個忽然見到的前男友,周敏就當着沒那個事兒一樣撒了笑兒一樣,說是當放屁給放出去了。
女人哪,心中悲涼,偏偏咬碎了牙也得笑出來。不笑、你哭,誰看你號喪呢?
第二天起來,周敏留下了一串電話號碼,耷拉着眼睛便又是那個幹練的女子。林秋水看着發笑:“不勸我了?”周敏一個粉拳就笑噠噠打了上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那倔脾氣一犯就遭殃,折騰你去吧,誰能管得了你。別忘了我的婚禮,到時候死不了要來做伴娘的。那些花花心思呱呱心腸,冷嘲熱諷又強帶笑容的,我不想讓人家作踐了,我的幸福只想讓你一個人分享。”
一箭戳心。
林秋水又坐在了畫架前,這次她就着心情,在紙上簡簡單單勾勒出了那飄灑在陽光下的短發,還帶着些女孩子般的笑意,那是年輕了十歲的周敏,可是這樣的笑容再很難出現了。
林秋水播下了周敏留下的那一串電話,半響過後,電話裏面傳出來一陣女聲,那聲音有些尖細,聽着便是敏感,總像是躲在厚厚的殼子中一樣,試試探探的:“…哪位?——喂,你是誰?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又是她?”
林秋水輕笑了聲:“她是誰?葉小姐這是被砸鍋砸怕了,您猜猜怎麽樣?”
手機忽然被挂斷了。
哎呀呀。林秋水心裏悶笑,這個葉紫芝真是開不起玩笑,她好些年沒逗過人了,這就被人嫌棄了。她立馬打過電話去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葉小姐——”
“我不管你是不是她又找人來折磨我的,你就聽好算了,我葉紫芝可沒做什麽暗室欺心的事兒——”
林秋水趕忙截住話頭兒:“葉小姐真是誤會了,我是…”
☆、女中豪傑
太陽底下無新事。
前段日子她林秋水被人家追着屁股跑,也是在這裏同鄭之言見面。她還特意畫了個誇張的大複古妝,同鄭之言針鋒相對的。到了今天看來,這個葉紫芝也沒好到哪兒去,故意隐去倉倉皇皇的樣子帶着幾分難掩的高傲,誰知道是不是為了掩去自卑呢。
隔着玻璃花窗,她便看到了那個帶着墨鏡一身素垮垮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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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注在壁紙上的影子很是模糊,随後屋中的風鈴應聲而動。
她并不高,大概是那種放進人群中就會被忽略的嬌小女孩兒,身形很是纖瘦,但是皮膚卻缺少南方女子那種水潤的白色,有時候像一個發育不完全的小女孩兒。
那張臉小小的,有些圓潤可愛的弧度。林秋水在心中暗想,這些東西都不是主要的,她看人從來只會看那雙眼睛。就如同她和鄭之言所說,眼睛藏着太多人類的秘密。
墨鏡摘下,林秋水小小的贊嘆了一下:“漂亮!”
那雙眼睛值得讓人一見傾心而過目不忘,倔強,對,就是一雙帶着些執拗倔強的眼睛,雙眼皮深深的陷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讓那張有些可愛的娃娃臉顯出幾分成熟來,這大概可诠釋何為點睛之筆吧。
對方伸出手來,同瘦小的身體不同,那是一雙長但是有力的手指,一雙很适合彈鋼琴的手:“葉紫芝,你就是林秋水吧。”
林秋水輕輕摸上了那手,掌心的紋路錯綜複雜溝壑縱橫,倒像是長年做夥計的手。
葉紫芝爽利的坐下,舔了舔幹燥的唇淡聲低語:“很粗糙吧,我從小幫家裏親戚幹農活,所以旁人都不願意摸我的手呢。”
林秋水點點頭:“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是一個記者,記者只需要用新聞堵住嘴。說實話,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天上掉下來一個鍋砸到你頭上,這種滋味兒我也不好過,所以我想…”
“我們可以合作是吧。”葉紫芝的臉湊了上來,她的氣色實在不好,蠟黃蠟黃的,偏偏那雙倔強的眼睛還有些鬼氣森森的。
林秋水眼睛很尖,她輕輕一歪着身子,發現對方藏在桌子下的手指在無聲的動作着,這個動作作為記者來說應該是很熟悉的。
林秋水抿了抿嘴唇,腦中盡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緒,裝作沒看到桌下那只手。她打開PAD,一頁一頁的劃着那液晶藍屏,她同樣一瞬不眨眼的盯着葉紫芝看,對方那雙眼睛只要彎不起來就有些冷,跟個鬼臉娃娃似得。
“哼,資料很齊全嘛,我看不出來你找我還有什麽用。”
