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她死,還是她死?

第31章  是她死,還是她死?

按說那吳文吏, 自受了時修吩咐,不敢懈怠,苦苦追憶蘇州楊寡婦被殺的細枝末節, 這日終于記錄成案,連一張蘇州吳縣地圖,一并呈在內堂。

時修看着那案卷, 伴着忽一聲轟雷, 目光逐點逐點地彙集起一股淩厲,“這楊寡婦也是給勒死的。”

吳文吏回頭看一眼堂外的天, 有烏雲傾壓下來, 像是要下暴雨。走也走不成了, 只得安心在桌前拱手回話,“小的記得仵作驗屍說, 勒死她的應道是布一類較為平滑的東西,不像是繩索。若是繩索, 脖子上除了那道淤痕, 還該有些粗糙的摩擦傷。”

和許玲珑的死一樣。時修沉吟半晌, 又問:“發現她時是渾身赤.裸, 雙膝上有淤青?”

“正是,膝上的傷據當時的仵作實說,像是久跪所致。”

一時又起兩聲驚雷, 時修忙将蘇州吳縣的地圖在案上鋪開,看見有一處圈紅的地方, 因問:“這是楊寡婦家?”

吳文吏繞到案後指給他瞧,“楊寡婦家就在這條破漏小巷子裏, 人就死在家中。這巷子前後共有三戶人家,不過這三戶人家早搬遷了, 所以并沒有人留意到這楊寡婦家平日裏都有些什麽人出入。”

“是誰發現的屍首?”

“是她的親戚。事發當日一早,楊寡婦把她兒子送去一戶親戚家裏托他們照管,說是要在家請一位要緊的客人,怕小孩子吵鬧。那戶親戚等到次日還不見她來接兒子,就将兒子送去她家,這才發現了屍體。”

“可知道她請的是什麽人?”

吳文吏笑笑,“要是知道,也就成不了懸案了。”

時修暗思片刻,“她那戶親戚總像那回一樣幫她看顧兒子?”

“哪能呢,那不過是戶遠親,家中也不富裕,誰會總幫她照管兒子?也是她頭一回托,人家才沒好辭拒。”

楊寡婦素日就做着私窠子,先前從不麻煩人,獨托付那一回,可見她當日要款待的,必是一位貴客。時修順着地圖再看,見那巷子出來不遠,可通到條正街上去,因問那街,“這裏可有許多做生意的鋪面?”

“這是吳縣一條繁華正街,許多有名的酒樓鋪面都開設在這街上,連府臺大人的親家也在這街上有幾間鋪子。噢,就是那付家,和咱們縣的魯大人是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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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時修重重呼出一口氣,沉默中将背貼去椅背上。一望堂外,雨點正噼裏啪啦打下來,頃刻濺濕了廊庑下的地磚,一股灰塵的味道卷進鼻子裏,使人感到悶塞。

“忽剌剌又下起雨來了,這天——”

顧兒向廊外望一眼,滿臉煩嫌,這樣大的雨,傘未必遮得住,因此也懶得叫下人往府衙去送傘了,自招呼着西屏進隔間吃午飯。

“接連晴了那些日子,是該下雨了。”西屏趕得巧,甫進門就落雨,身上沒淋到,僥幸地笑着,“不等姐夫他們了?”

“他們哪裏回得來?給他們留出來好了,咱們吃咱們的。”

因叫丫頭分出姚淳時修南臺三個人的去,姊妹兩個先吃。吃罷了,又轉去那頭裏間吃茶。閑話間說起七姐,既說到七姐,不免又說到嬰娘。

西屏把嬰娘和魯有學的奸.情當趣事說給顧兒聽,“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兩個人也太明目張膽了些。那魯大奶奶也是有苦說不出,還得好吃好喝待着人家。”

顧兒攢眉笑道:“也不知那位蘇州府臺是如何教養的,養個女兒出來,不像官宦人家的小姐,倒像是——”

後面的話因為太難聽,便自行掐斷了。西屏了然,癟着嘴笑了笑。

她又嫌道:“魯大奶奶就罷了,那付三爺也是個沒剛性的男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吭聲。我要是個男人,哼,不是我打死她,就是她氣死我。”

西屏斂了一半笑臉,低着頭嗑哧嗑哧刮着茶沫子,“興許人家胸懷寬廣。”

“笑話,天底下沒有這樣豁達的男人。我看是怕得罪她,只好忍氣吞聲。這也怨他們付家,誰叫他們總想趁人家的權勢呢。”說着說着,對七姐這人又有些猶豫起來了,“七姐那丫頭雖好,可她家裏這情形——啧,我橫豎有些瞧不上。你說呢?”

