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原來她是死在這裏
第27章 原來她是死在這裏。
時修四下裏一看, 房間裏光影斑斓,還真是西屏的屋子,适才回神, 他是回院中找不見姜南臺才尋到這頭來的。
西屏以為他要抱歉,誰知他一下板住臉,回過頭來質問:“姜三爺怎的又在你屋裏?”
她恨不能敲他一悶棍, 便乜他一眼, 起身往罩屏內走,“你來得, 旁人就來不得麽?”
時修跟着踅進洞門, 回頭再看, 只見茶水是擺在外間桌上,心內好歹舒暢了些, 又笑起來,“哪裏話哪裏話, 六姨的屋子, 自然您是主人, 想款待誰就款待誰。”
西屏安坐在榻上, 仰着面孔朝他撇了下嘴,因問:“你做什麽急要許玲珑的鞋?到底發現什麽了?”
“一會你跟我出去就能知道了。”時修跟着坐下,漸斂了眉頭, 又陷沉思。
她忍住追問,曉得他一思索起來就是魂飛天外, 憑你說什麽都聽不見。這時如眉進來,看見外頭的茶碗也懶得收, 只去倒了盅新茶給時修,“二爺請吃茶。”
喊他也不答應, 西屏道:“你就給他擱在炕桌上好了。”
如眉瞅他一眼,走到這頭來,“方才送的那人是誰?說話瘋瘋癫癫的。”
“是殺害那許玲珑的疑兇。”
如眉也聽說些這案子的事,因而懶懶散散地勸,“奶奶真是閑得沒事幹,官府衙門的事,你去瞎管什麽?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仔細傳回家去,又給人議論。”
西屏沒所謂地睇她一眼,“我的閑話原不少,還在乎多這一句兩句的麽?”她笑一笑,眼皮垂下去盯着手裏的茶盅,“何況多添些閑話,不是正和了某些人的意?”
如眉笑意微僵,“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俗話說頭嫁由親,二嫁由身,我的名聲壞了,即便二嫁由我,我也沒得挑揀了,不就還是由親人說了算?”
“論親,奶奶家裏也有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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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屏向她淡淡一笑,“我娘和馮老爹爹已經幾年不在泰興縣了,家裏誰不知道?親娘不在跟前,不就只能聽公婆的勸麽?”
原來她心裏知道,這倒好了,省得還要想着詞點撥她,回去也好和老爺太太交差。思及此,如眉挺起腰杆,“做公婆的,兒子沒了,自然都是為兒媳婦打算,奶奶也不要錯會了意思,你到底年輕,難道守寡守一輩子?”
西屏不接她的話茬,反問:“你也算是二爺的遺孀了,怎麽不替你打算打算?”說着自笑一下,“自然了,我若離了姜家,只要你肯在姜家守着,二房屋裏就是你說了算,也算得一方霸主,要吃有吃要穿有穿,比改嫁個下人或外頭家境不好的人家強得多,是這主意不是?”
給她說中後,如眉臉色有絲難堪,卻強作精神,“我們不像奶奶,既沒奶奶的相貌,又沒奶奶的身份,別說改嫁,就是頭嫁也嫁不到個好人家。還是奶奶福氣好,那丁大官人家裏——”
正說到此刻,偏時修醒轉神思,耳朵裏只撈到個“丁大官人”便接口問:“誰是丁大官人?”
西屏又俏生生地笑出來,一壁遮掩,“你不認得,泰興縣的人,我和如眉在閑聊泰興縣的事情。你想什麽想得那樣出神?”