林秋水手中飛轉的筆“噠噠”敲敲桌子:“抽出來可用的資料很少,莎西是華氏手下的一個子公司,說大不大說下不小,洗錢的事情你們大概也都沾上了,只是莎西得罪了另一家子公司,怕是這回被人盯上了。你和季魅都參與洗錢的案子了,但是她倒是幸運沾不上,你呢…就倒黴了。你很不服,但是你似乎也沒什麽解決的辦法。”
時間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就在這種尴尬的安靜中,忽然想起了那種怪異的悶哼聲,越來越大,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林秋水冷着眼睛看,她倒是想知道對方還能有什麽奇招。她就是在打賭,賭葉紫芝現在走投無路只能把更大的秘密吐出來。
葉紫芝捂着嘴,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般一味地嘲笑她:“我是不知道你想抓到哪裏。”
他慢慢的靠過去,兩個人幾乎氣息相交融:“告訴你,其實我們兩個都是頂包的,莎西打着文化公司的牌子,不過是給上面大老板洗錢的一個中介而已。不過嘛,這一次…是季魅那不要臉的自己托大,非要我葉紫芝替她頂包。”
林秋水的腦袋有點兒轉不過彎兒來。轟的一聲,這信息量太大,她甚至暫時不能判斷這話的真實度。
莎西是個洗錢的傀儡?季魅完全在轉嫁罪名?該不會是葉紫芝故意用自己的記者身份轉嫁嫌疑吧。她現在可是什麽都不敢輕信了,尤其是和娛樂圈沾邊兒的東西,連一枚硬幣都充滿着血與欺騙。
葉紫芝嗤笑一聲,嬌小的身子懶散的向着椅背上倚靠過去:“信不信在你呢,合作什麽的談不上,你不就是想要一個大新聞呢。我給你提供那□□的線索,你自己去找。”
她放下一個小小的U盤,笑意卻有一絲神秘,似乎裏面裝滿了天大的秘密一般。
“幹什麽?”幾乎在同一時間葉紫芝打算推門而出的時候,指尖藏着的錄音筆便被尖細的手指劃過,在高跟鞋下碎成了粉末。
“咯吱、咯吱。”葉紫芝聽着那一聲一聲,擡起頭的不可思議中夾雜着小小的憤怒。她一巴掌将面前細瘦的女人對到牆上,用力的淩虐着對方的肩骨:“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秋水舌尖嘶啞着,沒想到這個小個女子力氣大得很:“我最讨厭被人威脅,錄音筆這種套路早幾年前我們都不玩兒了。你這個樣子,我很懷疑你給出的真實性啊。”她指着上面隐藏的貓眼兒,眼睛有幾分挑起:“這個店的主人是個很有心思的人,所以咱們的一言一行都在裏面呢。”
葉紫芝面上憤怒積攢起來的褶皺慢慢的消失了,她冷冷的撫了撫剛到肩膀的發絲,有些疲倦的輕聲嘆了一口氣:“這是我的習慣,可惜你也是個暴龍。算了,看在你沒有像那□□一樣我再告訴一件事情,敏感多疑的未必是壞人,壞人恰恰是那些笑得漂亮的女人。”
指向性太明顯了,林秋水很想知道,她為什麽如此憎惡季魅。即便是季魅真的将洗錢的鍋扣到她的腦袋上,她也相信,這二人也許如周敏所言,是天生的冤家。
林秋水伸出手去拍拍她,對方有些敏感的抗拒着。她并未在意,只是笑笑:“葉小姐,我相信咱們的合作還在後面。”
林秋水的心中有一種蹭蹭冒火直升的欲望,說他是好奇心也罷,死灰複燃也好。很多年前,她曾經在與毒枭接觸、去曠工應付煤老板的時候,她的心中也是微妙的恐懼與興奮并存的。如果莎西真的是一個洗錢的中介,那麽再向上攀爬,她認為甚至有可能吊出更大的人物來。最令她感到興奮的也許是隐藏在迷霧中的重重真相,她很想知道,這位神秘玲珑的季大美人似乎真的是被人嫉恨,或是一條徹徹底底的美女蛇呢。
“哦~葉紫芝真是…”林秋水幾乎要笑出聲來,她對季魅的了解程度不下于自己了吧。這些照片都是在遠處的包車上拍攝的廣角鏡頭,每一張都是季魅姿态各異出現在各種場合的單人照。
D.C酒吧,占有率80%,季魅這種女人,竟然也會有不小心将巢穴漏出來的時候,果然敵人的存在是不可小觑的啊。
D.C的夜色一如既往的瘋狂,打光燈與香水味兒混合在蒸騰一般的熱氣中無法散發出去,當然還有那些久未的…毒品味道。
林秋水在心中默默的數着:□□、□□、GHB這種東西是必備,這些已經是生理傷害程度較小的東西了,她轉過頭去看到一旁角落中有幾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偷偷搬運者幾個箱子,大抵是□□無疑了。不過這并不是D.C的主廳,只是所謂的加盟店而已。
林秋水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所謂的連鎖店和加盟店騙局她看的多了,無非就是大品牌想要賺錢,因而賣出牌子擴大影響力,就算加盟店出了什麽問題也可以甩掉爛攤子。
可是如果加盟店殺人犯法呢?如果他是大老板的打手呢?
