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
有任何方法了吧。
林秋水看着鄭之言,仿佛一個新結交的女友在審閱男友一般,鄭之言慢悠悠的狡黠笑着,修長的手指将那手機推到桌角。手機震動的頻率很快,像是對面美麗女人的不安,然而鄭之言同林秋水一同站在了觀衆的立場,共同觀賞着他的置之不理。
“你還真是冷酷啊。”林秋水無言的嘲諷着,“怎麽舍得季魅這樣的女人呢。還是說,洗錢案托不住了的話,華氏要在公關上贏得勝利,正好可以把鍋給她背一背,簡直完美的計劃。”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這樣重要,你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這樣無趣。”鄭之言拭了拭唇角,将偃旗息鼓的手機放進大衣之中,拉着林秋水出了小店。那年輕老板笑得一臉熟稔,林秋水卻曉得,她不會再想來這個地方了。
嗯?
林秋水還未出門,便拿出了手機,輕輕瞥了一眼鄭之言,輕輕的回應了手機那頭的人:“媽,別擔心,嗯,你看電視了,那就好,嗯,睡吧。”
鄭之言的表情有些奇怪,不過林秋水并不想戳破他。在提到“媽”那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神微微躲閃着。林秋水不能夠刺破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唯獨對于敏感之人同樣格外敏感。
“要開房嗎?”
鄭之言也被她小小的驚了一下。
林秋水的嘴角扯着剛學好的壞笑,雖然怪異滑稽的很,更多的倒是一種試探。
他嘿然搖搖頭:“找個地方熬夜去罷。”
唔,居然賭對了,也許是鄭之言想起了什麽,她在那一瞬間捕捉到了他的感情波動。他們今晚太過安靜,沒有一絲互相嘲諷,像是情侶,像是朋友,更像是兩個随意湊在一起的陌生旅人般。
坐在車中未免有些無所事事,林秋水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随便鄭之言天涯游蕩,結果卻停駐在家門口。“不是說要找個地方熬夜嗎?”鄭之言雙手托在方向盤上,半将腦袋埋到大衣間,散落的頭發有一種慵懶的美感:“今晚想去你那裏畫一幅畫,上次……未完成的畫。”
林秋水頓了頓,無所謂的聳聳肩。
鄭之言幾乎可以說不存在任何的詫異,他的眼角掃蕩着屋中的一切,一個剛剛結束失戀的女人,生活狀态卻似乎沒有絲毫的改變。黑白分明的顏色,幾乎給冬天增加了另一種寒冷。他攤開手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依照市價來評估,你這套房子倒是有幾分值錢。”
“我的畫你撕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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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水冷嘲熱諷:“雖然你和小JAMES是朋友,但是我并沒有發現你有什麽藝術才能,那種在我的畫板上随意塗抹的東西,只會破壞屋中的景致。”
她有些困倦,躲到一旁的筆記本前面看着新聞上的直播,不知道是傳媒效果太好還是有人故意做推手,季魅的事情被炒的十分熱,無論如何公關都不能撤掉。她點開本地的網站,看着上面一群嘲諷的聲音:“這些高官太太團這次可是報仇了呢。”“季魅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可惜她那些個追求者究竟沒能将她撈出來呢。”這種不乏嘲諷的聲音,大多數是升鬥百姓。林秋水無趣的打了個呵欠,又一次覺得人們都是最庸俗的——包括自己。