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尋獲

尋獲

“咚...咚....咚.....”

持續不斷的悶響從頭頂傳來.....像是一個老人在用拐杖敲擊地面的動靜。我咽了口唾沫,與莫唯對視了一眼。

“你也聽見了吧?”

他點了點頭,望向一樓廳堂通過二樓的雙向樓梯。

“咱們上去看看,是鬼是人。”說着,莫唯便朝樓梯走去。經過剛才那一遭,我因為吞赦那林膨脹起來的膽子已經癟了一半,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挂着銅錢的背包帶子,緊跟他走向樓梯。

“這樓梯會不會垮呀?”我看着眼前年久失修,又明顯被火焚過的黑糊糊的千瘡百孔的樓梯,生怕一踩上去就一個大洞。

“應該不會。”莫唯擡腿踩了踩,指了指足下,“你看這兒,底下有岩磚做支撐,蘇南地區的傳統老房子都是這樣。”

我拿手電筒照了一下,發現他腳下木樓梯的窟窿裏的确透出了交織的石材,便也試着踩了上去,腳底立刻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動靜,聽着令人心驚膽戰。突然,腕部一緊,被戴着運動手表的手握住,莫唯朝我露齒一笑:“別怕,秦染老師,我保護你。我生辰八字好,天生陽氣旺,所以才敢來幹這行。”

“......謝謝。”腕部傳來的熱度令我安心不少,便反握住了他的手,朝上走去,順便問他,“說起來,什麽叫好的生辰八字?”

“這個講頭就多了,跟天幹地支有關,按你的出生年月和時間來算的,比方說,我就是出生在谷雨之後,是魁罡日,命局中不僅土強,火勢很旺,月幹透出丁火,土火相生,力量強大,和康熙皇帝一樣。”他滔滔不絕起來,“哎,對了,秦染老師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回頭我給你算算你的生辰八字?”

我怔了一下,笑笑:“不必了,我不信這個。”

我是被拐賣的,生日也是養父母從東南亞的拍賣場把我買回去的日子,真正的生日早已埋葬在那段失去的童年記憶裏,又怎麽算得出生辰八字好不好?但看現在我這撞鬼的一波又一波的情況,生辰八字大概不會是天生陽氣旺的那種。

“那秦染老師,你今年,多大?”他又問。

我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答:“二十五吧?”

“怎麽二十五,吧?”他笑起來,“你對自己的年齡都不确定?該不會真是千年狐仙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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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噼啪”一聲,我一腳踩空,一條腿陷入樓梯窟窿裏,被莫唯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了腰才沒滾下去。我趴在他懷裏,一擡頭,近距離對上這陽光大男孩的臉,眼見他耳根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想起他剛才那句千年狐仙,心裏“咯噔”一下。

.....不是吧?

我推開他的胳膊,扶着樓梯想把腿抽出來,卻感到腳踝被卡住了,無意往下看了一眼,頓時汗毛倒豎。

一雙慘白的手.....戴着鑲金紅玉髓镯子的女人的纖手,正攥着我的腳踝,幫我套上我那搖搖欲墜的靴子。

“乖伽兒回來了哩.....阿娘幫你穿鞋。”

“啊啊啊啊——”我踹掉靴子,連滾帶爬地往上竄。

“哎,秦染老師,你的鞋!”莫唯驚喊一聲,跟着沖了上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怎麽了,你看見了什麽?”

“樓梯下面,下面有鬼,是個女鬼。”我牙關打戰,揪住他的衣領,“不是開玩笑。”

“真的?”莫唯揚起眉梢看着我,似乎興奮起來,把我抱住,拍了拍我的背,“在這等等,我下去幫你把鞋撿回來。”

“別去!”我揪緊他的衣領,“我可以不要鞋。”

“那怎麽行?”他低頭看了一眼,“你看,你腳都受傷了。”

我這才發現我的襪子上染着血。

他把攝像機放到一邊,捧起我的腳檢查。用手電筒一照,腳底果然嵌了根木刺進去,經這一瞧,才感到刺痛難忍。

“老師,你忍忍。”說罷,他拈住木刺猛地一拔,我忍不住“啊”地痛叫了一聲。他連忙吹了吹我的腳板,從背包裏取了一個雲南白藥創口貼出來,把我的腳擱在了膝蓋上。

“老師,你的腳,生得好秀氣啊。”

見他低頭笑着,正要給我貼,我一陣頭大,将創口貼搶了過來:“我自己來就行,麻煩你,幫我去撿下鞋吧,謝謝。”

看着莫唯下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眉心——草,在這深山老林裏都能惹上桃花,我是不是生辰八字裏犯桃花劫啊?

“咚咚...咚咚...”

拐杖敲擊地面的動靜又響了起來,從我背後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仿佛是一個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向我走來。

雞皮疙瘩層疊激起,我扭過朝樓梯上方望去,瞳孔一縮。

原本空蕩蕩黑漆漆的二樓,變得燈火通明,華麗非常,一個頭戴尖貌、身着彩色長袍、披散着長長白發的女子身影站在樓梯上方,一手持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長杖,緩緩朝地板上跺着,另一只手擡了起來,生着尖銳指甲的食指朝我指來。

“噫噫噫——”

那人影發出猶如夜枭般的尖叫,食指勾了一勾。

他的身側剎那間湧現出一團團血肉模糊的肉塊來,蠕動着,凝聚成了幾個扭曲掙紮的人形,像一具具被剝了皮的活屍,缺胳膊斷腿的,沒有頭顱的,都朝我緩緩爬了下來。

“認祖歸宗哩.....認祖歸宗哩......”

