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縛愛

縛愛

“招魂?”

吞赦那林怎麽會在這兒招魂?他為什麽要在這兒招魂?

“你放我下來,我去問問他怎麽回事!”我掙紮着下了地,突然腳踝一緊,雙腳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拴住,無法動彈,我一下跪到在地上,莫唯回頭想來扶我,卻在此時似看見了什麽,整個人僵在了那裏,眼珠緩緩向上方挪去。

“嗬嗬.....”

一種類似野獸嘶鳴的聲音自我頭頂傳來。

我擡起頭,看見一雙沒有眼仁的白瞳,一個人形的黑影倒爬在房粱上,下一刻,就猛撲了下來。

“啊啊——”莫唯被黑影撲倒在地,“轟”地一聲,他的胸前爆開了一團火光,黑影頓時彈到了一旁——那是個沒有臉皮的人,四肢扭曲着地,臉和胸腹卻仰面朝上,嘴巴詭異地咧到嘴角,露出布滿利齒的長長的舌頭,在空中打了個卷。

——是那種“屍奴”。

“啊啊啊啊——”

我和莫唯同時大叫起來,他沖過來抓起我就想跑,卻沒料到我的雙腳就像釘死在了地上,我将他猛推一把:“跑,別管我!”

“我不會丢下你的!”莫唯一咬牙,把裝攝影機的背包朝那屍奴狠狠砸去,彎身想來抱我,誰料那個屍奴又猛撲過來,慘白的手抓住他衛衣後的帽子,将他當空拎了起來,就像扔垃圾一樣将他扔得飛了出去,徑直撞出了宅門外。

“莫唯!”我瞠目結舌,感到小腿一緊,被冰冷手掌握住的觸感襲來,還來得及回頭,天地倒轉,我被打橫抱了起來。

“吞赦那林?”看見抱起我的人是誰,我一驚,環顧四周,見那可怕的屍奴已不見了蹤影,不知是不是去撲莫唯了,看不見門外情狀,也聽不見門外動靜,我沖門口大喊起來,“莫唯!”

聽不到回應,我頓時慌了,抓住吞赦那林的手腕:“吞赦那林,去看看我朋友怎麽樣了,剛剛這兒有怪物!”

“朋,友?”吞赦那林皺起眉心,“我把你送到這鎮上,才半個晚上,你怎麽,就交上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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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剛剛認識的。”我無暇細問他跑到這裏招魂的事,掙紮着想從他臂間下來,卻一眼瞧見周圍無數的血人鬼影浮現出來,我吓了一大跳,一把抱住吞赦那林,把頭埋在了他胸口。

“鬼....又有鬼,是不是都是你招來的?”

冰冷的手指落在後頸,捏了一捏,他沒答話,把我抱緊了些,朝宅門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去。我側眸從他的指縫望向門口,莫唯倒在那兒,額角滲血,似乎被撞暈了過去。

“醒醒,莫唯!”我沖他叫了一聲,後頸手指又是一緊,吞赦那林竟抱着我從他的身體上跨了過去,對他視而不見。我震驚地仰起頭,看見他身後湧動的血人鬼影,漸漸朝莫唯逼來。

這所兇宅.....會把他吞噬。

“吞赦那林,你救救他,這些鬼可是你招來的!”

“誰說是我招來的?”他低下頭,語氣漠然,“我只是在裏面,祭祀故人,而已。”

我一愣,難道是莫唯弄錯了?

“那你放我下來,我們扶他一起走。”

他腳步一頓:“你不怕了?”

我心頭一跳,見他唇線緊繃,隐隐蘊着怒意,語氣竟然透着一絲狠戾:“誤了時辰,我們可就都出不去了。”

我揪住他的衣襟,心急如焚:“管不了那麽多了,快救人!”

“咯咯哦——”

正當此時,一聲雞叫從遠處傳來。

剎那間,那些從兇宅裏往外爬的鬼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松了口氣,又喊:“莫唯!”

“天要亮了,他不會有事。”吞赦那林冷冷道,抱着我徑直出了大門。雖然這小鎮被遮蔽在雪山的陰影裏,看不見日出,但也能望見遠處天光已微亮,為雪山鍍了一道金色邊緣。

他将鬥篷帽檐往下拉了拉,解開鬥篷,将我整個裹在了裏面,走下石階。我朝身後望去,看見漸漸遠去的門內莫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才徹底放下心來。

“噠噠噠.....”