她輕輕的将衣服的褶皺角折疊下來,映在光線不明妖魔四射的鏡子中,是一個濃妝豔抹的陪酒小妹,一身黑色的哥特蘿莉短裙裝很是打眼,可是在這種娛樂場所反而是最普遍的。
她穿過側廳到了主廳的衛生間,再出來後則變成了一位穿着休閑服的成熟女子,大片的露背與酒紅色洋裝,複古的大紅唇與深色眼影,一個高高架起的墨鏡遮住了眼睛。
主廳與側廳簡直是天壤之別,這裏格調優雅,同樣有種法式浪漫色調,夜晚的燈打的幽幽暗暗的,很是暧昧。
明明是個酒吧而已。
門禁的門童直接攔住了她,笑得禮貌疏離:“小姐,您有邀請卡麽?”
林秋水将手中的一角露了出來,上面是D.C标志性的蘭花圖案,門童還未來得及看,她便一臉高冷的走了進去。
屋中是三三兩兩散落的小團隊,風格則是混搭了西式餐廳與酒吧的風格,壁牆上挂的是70年代的老電影,與淘金熱下西部牛仔的身影。
這種地方最适合幹壞事了。
林秋水嘴角咧出一絲輕輕的微笑,眼睛飛速的捕捉到了自己的目标…和那個麻煩的鄭少爺。
這個混蛋居然和季魅在一起。
她現在絕對稱不上嫉妒,而是憎恨。他将自己當做玩具一般,想要看到自己在這些強權分子面前失敗落魄的模樣,而自己倒是陪着蛇蠍美人呆的好好的。
聲音越來越近了,林秋水暗暗打開了錄音筆的按鈕。
☆、白蘭地
Bailey'的味道很淡,但是那種甜甜的風味飄得很遠。賓主融洽、起坐喧嘩。
爽利的俊秀青年高聲起喝:“來來來,咱們一起來敬酒!給季小姐和鄭先生敬一杯!鄭哥,你可不能不喝啊,要不然太不給小弟面子啦!”
鄭之言輕輕舉杯,一改往日那白襯衫的斯文,今日的裝束是半正式的平口禮服,Ascot Tie板板正正的貼在頸間。
輕輕揚起手中的杯子,不愠不笑的淡淡小啜一口。青年哀鳴了一聲,跑到一旁季魅懷中撒着嬌:“姐姐姐姐,你看看他,怎麽一點兒都不給面子啊。”
滿桌子都跟着笑開了,季魅輕輕将肩膀抽開,帶笑的眼角卻低低的垂了旁邊一眼:“他就是這樣的人呢。我不是說了嗎,誰今天能灌醉這位,那我還要好好感謝你呢。”
一旁的男男女女都跟着起哄,似乎真的頗有架勢的要灌醉鄭之言。在這樣的一群人中,他自在懶散的笑笑,輕輕的接受衆人的致意。
青年打了個眼色,一群人跑過來老老實實的谄媚敬酒,季魅在一旁,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這一切:“齊那,萬一真的把他灌醉,我可就我家可歸了。”
齊那眼角閃過一點陰霾,仍舊擡起臉笑得一臉燦爛陽光的:“你們兩個認識不久,怎麽現在已經熟到這種程度啦。不知道還以為你們真的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關系吶!”
