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是我的傻外甥~
第26章 真是我的傻外甥~
這玉中樓因只賣南京的醇酒香肴, 故而來的多是些在揚州的南京人,樓下那些久違的隐隐的鄉音,不免勾出西屏一點幼年稀薄的回憶。
她娘就很會燒南京菜, 水晶鴨,酥鲫魚,炖火腿, 松子熏肉……不過在久遠的記憶裏去嗅香味, 即便嗅得到,也不免是暌違的虛茫。
時修把一瓯酒凝金腿換到她面前來, “我記得那年元夕, 劉祖母就燒了一道酒凝金腿, 我們阖家都喜歡,只是在祖父家中, 不好多吃。娘跟她老人家要過方子,回去卻燒得四不像, 難吃得很!還要逼我們都吃了, 大哥脾胃弱, 吃後連嘔了兩天。我看他們家這道菜, 燒得倒有幾分劉祖母的意思,您吃吃看。”
“劉祖母”是稱呼西屏她娘,她道:“這道菜一定是要用正宗的紹興老酒, 大姐姐肯定是随便撿了一樣酒燒的,所以燒得不像。”
時修笑得沒奈何, “我娘什麽都只圖個方便,叫她專門為一道菜去尋一味料, 她才懶得,何況也費錢。就連那條火腿, 也是從外祖父家中順回去的。”
連吃帶兜一向是顧兒回娘家打秋風的做派,張老爹爹背地裏無奈又親切地稱她為“女匪首”,曾抱着西屏囑咐,“你長大了可千萬別像你大姐姐那樣,一副土匪樣!姑娘家要斯文點,不然惹人家笑話哩。”
她咯咯笑着答應,順便揪下他一根胡須,遞給她娘。她娘接過去只是微笑,并不很得趣的一種微笑。她知道,她娘其實一向有些嫌張老爹爹老。不過他待她們母女太好了,好到她娘稀裏糊塗地就答應嫁給他,等醒過神時,已不忍心再反悔。
時修因問:“泰興縣那位馮老爺,待你們母女如何?”
西屏随口笑道:“好不好的,說不上來,反正就那樣吧。”
“那樣是怎樣?”
她癟了下嘴,“馮老爹爹自己沒有兒女,想偏心也沒處偏去啊,雖不十分親近,卻也不曾打我罵我,還請先生教我讀書寫字。我成親的時候,倒也陪送了我一筆豐厚的嫁妝。”
怪不得姜家大富人家,卻肯娶她這小富之家的小姐,原來妝奁也算襯得起。他趣道:“看來馮家和姜家也算門當戶對。”
“論財力,那可差得遠了。”西屏搖頭,“不過你姨父生得太醜,從前議了許多回親都沒成功,差不多的人家都不肯如此委屈自家的姑娘,情願不攀姜家的財勢。”
她說姨父“太醜”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完全不帶感情。他心裏止不住有點鬼鬼祟祟的高興,面上不好帶出來,也假裝風輕月淡的表情,“那劉祖母和馮老爺又如何肯答應這門親事?”
西屏擱下箸兒,誇張地朝他扇扇眼睛,“人家都說我和我娘是圖姜家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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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看中他姜家有錢,也沒什麽,銀子不論擱在何時何地都紮眼。可他覺得流言并不可信,否則她怎麽提起姜家就倒了胃口?盡管那臉上是愈發俏皮的笑,可眼睛裏的瑩瑩流動的光又靜止了。
他不再問了,往她碗裏搛了菜催促:“吃飯呢,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做什麽,快吃快吃。”
西屏瞪他,“可是你問我的呀!”
他舉起手,在嘴前比劃出個穿針引線的動作。
她又端起碗,說道:“錢是個好東西,可我還沒貪財到那份上,是上了人家的當。”
他待要問,又怕問得她傷心,拼命摁住了好奇心。
西屏一轉話鋒,引到別處,“你看那許玲珑,也是個玲珑剔透的女人,到頭來還不是給那莊大官人騙。你覺得,是姓莊的與那許扶雲合謀殺的許玲珑麽?”
