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桃之夭夭

第24章 桃之夭夭

M城，莫氏酒店。

傍晚降臨，萬家燈火，酒店設置的典禮大廳金碧輝煌，門口車來車往，陸續有世家要政到場。

酒店頂層，莫烨站在辦公室落地窗旁，俯視整條繁華的街道。

“到了嗎？”男人問。

“還沒。”慕雲飛看看手機，回答說。

表盤上的時針已經劃過數字七，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卻始終未見莫絕的身影。

但莫烨不着急，如果莫絕想來，自然會來的。

系好黑色西服扣子，莫烨率先走出辦公室，“到時候還沒到，你替他。”

慕雲飛颔首應是，随男人離開了辦公室。

相繼有世家到達，冷清的大廳變得熱鬧起來。酒會俨然成了政要的社交場合，大人物們各懷心思，舉着酒杯言笑晏晏。

“祁家主好久不見啊，”一進門就看到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沈家主親切地走上前打招呼。

看到來人是沈萬，祁老笑眯眯地回應，“是很久未見了。”

兩人和氣地寒暄，含笑的臉上絲毫不見近期兩家争奪京圈政權的針鋒相對。

“聽說，”寒暄過後，沈萬不動聲色地試探，“莫家內宗出了個小少爺？”

聞言，祁老笑而不語。

昨天的新聞頭條可是轟動了整個京圈。消息爆得迅速也消失得迅速，圈裏誰看不出是沈家的手筆？

得罪馬上就要進圈的莫絕，現下正是H國政權更疊的節骨眼，他沈家要踢莫家的鐵板，祁家可絕不奉陪。

“說起來，那孩子還是小峯的表哥吧。”說着，祁老看看身後的祁峯。

祁峯身穿墨藍色正裝，筆直地站在祁老右後方，“是的，爺爺。”

聞言，沈萬笑笑不再接話。

原本還想着拉攏下祁家，在莫家主那兒把昨天的事揭過去。沒想到這老狐貍這時候跟他顯擺聯姻，明擺着祁家不想摻和這事。沈三還被莫家扣着，看來得另想辦法才是。

七點十分，身着玄色家族正裝的莫氏子弟陸續進入大廳。熱鬧的交際場面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進入相應席位就坐，靜候莫家主到場。

七點十五，衆人看到電梯口出現一片黑色西裝。跟随莫烨來到貴賓席的，是莫家內宗最核心的幾位家主。

說起莫烨身後的那幾位，各大家主一陣感慨。

黑白兩道就沒有這幾家涉及不到的領域，挑出來哪個不是在H國叱咤風雲的人物？

可這些人在內宗，說起來只算半個主子。莫家深不見底的家族底蘊，從來都是H國外圈的未解之謎。

等一切就緒，冷琰作為今晚典禮主持走到臺前，開始代表莫家進行發言。

M市，濱海別墅。

卡爾斯站在衣帽間門外，眼神焦灼。

他知道H國傳統禮服穿起來很麻煩，但莫絕從進去到現在，已經過去近一個小時。

他聽不到屋裏的動靜，無奈之下只好輕叩屋門，卻無人回應。擔心莫絕遇到問題，他轉動鑰匙，一把推開房間門。

此時莫絕一身玄衣立于長鏡前。寬大外袍上流淌着金色花紋，綴有金絲的衣擺微垂在地。

他驚訝地發現，莫絕此時竟青絲如瀑，玉簪绾起的長發飄逸而傾城。

透過鏡子，他看清少年的面容。眉飛入鬓，眼若桃花，唇紅似血。深邃的黑眸凝視着空氣，似乎在深思些什麽。

“莫絕？”

聞聲，莫絕驀地回頭看向男人。眉目流轉間，美人如妖，攝人心魄。

卡爾斯呆呆地看着突然回眸的莫絕，這樣的少年，令他既熟悉又陌生。

棱角分明的輪廓似乎有些改變，那汪桃花潭不見柔波，淺淺瀾漪下是諱莫如深的清幽。明明還是熟悉的面容，氣質已截然不同。

“走吧。”莫絕喚他。

“好。”

