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出走了之後會發生時什麽事情?

林秋水身上負擔着的男人面色着實不好,他的手纖細白皙,卻始終在嘴角處不願意放下,大概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另一只手這是在胃前面輕輕捂着。

那張臉确實太過蒼白,細密的冷冷的汗珠附在皮膚上,彙成一點在嘴角旁,流進她的心中也是一片冰涼。

“我說你…是不是也不能喝酒啊。”

林秋水扶着他坐在一旁,兩個盛裝男女倒是引來周圍一群拍照的,她冷冷瞪着眼睛,對面的小姑娘們害怕似的躲開了。

等了半天也不見鄭西波出來,這個人卻像是被辛辣的酒所刺穿一般,眯着眼睛又咬着牙不出聲。

她心中也很難受,這罪過是帶自己受的,她也知道被酒折磨那種痛苦啊。

林秋水咬了咬牙,幹脆堵了一輛計程車回了家。她半道上拖着人就進了屋子,他真的不算特別沉,恰恰是那種精瘦的類型,手腕和骨骼雖然不是特別纖細,但是卻有種常年節食下的身形。

哎…

林秋水回到家方才罵自己笨,剛才為什麽不直接把人送到醫院吶,萬一出了個好歹,她倒是怎麽對得起薛澈。

她瘋了似得将自己能倒騰出來的東西都倒騰了一遍,找了半天把思密達、雷尼替丁、法莫替丁拿出來,又打了一堆米粥豆奶,忙的亂亂糟糟的,看到空氣中那些飛舞的灰塵才發現,自己好久沒這樣忙過了。

喂了兩片兒喂藥,将他的衣服脫下時,他的眉頭也是緊緊皺着,似乎有些不情願別人的接近,總像是在夢裏想着什麽。她将他扛到軟沙發上忙了半天,僵硬的哄了半天,方才将哄着人吃了藥下去。

那張好看的薄唇張張合合的,有些軟弱無力的可愛,尚且還淬着酒香的氣息…

林秋水在心中罵了自己一句,人家都這樣了,她還有心思看什麽呢!

吃下藥、喝了一些米粥,時針滴滴答答的在一旁轉響。林秋水在一旁想做些什麽,偏偏像是被磁石定住了一樣離不開薛澈的臉。

在這個年代自然不是童話的年代,她也認為自己沒有什麽魅力被英雄救美。但是薛澈忽然間打破了她的構想,她忽然覺得心中,某根弦被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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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不是可以有些小小的期待呢?

薛澈的面頰涼涼的,幹淨而細致,大概是平時不大用電子産品的緣故,似乎呈現出隔着一個次元的原生态美感。

他的眼睛總是帶着水潤的霧氣,如今她細細去看,才發現那眼睛只是眼痕弧度很淺,整個人像在一副朦胧的畫中一樣。鼻梁很挺拔,但是卻非白種人那種沖擊性的高,有種中國人的溫潤弧線。

他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了,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慢慢舒展開了。

帶着霧氣的眼睛忽然睜開,變得澄澈明鏡,照進了她眼中的身影。

林秋水心中“啊”了一聲,兩人直直對看了半響,互相之間仍是無多言。

過了不知道幾分鐘,她心中難熬的數着,對方嘴角忽然挂上一絲奇異的笑,笑得林秋水更加不好意思了:“對不起啊,真是連累你了。”

她看着薛澈要死來似的,連忙将他整個人扶起來靠在一邊,黑色的襯衫也松松的沒什麽精神一樣。

鎖骨…真漂亮。

林秋水立馬收回來撇過去的眼睛,愣是三白眼一副沒看到的樣子,低着頭小可憐兒似得道歉,看的薛澈都快要笑了,只是輕輕揮揮手:“是我自己想要逞強吧。”

林秋水前頭道歉,還是裝作硬硬的冷生冷氣:“知道自己胃不行還逞能耐,當時我胃穿孔都是去醫院救回來的,這次都算你命好了!”