一說到案子,時修登時變得沉穩許多,“既是為財,銀子還沒到手,為何要殺她?”
“興許就是見銀子遲遲弄不到手,惱羞成怒,所以殺她。你記不記得那方手帕,連你都能将那條手帕與扶雲聯起來想,玲珑姑娘和她日夜相對,會不會也想到了她?所以那日莊家出來,她沒急着回家,知道扶雲是在喬家陪席,一刻也等不得,一徑就殺去了喬家找她算賬,兩個人大吵一架,扶雲一怒之下,就勒死了她。”
時修笑道:“情理上雖說得通,可證據上卻十分不充分。那許扶雲當日既在喬家陪席,衆目睽睽之下,如何勒死許玲珑不給人察覺?即便避人耳目勒死了她,又該藏屍在何處?又是如何在淩晨解禁後将人搬去小陳村棄屍?”
“她可以先把屍首藏車轎內。”西屏自說完,又搖頭,“也不對,他們那起人家,是沒有自己的車轎的,都是在外頭現雇車轎,那麽她藏什麽東西,運什麽東西,馬夫轎夫也都知道了。”
時修沉吟半晌後擱下箸兒,“猜是猜不透的,還是得實地勘察過後再說,也許喬家宅內或是周圍真有那麽個方便殺人藏屍的地方也未可知。”
未幾吃完飯,時修因叫來掌櫃的記賬。一向他們這等有頭臉的人家,都是先記賬,落後再去府上結銀子。西屏卻不知道哪裏摸出枚銀锞子放在桌上,“現結吧,橫豎你也不常來,省得人家跑來跑去的了。”
他知道她是有意替他們姚家省檢,愈是不肯,自摸了碎銀出來抛在手上,繞去她身邊吭吭笑,“要六姨替我開銷,給我爹知道,豈不打我?我看您就是有意害我挨打。”
西屏只得收回銀子,白他一眼。
走出街來,登覺熱烘烘的,好在喬家所在那蓮花巷就離前頭那十字口不遠,走過十字口,約莫再行半裏,轉入寬敞巷中。因人家的院牆擋着,有大片陰涼,又頓覺涼快。
偶然有挑擔的貨郎走過,手上咚隆當咚隆當地搖着撥浪鼓,引得時修回頭去看,皺起眉,“這不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西屏也跟着沉悶起來,這巷裏又寬敞又明亮,前頭那口裏出去,又是另一條熱鬧長街道。
時修老遠指着那口子解說:“那是月明街,左通大洛河街,右連東大街。”
大洛河街西屏再熟悉沒有了,江都縣攏共三條最繁榮的大街,一是大洛河街,二是廣林街,三是東大街,這三條街上除去各行各業的鋪子,要麽是衙門公署,要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姚家的府邸正是在大洛河長街上。
那東大街與大洛河街并行一向,似這月明街一樣通達兩街的街市有好些,長短不一,皆是繁榮昌盛所在,所以這蓮花巷時不時有車轎販夫穿行,的确不是個殺人越貨的地界。
西屏一下受了打擊,臉上難免有點悶塞。時修窺見笑了聲,“殺沒殺人不是你我說了算,是證據說了算,倘或只靠幾番情理之中的推論,那這世上的‘兇手’也太多了。我這個擔責擔職的推官都不怕麻煩,六姨怎麽就耐不住性子了?”
西屏乜他一眼,挺直腰板道:“我不是耐不住性子,與我什麽相幹呢,我既不吃朝廷的俸祿,也不受朝廷的命,死人殺人的也不與我相幹,我倘若嫌煩,了不得不問這閑事了便是了。不過是看這天日漸熱起來,替你擔心,成日外頭跑,不怕中了暑熱?”
時修繞去她另一邊,把個腦袋湊在她臉畔,“是真替我擔憂,還是假替我擔憂?”
