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祁父:“祁峰這孩子在初二的時候受過傷。那時候傷得還比較嚴重。到了現在,他看着是恢複了,但後遺症卻是留下了。”
在祁峰班主任的辦公室裏,祁父說着這些老師們都不知道的往事。
祁父:“我們也有去醫院看過幾次。但是每次醫生都說他恢複得已經很好了。骨折過的人,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這些都是需要慢慢養才能養回來的。
“祁峰在西班牙踢球的朋友說他得繼續去專門的運動醫學醫生那裏看,但因為學業緊張,這件事就一直這麽耽誤着了。”
班主任很認真地聽着這些,并時不時地點頭。
祁父又接着說道:“上個周末,那個孩子和我們又好好地談了一下。我們就覺得,祁峰的腿傷,還是得繼續治療的。”
祁峰的班主任是一位三十七八歲的語文老師,說着一口好像播音員一樣的普通話。
從她口中所說出的,即便只是一句普通的話語也能擁有很強的感染力。
班主任:“如果您是為了帶祁峰去治腿傷,作為老師我肯定是很支持的。我們不能讓孩子為了學習而在腿上留下後遺症。但如果祁峰是打算治完腿傷再回去踢球,我就真的希望您能再好好地考慮一下了。”
班主任的态度誠懇極了,言語間也能讓人感受到她難以掩飾的惜才之意。
班主任:“祁峰真的太優秀了。真的,太優秀了。能夠在我們一中排在年紀前二十的孩子,無論放到哪兒都是特別出色的。”
不等班主任繼續說下去,祁峰就正好在辦公室的門口說了一聲“報告”。
她連忙讓自己特別喜歡的這名學生進來,并搬張椅子坐在她的辦公桌旁邊,和父親一起聽她的想法。
班主任:“祁峰,剛剛我聽到你爸爸說他打算讓你休學一年去踢球,我感覺到我的心就好像刀割一樣的痛。”
祁峰低着頭,聲音悶悶地說道:“劉老師,不是我爸爸這麽打算的。是我這麽打算的。”
班主任:“可是你現在正站在一條很重要的人生岔路口上。老師有這個責任,也有這個義務來提醒你。以你現在的成績,只要一直保持下去,你想考什麽學校都是能考得上的。”
祁峰點點頭,說道:“謝謝劉老師對我的肯定。”
然而他話鋒又一轉道:“在我們嘉陵一中拿到年紀前二十,這已經是很棒的成績了。但我過去在青訓營踢球的時候,我在我這個年齡的梯隊裏,是全國範圍內的前二十。”
說起自己曾經在足球這件事上所取得的成績,祁峰還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聽到他的這句話,也都特別吃驚。
教他的生物老師甚至還開口調侃他起來:“祁峰,沒想到你踢球居然這麽厲害啊?真人不露相啊。”
生物老師是一名還挺年輕的男老師,這種時候他給插上了一句,必然會得到祁峰班主任的批評。
生物老師連忙舉雙手投降,并繼續批起了作業。
相比起自己班上的其他同學,祁峰一直都會顯得更成熟一些。
現在,他也不會把自家老爸往班主任這裏一丢,就自己躲得遠遠的。
祁峰:“我覺得您說得很對,我正站在一條很重要的人生岔路口上。所以我花了很長時間來考慮這件事。但您現在看到的,就已經是我在考慮了十天之後的結果了。”
祁峰的班主任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似乎已經開始責怪自己的這位學生了。
祁峰卻是對班主任很淺地笑了一下,他說:“我想再回去踢一年。我希望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但如果我錯了,我會接受它。然後回來好好上學。”
祁峰很努力了,但他也還是沒能說服這位很喜歡他的班主任。
可休學一年這件事,本就不是他的班主任說贊成或者反對就有用的。
為了辦妥這件事,祁峰的父親在今天一大早就來到了學校,見了祁峰的班主任,學校相關部門的老師,還有校長。
幸而嘉陵競技已經在這個周末就開出了希望錄取祁峰的證明。并且,徐起新也同時給到了由塞維利亞隊醫組所出具的,該運動員需要進一步複健的書面建議。這讓祁父能夠更快地把程序走完。
祁峰的父親是一個很注重與自己孩子承諾的人。
他和祁峰做出了一年的約定,就只會給兒子一年的時間。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盡其所能地想要讓祁峰能夠早一點回到青訓營。
只不過,祁峰還在邊等爸爸的消息、邊在教室裏上課呢,他即将休學一年去踢球的消息就已經不胫而走。
和祁峰同在一個樓層的同學們紛紛開始了“找祁峰”、“扒在窗口圍觀祁峰”以及等等等等的相關行動。
如此情況讓祁峰簡直連把下午的課全都翹了的心都有了。
他不得不給自己頻頻打氣,并告訴自己:祁峰你可以的!扛到放學!
一直以來都成績出色的祁峰也因此在下午的課上頻頻走神。
似乎他的人雖然還在教室裏,可他的心卻是一路飛了出去,飛到了校門外,也飛到了嘉陵雲聯的青訓營裏。
他甚至心心念念地等起了說好下課會來接他的徐起新!