他看着很是活潑開朗,可是眼角總是有一點藏起的陰霾。在這個普通的大城市中,人人都有這樣微妙的表情與不想被人所知的小動作,也許這也是一種城市貫通病。
人開始慢慢散出去,季魅耳邊的水滴墨藍墜子在燈下打出幽藍的光,一閃一閃的,她的大波浪仍舊很是迷人,稀稀落落的一散開,齊那立刻輕哼一聲躲開了。
“我想咱們該談談了,我可不保證你會完全幫誰…當然你知道,這可主心骨那邊也有關系,我要是被潑上一身髒水,你舍得嘛。”
鄭之言低低笑出聲,一雙有些上挑的鳳眼有些勾色的弧度,好似安慰一般拍拍季魅的肩膀:“老頭子們不會在意這些,火也自然燒不到你的身上,不是有人替你擔着了麽。”
季魅皺皺眉頭,眼角卻仍舊彎着,似乎覺得不可置信的滑稽表情:“您在開玩笑麽?我只是臨時找了個抓手兒,可是那個女人是不是也參與了我還真的不好說,她可是專門學過做賬的,那些東西我一向都是有團隊在幫忙。”
鄭之言捧着美人細細的下巴尖兒,似是憐惜般輕輕撫過:“你只要負責美就好了。”
季魅還繼續說了些什麽,兩個人交首在一起低聲笑開了,林秋水歪着腦袋心底罵了一聲,這兩個人膩在一起玩兒什麽把戲,後面的東西她便聽不到了。
她回過頭去剛要再次找一個角度,那雙挑起的鳳眼便輕輕眨了一眨,帶着幾分了然的調皮。
被發現了!
她心中大驚,仍舊冷着臉裝作陌生人的樣子。
一步、兩步、三步,當她已經接近門口的時候,門童攔住了他,仍舊是一副疏離禮貌的微笑:“小姐,鄭先生請您過去。”
呵,媽的。
林秋水施施然走到了一對狗男女面前,摘下眼鏡露出了一個大大大大的微笑,血盆大口也很是親切:“好久不見了兩位。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先撤了。”
季魅從不着痕跡的微楞中回過神兒來,不過她倒是沒想要從鄭之言懷中出來,只是調皮的也随着眨眨眼,像個可愛少女一樣:“林小姐在這裏呀,你看,都怪他不提前提醒我。”
這嬌嗔的她一陣惡寒。
林秋水嘴角的笑忽然平整下來,三個人并排坐在一起,怎麽看怎麽詭異。
“新朋友啊!姐姐,給介紹介紹吧。”林秋水擡頭一看,是那個叫做齊那的青年,看着活潑陽光的,有一點點還未褪去的娃娃肉,是那種看着活躍氣氛的調味品。
不過她不喜歡他的眼神,那雙有些可愛的略圓眼睛,散發的氣息是居高臨下的。
一副“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既視感。
林秋水伸出中指勾了勾一旁的鄭之言,他的肩膀上還冒着絲絲熱氣。
怎麽着?給個話吧。
你猜。
我猜個屁!
“噠”的一聲,季魅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在矮腳臺上,那聲音帶着一絲涼涼的氣息,沖散了夏日的熱氣:“那當然是鄭先生的‘朋友’,齊那,這位可是有名的文化記者,林秋水林小姐,你可好好‘照顧’一下啊。”
林秋水眼睛估摸是長了花兒了,五分鐘之內,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水兒在桌上擺開了。齊那那雙笑眯眯的眼睛眯的縫兒都沒了:“林小姐,挑一個吧,老規矩,喝了再走。”
哎哎哎?這是鴻門宴來着?