薛澈眼睛一愣神就笑開了,仍舊是那樣标準的動作,纖細好看的手指掩在嘴角前,要笑不笑的好看極了:“你還真是給三個甜棗兒打一巴掌啊。”他眼睛通透的,林秋水反而不好意思了:“知道了,就聽你的,以後不逞強了。”

林秋水聽着有些臊,把頭偏在一邊去,回頭發現薛澈在笑似得,她一看才發現,自己把屋子弄得亂七八糟的,倒是讓人家看了笑話了。

眼下只能紅着臉去收拾屋子了,她聽着後面沙發上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兒似乎是接起了電話。

“鄭西波…是,我在朋友家裏。”

對面那聲音爽朗又開嚎的,好像喝高了一副爽快的溜大街的模樣,她都能想象那小青年兒高興到跳腳的樣子:“本大爺一個人怼他們一圈兒,桌上那些好酒都貢獻給我了哈哈!朋友家裏?嫂子家裏吧!喂喂!別又摁了,明天彙報戰果啊!喂,等等——”

然後就被薛澈給摁斷了。

林秋水将撇到右邊的眼睛收了回來,手下的最後一個盤子也整整齊齊的擺了上去。

朋友。

這個身份也還不錯。

林秋水清了清嗓子,轉過臉去給他遞了杯暖暖的熱牛奶,薛澈看着噗嗤一聲:“一天喝了十杯熱牛奶,你這是要把我給灌死。”

林秋水老臉登時一紅,奈何面無表情很久看不出來,其實能做出這些東西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雖然能做出吃的東西,畢竟生活規律而簡單,弄不出什麽滿漢全席和溫馨小家庭來。

不過,眼下這個人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啊。

她看了看一旁的指針,從剛才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八個小時了,正正好好八點半。自己也沒有車,是不是該打車送他回去呢?

“呃…怎麽說呢。”

怎麽忽然笨嘴拙舌的,拿出你平時的樣子來啊。

她自己攢着眉頭想了半天,但是似乎就是拿不出主意來,自顧自的在屋子裏走了起來,剛一回頭手腕便被輕輕攥住。

林秋水一停住眼睛,薛澈的發絲被分在一旁,柔柔的貼着幾滴水汽,淺淺淡淡的聲音如幹淨透徹:“今天我怕是無家可歸了。胃可能養嬌弱了,疼。”

舌頭好像還被酒麻着,有點兒軟乎乎的,雖然還是有點兒高冷氣質,但是已經讓林秋水呢喪失了二十幾年的母愛爆棚了!

她感覺渾身熱血高漲,不為自己那點兒不明白的小心思,就是這張幹淨禁欲的小臉兒,她都像跪在腳邊做洗腳婢了。

嗓子灼熱的厲害,林秋水穩住晃晃蕩蕩的心淡淡撩了撩一旁的發絲:“我們家有幾個幹淨的房間,都算得上是朋友的客房,你要是不嫌棄就歇一宿吧。那個…換洗的衣服怎麽辦呢。”

薛澈眼睛泛着柔光,淡淡掀唇:“鄭西波會送到對面的街道上,一會兒我下去取就行了。”

林秋水裝模作樣的捂着嘴吭哧了兩聲,眼睛斜着往窗戶上看:“別,你好好休息,千萬別動,我知道他模樣呢,一會兒我下去,你就別和我争了。”

她說完話撒丫子就開始下樓,心裏慢慢的都是剛才那種若有似無的笑意。

臉紅了吧,我果然臉紅了吧?

她現在特想給周敏打個電話彙報一下這場驚險刺激的場景,然後和她大談八十個回合。

過了街有一個恍恍惚惚的T恤男,穿着半短的軍綠機車褲,紮着馬尾辮子,有些風流俊朗的臉下是細細的胡茬,一半兒揚起的嘴角總是給人有點兒吊的感覺。

他揚了揚手,林秋水便小步跑了過去細細喘息了幾口氣:“鄭先生,多謝你了。”

鄭西波老熟人似得拍拍她的肩膀,勁兒不大不小,還有幾分老朋友的熟悉,笑容也有點豪爽:“嘿,都是朋友客氣嘛呢!我還得感謝你呢,那小子個冰窟窿似得,沒人疼愛,自己又全是臭毛病。嘿,你不知道吧,他一天得換一次衣服,去J國交流留下來的臭毛病呗!”

林秋水細細想着,薛澈似乎很喜歡黑襯衫與卡其色外套的搭配,明明看着一樣,其實只是顏色相近嗎?這個男人似乎比她還要自律…

鄭西波估摸是想錯了,略微圓軟的眼睛打了個哈哈:“哎呀,別告訴我在背後吐槽他,不然又該挂我電話啦!”