“想案子的事。”時修越想越坐不住,拔座起來走到外頭去看,“姜三爺怎的還沒回來。”
“就是插着翅膀飛,你也要容人點工夫呀,哪就急得這樣。”
正在說,就見南臺擰着個包袱皮急進院內,不及他回話,時修先奪過包袱皮打開,拿出一對白色繡藍花的高跟軟緞繡鞋翻看。那是個小腳女人穿的鞋,約莫四寸,小巧畸形,高鞋跟前掌底子持平,中間凹進去一些,太太奶奶姑娘們時興的一種高底鞋,那高跟和前掌底子上均沾着一點綠色的痕跡。
南臺道:“這是苔藓,先前我就留意過,不過到處都有生着苔藓的地方,這許玲珑又不是腳不沾地的人,鞋底子上沾着點苔藓,算不得什麽有用的線索。”
時修扭頭瞅他,語氣不冷不熱的,“有沒有用不是你說了算。”
西屏湊過來看,接過一只鞋去,“這千層底是用粗麻布納的,專用來防滑的。”
時修奪過鞋,依舊放在包袱皮裏紮好,擰着出門去,“跟我走。”
二人在後頭相看一眼,忙跟上去。在園中碰見顧兒,和時修說話他不答應,只顧着朝前走,顧兒只得拉住西屏,“上哪去?快吃晚飯了。”
西屏急道:“像是發現了什麽要緊的線索,姐姐姐夫自用,不必等我們了!”
顧兒拉她不住,看着他三人急匆匆的背影,在後頭跺一下腳,“瘋一個還不足,這下好了,又瘋兩個!”卻也不強管他們,由他們去。
三人出門來,吩咐玢兒急套上車馬,一徑到東大街,及至一條逼仄的小巷口停了,時修一行領頭進去,一行道:“當日許玲珑因和姓莊的吵架,沒等他雇車轎就走了,路上大約是想到那手帕的來歷,便直奔喬家找許扶雲興師問罪。二人在喬家門前鬧了一場,許玲珑走到月明街,想必是想從月明街轉道東大街上,再由這條小巷穿出去,可至月鈎子橋前的小石街。”
西屏一壁跟着走,一壁細看,這巷子兩邊都是人家的高牆,又逼仄又長,車轎不能通。那日許玲珑未坐車轎,自然可以擇這小巷走,倘或出去就是小石街,的确要比從大路繞過去近得多。
因問:“這巷子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時修回頭道:“原沒有這條巷子,幾十年前,這裏興建了好幾位官宦人家的府邸,才形成了這條夾道。因為道窄,很少有人走這裏,看,兩旁的苔藓積得如此厚。”
走了一截,他頓住腳,撩了衣擺蹲身下去,打開那包袱皮,将一只鞋拿出來和那牆根底下的幾枚鞋印對比,笑了,“果然就是這雙鞋。”
那南臺繞到前頭來,也蹲下去,同時修一樣,拿起另一只鞋和其他幾枚殘破的鞋印對比,“還真是!二爺是怎麽發現的?”
“要不是今日喬家的小厮說許玲珑那日是走了月明街,我也想不到她會由這裏取道。前頭還有條寬巷也通月鈎子橋,下晌我把這兩條巷子都走過一遍,只在此處發現了這幾枚腳印。”
言訖站起來拉扯西屏的胳膊,西屏掙着問:“做什麽?”
他顧不上答,只管握着西屏的臂膀推她往牆根底下站。西屏的背不留神貼到牆,就要朝前走,“這牆上髒死了!”
“它髒它的,您且忍一忍。”他複将她推去貼着牆,扣着眉呵了聲,“不許動!”
她心下雖恨,卻沒動了,只小心翼翼地僵着背不去貼那牆。時修後退了兩步,沒所謂地貼在對面牆上,看了片刻,又在路中間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茅塞頓開,張狂大笑起來。
西屏見他笑得有些發邪,一時沒敢多問。
南臺倒漸漸給他笑明白了,“那許玲珑當時是貼牆站着,在給什麽人讓路!難怪那有幾枚腳印方向是反的!”
時修搖着頭,臉上還挂着笑意,“她是在給馬讓路,要是讓人,不必讓得那樣緊。”
西屏領悟過來,忙跳回路中間,拍着衣裙,“這麽說,她當時是在這裏碰見個騎馬的人,這個人,大有可能就是兇手?”