西屏偏過眼去,正對上他一雙汲汲的眼睛,心下要使壞,便故意嘆了口氣,“真是我的傻外甥,客套話你也聽不出來啊?”
說着自往前走了,留他在後頭恨了恨。
不過人家個高腿長,兩步就走到她前頭去,叩了喬家的門,在那裏和人家小厮說了來意。那小厮忙跑進去,不多時便有位四十多歲的老爺迎到門上來。
照例對公門大人都是一番恭敬,時修不大耐煩聽,不等人說完便打個拱手道:“喬老爺不必客氣,我們上門叨擾,不是為酒飯,只為問幾句話。”
那喬老爺頭點不止,“不論如何,都請先去廳上坐。”
說話引着他二人進門,在廊下問明了,才說:“那日請唱的來家,原是為房下做生日賀壽,所以那扶雲姑娘只在裏邊女眷席上,我在外頭陪些男客,不大清楚當日的情形。大人請在小花廳稍坐,我叫人去傳房下來回話。”
未幾片刻,見喬家太太急急趕來小花廳上,行了禮問了安,便說起當日之事,“那日巳時初扶雲姑娘就接來了,大家在我屋裏坐着說了會話,沒幾時便開了席,就一齊到了這間小花廳上來。扶雲姑娘在特地揀了好幾支曲子給我唱喏祝壽,并沒有別的什麽事發生。”
時修因問:“那她是幾時走的?”
“未時末了,席雖是未時四刻就散了,那時候扶雲姑娘就要告辭,我說讓她等等,等我家的車馬送了別的客回來,再送她家去,免得她另在外頭雇車轎,她走的時候約是申時三刻。”
“此間她一直都和您在一處?”
喬家太太略略遙想,篤定地點頭,“好些女客平日難得聽這些粉頭唱曲,所以都好這個熱鬧,一直拉着她唱,又喜歡聽她說些風月場中的趣事,所以大家說說笑笑的,一直是在一處。”
忽地跟着那喬家太太進來的丫頭近前來說:“太太怎的就忘了,吃飯的時候,那扶雲姑娘離席出去了一趟。”
時修西屏聽後立時有絲振奮,“她做什麽去,去了多久?”
喬家太太适才想起來,“噢對,是有這麽回事,說是她家裏有人在門上尋她說話,我就叫丫頭領着她出去了一會,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也就回席了。不過她回來時,我看她臉上紅紅的,好像給人打過。”
那丫頭搶着道:“就是給人打過,我聽門上小的說,有個年輕婦人在門口巷子裏和她說話,說了沒幾句,就掴了她一巴掌,她也沒敢還手,依舊回來了。”
“那婦人呢?”
“那就不知道了,大人或可問問我們門上的小厮。”
說話傳了那小厮來,聽她形容衣着相貌,倒真是那許玲珑。看來她果然是由那條手帕想到了扶雲,于是氣洶洶尋到這裏來和扶雲吵鬧。
不過那小厮道:“扶雲姑娘一進來,那婦人也自走了。”
“往哪頭走的?”
“往前頭月明街上去了。”
時修緘默須臾,向那喬老爺打拱,“不知可否方便領我二人轉轉貴府?”
那喬老爺自然親自帶引,先轉了前院,又轉去後宅,路上頻頻偷觑西屏,終于忍不住好奇笑問:“不知衙門裏幾時也招用起婦人來了?”
時修扭頭看西屏一眼,懶得和人解說,便笑道:“他是三朝元老斷獄神手明天宗的獨孫女,和她爺爺學得一身斷獄查案的本事。要不是我兩家有些淵源,還輕易請不到她呢。”
西屏聽得發蒙,及至喬家出來,因問他:“明天宗是誰?如今是何職何品?很有名望麽?”
時修仰頭笑起來,“沒這個人,我編的!‘明天宗’這個名諱如何?是不是聽起來就唬得住人?”