當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雪中送炭的,但是落井下石卻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她想起自己給葉紫芝打電話時,這個堅韌執拗的姑娘正在外地逃亡一般的躲在陰暗的角落中,旁邊是轟鳴的大機器聲。她在被季魅打壓後,基本上在本行業失去了門面,根本無法繼續生存下去,而只能在外地勉強維持生存。然而當她告訴葉紫芝這個瘋狂的想法時,對方明知道,她的大幅度曝光會導致自己的人身都無法保證,卻也決絕的接受了這個交換意見。老實說,季魅雖然算計她,但是她并不想要報複,她只是給葉紫芝提供一把刀,因為葉紫芝才會更需要将刀子刺進仇人的心中。
短信聲響起,周敏微笑的emoji表情調皮的在屏幕上炸開:“嘿!我可是在背後推了一把,那個女人啊…她得罪的人還真多,女人尤其多。啧啧,真是天命。”
林秋水無意在關注這件事情,她曉得,季魅也許會有再起的一天,然而很難再度回到風光之時,除非鄭之言他…
那個陰暗角落處的畫家已經染上了一些潮濕,她慢慢走近,看到角落中的男人輕輕的擺動着手中的鉛筆,輕快的撒出線條。
真是難得。
畫面上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穿着最經典的香奈兒小禮服,沒有一絲笑容的表情無比端莊沉肅。他的筆尖十分的流暢,如果不是熟悉之人,甚至在腦海中無數次的記憶之人,根本無法做到這樣的速度。
“不錯嘛。不過,你居然喜歡這樣的女人,難道不是季魅嗎。”
這女人氣質中帶着一種冷意,同他那種溫柔中的殘忍不同,她的冷是直面的、顯性的冷。
鄭之言的背影身份端正漂亮,他并未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聲:“這是我母親。”林秋水心頭一動,倒是有些意外。他手中的線條立刻停駐,停在眼角下的淚痣上。不得不說,若非是記憶美化,鄭之言的母親甚至有着大明星一般的美貌。
“我還從未聽你提過你媽媽呢。華氏股東的夫人,真是低調的可以。”
“呵…”鄭之言的眼角更像是一絲諷刺,“當然低調,夫婦二人真是低調的相配呢。”
這算是怎麽回事兒?林秋水摸不到頭腦,感覺自己像是接近了風暴中心一樣。
☆、虛僞的愛
鄭之言的畫兒很單薄,林秋水更看出了這感情中的淡泊。這畫面中的女人,他的母親,合該帶有着母性的柔情,然而這個女人滿面冷淡之色,雖然如同天鵝一般高貴美麗,眼中卻空無一物。這神情真是像他,美麗高華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顆冷漠的心。
林秋水的膽子越發的大了起來,她的指尖勾住鄭之言的下颌,一字一頓的離他越來越近:“看來你更像父親呢。”她的手指向着那微笑的唇輕輕的擴張,如同一個虛僞的小醜一般,不達眼底的笑容,她像是玩兒上瘾了一般,格格的笑着。
“你今天很嚣張啊。”林秋水一把被帶到他的懷中,那可惡的笑容慢慢浮現,似乎絲毫沒有心中的刺痛與松動:“一般來說,進入人們靈魂深處的最好方法就是刺探他不幸的過去…真是浪漫。”
林秋水并未避開對方的手,二人的襯衫摸索着,像一對彼此敵視的熱戀男女,她有學有樣的笑着,輕輕的勾住他的發絲:“這些浪漫白癡的愛情故事應當交給那些小女孩兒。生活不止有茍且,還有殘酷的現實。我覺得我們還是比較适合針鋒相對…”
“我現在的身份是什麽呢,一個被你又一次捕捉的蟲子,一個身份不明、攀附權貴的女人,哈。”
鄭之言難得爽快的大笑:“你認清了自己身處陷阱,竟然難得這樣自嘲呢。”
他站起身來,貼着她冰冷的臉,半是挑逗半是冷意的将唇覆蓋在她的眼角,沒有金絲眼鏡的遮擋,他的面頰變得更為清晰:“那麽,我要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
與其說自暴自棄,不如說林秋水已經認清現實。她從未如此冷靜、卻又從未如此感到刺激。她解開襯衫的扣子,細瘦的鎖骨漸漸浮現:“不如我們去一個更溫暖的地方。”她的眼睛明亮,眼神忽然亮了起來:“你敢嗎?”