時修道:“那頭一出去,便是熱熱鬧鬧的小石街,這頭出去,是更寬敞繁華的東大街,大白天的,出了這條巷子,誰還敢行兇?即便有這份膽量,也不會沒有人聽見或看見。”
南臺思忖片刻,又朝前走了一小截,看見一道随牆門,再向前瞭望,一樣的,左右兩邊各有一道随牆門,像是三戶人家的小角門。
他回頭道:“這裏像是三戶人家的府宅,二爺方才說,都是官宦人家,這樣的人家,下人不少,就是在這裏也不好行兇,叫嚷起來,牆內的人也能聽見。”
“誰說是在這裏殺的人?”時修笑了笑,指向牆根底下的腳印,“要是在這裏勒死她,那些腳印會更亂。我是說,這個人是在這條巷子裏把許玲珑帶回了家。”
南臺試探道:“你是說,殺人的就是這三座府宅裏的人?可他們——他們可都是做官的人家。”
“誰說是三戶?前頭那兩道角門落着鎖,鎖上生了繡,門檻上爬着苔藓,可見是不常走人的門。”時修說着,将下巴朝前輕輕一擡,“只這道門沒有鎖,門上幹淨,是常有人開關出入的。”
南臺慢慢走了回來,“就算是這戶人家裏的人,大約也是下人。”
時修卻道:“即便是下人,也是個體面的下人,否則出行也不會騎馬了。”
語畢,他又蹲下去看那腳印,正是沉靜時刻,忽聞得“吱呀”一聲,近前那道随牆門開了,走出來個四十上下的婦人,将一根小竹凳放在門前那臺階上,一把瓜子嗑哧嗑哧吃起來,一面回頭向門內笑道:“今日晚飯吃得早倒好,早吃完了,大家還得空去逛逛。”
門裏頭又走出個婦人搭話,“趁這會喘口氣,不然過幾日又有得忙了!”
坐着那婦人向地上吐着瓜子皮,“呸,又不是咱們家正兒八經的主子,來做客,還興大操大辦過生日,也不怕給人添麻煩。”
時修不由得與西屏相視一眼,猛地想起什麽,便撇下西屏和南臺在這裏,自己忙走回東大街上,向左轉去,走了一截,果然看見富麗堂皇的門頭,那匾額再熟悉不過了,赫赫揚揚題着“魯宅”兩個大字。
“原來魯家在這巷子裏也開了道角門——”三人坐在車上,斜橫條的光影蒙在時修臉上,有些驚殘的神色,空茫茫的表情。随着車行節律,他兩副肩膀一挫一挫的,“我素日竟未留意。”
西屏在對面坐着,也有點餘驚,“雖是熟人,可你平日也少到他們家來。何況那扇門後頭是廚房柴房,你做客的,如何逛得到那裏去?”
車慢悠悠地晃着,把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從他腦中晃浮在他眼中,因問她:“你還記得小陳村麽?”
她忙點頭,“當然記得,老爹爹留下的許多田産就在小陳村附近。”
“何止外祖父,那一帶是有許多良田,離小陳村六.七裏的地方,還有個雨林村,那村子周圍,有十幾畝魯家的地。”
南臺聽明白了,因問:“這事可要先知會魯大人?如若兇手真是他府上的人口,查起來可就不便宜了。我看魯大人那個人,像是有點——”
時修勾起一邊唇角笑起來,眼稍略帶鄙薄地斜在他面上,“有點為官不正?車上就只咱們三個,你盡管直說好了,怕誰聽見?”
西屏想笑又沒笑,有點寵溺和縱容似的,夠向前去打他的膝蓋一下,口氣卻是嬌嗔責怪的,“你以為誰都像你,說起話來怄死人麽?”
他只當她是維護南臺,心下很不高興,一記白眼從左邊翻到右邊,撩起門簾子催促玢兒,“快趕回家去,我餓得很了。”
飯擺在時修屋裏,恰值掌燈,那黑色長毛貓在牆下長條案上走來走去,靈活地避過一應陳設,只尾巴不慎給蠟燭燎了撮毛,嗤嗤拉拉響。
“虧得我叫廚房裏給你們留了飯,這時曉得餓了?”顧兒乜着眼道,也看見那貓,不由得笑出來。
四巧忙把它抱到顧兒跟前來,顧兒摸着它腦袋問:“哪裏來的貓啊?醜得怪好看的。”
南臺待要擱下碗答話,她抱着貓走進隔間裏來,“你吃你吃。”
南臺依舊端起碗,“是我去替人驗殓,在那戶人家瞧見的,見它品相不凡,就抱回來一只。原是想送給二嫂解悶,就忘了二嫂好潔淨,從不養貓狗。這不,它倒是和二爺有緣,二爺就養下了。”
顧兒先轉到時修旁邊嗔他一眼,“他自己就是個貓。”而後慢慢品咂南臺的話,總覺有點不對味,做小叔子的,關心做嫂子的竟關心得如此細致,還想着抱個貓給她解悶子?