她向天上翻了記白眼,“我說呢,既是斷獄神手,又是三朝元老,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難道有史以來的斷獄高手你都聽說過麽?”他在她身上打量兩眼,“六姨看來是真喜歡打聽案子。”
西屏面上略微一僵,嗤笑道:“怎的,只許你們男人家喜歡聽,我們婦人家就不能喜歡?閑着無趣,我們都喜歡把那些懸案當故事聽呢,聽得多了,自然也曉得幾個斷獄高人。”
時修怕拌起兩句嘴來又惹她生氣,這個人不知哪裏來那許多的黴頭,稍不留神就要觸到。他只能提着小心,抿住嘴不說了,只管引着她走月明街上來。
那玢兒,趕着車跟了一路,早曬得滿頭汗,憋不住喊他們,“二爺,姨太太,到下晌日頭就毒起來了,咱們還是先回家吧,仔細中了暑。”
時修舉頭望那太陽,連個邊也瞧不見,似團白焰在天上燒着,是有些灼烤人。再看西屏臉上,已被曬出兩抹紅暈。他于心不忍,催着西屏登輿,“您先回家,我走回去。”
方才在喬家沒發現什麽,扶雲這條線索又斷了,想必他是要沿着這月明街往許家那方向走走看。西屏曉得勸他不住,只得登輿,坐定下來撩起窗簾想要囑咐他兩句,卻又不知該囑咐些什麽。只好一句沒說,任憑馬車載着她,看着那熱烘烘的太陽光漸漸把他的五官融得模糊了。
歸到家中,門前抱鼓石旁正有一男一女在那裏站着說話,西屏定睛細看,原來男的南臺,女的是那許扶雲。
南臺先看見西屏下車,引着扶雲迎來,“二嫂先回來了?二爺呢?”
“他在街上還有點事要辦。”西屏目光落在扶雲身上,向她微笑着點頭,“扶雲姑娘。”
扶雲也朝她福身還禮,“姨太太好,我正是來訪姨太太和小姚大人的。”
大概是莊大官人将他二人今日問話之事同她說了,她自然是急着來替自己辯白。西屏不急不躁,請她進了門,“有話請到屋裏說。”
甫進院,只看見紅藥在廊庑底下坐着針黹,進屋也沒見如眉,一問果然,又是屋裏睡覺。當着外客西屏沒好說什麽,也懶得去叫,只對紅藥抱歉地笑笑,“勞煩你,倒幾盞涼茶來。”
“可巧有呢,早上我看天,料想今日是要熱起來了,特地早早瀹了一壺冷在那裏,我去倒來。”
西屏目送她出去,将眼轉到下首椅上,“扶雲姑娘,你大姐的屍首使人拉回去了麽?”
扶雲看一眼南臺道:“正是下晌陪我媽到衙門去接玲珑姐,遇見姜三爺,是他帶我過來的。我知道,莊大官人什麽都和你們說了,你們這會該疑心是我殺了玲珑姐。”
西屏仍是那看不出情緒的微笑的表情,“那你尋到家來,就是要替自己辯白囖?”
扶雲向前搦坐了幾寸,有點發急,“我是一時糊塗才與莊大官人設下了那個局,不過是想套玲珑姐一筆錢,并沒有殺人之心!”
“是麽?”西屏端着茶,慢條條地道:“可你們真要是套了她的錢,可比殺了她還叫她難受。一個沒錢沒青春的娼.妓,往後還能有什麽指望?”
扶雲面色一僵,強逼着自己笑了笑,“我真沒想過要她死,其實我和玲珑姐一向沒什麽大仇。”
“可你對她有大怨吶,你嫉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生意比你好,也有脾氣,在場上敢和人發火使性子,不像你,不逆來順受就沒有生意可做。你嫉她賺錢比你賺得輕松,對親人也比你放得下。你辛辛苦苦累這兩年,不是替你媽賺,就是替你爹娘兄弟賺,不像她,她如今在風月場中雖失了勢,卻攢下了一大筆銀子。你知道,你就是拼死再做幾年,也攢不下那些錢,叫人如何不嫉怨?”