“我說?”西屏瞪圓了眼睛,一顆心在腔子裏連番轉動,少頃洩着氣微笑,“是你揀兒媳婦,又不是我囖。”

顧兒在炕桌上搡她手一下,“也是你揀外甥媳婦嘛。你年輕,我過時了,我倒情願聽聽你的看法,總比你姐夫那老古板說得有道理。”

“姐夫怎麽說的?”

顧兒歪着鼻子嗤一聲,“他?哼,他說我的眼光好,叫我看着辦。哼,不是拐着彎誇他自己麽?我眼光好,所以看中了他!”

西屏想着姚淳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噗嗤笑出來。隔會她說:“既然你也拿不定,我看還是問貍奴自己的意思好了,他要是肯,就——”

顧兒一口将話截斷,“問他,他一定是随便!”

西屏笑笑,“那,不如就随他便好了。”

“就怕他随便下去,要打一輩子光棍了!”顧兒心裏早把時修擰出來罵了幾遍。

西屏在對過暗窺她面色,曉得這事情是不甘又沒奈何。她嘴角裏藏着個笑,心裏想,叫時修打一輩子光棍也沒什麽不好,正好她此時有點見不得他娶妻生子。

倏地一聲雷響,轟得她身子顫了顫,覺得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恰逢如眉走進來,自撐了把傘,又擰着柄黃綢傘,說是怕她吃了午飯犯困,接她回去歇中覺。

她正有點虧心,仿佛有什麽愧對顧兒的,急着要逃跑,便不顧下雨,跟着如眉告辭出去。

雨下得小了些,不然如眉也不會來,西屏睐她一眼,因問:“紅藥呢?”

如眉口氣不滿,“她吃過午飯說身上不爽快,睡覺去了,我看她是躲懶。”

要論躲懶,誰躲得過她?西屏心下冷笑一陣,好像故意要趁今日紅藥身上不爽快,她沒有可推使的人,找些事情來支使她,“那日在魯家借的魯大奶奶那條裙子,可洗了沒有?”

“早晾幹收起來了。”

“那好,一會雨停了,咱們還給人家去。”

如眉詫異地将她睇住,“這時候?我看奶奶真是閑得發慌,這個天還要往外頭跑。”

“正是這個天悶人,才要出去透透氣。”西屏作對似的回望她。

這雨下到近晚飯時候方停,天還是陰沉沉的,随時準備再對人間有一場襲擊。時修待要趁着間隙裏歸家,好巧不巧,那臧班頭卻走了進來。

時修見他像是有話不好說,便支開了吳文吏,堵留他問詢,“可是在魯家有什麽發現?”

臧班頭近前來,“那付三爺倒沒什麽,沒見他出門。只是今早上,我看見他老婆坐了頂轎子出去,我想着奇怪,看天分明是要下雨,她早不早晚不晚的,是要趕着到哪裏去?所以我就跟了去,發現——”

時修回過頭來,“發現什麽?”

“她去了魯大人家另一所宅子裏。”

那宅子在廣林街上,魯大人有錢沒處使,早年在那裏另置了一處房産,平日專用來迎待些外地來的有頭臉的官員。時修看他吞吞吐吐暧.昧的樣子,便猜道:“是不是魯有學也去了?”

臧班頭笑了笑,“兩個人前後腳進的那門,這會還沒見出來。”

時修款步走到門前,仰頭歪着廊外的天,“出門一趟,趕上下雨,倒是個可以在外逗留的由頭。巧了,我看這天還要下雨,咱們也借這個由頭,絆一絆魯大人的腳。你派個人去縣衙請魯大人來,就說是奉府臺大人的令,再另帶幾個兄弟,随我往魯家一趟。”

那臧班頭緊跟在後頭,“大人這時候要搜檢魯府?府臺大人知不知情?”

