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5)

這種管着狗仔公司的人,歲數大了還一身銅臭味兒,又尖酸又刻薄,你根本不懂他!”

周敏像是聽着什麽笑話一樣,竟然是自己笑了出來:“我都十年沒聽過這種好玩兒的事兒呢,還長腿叔叔,還懂他,你們小姑娘呀,就是異想天開。行了,大家都別看戲了,都散了吧。”她轉過頭笑笑,一副女主人的樣子:“杜慎說了,這孩子不太正常,我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麽,放心,該資助你我們還資助,銅臭味兒太重了不是需要藝術洗滌洗滌嘛!”

周圍的人倒是都笑開了,這個周敏八面玲珑的,說起話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堵住人的嘴絲毫不給人留活路。

林秋水留了個心眼兒,她打開手機,發現原有的那些視頻源都被删了幹淨,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旁兩家的父母都跟了出來,周家的叔叔阿姨她很熟,他們性子可不是好欺負的,杜家那兩位老人很有氣質,都是沉默寡言的,此時只能忙着解釋。

杜慎換好了替代裝,仍舊是幹幹淨淨的,新婚夫妻兩人對視了一眼,兩人彼此間卻像是心有靈犀了一般。周敏拉着他走到屏幕後,将背後李天意的叫罵聲擋在屏幕後。她的臉上沾着血滴已經幹了,杜慎輕輕的擦拭下去,淡淡的眉目下隐忍着一種憤怒:“對不起,但是你有一點說對了,她的确是一個有偏執症的孩子,我并沒有提前預料到這次事情,的确是我的錯,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周敏撩着劉海兒,好似多少天的陰霾徹底消逝了一般,笑嘻嘻的點着他的胸膛:“現在天秤平衡了,你不需要解釋,彼此間都有了‘過去’,這才公平。”杜慎的唇角動了動:“早知道你在意這些,無所謂了,鬧劇很快就過去,一切都會步入正軌。”

随後林秋水看到現場以令人咂舌的速度清理完畢,那個李天意不知道被誰請到外面喝茶了。大家會心一笑,自然将剛才的鬧劇抛在腦後,當婚禮進行曲奏響的時候,周敏穿着白色的婚紗,她的手臂上還帶着自己的黑紗巾,順着長長的綠草地,周敏指着肩膀上的紗巾對着林秋水調皮的笑了一下。林秋水心中有幾分輕快的高興,既然這樣,周敏她也算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吧。

婚禮宴在另一張桌子上,林秋水鬧心無比的看着身旁的鄭之言,從頭到尾他都一副無聊的模樣審視着周邊的人,不時還扯着自己的衣袖。

“別玩兒了行嗎!”

鄭之言眯着眼睛輕輕笑:“剛才看你和女戰士一樣,很厲害嘛。你要是用這個力氣去打季魅一頓,估摸她贏不了你。”

林秋水蔑視的看了他一眼,他倒是差點沒哈哈笑出來:“這回不裝了啊。”新人風風火火的拿着酒杯上前,周敏自然是一副女王的派頭,杜慎倒是像個居家主夫似得跟在後邊,林秋水遠遠看着就想笑,這兩個人像是正反颠倒了一樣。

周敏到桌前便豪爽的直接幹了一杯,她眼光掃着桌前,眼睛卻盯着林秋水:“今天我結婚了,我知道有個人該放心了,我曾經和她說過,我不需要伴娘,我知道她并不在意這些禮儀規矩,和別人分享幸福是奢侈又無聊的說法,她那麽堅強,需要有她自己的幸福。”她深深的看了林秋水一眼,彼此間都有些淚意,有時候最令人難以忘懷的,也許不是戀愛時那幾段無疾而終的愛情,而是那個永遠陪在你身邊沉默寡言的朋友。

林秋水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她覺得不必留在這裏了。該說的話已經說清楚了,那以後就是周敏自己的人生了

她趁着熱鬧的人流悄悄走出去,難得呼吸道一口新鮮空氣。她的面容離薛澈、季魅都漸漸遠了,薛澈的眼神仍舊帶着那段霧氣,季魅的笑容永遠那麽妩媚,好像這幾個月的瘋狂平靜後又恢複到了最初的狀态。不同的是,她現在真的是孑然一身了,停滞的工作,停滞的責任感。