一席話說得那扶雲心內羞恨不已,面上卻不顯,咬死了一句,“她不是我殺的。”
西屏又笑,“就算她那日沒死在別人手上,将來恐怕也要因你們而死。”
扶雲陡地急起來,噌地起身嚷起來,“我沒有殺她!那日我在喬家陪席,根本沒有時機!不信你們大可去喬家問,喬家上下皆可為我作證!我沒有殺她!——”
她這裏喊得面紅脖子粗,吓得南臺忙走到西屏跟前,唯恐她要朝西屏撲将過來。
西屏不慌不忙,推開他,有意要逼急她似的,偏不告訴今日去喬家對證之事,只模棱兩可地用時修的話回她,“是不是你殺的誰說了都不算,證據說了才算,你放心,自然要去問的。”
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真認定了她是兇手。這還了得!常言道一個官字兩張口,只要官府認準了,活的也能給說死,還容得人辯麽?因而迫得那扶雲益發急火攻心,狂躁慌亂,一時又是下跪磕頭,又是吵嚷不休。
漸漸如得失心瘋一般,一直在那裏嘀咕,“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顯然是吓破了膽。
恰巧如眉進來,西屏懶得和她糾纏,便支使如眉去送客。
人走後,南臺不由得回頭看西屏,慢慢又坐回椅上,“二嫂和二爺今日可向那喬家問證過了?”
西屏笑着搖頭,“問過了,她的确沒有作案的時機,兩個人雖在午時初刻于喬家門前見過一面,可都有喬家的小厮看着,後來這扶雲姑娘仍舊進去喬家陪席,等走的時候,都是巳時末了。”
“那二嫂因何不對這許扶雲實話實說?”
她睇他一眼,笑道:“這是你們衙門辦案的細節,案子還沒破,就好告訴疑兇麽?三叔,你怎麽比我還不在行起來?”
她端坐在那椅上,笑意如月下幽蘭,透着絲白森森的冷意,在家的時候她永遠是這表情,府中曾有下人議論,說她私底下受過他二哥的打,自然他二哥是不會主動說起,可每次見她,她也像個沒事人,倒令人覺得那不過是下人們在胡說。
總之她是個迷,似乎不論什麽凄風苦雨都蝕不壞她的微笑,那是戴在她臉上堅不可催的面具。
隐隐有一片憐惜與好奇在他心裏翻騰,雖然理智上是不應該,可現下他們又不在家中,他可以放心去感受那份感覺的存在。
他笑着點頭,“不論是李仵作還是我,都判定許玲珑死的時辰是在三月初四的午時之內,從喬家的證詞來看,許玲珑估摸着就是在同這許扶雲見過之後不久被人勒死。只是不知她當日見過許扶雲之後,又見過誰。”
正說話,但見時修着急忙慌地從場院中走進屋,一看南臺果然在這裏,也顧不得再去疑心什麽,只問他:“許玲珑的衣物可還在衙內?”
南臺楞了須臾,起身道:“因還未結案,所以今日那姓許的虔婆到衙門去,只準她領走了屍體,一應衣物都還充作物證存放在衙內。”
時修急起來也不講客氣,真格像個大人似的扣緊眉命他,“你去衙內把她的鞋子取來,騎馬去,快!”
待南臺出去,西屏發着懵走到他背後,“你發現了什麽,這樣急?”
他在前面又是搖頭,又是喃喃嘀咕,“天黑了就看不清了——”
西屏只得把耳朵貼近他肩膀去聽,“什麽看不清?”
他像沒聽見,默了半晌,一轉身,肩膀猛地把西屏的腦袋磕了個天昏地暗。她跌回椅上去,揉着額頭恨道:“姐姐姐夫知道你有這神經兮兮的毛病麽?!”
“六姨?您怎的在這裏?”
“廢話!這是我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