這個黑白分明的“停屍間”中,無數溫暖的泉水自寬大的浴室中湧出來,鄭之言就坐在熏蒸的霧氣之中,看着林秋水一點一點的解開衣扣。她是個很瘦的女人,并沒有多少肉感,這樣的身體也許很适合西方人眼中的東方美人,丹鳳眼、細瘦的四肢,活像鴉片戰争末年那些小腳的火柴人,然而她的瘦卻更加有一種遺世獨立的美感。她太過疏離高傲,也帶着幾分木讷與不通世俗。她的皮膚很白,幾乎是透明的白色,黑色的女式內衣解下來,那瘦的凸起的蝴蝶骨如同蠶蛹将破一般紮人心窩。林秋水旁若無人的鑽進水中,好像渴水的魚一般,她高高的擡起頭,将這一日的混亂全部洗刷幹淨。
鄭之言的衣衫被水濡濕,他看着那個滿臉疲倦風霜的女人,終于将她逼仄到牆角、甚至連帶着純潔的尊嚴都已經毫不在意。“一個飽經風霜的三十歲女人似乎沒什麽可看的。”林秋水閉着眼,一股股發貼在面頰之上,她咬着牙,忽然間拉着鄭之言的手臂,在他尚未反映過之前一口咬下去,不知是發洩還是報複,唇齒間血腥的氣味令她感到渾身張開的毛孔如同魔花一般迅速生長着。
“嘶——”鄭之言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然而他笑不出來,他十分認真的看着這個女人埋下去的黑色頭顱,漸漸的已經被隐忍嘶啞的哭聲所代替。“王八蛋、混蛋…”
她無法對任何陌生人報以仇視,卻能對這個最厭惡的人進行肉體傷害,她無法真正對他造成任何精神上的攻擊,卻只能顫抖着将他撕咬。
“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嗯…”
林秋水豁然放開了他的手臂,然後像渾然未曾發生這許多事情一般感受着水中熏蒸的氣。林秋水按了按太陽穴,将另一半水占領,他周身衣衫完整,然而她卻赤身裸體。
“發洩夠了?”
林秋水撩起面上遮擋的黑發,發絲淩亂,看上去倒是活像個發狂的瘋子。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忽然擡頭淡淡的笑:“你和她很像,又不像。”
鄭之言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很少有人說我們像,唔…所有人都說我的表情是我父親的複制品。她?”他的表情淡了下來,倒是仿佛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女人:“她和他,他們彼此間活了這麽多年,大概并沒有互相了解。”
林秋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這次真心了然的點點頭:“大多數的夫妻是這樣的,不如說婚姻的本質往往就是一個簡單的法律關系。你是怎麽會有這種錯覺,以為婚姻是需要感情的?”
“你還真夠冷漠的。”
林秋水冷笑一聲:“把我摸得這麽透,你難道不知道我爸媽的狀況嗎。這種父母不和的戲碼是共性,不會因為你比別人多了幾億錢就發生變化。”
鄭之言聳聳肩,他對于自己的冷漠更甚于旁觀者,在如此時候都不肯卸下那虛僞的笑容:“商業聯姻和權錢戲碼,無非只是這些。不過我佩服他們,他們對于自己的責任與權限有着無比清晰的認知。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小到一個孩子對于世界的人知無比敏感的時候,那個女人在紅毯上摔倒,不過那個男人倒像是避嫌一般仍舊站的高挺筆直,她嘛…她站起來,依舊優雅的很。她摔倒的時候,她的手離着他觸手可及,然而最先放到那纖細指尖上的卻是一個侍童張皇失措的幫助。”她站起來,絲毫沒有狼狽的一面,依舊是美麗高雅,而他等着她的手挎過來,兩個人依舊完美冷漠的像是雕塑一樣。
林秋水憊懶的看着她的笑容,也許他曾經多次在意,在她的家中、在雪山上,他在意有沒有人會主動握上他的手。然而她絕不會被這片刻的脆弱所感染,皆因他的面具已經物我兩忘,她無法認清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假。
鄭之言懶懶的癱在一旁:“怎麽你一絲悸動都無呢。對世間不公正抱有同情心的林大記者,竟然熟視無睹,真是令人傷心呀。”林秋水托着面頰,極其認真的看他:“你嘛,無論如何,對你都是活該。我不是那些毒雞湯的追随者,一個天生獲得遠遠超過他所失去的人,最好不要在我這種工薪族面前裝可憐。”
“啊…你還是那個虛僞的樣子看着順眼,看的我都快愛上你了。”
鄭之言拍拍她的臉頰,低低的笑出聲來:“你這是自暴自棄了。”
曾有人告訴她,共享秘密是罪惡的,也是親昵的。而鄭之言每一個設計好的秘密都在叫嚣着一種征服。與其說是自暴自棄,不如說是一種油然的無力感與空虛,這似乎與風暴之前的一切沒有什麽不同。
林秋水想着,微微的笑了出來:“這樣也不錯。你可以大方宣告你的勝利。”
“你這種消極的抵抗真無趣啊。”鄭之言的手仍舊未曾攀到她的肌膚上。那尖叫刺耳的鈴聲已經在一旁響起。
鄭之言随即将水袋中的手機撥弄着,呵然笑了出來,竟是有些惋惜的搖搖頭。林秋水的手卻擋在他将欲撥斷的手指前,歪了歪頭微笑:“季魅?不聽聽季小姐的真情告白嗎?難得我夜間無事,聽到美人的夜語睡的也快意些呢。”
“好。”鄭之言懶散的撥開揚聲鍵盤,季魅柔媚的女聲便清晰的傳來,只有水聲無聲的在做着伴奏一般。
“之言。”季魅一向如同粘膩的玫瑰糖音起伏不定,似乎還有某種将欲爆發的陰郁在其中,“之言…這是什麽意思,葉紫芝的事情,我真的無能為力了。”美人落淚無聲,只是隐忍的哭音便已經是楚楚,似乎還有淚珠落在肌膚上的塗抹聲,林秋水幾乎能想到電話另一端的女人,将會是如此無助的姿态。
她壞心眼兒起,輕輕的撩起水聲,清晰可聞的笑了一聲。
季魅的啜泣聲忽然就哽在喉間,陰郁戒備的感覺不禁透了出來:“是誰?”