時修斜她一眼道:“您把它放下,我們這裏吃飯呢,仔細毛撲到碗碟裏。”
顧兒只得放它下去,走到榻上去坐,一面問:“給它起了個什麽名字啊?”
四巧正要答,看見時修給她使眼色,便抿着嘴一笑,把貓抱到那邊隔間裏去了。
顧兒只當還沒起名字,拍着裙子坐在飯桌前那榻上,道:“我給它起一個吧,就叫三姑娘。我一向想生個閨女,偏沒這命。”
西屏與南臺皆憋不住笑了,時修攢眉道:“人家是只公貓。”
顧兒伸出胳膊來,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管他公的母的呢!就叫這個名!你不知道,鄉下好些小子叫姑娘的名,姑娘叫小子的名,都有意頭的。”
他懶得同她争,“随您高興吧。我爹呢?”
“你爹在屋裏看書呢。”她看他三人吃飯吃得香,心下高興,臉上止不住的一抹笑意,“平日裏六妹妹的胃口就不大好,今日餓一陣,我看你吃得倒香,把我的饞蟲又勾起來了。”
西屏端着碗笑,“那你再來吃點。”
“不了,吃多了怕胖。”她又笑說:“自從他大哥大嫂到杭州赴任,家裏好些日子沒這樣熱鬧過了。”
西屏吃完漱了口過來,伴她在榻上坐着吃茶,因問:“上回付家大嫂送她生日的請客貼,是什麽日子啊,我當時也沒留意看。”
“就是大後天,禮我都預備下了,屆時你們過去,替我恭賀她兩句也就是了。姜三爺也一道去,是魯大人的親外甥女,就在魯大人府上,你也熱鬧熱鬧去。”
西屏道:“那我也預備一份禮,只是不知送她什麽好。”
顧兒嗔笑,“家裏現成的緞子,你挑一匹包了送給她不就是了?何必費心。我看那個人辦生日酒也不為收禮,只為出風頭。”說着又夠胳膊去打時修,“你可得去啊!好好和七姐說兩句話。”
時修這回倒沒駁,滿口應下,“我自然是要去的。”說着丢下碗,“你們在這裏吃茶,我去找爹說話。”
就着顧兒打來的那只燈籠,點到那邊院去,見他爹在卧房榻上坐着,歪靠在炕桌上,一面泡腳,一面就着炕桌上一盞昏燈在看書。他便趁手在旁邊長案上又點了一盞燈端來,“燈太暗,仔細把爹的眼睛看花了。”
姚淳略微拿開書,将笑不笑地瞅他一眼,目光又落回書上,“随便翻一翻,不是認真看。你娘說過去給你們張羅晚飯,怎麽還沒過來?”
時修在那端坐下,“她在我屋裏和六姨說話,一會才回來。”
“那樁案子可是有什麽要緊的發現了?”
“爹怎麽知道?”
“不是要緊,你也不會晚飯不吃先跑出去。”說着瞪他一眼,“還帶着你姨媽,還有人家姜南臺。”
時修腆着臉笑,“到底是爹明察秋毫。”
姚淳懶得看他,慢條條翻一頁書,“說吧,有什麽事要求我?”
“說求也談不上,只是有件事要知會爹一聲,免得真查出什麽來,爹這裏恐怕會有點為難。”語畢默了默,目光幽沉下去,把一邊嘴角斜斜地笑起來,“這案子的兇手,大概是魯大人家的人口。”
姚淳臉色微變,也端得凝重幾分,把書丢在炕桌上,“有什麽證據?”