她盲目的走在大街上,夏天的尾巴大概即将過去了,她的敏感總是有些異于常人,像是法國電影那些敏感的色情片一樣,對于消失和老去的執着是超前的。她蹲在街邊,不知道哪裏來的楓樹葉子,已經有些暈染的紅色了。

偏頭一看,身旁的鄭之言也學着她的動作一臉認真的看着。他看着那張臉漸漸變得沉靜下去,忽然間有了欣賞的欲望,這個女人似乎在此時最美,那種隔絕世俗的、無法融入條條框框的疏離感很适合她,反而是那種愚蠢的愛情會讓她變得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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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魅也曾經柔美萬千、差點淚眼婆娑的哀求自己的幫助,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季魅那種對名利的狂熱喜愛,所以他作為一個冷酷的掮客,将她介紹給那些最令她讨厭的、大腹便便的年長男子。

季魅是一個優秀的胭脂客、是一朵豔麗豐潤的牡丹花,可是鄭之言似乎偏愛那些破碎的、不完整的、偏于支離的美。

“我早說了,你和他不會有結果。兩個屬于不同世界的人只能将安定感維持在相對熟悉的空間之內,你看,你們的好感終結了吧。”

鄭之言的語氣總是那樣平平淡淡,似乎不是必須如此或是假使如此,而是利用限定的證據去推斷可能性,然後再做一個比當事人更提前的預知而已。

林秋水笑了。她的笑吞下了苦澀與無奈,而顯得怪異許多,她低着頭,看見螞蟻在搬運那篇葉子,笨重的可憐:“那麽在黃沙漫卷的那天,你為什麽有了那種表情?”那時候他的身子全身被水澆的透涼,那一瞬間的脆弱令她異常興奮,他也有實現不了的東西。她的笑更接近于調笑,雖然她并不認為他們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鄭之言的眼睛中完全沒有驚訝,他靜靜看了她半響,随後在夜燈亮起的瞬間慢慢的離開她的視線。

林秋水打開門,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黑白色調,薛澈就像是一個過客,他幹淨利落的似乎什麽都沒有留下。這樣挺好的,她淡淡的吐出一口煙氣,在淩晨一兩點的黑夜中靜坐着,看着牆角那副僅剩的畫。夜幕降臨,她在柔軟的床上,慢慢的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部分完結了。

☆、雪山的客

她擡頭看了看日頭,眼睛對雪山上幾近與血色融為一體的太陽有些敏感。眼睛再度看地上的雪仿佛出現了許多色塊,不過這應該沒有達到雪盲症的地步。

岩石衣褲很是厚重,如同将柔軟的廢紙料塞入了一個巨大的麻袋中,中空的漏氣處滲着冷氣,将她的身上激起了一陣陣的細小微粒。

護目鏡中的日光一片昏暗,林秋水大口的喘着氣,冷氣直直的灌輸在腹腔之中。盡管如此,前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身旁的隊友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頭:“這裏已經是海拔四千以上的低氣溫區域了,你這樣的疲勞也是很正常的。不過還是要跟上步伐!”

林秋水彎起帶着防護手套的手指,大大的比了一個“OK”,随後在對方的拉扯下穩步前進着。陽光不能夠直射她的眼睛,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卻有了三個月以來逐漸增長的溫度,那種逃離一次漫長夢幻之後的真實感撲面而來。

“從現在開始進行修整!請大家的隊列在原地停止行動,二十分鐘之後我們将繼續向山頂前進。”領隊者聒噪的大喇叭繼續發出了強有力的聲音:“這裏是梅裏雪山,我們将會繼續向着更高的卡瓦格博峰前進。這是在海拔6740米的高峰之上,我們已經通過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請大家帶好護目鏡,穿戴好禦寒衣服,保護好身體中的行囊。若是發生意外,求救的哨音就在身旁,系好安全帶,帶好冰鎬…”