林秋水微微笑了笑,主動拍拍對方的手:“還是得謝謝你,剛才…那群人沒為難你吧。”

他面上那些笑雖然維持,反而微末的淡了下來一些,但仍舊很是友好:“沒什麽,哥當初混的時候,齊那那種小混蛋還在他媽肚子裏呢。那個鄭少爺倒是全程不說話,倒是季魅那女人啊,你是哪裏得罪她了呢…”

是啊,她怎麽就得罪上季魅大小姐了呢?在鄭之言面前差人羞辱她。

鄭西波左右松了松僵硬的脖子,打個哈哈似嘲似谑的:“那女人,呵…哎,你別想她啊,他們可沒什麽關系,就是認識而已!”

裝,接着裝吧。任你八面玲珑也想不到我也有情報網。

她曉得鄭西波也許是好心,便只是微微笑了兩聲告辭了。

半道上她總是在想鄭西波對季魅微妙的态度,那種帶着些嘲諷,但是又很無奈,有些疑惑的感覺。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群人了,包括——在D.C時,她也曾想要哀求卻被冷漠對待的鄭之言。

林秋水心中冷了冷,按下了手中的鍵:“鄭少爺大晚上打過來,是想要看我死沒死麽?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比較命硬。”

對面仍舊是那種帶着暧昧氣息的低低笑聲,像大提琴的低音部一樣沉着勾人:“別這麽帶刺兒,畢竟你有護花使者,那位沒什麽問題吧。”

林秋水摁下了按鍵,對方像是不死心一般立刻過了短信。

她嘴邊罵着,心裏又覺得麻煩,在門前卻忍不住打開短信。

“我對于她不過是中介商喲,放心,你弄倒她的時候,我同樣會看着辦的。”

林秋水真想罵街摔手機,這王八蛋是不是特別喜歡看女人互鬥的醜态!

☆、破冰的夜

門開了。是薛澈的臉,帶着幾分小蒼白的面色淡淡的将她整個人囫囵個兒的打量個遍,然後拎着那堆衣服就進了屋子。

怎麽有種我才是客人的感覺?林秋水神經質的狐疑了半響進了屋,回首發現沙發上已經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完全看不出有客人來的樣子。

“…謝謝。”

“沒什麽。不過我剛才将沙發遮簾弄髒了,在隔壁的洗衣機裏面放着呢。剛剛切的水果榨的果汁,你今天沒吃飯吧,先大概喝些東西,過了八點不太好吃太多營養餐。”

林秋水看着他有條不紊的在屋中東走西走,修長、俊秀的身條兒,總是帶着一些風絲雨絲的水汽浸潤在她幹枯的世界中,輕盈的腳步也是卻足以在她的心中烙下足音。

林秋水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看着這個走路都帶着幾幾絲規律的男人,他倒是不同于鄭之言那種總是慵懶随性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素描的調子一樣拜訪的整整齊齊。

她打開那疊衣衫,是一一件黑色襯衫與黑色的西褲,疊的整整齊齊,倒不像是那個浪蕩的鄭西波所安排好的。

薛澈坐下來,靠的她好近,濃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根絲密集,将那杯溫溫的牛奶直接塞進她手中,淡色的唇一掀一合的漂亮極了:“喝了這個才容易入睡的,早點休息吧,不要熬夜了。”細長的眼尾微微掃了掃一旁的厚厚文件,似乎知道林秋水要加班一般。林秋水淡淡抿了抿嘴唇,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要調查季魅的事情吧,如果他知道前女友的案子會怎麽想呢?或者說,他知道前女友的事情嗎?他感興趣嗎?

林秋水捏了捏杯子,牛奶油滑的熱度幾乎傳到手心來,她清了清嗓子,額頭轉向一邊若有似無的呵出氣來:“你和季魅…”

薛澈黑色的瞳一頓,卻仍舊是很冷淡的樣子,看起來沒什麽太大的感情波動:“沒什麽可隐瞞的,我同她曾經有過一段感情,現在則是結束了。”

“哦,結束了啊。”結束了好。林秋水心中有種莫名的爽快,怎麽看季魅這種職場蜜罐女同薛澈這樣的男人都不像是一路,她驚奇的發現,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不願意搭理人的模樣,工作上也很是嚴肅,但是其實有一顆幹淨的心。倒不如說,她也喜歡他工作上的嚴肅,因為她認為自己對于責任感是十分重視的。