車子穿梭在繁華的市區，卡爾斯透過車鏡看到莫絕還在出神。

莫絕自上車後就一直保持沉默，周身的氣氛也沉默得可怕。他安靜地開車，并沒有出聲打擾。

二十分鐘後，當“M”字樣的酒店标志越入眼簾，卡爾斯看看手表，已經八點整了。

下了車，兩人踩着紅毯走向大門，酒店外周站着的護衛人員，見到莫絕紛紛行禮。

莫絕走進大廳，典禮似乎已經接近尾聲，此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臺上。

找了個外圍角落的位置，莫絕拉着卡爾斯悄悄入座，随衆人看向前方。

他注意到慕雲飛的身影，在萬衆矚目下走向鋪滿紅毯的臺上。

慕雲飛一身端正的黑色西裝，搭配規矩的白襯衫，紅毯上步履堅定，意氣風發。

坐在前排的莫烨适時來到臺上，鷹眼般的銳利雙眸習慣性掃視全場。

意外地，他與角落裏的莫絕四目相對，神色一頓。

莫絕看出他的意圖，沖他搖了搖頭。

空氣有一瞬間沉默，慕雲飛還站在一旁，全場所有人都在等待莫烨動作。

冷琰适時走上前，小聲詢問出了什麽事。場下嗡嗡聲響起，大家小聲議論起來。

突然，一個玄衣身影從紅毯走過，直接來到衆人面前。

少年面如寇玉，明豔的容顏映出鋒利的冷芒，那是極具侵略性的人間絕色。

玄色雲錦外袍，金色祥雲微漾，舉手投足間，雲卷雲舒，張揚矜貴。

望着那抹冷豔的背影，卡爾斯腦海中閃過一抹靈光。他知道那幅畫該怎麽畫了！

莫絕清冷的目光俯視全場，上位者的氣場釋放開來。感受到王者般的氣場壓迫，場面再度安靜下來，這是在座大多數人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莫絕。

莫烨唇角翹起難以察覺的弧度，他拿過冷琰遞上來的盒子，朝莫絕走去。

莫絕接過那方檀木盒，然後交給身後的慕雲飛。

緊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莫烨上前一步，擁抱住堪堪轉過身的莫絕。

感受着便宜大哥強有力的懷抱，莫絕聽到莫烨在低念他的名字，“小絕……”

“我在。”

“對不起。”

三個字終于被這般說出口，光影遮蓋的地方，莫烨眼中隐約有淚光閃過，“這份遲來的榮耀，今天哥哥親手還給你。”

莫絕怔愣了下，半晌才明白莫烨說的是小時候的事。

當初兄弟倆試煉時，他為救莫烨受了傷，後來主動放棄到手的令牌。沒想到這件事，被莫烨記了這麽多年。

等他成年，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莫絕明白了莫烨的心意，輕聲安慰他，“都過去了。”

莫烨極力克制眼底的濕潤，最後道，“謝謝你小絕。”

莫絕不太明白莫烨為何突然提起很久以前的事，向來堅毅的男人，竟然在他面前再次落淚。

那滴隐落的淚水滴在他心湖之上，平靜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竟是很久未曾有的動容。

他能夠如此閑雲野鶴地生活，離不開莫烨這些年的默默犧牲和付出。

莫家主這名頭聽起來風光，他見證過這些年莫烨都經歷過什麽。畢竟凡人，都有脆弱的時候。

莫絕慢慢回抱暗影中的男人，喊了聲哥。

久違的稱呼叫莫烨幾欲落淚，這是自莫絕走後從未有過的心安。

那天關于娛樂圈的争執，他一直惶恐兩人的隔閡會越來越大。現在他想保護的人，終于真真實實回到了他的懷抱之中。

所有人靜靜看着兩兄弟擁抱良久，各個心思暗湧。

沈萬眼神晦澀地看着這一幕。連繼承身份都确定了，看來莫絕還真的是莫烨的寶貝弟弟。

原本還不屑于莫絕的身份，所以他故意沒派人去藍夜，如今再想去要人，怕是難上加難啊。

沈萬眉頭緊皺，感覺事情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棘手。

長長的餐桌布置有豐盛的晚宴，典禮過後是觥籌交錯的酒會。

作為新晉的莫家少主代表，慕雲飛正在游刃有餘地同各世家交涉。而正主莫絕，倚在沙發裏無聊地晃着高腳杯。

陸續有人想要上前攀談，都被攔了下來，靠近綠植的角落被保镖隔絕出相對安靜的區域。

透過晶瑩的酒液，莫絕看到顧言向他走來。

冷俊男子打着藏藍色的考究領帶，一身深灰色西裝剪裁得體，勾勒出修長的身材。

“原來你在這兒。”磁性的聲音輕柔而欣喜。

莫絕點點頭，示意對方過來坐，“這裏安靜。”

想到剛剛莫絕的驚豔亮相，顧言內心的波瀾久久未平。

不得不說，身穿華服的莫絕給人的視覺沖擊力極大，他也被深深震撼到了。

與莫絕的相遇，真是每一次都能體會到別樣的驚喜。

顧言拿出準備好的禮物，真摯地道了句生日快樂。

“謝謝。”