林秋水大口的喘着氣靠在一旁冒着細小雪水的壁岩處,看着周圍三三兩兩的情侶們欣喜的表情。對于這些爬山的菜鳥們來說,也許這場危險的活動就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秀恩愛場所。林秋水心中吐槽不能,随機将護目鏡摘下來,散了散過肩的長發,鄭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嘿!美女——”林秋水指着自己的鼻尖兒,微微歪了歪頭,對面湊過來的小夥子睜着大大的眼睛,一臉興奮的手舞足蹈,“嘿,我們剛剛打了個賭,就說你捂着這麽厚實,其實是個大美人嘛!哇塞,這種冰山一般的氣質,啧啧,簡直是屹立的冰山女神嘛!我是個攝影師~啧…”小夥子摸摸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狗兒一樣的盯着她:“就是那種專門給氣質美女拍片子的,喂,咱們拉個號兒吧,等出了山,我給你拍大片兒!喂,你怎麽不理我啊,喂喂!”

“我四十歲了。”林秋水把弄手中的護目鏡,冷淡的留着一個側影,“你不介意的話,小弟弟。”

小夥子瞠目結舌的呆愣愣回到夥伴中,被揪着一頓群嘲。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看着她笑嘻嘻的打趣着:“人家都‘四十歲’了,搭讪哦~”

大學生還真是充滿了活力啊。林秋水心中暗自感嘆着,将手中的冰鎬立好,随即開始跟着隊伍慢慢行走着。梅裏雪山是南方極有名氣的雪山群,也确實以高氣壓與美麗的風景而聞名。她雖然心中渴望保證安全穩妥,但是總感覺想看看面前廣袤的一片銀色大地。這種強烈的願望越來越沖破她的大腦,她摘下護目鏡,向着那高空中的太陽光望過去,那種強烈的穿刺令她恍然想起了三個月前的一幕幕影像,最後停在了那場最終的婚禮之上。

林秋水方才從回憶中将自己拽出來,耳邊的崩裂聲卻已經離她很近。她心中悚然,有些吃驚的看看一旁的人,護目鏡下的聲音有些沉悶不清,然而那悠揚慵懶的聲音卻是她一輩子都不想聽到的:“幾千米的高空發呆,林大記者未免太有情趣。”

林秋水一聽到那聲音,整個心髒像是被吊起來一樣,她拿起手中的冰鎬。随即拍拍身上的灰塵,直沖沖的向着前面走。

鄭之言的聲音繼續懶懶的在身後響起來:“走錯方向了,大小姐~”

林秋水愣在一旁,直呆呆的看着面前已經消失掉的隊伍和一旁的相反道路上的男人。鄭之言看着那掉隊的女人,倒是懶懶的聳了聳肩向下走。

真夠晦氣的。

林秋水心中暗自“呸”了一口,面無表情的拿起護目鏡,等待着下一批登山人的到來。她邊走邊盯着一旁的烈陽,像是追逐太陽一般繼續向上走着。其實這樣也不錯,自來便更喜歡遠離人群,勉勉強強湊到人群之中,也只能将自己衰老的、想要隔絕人世的一面暴露出來。

一陣高空的風襲來,手中的護目鏡瞬間被吹落在雪旁。林秋水勉強的支撐着冰鎬,慢慢的蹲下靠近着手中的護目鏡。

細長的手指先一步拾起了護目鏡,輕輕的繞在手間呼出一口氣:“這個速度走下去,怕是你要消失在這裏。”

林秋水支起身子,随即舔了舔幹燥的唇角,張開手指粗暴的碰上他手中護目鏡,卻未曾想到鄭之言似乎是同她惡作劇一般,微笑着将護目鏡轉來轉去。那張英俊的面龐仍舊令人讨厭的想要敲碎,在她看來同樣虛僞的微笑也令人感到厭煩。林秋水随即頗帶着粗暴的扯下護目鏡,半滑着雪回過頭。

對方擋在她的身前,森色衣服明晃晃紮進她眼睛裏。林秋水擡起頭,眯起眼睛:“怎麽,平民老百姓,莫不是連尋死的權力都沒有?我就是掉進雪山堆裏,萬萬用不到您來同情。”

“這麽大的脾氣可不像你。”鄭之言含着笑意,也不在乎林秋水的掙紮,随即扯着她向着下山的道路。林秋水大力握緊了拳頭,強忍着罵意在喉嚨間、心頭間:“鄭之言!您怎麽不去死!”

