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兇宅
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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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秦染老師。”莫唯從後面追來,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停下,見他從背包裏翻出一串東西,往我的脖子上一挂。胸前一沉,我低頭瞧去,紅繩末端綴着一枚油光泛亮的桃核,下面還挂着一串銅錢,外加一根狗牙。
“嘿嘿,職業需要,驅鬼辟邪用的,專門找大師開過光,我自己也戴了一串,去這種地方,可有用了,”他露齒一笑,從衣服裏牽出一根紅繩,“以防萬一,我就多備了一份。”
“謝謝。”我摸了摸那枚核桃,頓時心安了不少。如果吞赦那林真的在這兒,倒是不必怕,但要是不在,這東西還是挺有必要的,畢竟,我這段時間撞鬼撞得....有點密集。
“還有我的法寶——大羅金仙燈,你拿着。”
接過莫唯遞來的手電筒,我按開開關,“啪”一聲,眼前瞬間亮如白晝,我不禁笑起來:“這麽亮的燈,有鬼也被你吓跑了。”
“我自制的,一般的手電筒亮不到這個程度,就是有點耗電,你可以把亮度調低一點,我只帶了這一個。”
将手電筒亮度調暗了些,我與莫唯一前一後沿石階上去,穿過一片密林,石階盡頭,一棟闊大的古建築顯露在我們眼前。
是蘇南地區以石頭與木材搭建而成的傳統碉樓,依山而建,有三層樓高,平頂,四角有飛翹的檐牙,整棟樓的外壁好似被火燒過一般,黑糊糊的,已經辨不出原本的色彩。
“這裏.....發生過火災嗎?”
“據說,是的。這棟兇宅,有個傳說。”身後的莫唯聲音一頓,“秦染老師,你看那扇門上!”
我給他吓了一跳,将手電筒的光對準古宅的大門。
這扇門倒不是我在那赦部落看見的那種矮門,而是雙開扇的高聳大門,門上原本的彩繪已經看不清了,橫七豎八的貼着繪了紅色符紋的黃紙封條,但有的翹了起來,有的只剩下一半,貼在鹿首形狀的銅鎖上的那張則從中斷開了,門前地上還淩亂地散落着幾張,一截鏽跡斑斑的銅鎖鏈落在其間。
“這裏,有人進去過。”莫唯撈起鎖鏈,“昨天白天我來踩過點,這上面黃符沒人動過,鎖也是鎖着的,我還準備翻牆進去呢。靠,不會有同行比我搶先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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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一怔,頓覺吞赦那林真在裏面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迫不及待地去推門。嘎吱一聲,沉重厚重的木門被我推開了一條縫,絲絲陰冷的風夾雜着潮濕黴敗的氣息撲面而來,裏面一片黑暗,踏入門坎,便好像從人間踏入了陰間。
這古宅的前院霧氣彌漫,我将手電筒的光線調到最亮,竟也只能隐約照見裏邊三層宅樓黑幢幢的輪廓。
“吞赦那林,你在嗎?”我揚高聲音。
“秦染老師,你在喊誰?”莫唯訝然。
“就是....送我過來的那個人,是我在附近山寨裏認識的朋友,我感覺,在我們之前來的那個人,可能是他。”
“不會吧,他半夜三更來這兒做什麽?”
“或許是路上累了,進去,歇個腳?”這話說出來,我便突然感到荒唐,要是宅門原本就是開的,他進去歇腳倒說的過去,但為了進來歇個腳,把這兇宅的門鎖封條都拆了,似乎不像是吞赦那林會幹出來的事。只是那只紅色頭翎的兀鹫.....
身後莫唯忍不住笑出聲:“秦染老師,你這藝術家的腦回路還真跟一般人不一樣,你不是在和我說冷笑話吧?”
“哈哈。”我幹笑一聲,又喊了兩嗓子,也沒有任何回應。我的聲音在這霧氣蒙蒙的古宅裏回蕩,聽起來分外瘆人。
“秦染老師,那裏,是不是有個影子在爬......”
我吓一跳,看向莫唯攝像頭對準的右邊庭院回廊,燈光照進霧裏,就像隔着磨砂玻璃,雖然什麽也看不清,我仍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結果他哈哈一笑:“逗你玩的。”
“我靠,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我松開手,握拳砸了一下他的肩頭。
此時,撲簌簌的一聲,像是鳥類振翅的聲響,正從他拍攝的方向傳來。是鹫兄嗎?我精神一振,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跨過一排東倒西歪幾乎成了廢墟的欄杆,翻進了回廊之中。
回廊幽邃深長,彎彎曲曲,似是巨獸的腸道。
“秦染老師,你慢點。”莫唯緊跟上來,笑道,“你這膽子,怎麽時大時小的?”
廊下垂挂着許多破爛的布條,是暗紅色的,上面綴着核桃大小的銅質風鈴,稍有不慎擦到,就發出一陣詭異空靈的聲響。興許是吞赦那林不在,我感覺這兒簡直比他住的那個山洞廟還要恐怖,本能地握緊了胸口的護身符,卻又忍不住好奇:“你剛才說,這兇宅有個傳說,什麽傳說?這裏發生過什麽?”