莫絕接過精致的藍絲絨方盒打開，裏面躺着塊石英手表。湛藍色表盤外鑲着細碎的鑽，古羅馬數字刻在內面，風格簡潔大方。

拿起手表細細摩挲，莫絕發現手表的側面竟刻着別樣的紋路。翻轉過來，表盤後是用銀絲精雕的幾瓣桃花，枝葉間正是他的名字。

私人定制的皇家系列，撇開手表價格和做工來講，顧言準備這份生日禮物應該費了不少心思，估計提前一個月就在準備了。

“喜歡麽？”顧言問。

指尖輕撫那細密的紋路，莫絕清淺的眉眼裏漾着簡單的歡喜，“喜歡。”

顧言不禁也被這份淺淡的開心所感染，“喜歡就好，我為你戴上？”

“嗯。”

得到應允，顧言拿過盒中的手表戴在少年腕間，尺寸剛剛好。

莫絕眼簾微斂，瞧着他的第一塊手表。身邊人都知道他不戴配飾，會送手表給他的，顧言算是頭一個。

不過，這塊刻着灼灼桃花的石英表，還真讓人讨厭不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酒會中央的氛圍依舊火熱。

亮堂堂的水晶燈晃得莫絕心煩，兩人掀開帷簾來到露天陽臺，涼爽的秋風瞬間拂去煩躁的氣息。

微閉雙眸，莫絕享受這輕微的涼意，準備等卡爾取完蛋糕就離開。

顧言看他一臉放松，想起來問，“看微博了嗎？”

不出意料看到莫絕搖頭，他解釋說，“很多人在為你慶生。”

“這樣啊。”說着，莫絕從寬大的華服衣袖拿出手機，打開界面，一片祝賀的聲音。

有粉絲的，有劇組的，還有工作室和公司方面的，其他的也不乏外圈的公衆人物，連各大媒體都來湊熱鬧。

今天這個日子，俨然成了外圈世家恭維莫家新晉少主的機會。

“竟然沒有你的祝福。”莫絕眼角微挑，直直看向男人。

顧言溫柔地回視，“想當面跟你說。”

他知道莫絕很少看微博，打算換個更有意義的方式來表達祝福。

莫絕眨眨眼，表示期待。

他看到顧言從西裝內襯取出一紙信箋，亞麻色信封上戳着封蠟，看起來正式極了。

“這是？”

莫絕戲谑的目光讓男人有一瞬間窘迫，耳尖早已熱得發燙，他将信箋遞給莫絕，“回去看吧。”

難得見對方這般難為情，莫絕斂下笑意将信箋裝好，“過兩天劇組回M城，到時候一起？”

“好啊。”想到接下來的進度，顧言聲音悠遠，“校園戲的話，我很久沒拍過了。”

出道至今，他的确很少接校園青春的戲。學生時代于他而言已略顯遙遠，這次《時光之城》的拍攝，對他來說也算得上一次挑戰。

“你演肯定沒問題。”莫絕卻有信心得很。

顧言頓了頓，半晌才接話，“如果冷夏學生時代就知道那人是顧傾城，兩人就不會錯過。”

露臺的光線微暗，暗夜中的人影略顯模糊，莫絕倚着橫欄，目無焦距地遠望，“你在為顧傾城惋惜？”

“顧傾城的愛與守候，值得冷夏回頭。”顧言回答說。

莫絕不以為然地笑笑，“有命去愛，沒命被愛，有什麽用？”

夜裏有風吹過，微涼的聲音愈發薄涼，氣氛也随之變得沉重。

顧言心中難免惆悵，一個愛得太苦，一個明白得太晚，時光沒有善待他們，到最後，誰都沒了退路可走。

莫絕眺望遠方，眼神波瀾不驚，“愛上不該愛的人，這是顧傾城的命。”

顧言手臂輕輕搭上圍欄，細細品味這話的含義。

他認為顧傾城的結局是作者藝術處理的結果，不代表顧傾城的這種愛情，在現實中也注定悲劇。

他發現，每當莫絕談起這個，就變得格外悲觀。

今天是莫絕生日，顧言不想因為讨論劇本讓他不開心，安慰說，“這只是個故事。”

莫絕點點頭，冷靜又荒誕地轉過頭問他，“現實中你會怎麽做？”

顧言思索片刻，認真地回答，“我不會弄丢我的傾城。如果錯過，便失去了幸福，這是冷夏的命。”

低低的聲音在耳畔萦繞，莫絕看着那暗影中的側顏，神色莫名。

驀地，顧言看莫絕欺身向前，視線中明豔的面孔越來越近。

随着對方的逼近，他的心跳不斷加速，比那晚還要近的距離讓他指尖微顫，心跳如雷地看着莫絕一點點靠近，那嫣紅的唇瓣幾乎要貼在他臉上。

他甚至看得到少年瓷白面孔上的細膩毛孔，聞得到周身清冽的桃花香。

此時他根本分不出多餘精力去思考這詭異的香氣，眼見莫絕即将吻過來，向來心理素質良好的他，竟然緊張得全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