鄭之言動作頗為一頓,随即回過頭來輕笑:“真是口袋空空、毫無牽挂,這是原形畢露啦。”

林秋水冷哼一聲,心頭一動,竟然卡在一旁,直接抱着對方滾在一旁。冰冷的雪水絲毫未在陽光下融化,兩個人齊齊的滾在一起,狼狽不堪的磕在一旁的硬質壁岩上。她扒開一旁的肉墊子,一口雪水吐出來,口中喃喃低語:“自從碰到你,半輩子的黴運都接到身上了,怎麽就不能一下撞死你…”鄭之言倒是絲毫不不在意,毫無平日那般溫文紳士的味道,似皮糙肉厚一般的站起身來。林秋水像是感到什麽一般,這才發現自己被他拐到了相反的下山路,兩個人胡鬧的時間,最後一批上山的人早就已經趕上半山腰了。

“你到底想做什麽!”

那張笑意盈盈的英俊面容仍舊如同沉醉的紅酒一般,溫文的面容上尚且是半化着的露水,林秋水卻能夠感到對方內心下的刺骨寒冷。遺憾、痛苦、惡心,這個男人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趣,因而将她放在火上燒烤,才令她狼狽不堪…連心中那最後一絲脆弱的尊嚴都無法維持住,甚至只能夠靠着放棄一切來漫世界的逃避。

林秋水倔強的拖着剛才吃痛的腳踝,暗自咬着牙将對方慢慢抛在身後:“您這位大少爺怎麽能了解到小老百姓的不幸,一次雪山之行的費用都是我大半年的工資,卻在半山腰被一個混蛋攔住就這麽爛尾了。”

“聽說你自那之後辭職了。怎麽,被薛澈傷的體無完膚?這可不像你,林大記者似乎總是長着一顆又冷又熱的心髒,鄙夷愛情又高高在上。”林秋水想起薛澈那張冷雪般俊俏的面頰,最後帶着一絲莫名情感的告白,整個人的心髒像是亂了一般。她心中炙熱,一個巴掌直接向着鄭之言乎了過去。鄭之言眼瞳微微放大,像是有些驚訝。林秋水卻冷冷的擡起頭,依舊是那副不冷不淡的驕傲模樣:“你說得對,我現在一窮二白,熱別想拖人下地獄,別惹我。”

她擋住對方伸過來的手,不耐煩的轉過頭:“又做什麽!”鄭之言的嘴角帶着一絲臃腫,仍舊淡淡的扯着她回首:“看看天上的赤紅色,你最初發呆就已經無法攀上去了,就沖着你這一巴掌,我倒是不能放了你。”林秋水嘴角露出諷笑。

“不用擔心,我還沒什麽殺人埋屍的愛好。不論如何說,你算得上杜慎的…朋友。”

林秋水冷哼一聲,跟在他身後,人潮的聲音漸漸多了起來。前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像是些公子小姐的高聲大笑,中文夾雜着英文,看着他們兩人都吹起了口哨。這一群人中發色五顏六色,有高鼻深目的斯拉夫人、白歐人,還有很多她熟悉的那些鄭家狐朋狗友。

季魅那個女人倒是不在。

林秋水淡淡掃了一眼,彎下身子重重的抵着腳踝,聽着頭上不斷的打笑聲:“嘿、鄭!你這算是被人家掃了巴掌,莫不是——”

鄭之言笑着聳聳肩:“別,這是杜慎家那位的閨中密友,我可不敢得罪。”他的眼角輕輕的飄過一旁,似不在意的将手中的鑰匙扣丢到身旁人的手中:“去急救箱中拿壓縮藥品,林小姐的腳踝受傷,我們需要再等待一會兒,去把急救醫生找來。”

林秋水眨眨眼,他知道…

修長的手伸到她的眼面前,他的面頰擋住了所有的陽光,看的不甚清楚:“你要是真的死在這裏,那才是麻煩。”

她繞繞眼睛,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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