“你真想知道?”莫唯壓低嗓音,“我怕告訴你,你連一秒都不敢多待。”
“我有那麽聳嗎?要你說就說。”
“那你可得答應我,聽了不許跑,要陪我把這裏拍完。”
“.....行,我奉陪到底。”
莫唯笑了一下,加快腳步,和我肩并肩:“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是這鎮上的老人告訴我的。他說,這古宅有幾百年歷史了,以前是這塊兒一個富商的府邸,那富商家裏原本人丁興旺,後來遭了一場大難,全死光了,雖然說吧,也算是這富商自己作死活該·,可他家裏人也太慘了些。”
我發現這黃毛小子作為靈異up主還是有點東西的,三兩句話就令我成功地被他釣了胃口:“怎麽說?”
“你知道蘇南地區以前有個崇尚巫術的古老教派嗎?”
我搖了搖頭。之前來這兒采風,我雖對蘇南地區的民俗文化有一定了解,但對這塊古老的山區某些隐秘的歷史并不清楚。
“那個教派,叫做荼生教,在當時的蘇南地區權勢鼎盛,當時教中法力最強的女教長神通廣大,可以說淩駕于當時統治蘇南地區的王之上,被奉為國師,有點類似于中世紀的教皇與國王的關系。”
“那女教長,算是,國師?”
他點了點頭:“當時蘇南王正在與邊境鄰國打仗,兩國的巫師開壇鬥法,戰況非常激烈,據說,他們鬥法使用的法器和祭品,都是用人骨人皮制成,死囚不夠,便開始抓犯了罪的平民和奴隸,無論輕罪還是重罪,都會被剝皮拆骨。”
我聽得膽寒:“這富商當時犯了罪,撞槍口上了?”
莫唯搖頭:“這富商野心很大,不滿足只當個商人,想要當土司,聽說國師要開壇做法,便也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人皮人骨,和一大批金銀財寶一起,獻給了國師,沒想到,那一仗打敗了,國師非但沒有賞他,而且在不久之後,親自帶着士兵來了富商家,滅了他家滿門。一家幾十口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被折磨致死,最後一把火全燒了,只剩一雙年幼的兒女被國師抓走,其中那兒子半路上跳了河,也應當沒活下來。可慘了,那老人說他爺爺是隔壁家的孫子,和他提起過,當時聽那宅子裏的人慘叫了整整一夜,一輩子都忘不掉。”
我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滅了滿門的宅子......真不是一般的兇宅啊。
“叮鈴...”
“伽兒,回來了哩.....”一個細細的聲音從身後飄來。
“你聽到沒有?”我一驚,轉頭望去,身後霧茫茫的,什麽人也沒有。
“什麽?”莫唯被我吓了一跳,朝我們身後望去,然後嗤地一聲,笑了,拍了拍我的肩,“學壞了啊,秦染老師。”
“我真的聽到有人在說話.....”我攥緊胸口的護身符,心生懼意,有點想打退堂鼓,可一想到剛才跟莫唯拍了胸脯還有那鳥類的振翅聲,我心一橫,轉身順回廊朝前走去,“進去快速遛一圈,你拍完視頻,我也确定我那朋友不在這兒,咱們就走。”
“你還真覺得他會在這兒啊?我倒覺得,應該是我同行。”莫唯嘀咕道,“都怪我,不該出發前在大群裏說漏嘴。”
瞧見回廊盡頭被破布條遮蔽的通道,我鼓起勇氣,伸手掀開,眼前忽然被一片紅光籠罩,我整個人僵在那裏。
寬闊華麗的廳堂裏,亮着一盞陰慘慘的紅燈籠。燈籠下方,一對剃去了頭發五花大綁的裸體男女在地上的血泊裏蠕動着,爬行着,發出凄厲的慘叫,他們大張的嘴裏沒有舌頭,手光禿禿的,被斬斷了十指,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手掌揮舞着。
在他們的前方,幾個立着的人影圍着一個坐着的人影,他們衣着華貴,臉孔一片慘白,都沒有五官,只有漆黑的眼洞。
我雙腿一軟,被一雙手架住了身體:“秦染老師?”
一眨眼,眼前景象乍然消失,手電筒的光線下,只有一堆亂七八糟的廢墟與雜物,還有黑糊糊的像是焚燒留下的灰燼。
我是出現幻覺了,還是又撞鬼了?
“你沒事吧,秦染老師?”
我拍了拍臉,站穩,搖搖頭:“沒,沒事。”
我剛才不會看見當年的景象了吧?
“看樣子,這裏原來的擺設應該都不在了。”莫唯環拍四周了一圈,突然,“咚”地一聲,從我們頭頂傳來。
我吓了一跳,舉起手電筒朝上方望去,頭頂是縱橫交錯的木頭房梁,陰影斑駁。
“咚...咚....咚.....”
持續不斷的悶響從頭頂傳來.....像是一個老人在用拐杖敲擊地面的動靜。我咽了口唾沫,與莫唯對視了一眼。
“你也聽見了吧?”
他點了點頭,望向一樓廳堂通過二樓的雙向樓梯。
“咱們上去看看,是鬼是人。”說着,莫唯便朝樓梯走去。經過剛才那一遭,我因為吞赦那林膨脹起來的膽子已經癟了一半,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挂着銅錢的背包帶子,緊跟他走向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