她同薛澈盡管只有短短幾面,可是自己已經開始不能控制的去想這個人身上所有隐藏起來的一切秘密。

她心中慌慌張張的想着,忽然手腕上就有些涼絲絲的,薛澈的細長手指捉住了她,她總感覺對方似乎在像撫摸一塊絲綢一般去觸碰她的皮膚,那有些涼意的手指讓她屏住了呼吸,随着他的動作而律動。

停下來了。

薛澈低下頭,挺拔的鼻梁像一座小山,極完美的骨相還透着那絲水汽:“你很瘦,鄭之言沒有好好和你吃飯嗎?”

林秋水心中一驚,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她口中的牛奶變得酸了起來,像是壞掉了一樣,如同她急于解釋的心,盡管她的臉上仍就是很少的表情:“沒有,我同他只是認識罷了。”

薛澈沒有繼續問下去,林秋水反而有些想入非非了,她此刻倒是想他繼續誘拐自己的思維,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澄澈一些,更透明一些。

她想了半天,總得有能繼續下去的話題。兩個人都太冷漠薄情了,她的內心還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兒,卻不知道該不該燒起來,燒到什麽程度。他呢?她漸漸在揣測他的想法,明明離着很近,可是卻覺得這個人在清醒的時候總會回到劇院時那樣冷淡一瞥的表情。

薛澈彎了彎嘴唇,他似乎一直在暗處觀察林秋水臉上細微的表情。她也似乎體會到了,仍舊大大方方的給他看:“學美術的人對待人的表情觀察的是很細致的,因為他手中的鉛筆會根據每一條皺紋通過明暗對比突出光的能感度,也要突出他們心中那種欲隐藏而不像隐藏的東西。”

薛澈站起身來走到畫架旁,手自然的拿起鉛筆勾勒出一個人臉,瘦瘦的弧度,鼻梁薄薄的,眼睛總像是隔膜一層碎冰似得。林秋水認得,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臉,那種若有似無的神态,連着嘴角那一絲被掩蓋的嘲笑都掌握了完美的角度。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嘴角,似乎确實有這樣的一絲上揚。

薛澈一旦拿起了畫筆,就同她也拿起了新聞筆一般認真,水霧彌漫的眼睛濕潤潤的,嘴角卻很是平緩:“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透視法被稱為薄霧,那是因為人只要生存就需要空氣。換句話說,沒有空氣的人是一具死亡的屍體,抑或是沒有生命的木偶。空氣阻隔了人與人之間的本來印象,在這樣的假想中,我們的眼睛自然會産色明暗度與色彩的變化。”

林秋水站起身來,那副圖案只是模糊的一個輪廓,只有嘴角的那絲嘲諷鶴立雞群,她不禁想起世人對蒙娜麗莎的的揣度,或者說在揣度那絲微笑。

“我一直在想,她的笑容究竟是別有深意,還是僅僅是一個噱頭。”

薛澈彎了彎眼睛,似乎有岩泉要從眼中滴落似得:“這也許是商人的想法。在這個任何事物都能用工業化數字來測量的今天,似乎一切的結果都必須有源頭,而不是一時的情感波動。”

林秋水哈然一笑:“真是對不起了,總體而講,我畢竟仍舊是一個庸俗的人。”

薛澈拍拍她的肩頭,有些老友般的親切:“至少你很直率。”

薛澈進了浴室,水生“沙沙”的,那個人的身影也隐隐現着。林秋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的雙目似乎被釘到了那層灰色的影子上,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修長的、天然挺直的腰板,骨架均勻肌理漂亮,她似乎可以感到那些細密的水珠劃過他的皮膚,幹淨的順流而下。他的兩邊發絲有些長,柔柔的在耳後。

她靠在沙發上閉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天知道她竟然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同意初見的那種荷爾蒙吸引,兩個人畫中那種抽象的、剝離現實的讨論,令她覺得有種輕松的感覺。同鄭之言那種心理對抗完全不同,她也許會在薛澈面前緊張,但是完全不需要隐藏自己。

她那些遠離俗事的、自閉的、陰暗的一面,在他看來也許只是萬千人類的一種表現方式而已。

她伸出手,将那個影子牢牢的攥在手心,然後像小時候看到萬花筒一樣細細的看着。

門簾忽然拉開,但是林秋水仍舊是那樣尴尬的造型。

她的臉上忽然閃現了紅色,不自然的紅色,兩只眼睛開始游弋:“嗯…剛才本來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幫忙來着…”