在下午的最後一節課上,作為任課老師的班主任給了祁峰五分鐘的時間,讓他能夠有一個和班上的同學們告別的機會。
那對于祁峰來說,實在是有些突然的點名。
還不等他稍稍想一想自己要上臺講些什麽,班上的同學就開始為他鼓起掌來,似乎是在以此向他表達支持。
對于這群同學們來說,祁峰是因為長得特別好看而在高二分班之前就有所印象的校草,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和其他同學的畫風完全不一樣。
明明長着運動全能的身材,卻偏偏體育特別不行。
說他體育不行吧,可身上卻偏偏有着不太好惹的威武氣勢。
憑感覺說他不好惹吧,可他給同學們講題外加照顧人的時候,又讓班上同學覺得脾氣特別溫和。
而就是這麽一位本來就夠吸引人注意的校草同學,他卻是在近一周的時間裏和徐起新的名字搭上了線,還就此引出了如此厲害的往事。
轉折太多,反差太大,同學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總結了。
祁峰:“能和大家做同學,我感覺到很高興,也很幸運。但是在今天的課結束之後,我就會去足球隊的青訓營報道了。”
面對底下的那一雙雙眼睛,祁峰在想了好久以後才說出了這兩句話。
眼見着他又沉默起來,底下一位平時和他玩得還不錯的同學終于在想了許久之後忍不住地向他提出了直擊靈魂的問題。
“祁峰!上上周體育測試的時候你一百米還跑了二十秒啊!男生的最後一名!這種速度去踢球,行不行啊?”
随着這句話被問出,對面班級裏的最後一排學生也跟着來了一句“對啊祁峰,我們可為你擔心了!”
由此一來,班上的氣氛就在下課鈴即将響起的時候徹底被引爆了。
那些恥度破表的問題就這麽一個個地被問了出來,問得祁峰臉都紅了。
那輛等待着祁峰的轎車就停在學校門口。
坐在車裏的人在十五分鐘之前就已經到了,可他偏偏等到下課鈴響起的前一分鐘才給自己等的那個人發去消息。
[我到了。]
在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徐起新也走下了車。
今天的他沒有特意做低調的打扮。他身上穿的是今年馬德裏的時尚圈裏流行的秋冬新裝,坐的車也不是前幾天的基礎款車型,并轉而選擇了更有潮流感的豪車。
如果說,前幾天的時候他還能夠憑借着那身并不合身的校服混進這所學校,那麽今天的他看起來就與那座外形樸素的學校格格不入了。
那座攔在他面前的電動門似乎将他與校園內的世界隔了開來。
他與這座學校間的距離,就好像今天下午之前他與祁峰之間的距離。
而豎在兩人間的巨大鴻溝,又豈是他身上穿的衣服,以及坐的車。
和那些經歷單純,也只是在學校裏一心求學,并恨不得24小時不間斷地吸收知識的高中生相比,徐起新的人生就仿佛多出了一大截。
他在四年前的時候就離開了家鄉,也離開了父母,獨自一人去到異國他鄉。
在這四年裏,他不是沒有感受過來自家庭的壓力。
畢竟他的父親所創建的雲聯已超越了尋常人所能想象的規模。作為雲聯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子,他自然是被寄予了厚望的。
可他依舊扛着那些壓力,并憑借自己的天賦以及努力在一次次的比賽中贏得數十萬球迷的肯定與支持。
而後,他便在歐聯杯的賽場上剛剛嶄露頭角後因突發原因而暫停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許多人都說他的這一次“暫停”其實已經等于無限停擺了。
但他卻在應當陷入消沉的時間回到家鄉,買下了一支不那麽好,卻也并不算太糟糕的球隊,成為了俱樂部的董事,也自薦成為了曾經隊友的“經紀人”。
仔細算來,徐起新今年也才只有十九歲,和這所學校裏的複讀生同樣的年紀。
可他心裏明白,他和這些祁峰的同校同學當然是不同的。
這種經歷上的巨大差別讓徐起新不自覺地對祁峰有了一種想要保護好他的感情。
盡管就連徐起新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現在他對祁峰的這種感情,當然要比那位小地頭蛇當年對于他的還要強烈許多。許多許多。
他等的人沒有回複他的消息,卻是幾乎踏着下課的鈴聲一路拖着行李箱從教學樓裏沖了出來。
今天是祁峰在學校裏的最後一天。
為了讓他把留在學校裏的那些課本、習題集、考卷以及學習資料全都帶回來,祁父特意在來學校的時候給他帶了一個小拖杆箱。
他似乎一眼就望到了站在校門口等着他的那個人,朝徐起新揮起了手。
于是徐起新也向他揮了揮手。
已經有很多次了,他見到那個男孩從遠處向他跑來,可這絕對是他所見到的,對方跑得最狼狽的一次。
那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他的身後追着他一樣。
在跑動的過程中,祁峰的腳後跟還被行李箱的輪子壓到了。
那讓他踉跄了一下,卻是停都不停,稍稍調整了一下就繼續向着校門外跑來。
校門口的那道電動門因下課鈴響而緩緩地打開,祁峰也就此無知無覺地跑過了那扇門、那條線、那道攔在兩人之間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