時修便走去值房告訴他爹一聲,姚淳雖未言明什麽,也暫且留在衙內,代他周旋那魯大人。

這時候恰值晚飯,又因下雨,街上早空了。濃雲錯開一些,從那罅隙中放出幾束夕陽,那金色在空蕩蕩的街巷中顯得一種如夢似幻的悲哀。

西屏看一眼廊外欲斷難斷的暮色,回頭向霓琴一笑,“我該回去了,一坐就忘了時辰。”

那霓琴因魯有學與嬰娘雙雙不在家,心內正有些哀然,聽見她要告辭,更覺寂寥。便誠心款留,“時辰還早呢,只不過有雲壓着,瞧着晚而已。姨媽請再坐會,在我家吃過晚飯再去不遲。”

西屏又給她拉回屋裏去,只得罷了,“怕攪擾了你的安寧。”

“我這裏就是太安寧了,正要有人攪擾才好呢。”

“我來這一晌也沒見付三奶奶,她不在家?”

霓琴鼻子裏失意地哼笑了聲,“早上就出去了。我們爺,也不在家。”

兩廂裏默然下來,适逢那付淮安走了來,原是來問魯有學歸家沒有,他若回來,嬰娘也應當要回來了。不想西屏在這裏,看見她,臉上帶着絲錯愕上前作揖。

西屏起身還禮,因笑道:“雨後在家坐得發悶,想起那日借了魯大奶奶的裙子沒還,就借故出來走走,沒去問付三爺和三奶奶的安,是我失禮。”

正好有一縷斜陽從窗戶外折在她臉上,使這笑分外紮眼,想不看也避不開。

有的女人是這樣,騷在骨子裏,浪在眉目間,每個動作都散着誘人的風韻。不管她有意無意,付淮安心下登時替那素昧平生的姜二爺感到些不平,他才死了不到一年,他年輕貌美的遺孀就在這裏對別的男人眉開眼笑。

西屏因見他來了,不肯久坐,又說告辭的話。那霓琴款留不住,便要相送。西屏一味推辭,“你坐着吧,你這裏馬上就要開飯了,懶得再出去惹些水汽。”

霓琴只得托付淮安,“表姑爺,你既要回房,順便代我送一送潘姨媽。”

付淮安引着西屏一路出來,不大有話說。可聞到她身上的香,像無形中藏着枚軟鈎子,總勾起他想搭話的念頭。這念頭越是捺不住,心裏越是鄙夷着自己。

卻是西屏先開口,“我聽大奶奶說七姐身上有些不好?”

“沒什麽大礙,就是午晌淋了點雨,着了涼。不知道姨媽來,不然她該來問安的。”

西屏笑笑,“就是怕勞動她,所以沒叫大奶奶去告訴。這會要走了,我去瞧瞧她去。”

既然這會都要走了,為什麽又偏要去瞧?付淮安只覺這是個捱延的借口,女人很擅長東拉西扯,卻不入正題,這是她們一貫勾引人的伎倆。他睐她一眼,她臉上帶着蜜意的微笑仿佛将他心裏的火點起來,燒得人很是悶燥。

西屏去看七姐,見她精神不好,也沒有多說什麽,出來後反而和付淮安說了幾句,“你做哥哥的做得真是體貼,給你當妹子也是有福,難得一見你這樣細心的男人。”

付淮安面上只管謙遜有禮地笑着,暗地裏卻一字一句細咂着她的語氣,一切聲調的起伏他都沒放過,總覺她的話裏別有情緒,輕輕地撫着人的心,使那心發癢,癢得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走到門上來,不見她的車轎,因問:“姨媽是走路來的?”

西屏滟滟地笑着,“本來就為出來散悶子的,坐在車轎裏,豈不更憋悶得慌?”

“那我叫人套車送送您?”

