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婚
成婚
這感覺怎麽像……我難耐地收攏了雙腿。
這種事,我一直都是習慣自己用手解決,算是相當有規律,以便在作畫時做到心無雜念,可明洛死後,我靈感枯竭,長期酗酒,以至于這方面都出現了問題,醫生甚至說我有陽痿的可能,可此時,這欲口火竟來勢洶洶,我有點受不住。但人雖然迷糊,尚且有一絲理智在,知道自己身在哪兒,現在又是什麽情況,不敢伸手幹點什麽,只好忍耐。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将流蘇轎簾掀開一條縫,瞧見外頭天色已暗,也已出了村寨,進了林海,轎子兩旁的少年少女一路灑着荼蘼花瓣,送嫁的樂隊也是一路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怎麽不見吞赦那林?
等等,我的顏料,我親手磨的顏料,不是說泰烏會送來嗎?我環顧四周,瞧見一個人影追在轎後,可不正是泰烏?
“等等!停轎!”我揚高聲音,“泰烏師父!”
我将身子探出半截,酒勁使然,一不留神從轎內摔了出去,跌了個狗啃泥。幾個人連忙将我攙扶起來,泰烏也趕了面前,将背上的背簍取下來,塞到了我懷裏。他垂着眼皮,不瞧我,嘴唇卻在抖:“顏料都在裏邊,我還放了采礦工具進去哩,你顏料用完了,再要用就自己磨,怎麽做,都教過你了。”
“記住了,謝謝泰烏師父。”我點點頭,抱住背簍,被扶上了轎,隔着晃動的轎簾流蘇,瞧見泰烏轉身時往臉上匆匆拭了一把,背影蹒跚遠去,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不知怎麽,我心底一陣酸楚,有種舍不得泰烏的感受,這是我在當年上大學告別我的養父母時,都不曾有過的情緒。
重新坐回轎中,被林海夜間的寒風降下來的燥熱便又返潮上來,我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懷裏的背簍裏,察看裏面顏色的工具是否齊全,手卻摸到什麽特殊的物件,不禁一愣。
我把這物件拿出來——左看右看,這都是一把匕首。
泰烏是不是放錯了,他給我匕首做什麽?采礦又用不着這個......我這麽想着,目光卻不由落在了縛住雙腳的紅繩上。
昏昏沉沉間,一個念頭如游魚躍出泥沼——
泰烏難道是......想要我跑嗎?
他是,知道些什麽,認為我會有危險,在試圖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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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被強壓下的不安又漫了上來,我下意識地握住匕首,可手腕卻軟得連握牢匕首都做不到,一不留神,它便從我的腿縫間落到了雙腳間。我彎腰去撿,卻聽見嘩啦水聲,流蘇轎簾下方水光潋滟,掀開簾子,才發現轎子正行經那條小溪。
我想起先前換裝時那可怖至極的噩夢,對水還心有餘悸,連忙蜷起雙腿,将自己在軟墊上縮成一團。
“滴答”,一滴水落在我的後頸上,濕粘的觸感掠過皮膚。
我打了個哆嗦,緩緩回過頭去,卻感到腹下一涼,我一把掀開裙擺,那兒什麽也沒有,可下一刻,我的大腿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強硬地掰了開來。
後背被水沁得透視,什麽冰冷而滑膩的東西貼了上來。
一股陰寒之意驟然侵入體內,我猛地彈起來,差點栽出轎外,雙腳卻被一股力道狠狠一扯,又坐了回去。足下“叮當”一聲,後背的陰寒之意突然消失了,我低頭看去,紅繩之間,那對吞赦那林送我的樹藤腳镯竟然蔓延上了小腿,并綻出了一朵豔麗的紅色荼蘼,被我缺乏日曬的皮膚襯着,醒目至極。
我咽了口唾沫,驚魂未定,聽見外面的敲鑼打鼓聲戛然而至,有人驚呼了一聲:“神,神主大人!”
我一驚,掀開轎簾,才發現小溪對岸不遠處燭火搖曳,正是那座我遇見吞赦那林的人骨廟。他颀長的身影就站在那裏,站在人骨堆疊成的白色臺階上,似乎遙遙俯視着送嫁的隊伍。
看見他,我驚惶不已的心一定,落到了實處,撐起發軟的身軀,拎起了滑到足下的背簍,猶豫了一瞬,我将泰烏給我的那把匕首也撿了進去——我要在這林海裏與吞赦那林待上一陣,萬一,遇上那些可怕的“屍奴”呢,或許能用的上。
“獻神妃,敬神主,拜——”
随這一聲吆喝,轎子被擡到人骨廟前,落了地。除轎中的我以外,送嫁隊伍裏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在了吞赦那林面前,我朝前望去,才發現族長和族中幾位長老居然也在其中。
一片死寂。
吞赦那林靜立在人骨臺階上,一言不發,盡管他蒙着眼,可一股被他審視着的、無形的壓迫感卻如烏雲壓頂,籠罩在每個人的上方,就連我這個外鄉人也不禁心髒緊縮起來。
——他不高興。是因為發現神妃換了人嗎?
我有這麽一種直覺,借着酒勁沖他喊:“喂,吞赦那林,我把顏料帶來了,可以給你補畫兒,今晚就可以。”
“誰許你們,舉辦神婚的?”吞赦那林沒有理我。
我一愕,怎麽,舉辦祭典的事,竟沒經過吞赦那林允準嗎?
