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那時候是假的喜歡我,但我現在是真的喜歡她
第32章 “她那時候是假的喜歡我,但我現在是真的喜歡她。”
下午不到四點鐘蔓菁就開車到了渝丘市, 她随便找了家附近的民宿放了東西。
對她來說,渝丘市的熟悉度自然不必上榆海縣,之前她每次來的時候都有別人帶着, 那時候她的身份還是鐘訴遠的妹妹, 那些人對她畢恭畢敬。
那時候的她,對自己即将到來的命運絲毫不知,每天憂心的事情不過是如何再玩些新花樣來, 折騰折騰林予青而已。
只是造化弄人就是這麽來的, 誰能知道後來那個栽了的人反而是自己。
她出去的時候民宿老板還和她打了個招呼:“出門呢?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需要我給你介紹一下好吃好玩的嗎?”
鐘蔓菁微笑着搖搖頭, “我不是第一次來。”她随意地指向了剛才上二樓的那一群人,“我和她們一樣,來看病的。”
“原來是來複診啊。”民宿老板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表示自己明白了, 語氣溫和地詢問:“明天的專家號嗎, 明天是吳院長坐診,她們也都是奔着吳院長去的。”
鐘蔓菁沒否認, 只是說:“吳院長的號挺難挂的,我蹲了好久。”
這民宿就開在了醫院邊上, 也經常接待來看病和出院的病人, 對醫院的情況了解的比別的人要多的多。
老板很健談,更是鐘蔓菁現在來了解情況的第一人選。
她上一世可沒有在這個時間點來到過好西州區, 她不知道, 這個先機她是否能夠占到。
民宿老板說:“吳院長醫術高明, 不止咱們本省的人來, 外省的也在搶她的號。現在的人生活壓力大,精神上出問題的多的很……你挂到號了嗎, 不會沒挂到號吧?”
“我有點急事找院長。”鐘蔓菁這才說,“所以我直接過來了。”
老板當她也是病人,以為她突然發作了什麽精神方面的急症。可是看這姑娘口齒清晰,一切都很正常啊。不,不對……老板忽然想起來,說是有一種精神病人,越到情緒崩的臨界點就會表現的越正常。
她猶豫了一下就說:“急嗎姑娘,你要是實在着急就去找黃牛加號,我聽是有賣的,不過很貴,那錢都足夠你買一板進口藥了,實在不行試試早點過去,第一個去看能不能加號。”
“第一個?”
老板急急點頭:“吳院長雖然九點上班,但每次八點半就來坐診了的,她一號難求,特別危急的病人會同意加號,另外她每次坐診時都會看完所有的病人才下班,經常到晚上八點。”
鐘蔓菁再度笑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現在出去轉轉。”
老板也溫和道:“那你早些回來啊,要是不記得路了就給我發消息,咱們客棧十二點後關門,但可以把我喊起來。”
老板交代的事無巨細,看樣子是把她當成想不開的病人了。但鐘蔓菁并不是,她自己出去吃了一碗花甲粉。路過蛋糕店的時候買了小蛋糕來當明天的早餐,慢悠悠地走在路邊——她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傘是不是落在家裏了?
算了。鐘蔓菁心說自己過來求證點事,更重要的是确保自己能夠見到吳荔原。
林予青一個人是沒辦法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來到火車上的,吳荔原幫了她——這位一直隐藏在她身後的好友。後來她加入了林予青一手掌握的公司,同為一把手。
那個時候的吳荔原已經非常厭惡鐘家了,但此時的吳荔原還沒有,可是她在保護林予青,鐘蔓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有用的訊息。
她想先和吳荔原聯手,要真正幫助林予青免受那些屈辱之苦,不僅僅是告訴她你不要去做這件事那麽簡單。
所以,鐘蔓菁必須提前了解這件事,是什麽讓林予青決定忘掉所有逃離一切,這些記憶掌握在吳荔原的手中。
晚上八點,鐘蔓菁回到了民宿裏。氣溫開始下降了,她好像已經感受到了雨水即将到來的信息,民宿老板還敲門給她送來了一杯熱牛奶,提醒她如果晚上冷的話可以開櫃子的裏的電熱毯。
鐘蔓菁一口氣将牛奶喝完,整個人卻清醒無比。她必須現在就去找吳荔原,一刻也等不了。
來之前她當然已經調查過,知道吳荔原在醫院旁邊有棟小公寓。她是個好醫生,每當第二天有全天坐診的時候,就會到公寓裏休息,以便自己第二天能提前到診。
她從民宿出去,直奔一條街開外的公寓小區。有許多年輕的住戶正在遛狗,鐘蔓菁低着頭,追着小狗搖搖晃晃的小尾巴往前走,狗主人提醒她:“小心!小心!前面有車!”
一輛低調的黑色寶馬正好駛出了地下車庫,鐘蔓菁只看見了車牌號,最前面是W最後的數字是2,她沒有猶豫,低下頭加快了腳步。
寶馬頓時急剎,鐘蔓菁也在同時擡了頭,換上了歉意的笑臉來到了車窗邊。
“你……”吳荔原經常碰見這種光顧着看狗就沒注意到車的人,只是今天這個年輕的女人長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她剛說了一個字,對方就立刻開口了,“對不起,是我沒注意,下次不會了,實在是抱歉……”
語氣輕輕柔柔的,态度也好。她本來也沒生氣,于是說:“下次別只顧着看狗了,尤其是在停車場這種地方。”
鐘蔓菁說:“我沒有在看狗,是在看你的車。”
吳荔原笑起來:“你是新搬來的?”