林秋水拿着那手機,帶着搖晃的水聲,故意逗弄的在手間晃動,鄭之言仿佛他最堅貞的戰友一般,在季魅越發增大的質問聲中無聲的笑着。他們的眼神彼此交流,像是為自己重新在彼此心中找到了一個完整的定位。
“之言…”季魅将外露的感情一瞬間咽回去,又恢複到那個儀态萬方的美人:“你是在忙嗎,我不求你別的,你開口說句話,讓我安心。你曉得,只要你能說句話,我至少能安心入睡。”林秋水感到她似乎笑了一下:“我對于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只要一個安全感而已。”
鄭之言輕輕的呼吸着:“唔…你一向是個聰明的女人,別讓自己這樣狼狽。”
季魅屏息了半響,靜靜的挂斷了電話:“我知道了。”
林秋水啧啧的一副失落表情:“真可憐啊,女人就是女人,以為這種脆弱的關系會維持永恒呢。”
“所以你絕不會成為這樣得人?那可未必哦。”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林秋水一個閃身将身體包上,頗為嘲諷的看着他:“随便你的定位吧,難道我能決定我的身份嗎?”
在鄭之言結束他的興趣之前,難道她能夠決定自己的身份嗎。林秋水心中放空,無所謂的笑笑。
☆、模糊的身份
林秋水又像一條美人魚一樣溜走了。氤氲的氣散開,暧昧的氣氛漸漸冷了下去,鄭之言卻毫無顧忌的同她背對着,将身上浸濕的衣衫脫了下來,他整個人泡在水中,看着面前活生生的美人。林秋水毫無顧忌的撿起浸濕的衣衫,随即将那投進了滾筒機中,機器的轉動聲極有規律的奏響。
林秋水的身上裹着潔白的浴巾,烏發輕輕挽了起來。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頸是修長的,雖然整個人都具有骨幹的美麗,但是意外的是,她的身姿并未壓倒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
林秋水并非有着賢妻氣質的人,她不僅不溫婉,而且時有如同刀子一般的氣質,就像是、要把什麽虛僞的假面割破一樣。在這個充滿着利益的世界,有時他确實不明白她是如何生存下去的。如果沒有周敏,也許她早就在踏入這個城市的時候便已經随波逐流的管着一日三餐而滿面風霜。
“你背過身為我洗衣裳的樣子就像是…唔,一個妻子一樣。”
林秋水回過頭,即便是對着那□□的身體仍然無所為動:“如果你凍死在數九寒天的門外,那我就要擔負殺人罪了呢。”
鄭之言托着面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林秋水的名字中帶着“秋水”二字,雖然她的淡漠與冷硬看着與此無關,但是只要沾上一點濕氣,卻立刻便有了“秋水之姿”,在水中的女人立刻便像鮮活一般。
“你該不會是不敢看我?”他站了起來,看着那背影微微一動,随即卻像是掩飾一般的扔來一塊白色的浴巾:“就顧着演小電影兒了,我這兒沒有半個男人的衣服,你随便對付着吧。”
“喂喂、今天氣氛這麽好,難道你就在意我赤身裸體?”