“我,我們見神主大人親自送他回寨,以,以為神主大人喜歡他哩。所以就......請神主大人寬赦.....請神主大人寬赦哪!”那鬓發霜白的老族長伏在地上,聲音都恐懼得顫抖了。
“寬赦.....”
我聽見吞赦那林重複這二字,朝他望去。
燭火中,他殷紅的唇微微上揚,綻出一對較尋常人要尖銳的犬齒,寒光閃爍,笑容竟有種說不出的邪性。
“你們自覺,該被寬赦嗎?”
他話音剛落,這一群送嫁的人皆嗚咽哀嚎起來,靜夜裏,聽來猶如鬼哭,又駭人,又凄慘。我不懂這是不是祭典的一部分,吞赦那林說的話是不是舊俗,可這樣冷的天氣,一幫人跪伏在他面前,年輕男人也便罷了,這裏面還有老人和少年。
我看不下去了,背起背簍下了轎,結果忘了自己腳被拴着,還沒落地,就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聽見響動,前方一人回過頭來,是那個長得像斯內普的桑布羅,面部表情都扭曲了,瞥我的眼神又陰又狠,仿佛帶着憎惡一樣,低聲道:“神主大人不喜歡,招了大禍了,帶他走!”
“是,是!”
旁邊兩人一左一右攥住我的胳膊,便将我拖了起來,竟是要把我往小溪的方向拖——這幫人要把我扔水裏嗎?就因為吞赦那林不高興?我暈暈乎乎的掙紮起來:“幹什麽你們!”
腳跟接觸到寒冷徹骨的溪水,恐懼感剎那湧上心頭,我借着酒勁猛地将兩旁的人撞了開來,跪爬到那人骨臺階前,仰頭怒視吞赦那林:“吞赦那林,你是,是不是有病?我辛辛苦苦磨了兩三天的顏料,就為了給你補畫,還扮這什麽神妃來見你,你倒好,要任由他們把我扔水裏,你們真是一幫瘋子!”
酒勁發作得厲害,眼前吞赦那林的身影都分成了三個,時而重疊,時而分開,我恍惚看見他低下頭,似乎俯視着我。
我不曉得我這穿着一身女裝,趴在他身下的模樣到底有多狼狽,心裏又羞恥又難堪。我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卻不知是不是我喝多了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目光好像徘徊于我的臉龐很久,然後順着頸間而下,掠過腰間、裙擺間露出的雙腿和被紅繩拴住的腳腕上。
大概真是那鹿血酒的效力太強,只因被他看着的錯覺的刺激,我竟起了反應。我頭暈目眩地閉上眼,弓起身子,真不知如何自處,咬牙顫聲道:“吞赦那林.....扶我一把不行嗎......你,”
胳膊一緊,被冰冷的五指扣住。
下一刻,我整個人被拎起來,流蘇嘩啦搖曳,我什麽也沒看清,便感到腰身落到了鋼鐵一般又冷又硬的臂彎間。
我被吞赦那林打橫抱了起來。
“恭喜,恭喜神主大人娶得神妃,得償所願!”
那族長的聲音在此刻傳來,語氣簡直是如蒙大赦一般的欣喜若狂,接着鑼鼓喧天,我朝他們瞧去,一群人敲鑼打鼓的敲鑼打鼓,手裏空着的則趴在那兒瘋狂叩拜,看起來詭谲至極。
“得償,所願。”耳畔驀然響起的聲音又冷又沉,宛如一枚石子墜入幽深古井。
四下喧嚣又戛然而止,鴉雀無音。
我迷迷糊糊地瞧着吞赦那林,見他嘴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痕,“你們以為,送來個假的,罪,就能得寬赦麽?”
假的?
“神,神主大人,還,還不成嗎?他不是嗎?”族長蒼老的聲音分明已染上了哭腔,似行将拉斷的二胡一般凄厲。
“永,無赦。”
擲下這三字,吞赦那林就抱着我,轉身朝山洞裏走去,留下外邊一片撕心裂肺的哭號。
我對他們這一問一答與送嫁神妃的祭典到底有什麽內情雖然感到好奇,卻無暇向他發問——只因我身子越來越熱燥,神志也愈發恍惚,實在難耐得很。
這令我不禁懷疑,那碗鹿血酒不單單是酒,還混了些別得什麽成分進去。我的頭靠着吞赦那林的肩,臉頰挨到他冰涼的繡金緞面衣袍與薄薄衣料下猶如一塊冰雕的軀體,只覺惬意非常,忍不住蹭了蹭,嗅到他頸間發絲散發出那股古樸幽冷的焚香,熱燥之意便似扇了一把風的炭,頃刻燃得旺了起來。
明明我将他視為缪斯,根本不會,也不該對他産生發生關系的欲口望,可此刻本能卻左右了我的大腦,突破了我自己給自己立下的原則與禁制,我情不自禁地埋進他濃密的發絲間,鼻尖貼上他冰冷的頸側肌膚,嘴唇擦過他卷曲的鬓角。下巴被猛地捏住,被迫仰起臉:“他們給你,喝了多少酒?”
鼻尖相觸的距離,我似乎能透過黑布,隐約瞧見他雙眼的形狀,狹長而鋒利,像一對線條極致優美的波斯匕首。
“讓我瞧瞧你的眼.....”我喃喃着,另一只發軟的手撫上他的鬓角,想去拆他的蒙眼布,也被他一把捉住了腕。
“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