鐘蔓菁搖搖頭:“吳院長,我是來找你的。”
原來是病人……吳荔原也沒少經歷過這種情況,她臉上的笑容換成了職業的溫和:“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明天我在醫院坐診,你可以過來挂號。”
鐘蔓菁在心中估算着時間,視線往後一瞥後迅速地回到了吳荔原的身上,臉上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來。她也微笑起來,“吳院長,我占據你一點點的時間,能給你講一個故事嗎?”
“我之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哥哥帶回來一個嫂子。她很憔悴,但很漂亮,只是不愛說話。我哥哥說她是個驕傲的啞巴,他要讓她好起來,要讓她在婚禮上為他唱一首最好聽的歌,讓所有人都驚豔他的作品。”
“我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說可以,還讓我一起試驗這個可能性。他說想要讓奇跡發生,最好的辦法不是讓她充滿陽光,而是活在黑暗裏。在長久的,幽暗的黑暗裏,只有一束的微光照射進來,那也是奇跡。”
“我照做了。我哥哥折磨着嫂子,我好像也是。可是有一天我不想再這樣做了,在她說她喜歡我之前。我給她做很難吃的飯菜,我欺負她綁着她,我帶她偷偷地出去過……那一刻,我覺得我好像在夢裏醒了。”
“吳院長,我做這樣的夢正常嗎?”鐘蔓菁說的很快,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仍舊是專注而認真,“吳院長,我好像喜歡上我嫂子了,不想讓她和我哥哥結婚了。我這樣正常嗎?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滴——滴——”
後面有車來了,而吳荔原的車就剛好堵在閘機口。吳荔原皺了下眉:“不好意思,或許你這些問題需要去問另外的專家。有什麽精神上的問題我們明天再——”
鐘蔓菁的手摸上了她的車把手:“吳院長,這件事已經快把我折磨瘋了。請您一定要聽我說完可以嗎?我知道現在是您的下班時間,可以付三倍的診療費,能不能讓我先上車?”
鐘蔓菁的手根本就不松開,吳荔原知道自己這是碰上難纏的了。
她黑着臉打開了車門,派出所就在從小區出來往走那個路口再走五百米,有什麽情況她立馬就把人放到警察局。
鐘蔓菁笑了笑,禮貌地坐進了後面的位置:“吳院長,你說句話吧。”
吳荔原利落地拐了下彎:“不好意思,我的心理咨詢時價一千二。”
“可以的,我已經為你算好了時間,從我攔住車到現在已經十二分鐘了,我還有四十八分鐘。”鐘蔓菁從自己的帆布包裏拿出了沉甸甸的三沓錢放在了副駕駛,“不用擔心我不給錢,吳院長,你現在可以評價了嗎?”
吳荔原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病人。她深呼吸一下,決定将車在派出所周圍街區徘徊幾圈,先暫時評估一下病人的心理狀況。
“怎麽稱呼?你可以先把故事說完。”
“我姓鐘,鐘表的鐘。”鐘蔓菁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後來的故事也很簡單,我喜歡上了我嫂子,決定幫她出去。可她是個啞巴,我希望不在黑暗中奇跡也能降臨,希望她能夠說話。我教她說我愛你,讓她用這些辦法讓我哥哥放松警惕……但是我沒成功,我不再寄希望于奇跡了,我只想知道,她是為什麽成了啞巴。”
“因為我覺得,只有知道了她的成因,我才能更好的選出更适合她的辦法。”鐘蔓菁想了想又說,“真的很可惜,她說的字正腔圓的第一句我愛你,不是對着我,而是我哥哥。”
吳荔原說:“鐘小姐,你明天早點來醫院加號可以嗎?你需要做一些評估。平時有沒有那種夢裏的場景、人物,在你的生活裏出現,和你說話?”
鐘蔓菁卻笑出了聲:“有,當然有。我的夢醒了之後,發現我嫂子還沒有成為我的嫂子,我還來得及。現在我把我嫂子藏起來了,她現在很安全。現在我想找一個幫手。吳院長,所以我來找到了你。”
吳荔原一時沉默,她看着副駕駛上紅通通的鈔票。說實在的,她很久沒看人在生活裏這樣掏出來這麽多錢了。
此刻的她并不是院長,而是一位普通人,她原本也沒打算要這位鐘小姐的錢——吳荔原沉默過後委婉地說:“前面就是派出所,你确定你家裏的事情不需要警方介入解決?”
綁架、黑暗,折磨一個啞巴這樣的詞彙在鐘小姐的家庭裏出現的次數過高,如果她沒有臆想症等精神方面的問題,那吳荔原建議報警。
這次沉默的是鐘蔓菁。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用了。吳院長,到夢的最後我死了,我哥哥後來應該也死了,也算是惡有惡報吧。我嫂子,呸,我準嫂子是個厲害人,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卻裝的那麽像。但我還是想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了啞巴。”
鐘小姐前言不搭後語,吳荔原慢慢地開着車,前方隐隐有大團的烏雲飄來,遮住了星星。
吳荔原說:“你既然知道你準嫂子是假裝喜歡你的,那為什麽還是這麽想知道她為什麽成了啞巴?”
不愧是院長,用詞這麽的精準,用了準嫂子而不是嫂子。鐘蔓菁在心裏贊嘆了句,給出了這個晚上最誠實的一個答案。
“她那時是假的喜歡我,但我現在是真的喜歡她。”鐘蔓菁的手在鼻尖上碰了碰,雖然鼻子眼睛都有點酸,但她還是笑得微微眯了眼睛,“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把她欺負成了啞巴,把那些人記下來,之後挨個找過去。”
“哪怕她騙我,諷刺我,之後再沒有對我笑過,也不給我幫忙,後來一和她說話,我總覺得心肝脾肺都很痛。”
鐘蔓菁輕輕地說:“我也是過了很漫長的時間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喜歡上一個不可能的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