林秋水心中有些楞然,眼睛支着看看一旁的鄭之言:“這是怎麽說的,咱們D.C向來是以酒會友麽。”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看樣貌都是些少爺小姐們,大概是這有一場好戲,不看白不看呢。高高在上的每一張臉,雖然盡量維持着貴氣熏染的笑意,但是每張面皮底下都是那種無言的看熱鬧般嘲諷。
“Cognac、Whiskies 、Gin、Rum…林小姐,您随便選,進來都是朋友,不會不給朋友這個面子吧。”
林秋水再次示意鄭之言,她認為他應該知道,即便是紅酒,她也只是微微碰一口,對于在健康規律中生活的自己來說,酒這種東西她絕不會輕易觸碰的。
何況這些都是頂級的烈酒,這些胭脂将軍在桌上會客的烈酒。
“鄭之言。我和這東西天生犯沖,我有胃病。”鄭之言,我再和你說最後一句,趕緊停止這種傻逼的看笑話游戲。
可惜她失策了,這個人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冷酷下來。他今天沒有戴眼鏡,那雙眼睛看着有種上挑的誘惑,那樣暧昧不明的笑意始終挂在嘴角,可是他并沒有幫助她一句,這樣的笑意仿佛讓她陷入了困境之中。
因為廳中所有的都認為,無論是她還是季魅,都是同鄭之言相交甚深的“朋友”,像皇帝老子的三宮六院一樣,是雨露均沾還是椒房專寵呢。
真愚蠢啊。
林秋水看看鄭之言沒什麽變化的神情,又看看面前閃的人眼花缭亂的酒瓶子,一肚子惡心的酸水兒都要上來了。
夫婦離婚的時候是她最初酒量大增的時候,結果發現根本沒什麽借酒消愁,滿滿都是一股子把胃袋燒壞的感覺,後來她胃出血穿孔昏過去的時候,醒來只看到周敏滿臉憔悴的面容。
可是眼下她有反抗的餘地嗎?她不喝這個齊那也會灌酒下去吧。
林秋水下意識的看看一旁的季魅,她仍舊是那樣高雅的,纖細的手腕上是剔透的翠玉,口中卻是清香的甜酒。這個女人永遠都習慣于悠然享受眼前的所有快樂與痛苦,當然是她自己的快樂與別人的痛苦。
沒什麽的。
林秋水深吸了一口氣,她感覺到自己在碰到毒販的時候也沒吸過這麽長的一口仙氣。
大不了再喝個胃穿孔呗。
他随便挑了胖胖的碼頭瓶子,看着還蠻可愛的,那種酒紅調淡帶着橘色的液體…是什麽啊。
“呦忽,白蘭地,林小姐真是海量了。”
齊那看着很是贊賞,如果丢掉他眼中的那絲看好戲的目光。
螺絲刀開瓶器“嘣”的一聲,她制住顫抖,平靜的托起了瓶子屏住了鼻息。
千萬不要聞到一絲氣味,她怕自己想要吐。
一只冰涼的手指碰上了她,帶着那絲有些熟悉的絲絲的濕潤氣息。
“夠了。”
任何一個女人都渴望着會有一個威風凜凜的王者将她從惡龍或者惡婆子手中救出去,他也許是誰身穿盔甲的勇士和王子,也許是大隐隐于山林之中的奇人異事,不過大概不會是一個身形纖細皮膚白皙的畫師。
可是這的确是薛澈的手,自那夜後兩人再也沒有聯系,像一絲風一樣不會停歇。
然後這絲風就這麽又吹回來了。
“什麽玩意兒?”齊那嘿嘿笑了,“這不是薛澈薛大畫家麽,您可是一向都不屑咱們的,跑過來幹甚,英雄救美啊。”
薛澈仍舊是那身卡其色的風衣,他似乎不論時節都喜歡将那身修身的風衣穿在身上,直挺、幹淨、利落,同樣也疏離。
他的眉眼淡淡的,嘴邊似乎還沾着些透明的水色,嘴唇紅潤潤的。林秋水直感到那張紅潤的嘴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了耳邊:“還在這兒做什麽。”
林秋水整個人都被帶了起來,好像虛浮的還在夢中一般。
“別介啊,這是——撩誰的面子呢。”她轉過頭去,齊那那張娃娃臉登時不笑了,不僅不笑,而且肅的厲害呢:“一行兒有一行兒的規矩,薛大畫家,您想撈人,自己得有點兒本事吧。”
薛澈輕輕瞄了他一眼,沖着水汽的眼睛半夢半醒的,然而二話不說拿起開口兒的白蘭地一口吞了下去。
這應該叫狼吞虎咽吧,雖然他連吹瓶兒都好看的緊,總有種藝術家氣質的。
“成了吧。”
吊,這表情真他媽吊!
林秋水覺得自己不受控制似得,拉着他就像在美國大片兒似得撒腿就跑,後邊兒估計馬上就要爆炸開花兒了,但是真女人從來不堪後面的爆炸。
廳裏一陣子靜一陣子嘈雜的,季魅底下的頭看不清什麽表情,也同樣不去看一旁笑着的鄭之言。
梳着馬尾的青年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一臉抱歉的眯着眼笑笑:“對不起啊各位,今天他生意談出了暴脾氣,我在這兒給各位賠禮了啊。”
齊那被拂了面子,嘴角發苦也發冷:“你怎麽賠禮,告訴告訴我們怎麽賠這個禮。”
鄭西波嘿嘿笑着,一臉不在乎的模樣,指尖那枚老舊的銅幣輕輕的打出響聲兒,眼角倒是不見半絲驚慌:“也沒什麽,這些酒,我就包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