我吓得渾身僵硬,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形朝我爬來,突然,我的面前“噼啪”一聲,一雙慘白纖細、戴着金玉手镯的手從樓梯窟窿裏探了出來,緊接着,是一個烏發披散的頭顱,同樣像是被剝去皮膚的血人般的女鬼爬了上來,在我的前方,張開了雙臂,弓起脊骨都暴露在外的背,朝着那群向我爬來的血人發出野貓般的嘶吼:“嗬嗬....嗬嗬.....”

我蜷縮成一團:“別.....別過來.....”

“秦染老師!”

背後一聲叫喊,我打了個激靈,一眨眼,前方哪有什麽人影?樓梯上方黑漆漆的,什麽也沒有,面前的樓梯也沒有裂開的痕跡。莫唯幾步沖上來,晃了晃手裏的靴子:“我撿到了你的鞋。還有這個.....你瞧,這是個女人的镯子吧?”

朝他手心望去,那赫然是一枚鑲金的紅玉髓的镯子。

——跟那個女鬼手上戴的一模一樣。

“你別亂撿東西!”我大驚,他卻笑了笑,把那镯子塞進包裏,“回去請個師父招魂試試,說不定能知道當年的一些細節。秦染老師,你是不是有陰陽眼啊?我剛才還有點不信,現在算是信了,你看見的那個,怕是這镯子的主人吧。”

我搖搖頭,魂不守舍,都顧不上回答他,又覺腳踝一緊,我差點跳起來,才發現是莫唯握着我的腳,在幫我穿鞋。

我癱軟着任由他,腦子裏不禁回放剛才那女鬼的舉動,又是幫我穿鞋,又是擋在我前面,仿佛并不是想害我的樣子.....

“你試試,還能不能走路?”青年強健的手臂從我腋下穿過,将我半摟半抱的架了起來。

腳一觸地面,便是一陣鑽心疼痛。我搖搖頭,卻在此時,聽見鳥類的振翅聲自二樓傳來,神經一跳。

“等等,我還是想上去看看。”

“你确定還能堅持?瞧你都被吓成這樣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莫唯把攝像機往包裏一揣,将我打橫抱了起來,誰料他包拉鏈沒拉上,一個東西“啪“的掉在地上,亮了起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手機……屏保是一張我的側影。

——還是抓拍的,背景就是上次畫展的展館。

他一腳踩住了手機。

“我……還是要去看看。”我假裝沒看見,掙脫開他的雙臂,扶着欄杆往上一跳一拐的走,莫唯卻仿佛為了緩解尴尬一般,在我身後哈哈笑了,“嗨,我是為了拍片,秦染老師,你是為了什麽吓成這樣還要硬闖這兇宅啊,不會就是為了找你那朋友吧?這地方這麽邪門,他怎麽可能在這過夜?”

又是“撲朔朔”地一聲,更近了些,我幾步跳上二樓,舉起手電筒,循聲照去,便看見了......在這二樓深處,垂挂着長長的黑幡,黑幡內隐隐透出一縷光線,裏面好像有個人影。

我的心跳快了起來,一拐一跳地向黑幡走去,突然,一陣鳥類振翅聲迎面襲來,什麽龐然大物直接撞進了懷裏。

我一屁股跌坐下來,竟然發現懷裏是那只紅色頭翎的兀鹫,它用尖喙輕輕雕着我的手指,腦袋蹭着我手心,仿佛在對着闊別已久的老友親昵的撒嬌一般。

“鹫兄?你怎麽這兒?”我又驚又喜,沒想到這只表面高傲的大鳥其實還挺喜歡我的,“吞赦那林是不是在這兒?”

“呼啦”一下,它飛向那垂挂的黑幡,掀起的風吹開了縫隙,令我剎那得以看清,裏邊那個背對着我的颀長人影,吞赦那林站在那兒,身周的地上擺滿了燭火,火光照耀下,地面布滿了斑駁血紅的字符,像是一圈奇異的法陣将他圍在其中。

在他的前方,放着一張桌子,上面擺着一個牌位和一個壇子。

“吞赦那林.....”

在我發出聲音的同時,他回過頭來。就在這瞬間,狂風大作,吹起了黑幡,也吹起了他的衣袍與長發,他身前的牌位與壇子都“啪”地被風刮到了地上,頃刻,四分五裂。他立刻半跪下來,捧起壇子碎片間的白灰,可那些白灰卻被風卷起,朝我迎面撲來,我躲閃不及,吸進了鼻腔,嗆得猛咳起來。

“咳咳....吞赦那林....你在這兒幹嘛?”

我退後一步,捂着口鼻,見他倏然擡頭,站起身來。

蒙眼的黑布下,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着,竟然上揚起來。

“秦,染.....是你。就是你。”

“秦染老師!”莫唯的聲音從後邊響起,一雙手将我扶抱起來,“你的朋友就是他?我草,這地上.....”

身子一輕,他突然将我打橫抱起,朝樓梯沖去,我猝不及防,被他抱下了一樓才反應過來:“你幹嘛啊莫唯?”

“我草,你那什麽邪門朋友啊,他在這兇宅玩招魂哪!怪不得你會見鬼!咱們再不走都要被鬼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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