林秋水未曾理他,向着那幽黑的小屋中走去,鄭之言長長的“嗯”了一聲,向着那屋中的女人走去。她點着一根煙,并未靠近唇邊,只是将它放到方桌上,任那味道彌漫。鄭之言坐上那細軟的床,看着林秋水的背影,輕輕的挑了挑她柔軟的發絲,喉嚨間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我很奇怪再次見到我,你的悲憤也好、你的憤怒也罷,好像都消失了一樣。看着像是順從,卻又不甚在意。”
“奇怪,我們兩個是什麽關系?”林秋水松開淩亂的浴巾,整個人将頭埋在床間,她的側面發絲散亂,縱是幾分疲倦的模樣:“我永遠都沒有那個精力同你争鬥。無論怎麽逃都逃不開,倒不如等着你向我下手。”
嘿,把他想成一個禽獸了,還是個饑不擇食的禽獸不成。
林秋水豁然睜開眼睛,黑晶石一般的雙眸在夜間暗暗生神:“要試試嗎。”
“什麽?”
林秋水倒是絲毫不扭捏,哼笑了一聲:“所謂以物易物,對我的調動畢竟動用了你的權力,就像古代那些只能用身體作為交換的微末女子一樣,我是不是也該順應時代大潮啊。”
鄭之言的眸色淡了下來,淡色的唇頗顯無趣:“成千上萬等着賣身的女人,我倒是犯不着對你這些微末的‘美色’有所垂涎。你這個人啊,總是能把所有春光明媚的事情說得大煞風景。”
“本以為今天會發生什麽…對吧。”
鄭之言冷眼轉過去,周身的肌膚忽然貼上林秋水。他的身上帶着清水的氣味,并沒有時下男人喜愛的古龍香水,而林秋水只感到自己的氣血上湧,她雖然頗有些自暴自棄的味道,然而終究是撐着自己的嘲諷罷了。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哈,她心中大笑,發生就發生吧,對于女人來說,這本是遲早的事情,或許是她曾經像《鋼琴教師》中那個沉悶的女人,自律、嚴格,永遠和這些充滿誘惑的東西絕塵,然而一旦忽然有什麽發酵開,這一切的禁欲就像被撕碎了一樣,一個一個的湧現出來。
即便是睡了又怎麽樣,這是法制社會、這是□□社會,蘇海市更是性早熟的、享受的天堂啊,一個萬年不變的老處女在這裏是孤獨的,更孤獨的是,他的拒絕使大多數男人對自己望而生畏,她自然沒想過會有任何一個男人走近她的世界。可是薛澈也好、鄭之言也好,他們雖然是不同的人,卻帶給她不同的痛苦體驗。如果将這種肉體沖擊當做一場長久的□□活動,那又何嘗不肯呢?
“停下吧。”鄭之言冷靜的抽身而出,轉過身去低低沉吟,絲毫不帶着一點暧昧與□□:“身體抖成這個樣子,簡直同精神癫狂患者沒有兩樣,我還真是令你厭惡至此呢。”
林秋水的身體洩了下來,她的心髒也似乎緩了下來,然而比這更為不解的是,她的心中竟然曾燃起幾秒鐘羞恥的火花。鄭之言的呼吸聲暧昧輕盈,讓她有一種堕入旋渦的感覺。
女人的第一個男人總是令人難以忘懷。女人的第一個男人總是令人難以忘懷。
她的心中不停的被這句話所洗腦,後知後覺的顫栗着。她借着黑夜中的發絲透光處,輕輕擡起頭看着鄭之言的側面,他似乎又點燃了一支煙,在口中輕輕的吸允着,然而他的嘴角終于沒有了那一向虛僞的笑意,繃起了可見的弧度。
難道他在生氣?
“你這個人其實也挺虛僞的。”
林秋水感到羞恥,鄭之言的眼睛分明就是在若有似無的看着她,或者說,他根本将自己的神态捕捉的一絲不漏。
“每次被別人幫助後,總像是一副大義獻身的模樣,硬是将自己化成死魚,可是內心卻是興奮多于顫抖,做人做做到你這麽節制,真算的上是變态了。”
鄭之言手中把玩着香煙,修長的腿随意的叉起來,一副反客為主的點評着房間的主人:“不是每個人男人都會去有求于人,大多數時候,他們會退而求其次。”
林秋水絲毫未感到憤怒與被侵犯,只是覺得鄭之言話中有話。兩個人都半立起身靠在床頭,總是一副談判的架勢。
“在我心中,婚前性行為同犯罪無異。”
鄭之言亦不禁大吃一驚:“我就料到你會如此,但是沒想到你這樣變态!”肉體的快感與安全同樣重要,然而□□只是一種健康的發洩方式,卻在她的眼中視為犯罪。鄭之言的話中不由得帶上幾分打趣:“我尊重中世界古堡中信守貞潔的世家小姐,但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的小姐會活在當下,活在這個舶來主義盛行的國家,或者你想為自己立一個死守的貞節牌坊?”