薛澈笑了一聲,像是冰山初融一樣,仍舊是用手指掩住嘴角,那種似是而非的态度很是迷人。

他似乎有意将自己包裹起來,身上一滴水珠都沒有,有些霧氣蒸騰的人發熱,便卷起了褲子上的一角,衣衫卻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微微露出了一些鎖骨。

林秋水像帶了風似得,整個人便奔到了浴室,氣還沒有散去,她脫下身上的長襯衫打開花灑,将那水調出一些涼氣。

花癡!笨蛋!

她想自己是有些瘋狂了,被熱氣熏得,被這樣有些游移的氣氛熏的心花怒放了。那是什麽瘋狂的舉動啊,像個□□一樣的目光,竟然還要将他的身影鎖在手中。

薛澈剛才的目光有些幽深,只是融化在了點點笑意中難以看見罷了。她在猜測,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個白癡,對一個闖進家中的陌生男人投注那樣的目光,三分好奇三分試探剩下四分則是狂熱,瘋狂的沖破了她往日的冷漠。

她手下越發的粗暴,幾乎快要磨破了皮膚,防水套中的手機忽然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林秋水按下了鍵,斜着眼睛猜測着門外的身影,卻用花灑的聲音做障眼法:“敏敏…”

周敏隔着對面靜靜的聽着她的訴苦,似乎知道她這些莫名的小心思,那聲笑容來的無比暢快:“真是天降的緣分,管他洗不洗錢,你可得抓住機會,趁現在——趕緊獻身吧!”

林秋水大吃一驚,差一點“啊”的喊出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你在說什麽啊!我們才見過幾次面呢。再說了,我還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子的人,我并不是三貞九烈啊,只是男女之事要慎重——”“行了行了!還說你不是三貞九烈,現在都是素食愛情,講究的就是ONE NIGHT的玩兒法。你說說你那老處女思想什麽時候能改改,前些日子不是說了嗎,這個年紀你已經不需要那層膜去證明什麽了,就算你沒了它還能再做回來,但是男人錯過了,那你可就悲劇了。別說那些廢話了,該怎麽做不用我提醒,你可不是我後面的屎殼郎,趕緊長大吧乖寶寶!”

“嘟”聲特別的長,林秋水的心卻很是不安。周敏給出了明顯的選擇,一個将近三十的老處女不該放棄這樣的優質股,而且是她的第一次心動,也許性是促進愛的方式,更是檢驗愛的方式。

可是她心中始終過不去,真正的愛不該是如此随便的,因為一時沖動的□□而圖一時爽快,并不符合她的理性範疇。

她開始為難起來,外面的人卻好像有些動作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畫畫很累所以最近時間很少,工作也很累所以時間更少,但是我還沒忘了我的女主角,繼續自虐中

☆、靈與肉

林秋水喘息着,隔着電話後的幾秒令她的腎上腺激素激增,那一身的熱鬧水汽随着花灑“砰砰”直接升了起來。

要嘗試?還是不要嘗試?

她想着自己那些孤獨的夜色中,一杯普通的紅酒伴随着老電影的聲音,或者是嫌棄他們影響工作直接伴随着工作中敲打鍵盤的聲音入睡的日日夜夜。萬萬沒有想到,在臨近三十歲的人生中,她會有這樣一種突破性的嘗試。

對一個男人感興趣,将一個男人弄回家中,甚至突破性的想要突破性的層面。

我厭倦了貞潔又郁悶的日子,又沒有勇氣過堕落的生活。西蒙娜·德·波伏娃對于“她們”這樣的女人往往是具有一針見血的剖析。

可惜這樣如珍珠一般一閃而過的名言無法抹消西蒙娜對于性的另類開放。

中國女人始終在靈肉合一的問題上自我糾結與厭棄。

門外薛澈的影子越來越近,林秋水心中的挑動更加迅速。

假設薛澈提出了“那方面”的請求,她想她甚至會對這樣的男人有點鄙夷,因為那是欲望主義者;可是假如他又抱有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又會略覺失望。

林秋水狠狠攥着拳頭,她硬生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嘩”的一下像是一盆涼水澆了下來。

是鄭之言的短信,那簡短的、微帶着戲谑性的裁判與調侃:“別給自己加太多戲,怕你受傷。”

她簡直要懷疑鄭之言在她的家中安上了貓眼兒,他對于她生活節奏的幹預總是恰到好處又隐隐能霍開一個口子。

林秋水有些楞然。

不要給自己加太多的戲。

她真的、是不是有些意淫過分了?