西屏笑辭,“不必了,趁天沒黑,我還是走回去。多謝你。”她走出去幾步,又回頭,見他還站在門上,便朝他揮揮手,“你快進去吧,別妨礙你吃晚飯。”

行動間,有枚香包從她身上掉下來,她像沒察覺,仍領着丫頭朝空蕩蕩的街上走。付淮安猶豫片刻,走去拾起香包,湊來一嗅,暗香撲鼻,侵入肺腑。

他在門上站了片刻,望那長街,不知是望西屏還是望嬰娘。反正世上的女人,都是一樣。他的眼睛如同這天,逐點逐點黯下來。

誰知道天色會傾頹得這樣快,想是又要下雨,如眉心裏發急,抱怨西屏走得慢,“奶奶還只管這樣慢條條的,我看又要下雨了。”

西屏仰頭朝天看一眼,烏雲層層疊疊,像望不到底的一江水,整個世間就是江的底,壓着人往下沉。她卻在這郁塞的天空底下沒所謂地笑了笑,“下雨怕什麽,午間下過那場暴雨,這會就是下,想必也下不大。你不是帶着傘麽?”

如眉只得沒奈何地橫她一眼。

再走一截,看見有家藥鋪,雖上了門板,卻從那縫隙裏透出幽幽的燭光來,聽見打算盤的聲音,想必櫃上有人。西屏扭頭說:“你站一站,我去買劑藥。”

如眉滿臉不耐煩,“什麽藥啊?”

“止癢的藥膏,貍奴胳膊上的傷長了新肉,正是犯癢的時候。你要是不耐煩等,就先走,我一會趕上來。”

如眉在鋪子外頭等了一會,可恨那老掌櫃記性不好,到處翻藥膏翻不到,她連聲向裏頭催促,“明天再來買好了呀!”

西屏仍不挪動,也不應聲,就站在那櫃前看着老掌櫃到處拉那滿牆的抽屜。她單薄的身子嵌在那滿牆烏油發亮的藥櫃上,像是井裏的月亮,看得見,撈不着,只是個冰冷的影子。

如眉曉得她是故意和她作對,在家時就是這樣,雖不愛講話,卻愛在沉默中和人犯犟。也不怪她挑唆了那姜二爺什麽,像西屏這樣的,誰不會想時不時地擰她一下,掐她一把?因為總看不慣她這死氣沉沉的模樣。

恰逢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帶着襲人的寒意。她因想着要報複西屏一回,所以賭氣拿着傘先走了一步。

路越走越暗,如眉自己倒漸漸有點恐懼起來,她心中惱恨西屏,口裏不由得嘟嘟囔囔罵着,“專會變着法地折騰人!這個天裏非要出來走動,黑燈瞎火的,我看你一會怎麽回去!”

這工夫正經過一條黑魆魆的巷口,像是有條蛇從裏頭猝然竄出來,一下勒在她脖子上!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她卷進巷子裏。

西屏恍惚聽見聲驚叫,猛一回頭,沒想到街上已是漆黑一片了。她朝那湫窄的門前走了一步,疑惑着向外張望,月亮給墨雲遮擋住,只有一團發青的光暈,街上吹着風,嘶嘶的,好像有條長蛇在吐信子。

“您老聽見什麽沒有?”她倚在門上問。

那藥鋪的老掌櫃耳力也像不大好,搖了搖頭,“什麽?”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喚。”

老掌櫃還在挨個翻抽屜,背着身笑道:“恐是哪家在打娃娃。唷,可算找着了!”

西屏撇撇嘴,又笑着走回櫃前,接來個小白瓷瓶,拔了木塞放在鼻子底下聞,旋即扇了扇鼻子,“這味道有些沖。”

“好藥才沖鼻哩!您奶奶不懂。”老掌櫃收了錢,見外頭天黑,便不許她走,“您府上遠不遠?等一會雨停了我送您回去,或是晚些有查夜的人,請他們送一送,不然您一個婦道人家,恐怕遇到強人。”

“這江都縣是府治之所,還會有強人?”