下到石階底下,随着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匹白馬從林間來到了近處。吞赦那林抱我上了馬背,正要上馬,我的胃部卻“咕隆”一聲,又隐隐作痛起來。我捂住胃:“我又餓了。吞赦那林,我們去鎮上吃點早餐好不好?”

畫也毀了,我不需要幫他補畫了,他這是要帶我回山上嗎?

他還生我的氣嗎?

腳步聲從石階上傳來,我擡眸望去,與莫唯的視線撞了個正着,他正扶着自己的胳膊,似乎脫了臼,很是狼狽,一頭金發亂糟糟的染着血,見着我卻加快了腳步:“秦染老師!我知道哪裏可以打電話,你和我走吧,我帶你去?”

“哎.....”

我還沒答話,吞赦那林一扯缰繩,白馬小步奔馳起來,穿過林間小道,進了小鎮。清晨,街道上沒什麽人,只有個挑着木桶的老漢,一邊打着梆子,一邊喊:“賣蒸糕哩,賣熱奶哩!”

他勒停了馬。

“早,餐,你吃。”

“你.....帶錢了嗎?”我疑惑扭頭,看着他,卻見他從胸口盤扣上拽下一枚瑪瑙,遞給了那老漢。老漢明顯愣了一下,接過來,反複在手心裏看了看,摸了摸,有點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兩位阿郎,這東西太值錢了,我,我沒錢找哩!”

“一碗蒸糕,一碗熱奶。”他低聲道。

瞧着那老漢顫顫巍巍地揭開木桶,我忽覺這情形很像是電視劇裏微服私訪的皇子會幹的事,忍俊不禁,扭頭看他:“你.....你還真是,你別告訴我,昨晚你送我去診所也是給的扣子。”

目光往下一挪,果然他胸口缺了兩粒扣子。

得,這價值上億的古董袍子,直接給他扔出去幾百萬。

我笑個不停,卻見他鬥篷下臉埋得更低了些,不知是不是被我笑得不好意思,想起什麽,我反應過來:“吞赦那林,你是不是因為畏光,眼睛不太舒服?”

他點了點頭。

我環顧小鎮:“那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待到天黑?”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嗯。”

“大爺,問一下,這鎮上的旅館或者民宿之類的在哪?”

順着小鎮的街道找到大爺說的第三條胡同,我們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大抵是因為這小鎮上沒什麽游客,這戶據說可以借宿的人家門口也沒挂什麽标識,也是修的蘇南特有的矮門,彩色的門檐上挂了個很大的銅鈴铛,鈴铛底下挂着辟邪保平安一類的木符,風一吹,叮鈴作響。

“有人嗎?”我喊了聲,見那木符“啪”一聲裂開來,砸在了地上,銅鈴發出很大一聲響,裏面傳來狗瘋了一樣的吠叫。

興許是因為這動靜,嘎吱,那戶人家老舊的木門才開了條縫,露出一只眼睛,只是朝外看了一眼,砰,又重重關上了。

“不,這裏不住客哩,走。”

“不是客,是那赦族的巫。”

一直安靜不語的吞赦那林卻突然開口道。

裏邊靜了好一會,連狗叫聲都沒了。

“嘎吱”,木門又打開了,一個幹癟的老頭佝偻着背,從裏面顫巍巍地拄拐出來,彎着身子不敢擡頭:“請,大人進來哩。”

我有些訝然,和吞赦那林彎腰跟着他進去,低矮的客廳正中擺着一張神龛,龛上貢着一尊菩薩像,周圍擺滿了貢品。瞧見那神像不是那位詭異的屍神主,我不由松了口氣。

“嗚嗚.....”

低低的犬類嗚咽從邊上傳來,我往邊上一瞧,竟見一只體型威猛的大黑獒前肢曲起,頭埋得很低,像是人一樣在跪着,尾巴也夾得緊緊的,渾身發抖,身下還有一灘尿。

”這狗沒毛病吧......”

“我們樓上,有兩間房,一間朝陽,一間朝陰,兩位阿郎.....”

吞赦那林朝他伸出手,蒼白的手心朝上:“只要一間,朝陰的。”

“嗯。其實,我可以住那間朝陽的,我想曬....”

我話沒說完,“砰”地一聲,我吓一跳,循聲望去,那神龛上那尊金光閃閃的菩薩倒了,頭掉了下來,碎成了幾塊。老頭打了個哆嗦,不敢看我們似的,爬過去收拾起神像的殘骸來。

我心裏一陣不安,手腕一涼,被吞赦那林握緊,随他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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