“想告訴你一聲,今天晚上有些冷氣,出來的時候多穿一些。”薛澈的聲音很輕很柔,帶着些夜晚的微醺。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哈哈……

林秋水真覺得自己可笑的夠嗆,果真是她給自己加了太多的戲啊。她這次是真的鑽到了水龍頭下,嘲笑着自己的一切。

她擦擦身體便打開門,今天的夜晚果然有幾分寒氣,大概她的下半夜也要吹着涼風度過了。

對,就是吹着涼風。每當她自己的頭腦不太清晰的時候,她總會這樣子自虐,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沒有必要善待你。

林秋水坐在沙發上,将自己的身體緊緊窩在一起,心中則是無聲無息的嘆口氣,她并非完全不決斷之人,可是的确不适合談戀愛。其實這哪算什麽談戀愛,如果按照周敏的說話,那豈不是和約炮無異麽。

“別在那兒想了,想的腦子疼。你也是思想包袱重的很。”

林秋水眼睛一瞪回了頭,便看到薛澈站在一旁,頭上的水汽慢慢消散了,只剩下幾絲濡濕在耳邊,唇色潤潤的,從那漂亮的嘴唇裏說出的就是這些如冷淡嘆息的話語。

她感覺自己的嘴有些酸,輕輕的在一旁讓出了一個位置,停了幾秒便打破了沉默:“還沒睡啊。”

薛澈順勢坐在一旁,她剛要再讓幾步,浴衣上的襯衫口立刻被那纖細的手指勾了上去。這略帶親昵的舉動令林秋水微微吃驚,當然她暫時保持了沉默。

薛澈的眼睛閉上在沙發上微微靠着,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的眉毛整潔纖細,睫毛長的不可思議。

林秋水忽然就松了口氣,呆呆的望着那黑成一團卻反出白光的天花板發呆:“我可真是傻…”

“可不是傻,腦袋有時候還挺呆滞的。”林秋水眼睛有些愠怒的回頭看着一臉淡淡的薛澈,仍然是那樣好看的臉,可是總有些冷制吐槽的感覺。

“你啊,就是想沒用的事情想多的。”那雙黑色磁一樣的眼睛,總是透着醞釀的水汽,此刻卻顯得很是清晰。

林秋水老臉一紅,手下摸了摸臉,她剛才是不是剛才表達的太過明顯了,總有一種中年老女人急色的感覺。其實真的不是如此,她心中有些惆悵,像是外面那多偷偷漏到月亮外的雲彩一樣。大概是因為自己第一次有了異樣的感覺,但是卻不知道怎麽表達,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誰讓對方不是那種騷情外露的人呢。

兩個人對着月色坐着,沒有人想要開口,似乎彼此間的心思總是很隐晦漂泊不明的。

“其實我這個人挺無聊的,我自己也知道。不過…”薛澈站起身來,半夜的月亮升的高高的,一片柔光傾瀉在他的身上。林秋水看着就有些楞出神,她想起來了,起初看到對方,她也是将對方當做一個完美的藝術符號一樣。薛澈擁有不同于快節奏的都市生活與魔幻現實主義的滞後與古樸,他的周身是一種幹淨的冷,如同藝術家筆下完美的素描線條。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孤獨主義者,所以對這些物哀之美與突兀的符號深深沉迷。

薛澈回頭一笑,眼角的水汽飄散開:“有些事情不能等着女孩子說,尤其是那種寧願将自己鎖在小世界中也不願意伸出爪子的貓咪。”

林秋水嘴巴張了張,他這是什麽意思,是她會錯意了?她看着月下的薛澈慢慢的走近,覺得這一切浪漫的不可思議,好像蒙太奇的畫面一塊一塊拼接起來,最終拼成了薛澈的影子。

他的臉漸漸靠近,但是卻為他們留下了應有的空間,就應該是薛澈這個人一樣,總是會為自己與別人留有餘地。

林秋水的呼吸很急促,她的嗓子有些幹燥的硬挺着:“那麽就等着你來開口。”