“我的父親…”林秋水的眼眸微動,漸漸回憶起硬是将他移出腦海的那個男人:“你那麽事無巨細,自然懂得我的事情。你很聰明,不會在我面前提起任何過去,就像你對自己的過去三分真七分假。在我記憶中,他是一個堅定的自私大男子主義者,我認為他并不明白何為尊重…即便出軌與追求新鮮感是男人的通性,我倒是沒想到,他和很多縱情的女人也有關系,奇怪,這樣不會染上病嗎?”
鄭之言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他的修長手指抵住嘴角,真是英俊極了:“你怎是…說到底,□□只是一種運動方式與快感這也是生理的一個分支,怎麽到了你嘴裏如此十惡不赦了。還是說,你是以情感人,因為你父親對此産生了厭惡?”
林秋水頭一次如此明顯的表示不屑:“不必誤會,我根本沒将他放在眼裏。”
“不過其實你想錯了,我就算再怎麽虛僞,自然也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不可能如此單純,只是身體單純的拒絕而已,你別傷心啊。”
看到她一臉無所謂安慰自己的樣子,鄭之言只感覺自己被忽略成了滑稽鬧劇。他哈哈大笑:“你剛才問我,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讓他模糊不清下去,讓你享受不被我這纨绔子弟玷污的快感。”
林秋水随即冷笑:“我認同,我們之間果然如此最為适合。等到你厭煩的那天…”
“是啊。”鄭之言閉上眼睛,再也不去看她:“我什麽時候能感到完全厭煩呢,真是期待。”他們之間并不存在着再進一步的契機,連肉體上的隔膜都如此之深,對于這個女人看似能看透十分,卻最多只能打開五分。應該将它看做一種失敗嗎?并不,在他心中,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更另類的感覺在蔓延。
他忽然抓住林秋水的手,想起了年幼時曾經看到的一幕,那對完美的父母簡直就像是冰冷的機器,将每一個高貴的标準刻在心間,甚至不會多露出任何一絲多餘的愛情。他們之間,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一種商業夥伴。林秋水反射性的微微像回彈了彈,卻終究任他撫摸着自己的一雙白骨。她認為她的手毫無美感,太過細瘦,沒有力量,沒有肉感;而他卻在初見便對着雙過分纖細的手感興趣——它十分真實,就像這個不會僞裝的女人一樣,固執又自我虐待。然而在她身上有另一種感覺,當你認為能夠在掌控她的時候,她卻總能夠為自己鑄造起一個新的圍牆。
就這樣吧。
兩個人心中如是想到,明日又是同樣的一天,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同。
☆、相同的臉
林秋水是被早上的薄霜凍醒的,屋中的暖熱雖然沒有偷功,然而清晨的霜又很容易忽然鑽進窗子中。昨夜糊塗的睡了,似乎莫名其妙的就過了這麽一夜。她摸了摸床上的絨毯,暖融融的包裹着身體的體溫。
唔…這該不會是鄭之言吧,他有這麽溫柔嗎?
