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萌動
萌動
他垂下眼皮,似感到有些不自在,須臾,才道:“那林.....十六。”
“比我大兩歲,就長這麽高啊?那林.....你名字真好聽。”見他性子內斂,并非想将人拒之千裏,我的膽子便大了起來,“你的眼睛,也真好看,像海水一樣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顏色的眼睛。”
“你,見過海?”他擡眸,眼底透出好奇。
我沒出過蘇南,自然沒見過海,可先生書架上的《海錯圖》被我翻來覆去的看遍了,早就深深印在了腦海裏,夢境裏。我有意找話和他聊,仰躺在他身側,手墊在腦後,懶洋洋地翹起一只腳:“見過。大海啊,像你的眼睛那麽藍,像天空那麽廣闊,海裏的魚像天上的鳥那麽多,你看那些雲,就像海的波浪,魚兒就在波浪上飛。”
他仰起頭,朝天空望去。
我看向他的雙眼,天空的雲翳倒映在他的眼底。
那雙一塵不染的眼眸,在這一刻,像納入了我夢裏的海。
“我想去看看。”他道。
我一下子坐起來,看着他的眼睛:“我畫給你看,好不好?我以後每天都來這兒,把大海畫給你看,只要,你願意和我做朋友。”
他一怔,眼底洩露出無法掩飾的渴望。
可沉默良久,才道:“你為何,想和我做朋友?”
“因為.....”
我自然不敢說,我對他一見鐘情。
一個男子,喜歡另一個男子,龍陽之癖,還是這樣天差地別的身份,我就是死了也不敢說出口。
“因為,我沒朋友,很孤獨,你看起來,也沒有朋友,我們倆互相陪伴,正好合适。”我低着頭,不敢看他,怕一擡眼就漏了心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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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這個,送給你。”我緊張地抿了抿唇,将懷裏藏着的那卷他的畫像遞過去,“是私塾的教書先生留的作業,讓我畫一個人。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就畫了你。畫的不好,希望你收下。”
手懸在空中半天,畫終于是被接了過去。
“你來時,若見白哈爾停在那顆樹上,便別下來。”
這是答應許我再來了!?
那夜回去,我激動得一宿未眠。
自第二日起,我上完私塾,就會在采礦折返的路上繞道去找那林,每日把臨摹的《海錯圖》帶給他。一來二去,我們又是同齡人,便熟絡起來。他話少,我話多,每日都叽叽喳喳的将一天學到的知識和路上見聞趣事說與他聽,先生又教了我學寫了什麽字,什麽詩,路上哪兒花開了,哪裏結了果子,又或者蟻巢被雨水沖垮了,我撿的鳥兒下了幾個蛋,都通通說給他聽,他一點也不嫌煩,都靜靜聽着,有時還會問我些問題,有時甚至會被我逗得笑起來。
一晃眼,到了月末,外出行商的阿爹回來了。
阿爹是做殡葬生意的,趁着前些時日兩國邊境交戰,死的人多,阿爹發了一筆戰争財,大夫人為他舉辦了接風宴,連我和阿妹這兩個不受寵的庶子庶女也有幸上了桌,與他們一同進餐。
席間,阿爹提起自己已入了荼生教,說自己近年已覺衰老逼近,身體每況日下,縱有家財萬貫也無用,以後要誠心奉神,遵循教義修煉,希望有朝一日能得道成仙。
大夫人極力勸阻,可阿爹又哪裏聽得進去,只道他已見過教中那些身居高位的長老與王家貴族們修煉的成果,還将她怒斥了一番。
大夫人不敢再說別的,我卻想起私塾先生私下與我提過,荼生教雖為當今國教,可是祭祀神明,施行術法,皆以人祭,叮囑我們這種平民百姓千萬別與荼生教沾邊,便忍不住質詢了阿爹。
結果一場家宴不歡而散,我被家法伺候,罰跪在祠堂裏。
到了次日午後,才被放出來。
午飯時,有荼生教的祭司來訪,找阿爹抄錄了我們彌家四個小孩的生辰八字,說是每戶都要登記,可受到天尊庇佑,我不敢留在家中讓阿爹看了我生氣,連飯也沒吃完,便翻牆溜了出來。
到了那林的住處,我順着樹爬上牆檐,剛探出頭,便發現他竟站在我的正下方,我一低頭,正與他四目相對。
“你站在這兒,做什麽?”我一愣,跳落到他面前。
——不會,是在等我吧?
他垂下眼皮,并不看我:“你這三日.....去了何處?”
我自然不願和他提受了家法的事,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心裏卻是喝了蜜,我抿唇笑了:“我這幾日沒來,你盼着呢?”
他不答話,唇角繃緊,似是生了惱意。
美人生氣,亦是極為賞心悅目,我卻舍不得令他有一絲不悅,從懷裏掏出今日匆匆臨摹的《海錯圖》,遞給他:“今日,我畫了鯨魚。”
他接過去,正要打開,眉心卻一蹙。
見他盯着畫卷上一絲暗褐色的血跡,我連忙把畫卷奪過來,想擦去,卻感到衣襟被攥住,扯開了些。
見他攥着我的衣襟,藍眸盯着胸口被鞭笞的傷痕處,瞳孔遽縮,我一把捂住了衣縫:“這是......”
“有人打你?”
我支支吾吾:“我.....我犯錯了,阿爹罰了,沒事,一點皮肉傷而已。”
他僵了半晌,才出聲:“我送你的藥呢?為何不擦?”
——舍不得。
我沒說話,見他轉身進了回廊。
有些局促不安的在原地等了會,便見他取了一個瓷瓶和一塊棉布來。
“上衣,脫了。”
我低頭将腰帶解開,上衣褪到腰間,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聽他半天沒動靜,我料想是這胸口紅紅紫紫的一道道将他這錦衣玉食的王子吓着了,便要自己動手上藥,手腕卻被驀地攥住,很緊。
“別動。”
我被吓了一跳,垂下手,感到胸口被輕輕點上涼絲絲的藥液,心似被雨水打得搖曳顫抖的草葉,手指不由自主地摳進下方的泥土裏。
一股奇異的燥意,自腹下蔓延上來,亂了我的呼吸。
我腳趾繃緊,蜷起雙腿,有些口幹舌燥,擡眸想去看他,卻先注意到了自己胸前兩點,我蹿起來面朝牆穿好了衣服,才發現自己腹下竟然也起了夜間夢見他時才會有的變化,羞得恨不得鑽進牆縫裏去。
他看到了嗎?
我耳根滾燙,不敢回頭,也不敢出聲。
“好,好癢,還是我自己來吧。”
後方傳來細細簌簌衣料摩擦的動靜,似他站起了身,來到我背後,灼熱的氣息拂過我的發梢,一個藥瓶被塞到了我手裏。
接着,他的氣息又離去了。
“彌伽?”
他的聲音,在幾尺開外響起。
“嗯?”
“若你願意,我可向母上請求,為我身邊多添一位侍童,以後,你便可,不回家了。”
他是在,開口問我,要不要與他朝夕相伴嗎?
心一陣狂跳,我攥着藥瓶,失神了半日,才魂歸體殼,連忙搖了搖頭:“不,我要回家的。”
家裏還有阿娘阿妹呢,我若不回去,她們怎麽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