時修便将腳印的事說給他聽,他聽後鎖起眉頭,“你這可算不得什麽鐵證,人家随便編個什麽話也能推诿過去。不行,沒有鐵證,你不能輕易帶着差役去查一個七品縣令的府宅,稍有差池,他一本疏上奏朝廷,你反而要落個不是。魯大人雖只是個縣令,可你看他做官做得疏散懶惰,以為他背後沒人?”
“爹是怕被小人借機彈劾?”
姚淳蔑笑道:“我怕什麽?我雖沒什麽豐功偉績,可這些年的揚州府臺做下來,也算為朝廷立下點汗馬功勞,不是什麽禍國殃民謀逆結黨之事,朝廷不會輕易革我的職罷我的官,我憑的是自己的骨氣和本事。”
“那爹就是怕得罪了人,不好高升。”
怄得姚淳一吹胡子,捶了下桌子,“我是怕你年輕氣盛打虎不成反被虎傷!”
時修也輕蔑一笑,“姓魯的算什麽虎?”
“你看你看,一貫是這猖狂樣!”
時修忙斂了嬉皮笑臉,鄭重道:“爹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沒有證據,別說他是做官的,就是平頭百姓家裏我也不會輕易拿人。我是來知會爹,過兩日他府中擺席,也請了我,我不過是想趁這時機在他府上暗暗走動查訪。”
姚淳臉色總算轉得好看些,“既如此,我不攔你,只是你要有分寸,沒有鐵證如山,就不要輕易得罪人。畢竟同朝為官,又在一鄉任職,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時修趕忙答應,又起身作揖,告退出去。回到房裏來,她娘還在那小飯廳的榻上和西屏說話,不知說的什麽,兩個身子湊在那炕桌上,叽叽嘻嘻地笑個不住。
留心一聽,竟然是在說他頭回和人家小姐相看的事。那姑娘原是通判大人家的大小姐,二人正兒八經相看那日,趕上時修正在複核儀真縣一樁人命案子,因有個疑惑想不明白,便将死者身上一枚嵌紅寶石的金戒指帶回家來,進門時還舉在手上看。
那小姐與時修卻是老早就認得的,此番相看,不過是兩家才有要議親的意思。因此那小姐和時修也不大避諱,看見時修手上拿着女人戴的戒指,茲當是送她的,便走去将那枚戒指劈手奪來看,“這戒指倒打得別致,不知是哪家金鋪的手藝,修二哥哥,可是送我的?”
時修見東西給人搶走,心下就有幾分不悅,睨她一眼,反剪着手若無其事地道:“你要是喜歡,可以去問它的主人買過來,不過,嘶——就怕人家不能答應。”
小姐聽出不是他買來送她的,有些不高興,把戒指緊攥在手裏道:“它的主人是誰?我出得起價錢,還怕她不肯賣?”
他忽然斜着一邊嘴角笑起來,“她就是有心答應,恐怕也說不出口。”
“怎的,她是個啞巴?”
“那倒不是——她是具女屍,這是從屍體手上扒下來的。”
登時吓得那小姐魂飛魄散,忙把戒指摔在地上。後來回去,非但打消了想嫁時修的念頭,還逢人就細數時修諸多毛病,當然多半是她懷恨在心後的誇大其詞。
顧兒一面講,一面笑,“我看也不算人家冤枉他,把死人的東西拿去吓唬人家姑娘,不恨他恨誰?虧得通判大人和他一個衙門裏做官,曉得他的脾氣,知道他不是存心,所以才沒計較。”
西屏心道,他八成就是存心的,何至于呆到那地步?
恰好看見時修走進來,她打趣似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上掃下,看得他發窘。
顧兒見他回來,也說要回房去了,她自己帶了個丫頭來,因見西屏沒帶丫頭,便囑咐時修,“你送你姨媽回房去,多打只燈籠,不要學你老子,舍不得燈油錢。”
臨走又去彎着腰到處招呼那只貓,“三姑娘,三姑娘?娘要回去了,你不出來送送?”
那貓也不知躲到了哪裏,反正黑漆漆的也不容易看見,西屏只在後面跟着笑,将她送到廊庑底下。
回過頭來時,時修一手提了三只燈籠出來,特地往她眼跟前一送,歪理歪氣地道:“瞧,夠不夠亮堂?保證摔不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