“嗨,多留點心總是好的,何況像您這樣的年輕婦人,難道放你一個人大黑天的在街上走?說來怕吓着您,前些日子還出了件人命案子呢,死的就是像您這樣的年輕女人,那認屍的告示貼得到處都是。”

西屏鼻息裏哼出微笑,“我知道這事,我姐夫就是府臺姚大人。”

那老掌櫃大吃一驚,忙笑着踅出櫃來,搬根椅子請她坐,“您是姚大人家的親戚?唷,這就更不敢放您一個人去了,要是出了什麽好歹,小的就是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她笑着點頭,在門前坐下來,“擾得您不能關門,小婦人失禮。”

“您哪裏話,盡管放心,我叫我婆子給您沏壺茶,雨停了我就送您回去。”

西屏迎着油燈向他點頭致謝,微笑的臉上氣定神閑。她朝門外望去,雨漸漸一點一滴地零落了,天反而放出些朦瞳的光亮。

卻說那東大街上,本來悄然,忽起一片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時修領着幾名差役奔到魯家。趕上那魯有學才歸家坐定不久,正在吃晚飯,聽見門上小厮來報時修領着人來問話,猶似腦袋紮進泥潭裏,混摸不清,看他奶奶一眼,心道可別是誰到衙門告發了他和嬰娘的奸.情。

他老子是做官的,告發他他也不怕,只是傳出去未免難聽。

霓琴因看不慣他那副心虛樣,忍不住嘲諷,“怕什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魯有學腆着臉笑笑,擱下飯碗往外院去迎時修,老遠就和時修打起招呼,“這時候你到我家來問什麽事?未必我家裏有人犯了什麽案子?”

時修迎來道:“就是那許玲珑的案子。”

“許玲珑?”魯有學愈發糊塗了,“許玲珑與我們家裏有什麽相幹?”

“這就得問問你們家那位表姑爺了。”

“淮安?問他什麽?他不會和這案子有什麽牽連吧?”

時修笑了笑,“那要問過才知道,煩有學兄引路。”

魯有學稀裏糊塗領着他往那邊屋裏去,“嘶,你把我弄糊塗了,淮安根本不認得那許玲珑,怎麽會和他扯上關系?別是搞錯了。”

時修瞟他一眼,“要是我搞錯了,就在玉中樓設宴,給你們賠罪。”

走到那屋裏,卻只嬰娘在家,不見付淮安。問他行蹤,那嬰娘嬌滴滴地笑到時修身邊來,“誰曉得,我回來他就不在家,姚二爺有事找他?”

魯有學挨過來附耳和她說了兩句,她臉色陡一變,“不可能!淮安怎麽可能和個娼.婦有關?他從不在外沾花惹草!”

時修哪管她信不信,作了個揖,說聲“得罪”,扭頭向臧班頭丢個眼色,那臧班頭便領着人四處搜檢起來。

嬰娘見狀急了,聲色俱厲地呵斥衆人,“你們好大的膽子,敢胡亂搜我的屋子!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爹是蘇州府臺,你們幾個無名差役敢沖撞我,摸摸你們脖子上有幾個腦袋!”

那魯有學知道時修的為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只得在旁勸她兩句,“表姐先莫動怒,時修一向是秉公辦事,他既然來,一定有點道理。先叫他們搜,搜不出什麽再罰他們不遲。”

嬰娘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麽兒女私情,一心只要維護她官宦小姐的體面,劈手就照着他臉上甩了個巴掌,“什麽道理?!随随便便懷疑我丈夫殺人?要是拿不出什麽證據,我要你們好看!”

可巧那臧班頭從卧房走出來,拿着幾件衣裳給時修看。時修翻了翻,果然在一件碧青蘇羅直裰上發現一塊刮破的地方,掏出先時那雜間裏找到的碎布一比,紋路嚴絲合縫。又翻了翻,翻出條藍色汗巾子,上頭正有刮了絲的痕跡,與許玲珑指甲裏找到的是一樣質地。

“這可是付淮安的衣裳?”

嬰娘雖不明內情,也曉得不好,慘白着臉,怔得啻啻磕磕不成句,“這,這——我不知道。”

時修一看她臉色就明了,仍将汗巾子遞回給臧班頭,“将一應證物帶回衙內,即刻緝拿兇犯付淮安。”

滿府裏遍尋付淮安無果,時修疑心他畏罪潛逃,欲要吩咐人滿城追查,不想那七姐撫着門進來,稀裏糊塗地睃着衆人,“三哥好像出門去了。”

“去了哪裏?”

七姐先是茫然搖頭,後又點頭,“好像是去送你姨媽,你姨媽下晌到家來了,才走了一會。”

時修心頭悚然一驚,顧不得細問,拔腿就朝外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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