薛澈唇角輕輕一彎,卻帶着某種暴風雨般的氣勢:“我想我對你很感興趣,請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完了。

林秋水心中想到,她的頭腦一瞬間變得很是冷靜與理性。也就是說,薛澈很敏感的感覺到了她的欲望,但是卻為她留了面子與餘地,同樣的,他們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

她一瞬間将自己裝模作樣的晚娘臉拿了出來,未成想薛澈似乎也不點破,只是好脾氣的笑笑。別給我再放肆的機會啊!林秋水心中嚎啕大叫,她現在像是一只麻爪的貓,瞬間身體洩了氣一般。

無言似乎是最好的回複,一只在想着怎麽更進一步的林秋水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看着身旁坐着的男人,像是完成了一件藝術作品般,坐在沙發上閉上了雙目,細長的眼尾是輕薄上挑的。她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指尖碰上那有些涼意的唇,真的像自己所想的一樣呢,涼、平薄的唇角。

周圍的氣氛越來越不對,林秋水呆滞了三秒才覺得滿臉燒的厲害,她、這不是變态嗎!

一直覺得很多女人耽于男色是愚蠢的,原來真的有這樣的男人天生就是大寫的藝術啊。

林秋水看着那輕輕睡去的男人,卻反而怎麽也睡不着了。她擡擡頭看看馬上要升起來的太陽,隐約覺得這是一種荒謬又茫然的情況。現在的問題是,她撩了半天,其實真的不知道怎麽談戀愛啊!

第二天薛澈将将醒來,便看到面前眼球龇咧的女人,那張總是單薄的,有種古典薄氣的臉龐怎麽也看不出來這種有些猙獰的感覺。偏偏那張臉平日看來是沒表情慣了,結果一塌下來像是洩了氣一般。

薛澈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肩膀,林秋水立刻像是受驚的動物一樣瞪圓了眼睛。她現在滿腦袋都是周敏以前告訴過她的:“套路套路、都是套路!”她是戀愛生手堪比蝸牛,尤其已經過了青春期荷爾蒙激增的年紀,所以對這些新鮮刺激的體驗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手臂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涼涼的手,林秋水瞪大了眼睛,感覺薛澈的手輕輕的在她的手臂上撫着,并非那種肉麻到極致的輕薄,而是慢慢的安慰。林秋水本是一直拒絕任何陌生人的親近,可是薛澈這樣看着有些冷冰的人,帶來的安慰卻很是有幾分舒緩的。林秋水口中咬了咬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薛澈輕輕笑了一聲,還順手拍了拍她的頭。這順毛兒的動作讓林秋水一陣心顫,怎麽他還把自己當成小狗兒了不成?薛澈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卻又不顯得多麽輕佻,然後半點思考餘地沒給她留,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就走到廚房開始燒飯。

林秋水看着他的背影就開始出神,自從遇到了薛澈之後,她總是一愣一愣的,有時候總感覺和這個人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和薛澈的職業都是那種靠着靈思吃飯的,他們的工作時間甚至都是彈性化的。即便如此,林秋水沒有想到,打了三十年光棍兒的她正坐在沙發上看着那沒有一絲塵火味兒的竈臺旁多了一個漂亮的男人,對方幹淨的手指本應該活躍在畫板上,此時卻鍋碗瓢盆兒的擺弄着。

他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難得的男人。他站在那裏,手指輕盈…

林秋水忍無可忍的誇不下去了,竈臺上叮叮當當的東西真的讓人忍受不了,嘩啦一下子全倒了。

薛澈回過頭來,冷淡的臉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想仍舊板着個臉,倒是更有些耐人尋味的反差。

嘿、嘿。

林秋水心中生出一種惡趣味來。原來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薛公子也有這樣的一面,還耍帥一副鍋碗瓢盆兒相呢。

薛澈輕輕遮住嘴咳嗽了兩聲,漂亮的眼睛輕輕飄了一邊:“不好意思,很久不做了。”

林秋水輕輕笑了一聲:“沒關系,僞裝什麽嘛,做你自己就好了。”他這樣教育她,那麽她也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好了。

兩人眼對眼的,看到彼此都是有些狼狽的樣子,倒是笑開了。

裝來裝去,結果都露餡了嘛。

林秋水拉着他的手露出了一點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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