門邊的人咳了一聲,将打濕的水聲抛在身後,林秋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樣子頗有些滑稽,鄭之言倒是幹幹淨淨的站在一旁,叼着女士香煙打着領帶,眉眼高擡的樣子帶着幾分不羁。她枕着膝蓋輕輕伸展了身體:随手将床頭上的香煙扔了過去:“這麽喜歡就送你呢。”
鄭之言彎起嘴角,利落的将那小煙盒放進口袋中,金絲鏡片折射着冰冷的光暈:“問着煙味兒卻能控制煙瘾。”
林秋水随即站起身,深感這是一種奇妙的體會。在她的家中一個冬日的早晨,她和另一個男人像情人般的你來我往,這倒是算是新奇的體驗。薛澈…她總是拿他們二人進行比較,然而薛澈那人卻總是溫文的、有禮的,雖然都像是紳士的教育,然而鄭之言骨子裏卻透露出危險的侵略性。
鄭之言看着靠在一邊的女人,口中淡淡的吐掉口中的香煙:“說真的,這樣的夜晚沒有半點刺激的事情,我不想再過第二次了。”
林秋水恍然大悟,原來他仍舊覺得自己無趣,那麽是不是脫離他的日子也越發靠近了呢。
“不過你還是別想就這樣跑掉。”他轉過身來,笑得極其溫柔,“恭喜你為華氏的前哨站貢獻了極高的收視率,既然你不想繼續做前臺,那麽将以最高策劃人的身份繼續操縱它——按照你的興趣。”
“以及在你的維護之下。”
鄭之言挑了挑眉,頗有些不置可否的的意思:“季魅的事情需要有一個終結,也許你會對她的結局感興趣,她畢竟是華氏的利益鏈之一,唔,該怎麽做好呢,真是難為人啊。”
呵。林秋水心中冷笑,他那一派溫柔怯懦的表情看得人厭惡,她知曉自己曝光季魅是為了心中那口吐不出的氣,然而卻也給華氏一個鏟除毒瘤獲得名聲的絕妙機會。鄭之言這樣的人,他的所有縱容都建立在有利可圖的基礎上,而她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充當他人的工具。
鄭之言扯扯領帶,手中圈着車鑰匙,笑的一臉燦爛:“和我一起去公司。”
林秋水自進入公司便接受了諸多洗禮,這雖然不是那個神秘的幕後公司,然而據周敏所言,這已經是華氏上層的幾大集團之一。自她進入公司,這裏有序忙碌的人們眼光便一直帶着些克制的好奇,林秋水卻能知曉,她在離開十步以後竊竊私語聲便規律的響起。
她離着鄭之言不近不遠,眼鼻不側,忽然便撞上了鄭之言的背,她看着對方嘴角的一抹笑意與周圍掩蓋在好奇下的目光,不由得遞過去一個白眼:“難道我非要什麽時候都陪着你演戲嗎?”他總是喜歡将她置于許多人灼熱審視的目光之下,因為她并不喜歡如此。
鄭之言轉過頭,笑得可謂溫柔至極,手指輕輕的拍上她的肩頭:“小心點兒,每次都不聽話。”
着暧昧的語氣似乎激出了無限的電波,林秋水已經聽到了空氣中“噼裏啪啦”的響聲。她幹脆跨過對方,向着上次的直播間後臺走去,身後的低笑聲很是明顯,然而她卻已經漸漸習慣。
甫一開門,周敏那清脆的笑聲便揚長而起:“哎呦喲,大庭廣衆的打情罵俏,不害臊呢!”周敏的眼睛笑起來真是燦若星光,尤其是結婚後反而多了幾分純淨的少女氣息。林秋水心中既為她高興,又不免仍舊面無表情對着自己的好友,像是要她閉嘴一般。
周敏倒是渾不在意,笑嘻嘻的不肯罷休,趴在椅背上活似一個王熙鳳:“華氏可是娛樂大公司,別看那些員工一個個老老實實的,他們都長着八十雙眼睛,一百張嘴!你踏進的第一步,簡直是步步都在監視之中啊。”
林秋水懶得解釋自己同鄭之言複雜怪誕的關系,只是現在不到節目的錄制時間,這裏一般人不敢入內,倒是只有他們兩個敢進來。林秋水倒是第一次感到了權力的滋味——百人不僭。她随意的翻看起手中的稿件,懶懶的問了一聲:“既然以後我做策劃,這些東西也就不用過手太多了。”她本想着周敏能附和幾句,可是看她皺着眉頭,卻像是想些煩悶的樣子。
“秋…”周敏看看門外無人,眼神忽然就急促了起來:“季魅的事情你大抵知道吧。”林秋水心中一頓,想起了昨夜的那通電話。她十分佩服季魅,因她知道自己是個抑郁質人格與粘液質人格的混合體,如同鄭之言所說,她的心中藏着波濤洶湧的大海,也因此使得自己過分剛強與冷硬。然而季魅卻如同一團柔軟的棉絮,她軟綿綿輕飄飄,适度的妩媚優雅卻不會令人感到厭倦與過分,會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